西西河

主题:推荐:如果这是宋史--三百年的沧桑与疑问 -- hwd99

共:💬66 🌺35
全看树展主题 · 分页首页 上页
/ 5
下页 末页
家园 這裡有一個分別

“科學研究”從來都不是客觀的,“科學”是客觀的。

其實我自己是理工科出身的,在物理系的博士班混過幾年,這兩年才轉行做的歷史。所以耳聞目睹,自己同學有幾個是做理工科的faculty的,現在都只是AP而已,大家搞學問的如何發paper,如何忽悠funding,自己還是了解一些的。這方面很多搞理工的當然不會把自己的心路歷程直接在網上講清楚。當然,凡事都不是絕對的。每年1%-5%的論文還是有價值的。

“科學研究”不客觀,Kapil Raj的Relocating Modern Science一書算是有名的,其導言部分您可以看看。

Crossley的那本全球史我剛下載到,閱讀之後再和您分享體會。不過,以我自己的接觸,人文學者是光譜中的極左一類,社會科學學者是“偽左派”。所以社會科學系的成果是為美國全球霸權服務,我很同意,但是歷史、文學、文化研究方面的學者更左,直接挑戰當代的秩序。比如在New Left Review上面,我記得是Perry Anderson講到中國崛起挑戰、瓦解西方幾百年的霸權,是一件極好的事情。Herbert Bix,John Dower等左派日本史學者在Japan Focus上面持續批判美國和日本自民黨的政策。

當然,也許兄覺得這些人是少數。我也同意。上個禮拜在H-World郵件組中一個加拿大New Brunswick大學的歷史系教授就老氣橫秋的講到所有人類有意義的發明和藝術成果全是西方人搞的。這種無水平又霸著tenured position的三流教授也是遍布北美各teaching college。

家园 1

理性主义大盘巩固的阵地呼唤文化党入侵以增加饭碗。

国际关系研究的模式也可以从欧美学者的研究

主题与方法中得以考察。形式化的理性选择研究在

《IO》、《ISQ》分别占8.7%、21.2% , 而在欧洲的《E-

JIR》、《RIS》中分别为2.9%、0%。

三种理性主义研究( 形式化与非形式化的理性选择研究加上定量研

究 ) 总 共 占《IO》的 68.4%、《ISQ》的 73.2%, 而 在

《EJIR》与《RIS》上分别占36.8%、22.8% 。

(注:1995-97的比例是63.9、77.9、42.3、17.4)

理性选择

方法仍然在美国国际关系研究占有相当重要的地

位。维弗尔认为,《IO》强调软理性选择方法和建构

主义, 但定量研究在《IO》所占比例为25.4%而占有

优势地位。《ISQ》仍然强调定量研究, 以事实证据

判断不同理论的真伪。分析结果也可证明史密斯假

设的正确性, 即“特别是在美国, 实证主义占据主导

地位, 某种程度上使其他方法处于边缘的地位”。①

把理论与定量的经验方法结合起来进行研究成为

美国国际关系研究的模式。

在欧洲国际关系研究中, 三种形式的理性选择

理论所占的比例却有小幅下降的趋势( 1995- 1997

年的《EJIR》与《RIS》分别为42.3% 、17.4%) 。维弗

尔曾思考理性选择理论是否像其在美国那样成为

欧洲国际关系研究的主导理论的问题。这种状况不

仅没有出现在欧洲国际关系研究, 而且受到更少的

关注。

国际关系学科中美国的知识霸权 外交评论

据说搞中国的饭碗可能潜在机会大大的

我对社会科学引用索引中的文章进行了有关题目和提

要的关键词的3次搜索。在3种不同类型的文章中,

搜索涉及的某个国家或地区名称,例如美国、欧洲(涉

及欧洲或英、法、德)、苏联/俄罗斯、中国或日本。先

用关键词“国际关系学+国别”进行搜索,接下来搜索

关键词“国际关系理论+国别”,最后,在美国的三大

国际关系杂志(《国际研究季刊》、《国际安全》、《国际

组织》)中搜索某个国家。这里的假设是这些杂志中

所有的文章在某种程度上都是关于国际关系学的。

结果显示,在3次搜索中,涉及中国的文章大大少于美

欧,仅多于日本。在三大杂志中,少数文章在标题中提

到了中国。考虑到美国国际关系研究的大西洋欧洲中

心特征,这一点不难理解。只有在《国际安全》杂志

中,涉及中国的文章数目超过了苏联/俄罗斯和日本。

而在《国际组织》杂志中涉及中国的文章比例最小。

总的数据显示,关于中国问题和国际关系理论发展的

兴趣始终很小。

我把有关中国的文章进一步分为中国问题专家和

非专家的文章两大类。这么做是想测试一下,看看是

否是中国问题专家们自己不能或不愿意面向国际关系

理论的读者写作。

结果表明,《国际安全》上68%的与

中国有关的文章都是中国问题专家所写,而《国际研

究季刊》和《国际组织》的数字分别是33%和38%。

这一差别是有道理的,因为与另两种杂志相比,《国际

安全》更侧重于政策分析,因而没有理论方面的负担。

简而言之,数据证明,中国问题专家的研究始终孤立于

国际关系研究之外。

今天,这种情况正在发生变化。例如,这3本国际

关系杂志上几乎所有与中国有关的文章都是在近15

年以来发表的。《国际安全》上相关的35篇文章都是

1992年以后发表的。《国际研究季刊》上的12篇文章

中只有1篇是在20世纪90年代以前(1987年)出现

的,而《国际组织》上关于中国的8篇文章中只有2篇

是在90年代以前(1966年)刊登的。《国际安全》的

数据表明,在安全研究和政策研究领域,对“中国崛

起”的兴趣正在上升。这个解释对《国际研究季刊》和

《国际组织》同样适用。总体看,有关中国的文章在最

近10~15年中出现的频率在稳步增加。另外,在非亚

洲问题的国际关系理论专家中对于中国的兴趣似乎也

在上升,这从越来越多的国际关系学作品包含的中国

章节可见一斑。

中国外交政策研究:理论趋势及方法辨析 江忆恩

家园 哪裡是“罵何洩憤”?

看到兄寫到何炳棣被柯嬌燕在腳註中罵且洩憤,自己沒有印象,就找來書查閱一下。柯嬌燕在A Translucent Mirror一書中共有兩個腳註提到何炳棣:

1. For a diatribe on this see Ho Ping-ti, "In Defense of Sinicization," which argues that since assimilation and acculturation have happened in China and its environs in historical times, "sinicization" is proven. Not much of the current critique of sinicization is addressed by the essay. "Sinicization" is simultaneously a characterization of and an explanation for cultural change, and accepting it entails accepting an ideology of historical causation to which Ho subscribes (attributing it to weaknesses in non-Chinese cultures, strengths in Chinese culture, and the "magnanimous spirit" of the ancient Chinese). The facts would license others to dissent. (引自p. 13n23)

2. The emperor is aware of but dismisses the disturbing effect that Mencius' statement had had upon scholars over a millennium. Ho Ping-ti has called the classical passage " startlingly iconoclastic," indeed, "so iconoclastic that for ages it has baffled Chinese classical commentators" (see "The Chinese Civilization: A Search for the Roots of Its Longevity"). Above quotation from the Mengzi follows Ho, 553, who follows Legge, trans., The Works of Mencius, 316. In 1998 Ho returned to this

passage, still following Legge, but now finds it not the least startling and interprets it to reflect the broad-mindedness of the "ancient Sinitic world" (see "In Defense of Sinicization," 129). As I have suggested earlier, the passage seems to be about leadership (Chapter 5, n 71). (引自p. 303n32)

個人覺得雖然觀點有別,但還看不出這樣的寫法是“罵何洩憤”,可能兄因喜愛何炳棣(我自己也是何炳棣的追隨者,所以不喜歡韓明士。郝若貝晚年思想轉變,所以還能贏得我的尊敬)而反感柯嬌燕吧?

家园 西海豚老大,海外对汉朝西域的研究是什么情况?

想向您打听一下,我不是历史专业的,只是个爱好者。但我现在正在螳臂当车,正在春秋史话版进行辩论,妄图希望能在观念上推倒众多现在国内所谓主流定论的结论(比如大宛贰师城位置,西汉于阗国的位置等)。当然,一切以史记和汉书为基础,就是以信赖史记汉书为前提来反主流结论。

所以我特别想向您打听一下,欧美尤其美国,对两汉,主要是西汉西域的经营历史有深入研究的没有?如果有,那里能看到他们的著作和资料?

家园 呵呵

"diatribe"?

您觉得这是在讨论吗?是认真对待一位学界前辈的态度么?想一想,您在什么情况下会把别人列举大量史料的争鸣文章说成是diatribe?

家园 “泄愤”还是有些过了

diatribe虽然语气强烈,但我自己觉得尚可接受。记得当年第一次读罗友枝的发言之时,看到后来何炳棣写了一篇文章,兴奋的想要知道,何炳棣会如何的回应这种观点。可是诚实的讲,何炳棣的东西确实让人很失望。攻击新清史的态度固然有意义,但是何炳棣提交的成果连我看了都没有说服力。

柯娇燕批评美国的史学界有时过于强调“满族特性”,她对新清史还是有清醒的认识的。

家园 不敢不敢,答案是不知道

我熟悉的欧美的中国史研究以宋、元、明、清和近代为重点,即所谓的Late Imperial China。

你说的属于历史地理类,我完全不了解。欧洲汉学研究可能有相关的东西,日本人的研究应该也可以参考。

这方面离我所学太远,只能检索几个结果:

徐松《汉书西域传补注》,丛书集成本

冯承均先生有《西域地名》,工具书类型,可以参考

安作璋《两汉与西域关系史》,齐鲁书社

商务印书馆有出一系列的《西域南海史地考证译丛》,冯承均译,可惜见不到目录,不知道有没有相关的考证。

新疆人民出版社出《西域史论丛》多部,其中好像有相关的文章。其中第三辑73页开始是《丝绸之路和古代于阗》一文。

家园 谢谢,这些资料有希望找到电子版吗?

知道一点日本人对这方面的研究,反正貌似日本有个学者说:“汉书西域传,不能轻易否定一个字”。

这些书普通书店可能不容易找到吧,我前一阵去找甘肃出的一本《悬泉汉简研究》,就找不到。现在的地方图书馆里,希望能找到。如果这些资料能找到电子版本,那就太好了。

家园 后来如何?

一个保境安民之法,被荒谬理由撤销,之后即使恢复,由于有了先例,再废除不就很简单了。

您的评论基本没有讨论司马氏观点如何。

我很想知道,作者引司马氏观点的出处,网上没有找到。不知您可否提供。

家园 國內出版圖書的95%都有電子版

在readfree,國學數典,國學龍騰等論壇,或者可以求書,請高手從超星或者中美百萬下載。有時候新浪愛問可能有別人轉發過去的。

也是挺麻煩的,不過有路子。

家园 何为“司马氏观点出处”?

原文在《宋史》卷192(志145、兵6),中华书局版第14册4779页。

司马氏观点我当然是不赞成(我自己也是更倾向于王安石变法),可是这不代表雄文作者的写作就有说服力。司马光第一段讲的是改成保甲法,引起地方百姓的担心,以为不详。因兵者乃不详之器也,怎么被雄文作者扯到“农村的平民老头儿的喜乐”“基层表决”之类的地方去了。这种天马行空的东西自然我觉得可笑。这要是高考,看到选择题答案A如此,我肯定先排除出去。这连于丹的水平都不如。

后边的两段讲法我同意,因史实如此。可惜作者又来了个“保甲法就这样被废除了,宋神宗王安石苦心经营的不费钱、不误农的全民皆兵政策,已经实施了15年,让两代人习武成长的政策,就此破灭。几十年之后金兵突破边关后长驱直入,直抵开封城下,灭亡北宋时,任何一个有理智有记忆的中国人都应该知道恨谁。”

王安石推行保甲法有两个目的:加强地方秩序,建设庞大的治安维持网;以及最终可以废除募兵制,实行征兵制。不过,第一个目的符合当时的需要,宋神宗也赞同,第二个目的,其实因为违反“祖宗之法”,一直被宋神宗怀疑,很难有具体进展。这些地方武装不可能被信赖。

哲宗亲政之后,迅速提拔改革派,全面驱逐保守派。新法也是尽都恢复,直至宣和靖康之时。(中间只有建中靖国一年有所反复)。至於保甲法,当年元祐党人废的就不干不净的。陈振《宋史》(上海人民版)260页就特别写到保甲法被罢废其实是流於形式而已。

Paul Smith在剑桥中国史宋史上卷第五章写到,元祐年间首先废除开封和附近几路的保甲法,因这些地方被保守派认为为害最烈。但是其他地区怎么废的?废具体哪些政策?当初练兵效果如何?还是要未来研究才能知道。

另,绍聖之后,元符和徽宗都对西夏用兵,战绩不错。可以参见著名香港学者曾瑞龙的《拓边西北》一书。

总之,要注意的是历史的复杂性,新法的保甲法效果如何还待研究,元祐是不是真的废了,完全根除呢?也很难讲。想想看九百年前的社会,中央政府的政策地方如何配合,有意识形态宣传机器和媒体吗?如何考评官员,是严格贯彻中央意志吗?中央有统一的意志吗?各种问题是很复杂的,不是非黑即白的两分法。

另外,司马光固然写文章这里强词夺理,不过他的根本出发点是维护祖宗之法,也就是打压地方军事势力(因晚唐五代的前例),维护社会的稳定和谐。司马光等“旧党”其实是限制皇权扩张,主张以儒者的“道统”来平衡“政统”,王安石反而是主张扩大皇权,为日後明清的专制之滥觞。孰优孰劣?面对外敌如何取舍?老实讲,我希望二十年後可以更了解。但是无论如何不是您转贴的那种文章讲的如此容易解决。

原来救宋朝真容易,搞个保甲、征兵就解决了。那当初盛唐帝国府兵制打天下,怎么还被安史之乱搞得狼狈不堪,还要借回鹘兵平叛呢?

呵呵
家园 您说的有道理

又仔细查了一下这个词,我之前是疏忽于它的意思了。

柯娇燕用此词不礼貌,我等不学也就是了。何炳棣的地位已定,自然不会在乎。学界这类事情也是偶尔有的。

家园 您真的觉得可以接受么?

您写了一篇旁征博引,讲道理的雄文,别人说您的文章是“恶骂”“辱骂”,读您的文章是浪费时间,把您的论述几乎完全dismiss掉,您如何感受?我说她泄愤,就是因为她用了语气如此强烈的词,但并没有认真回应何的文章。如果何的文章有偏见,那也是深刻的、有根有据的偏见,新清史学者的态度让我觉得他们是用一种偏见反对另一种偏见。——这倒是美国人文学界常见的毛病。

其实何炳棣之所以被激怒,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罗友枝搞诛心之论,说他是民族主义者。我最最讨厌西方左派这种一贯的抢占道德高地的做法。何炳棣的认识不准确不全面,你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列史料做分析把满族的影响讲清楚就好了,干嘛要给对方定性?说别人是“民族主义者”,潜台词自然我不是民族主义者。我是什么呢?普世主义者。普世价值的代表。明着说普世价值,这些深受文化相对主义熏陶的西方左派肯定跟着你一起嗤之以鼻,但这不等于他们不会下意识地那么想。此外,一边批汉民族主义,一边就为少数民族民族主义摇旗呐喊,自以为站在所谓“弱势族群”一边就伟光正,这种人也不少。比如Perdue。——他下半辈子来不了中国,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咎由自取。

1
家园 第二个统计似乎更有意思,呵呵

前面嘛,我认为欧洲人倾向于玩虚的在总体上是无能、乏力的表现,虽然其研究成果值得重视。

第二个是俺们的机会啊,呵呵。准确地说是bbceve兄你的机会。现在中国是大玩家了,以后中国本位的国际关系理论肯定有更多发展空间。我今天想到一个问题,中国人被认为特别重视面子,美国人也经常用这个观点来套中国人的动机,比如说前一段让部级官员跟奥巴马会谈是要让黑马lose face,等等。但自有国际交往以来,dignity不就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因素么?不知道国际关系研究对这个方面着力多不多,而中国传统对于“礼”的论述又能不能提供一些新的思路。

家园 同意您的讲法

其实后来重新回帖,显示在楼下,看发帖时间可知。

另,自己当初读所谓新清史四大名著的时候,就已经觉得Manchu & Han和The Manchu Way明显比另两本好,就是您所说的按照史料出发,有理有据,自然有其价值。

全看树展主题 · 分页首页 上页
/ 5
下页 末页


有趣有益,互惠互利;开阔视野,博采众长。
虚拟的网络,真实的人。天南地北客,相逢皆朋友

Copyright © cchere 西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