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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史海拾珠》-李广、程不识带兵 -- 车雨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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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史海拾珠》-李广、程不识带兵

“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屯云中;中尉程不识为车骑将军,屯雁门。”

“广与不识,俱以边太守将兵,有名当时。广行无部伍、行阵,就善水草舍止,人人自便,不击刁斗以自卫(刁斗,有两种解释;一说是以铜作憔,受一斗,昼炊饮食,夜击持行夜。另一解释为小铃,如宫中传夜铃),莫府省约文书,然亦远斥侯,未当遇害。”

“程不识正部曲、行伍、营阵、击刁斗,士吏治军簿至明,军不得休息,然亦未尝遇害。不识曰:‘李广军极简易,然虏卒犯之,无以禁也。而其士卒亦佚乐,咸乐为之死。我军虽烦扰,然虏亦不得犯我。’然匈奴畏李广之略,士卒亦多乐从李广而苦程不识。” (《资治通鉴武帝元光元年》)

司马光对二位将领的带兵方式评论说,“《易》曰:‘师出以律,否臧凶。’言治众而不用法,无不凶也。李广之将,使从自便,以广之材,如此焉可也;然不可以为法。何则?共继者难也;况与之并时而为将乎!夫小人之情,乐于安肆而昧于近祸,彼既已不识为烦扰而乐于从广,且将仇其上而不服。然则简易之害,非徒广军无以禁虏之仓卒而已也!故曰:‘兵事以严终’, 为将者,亦严而已矣。然则效程不识,虽无功,犹不败。效李广,鲜不覆亡哉!”

司马光的评论,总的说是可以的。但他以为“以广之材,如此焉可也”,既违背“师出以律”“兵事以严终”的总规律,也不符合李广的实际。

“师出以律”,见于《易师》卦。

该卦为坎下坤上。卦辞的第一句就是:“师,贞,丈人,吉无咎。”金景芳、吕绍纲对这句辞的解释是:“贞”,即正,是说打仗的目的要正确。“丈人。才能、谋略、品德和事业为大家所敬畏的人,即打仗要有这样的人做统帅。有了正确的作战目的,又有了这样的统帅,“吉无咎”,胜利才有把握。

该卦“初六,师出以律,否臧凶”。“律”就是严格的纪律;“否臧”,“臧”是善,否臧就是不善。纪律不善,则凶,则要失败。该卦的“象曰”:“师出以律,失律凶也。”说的是同一个意思。

元光五年(前130)李广为骁骑将军,出雁门击匈奴。“匈奴兵多,破败广军,生得广。”单于久闻广的大名,很赞赏他,下令抓活的。李广被俘,因伤病,匈奴卒把他放在两马之间用网制的吊床内。“行十余里,广佯死,睨其旁有一胡儿骑善马,广暂腾而上胡儿马,因推堕儿,取其弓,鞭马南驰数十里,复得其余军,因引而入塞。匈奴捕者骑数百追之,广行取胡儿弓,射杀追骑,以故得脱。”李广回来后,因所带部队损失太大,自己又被生俘,被交给司法部门审判,“当斩,赎为庶人。”

说李广带兵“未尝遇害。显然不符合事实。这是一,还有:

元朔六年(前123),李广“复为后将军,从大将军青出定襄,击匈奴。诸将多中首虏率(斩取敌首级达到规定标准)以功为侯者,而广军无功。”

“后二岁,广以郎中令将四千骑出右北平”“行可数百里,匈奴左贤王将四万骑围广,广军士皆恐,广乃使其子敢往驰之。敢独与数十骑驰,直贯胡骑,出其左右而还,告广曰:‘胡虏易与耳。’军士乃安。广为圆阵外向,胡急击之,矢下如雨。汉兵死者过半,汉矢且尽。广乃令士持满毋发,而广身自以大黄(一种色黄体大的角弩)射其裨将,杀数人,胡虏益解。会日暮,吏士皆无人色,而广意气自如;益治军。军中自是服其勇也。明日,复力战,而博望侯军亦至,匈奴军乃解去。’,“是时,广军几没,罢归。汉法,博望侯留迟后期,当死,赎为庶人。广军功自如(功过相抵),无赏。”

后二年,元狩四年(前119),李广从大将军卫青击匈奴,迷失道路,大将军与匈奴接战,单于逃走,大将军没追上,李广部队没按期到达。大将军查问“失道”责任,催的很急,李广说:“诸校尉无罪,乃我自失道。吾今自上簿。”所谓“上簿”,就是到幕府接受审讯对质。

到了幕府,在去对质审间之前,他对部下说:“广结发与匈奴大小七十余战,今幸从大将军出接单于兵,而大将军又徙广部行回远,而又迷失道,岂非天哉!且广年六十余矣,终不能复对刀笔之吏。”遂引刀自姻。“广军士大夫一军皆哭。百姓闻之,知与不知,无老壮为垂涕。”(《史记李将军列传》)

广大人民军吏十分爱戴李广。司马迁写《史记》列传,对许多著名功臣名将,皆直书其名,于李广却书“李将军”。由于司马迁的生动描绘,李广的英雄形象,更鲜明地展现在人们面前,不少诗人也写诗歌颂他:“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王昌龄《出塞》)“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高适《燕歌行》)“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卢纶《塞下曲》)“烽火动沙漠,连照甘泉云。汉皇按剑起,还召李将军。兵气天上合,鼓声陇底闻。横行负勇气,一战静妖氛。”(李白《塞下曲其六》)人们这么热爱他敬仰他,主要与其作战时多次传奇般英雄事迹有关;显然也与其本人及亲属不幸遭遇有关,他堂弟丞相李蔡,无辜下狱,自杀,他儿子李敢,力战,夺左贤王鼓旗,斩首多。赐爵关内侯,食邑二百户,代广为郎中令。因恨大将军卫青,使其父亲饮恨而死,把卫青打伤了,卫青没声张这件事。霍去病与卫青有亲戚关系,借打猎之机,射杀敢。霍去病当时正受武帝宠爱,便把这一暗杀事件隐瞒下来,说李敢是被鹿抵死的。(《史记李将军列传》)李广长子之子李陵的悲剧,就更为人所知了。这是二千年来,李广的事迹总是那么牵动人们感情的重要因素。

但是,不能因为李广的不幸,而忽略他带兵上的弱点。他的多次失败,多次受敌重创,以致全军覆没,个人被俘,不能不说与他这种治军不严有关。司马光认为有李广那样的才能,便可以违反治军规律,“人人自便,不击刁斗,以自卫”等等,是很有害的。“师出以律”,是不可有丝毫动摇的铁的规律!任何有才能的军事将领,在长期军事生涯中,违反了这一治军铁律,都难免受到可怕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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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李广适合做政委

李广带兵得属下拥戴主要是由于他能和属下同甘共苦。这个特点比较适合做政委一类的工作。但他的实际作战水平相当差。打大仗基本是百战百败。而司马迁由于受腐刑的缘故对其进行了拔高。

李广的带兵作战风格其实是土匪风格。李广时代,由于战争频繁,基本上各地百姓都受过基本的军事训练。他不遵守军事条令,手下的兵的基本素养还是有的。但正如程不识所说“李广军极简易,然虏卒犯之,无以禁也。”这种军队能打顺风仗。打逆风仗就不行了。于是我们老看到李广老先生老是陷入“劣势”,而他在“劣势”中镇定自若,大唱“空城计”,最后得以安全撤退。

殊不知,为名将者无赫赫之功。如果李广真是名将,首先不会老是陷入“劣势”,而上演“空城计”的应当是他的对手才是。

不过司马迁的生花妙笔给后世造成李广是一代名将的印象。于是到司马光虽然明知李广带兵那套行不通,还只好给他找借口。

呵呵,文人一支笔胜过千军万马。

家园 战争年代的八路政委怕不是军事盲
家园 李广自己是游牧民族的打法,论的是个人能力

可带的部队基本上还是农耕民族的打法,要靠严密组织才行,这样的配搭遇上个不知道变通的将领,肯定杯具。卫青对游牧民族的打法有深刻理解,但其指挥还是按农耕民族战法的方式来的,所以能打胜。霍去病和其基本部队是汉武帝完全按照游牧民族战法培训出来,专打匈奴软肋的,其战果辉煌也就不奇怪了。

家园 "未当遇害"我的理解是指没有被偷营袭击

程不识这里用词也挺怪的。“士吏治军簿至明,军不得休息,然亦未尝遇害”,难道说治军严格反而更容易遇害?也许楼主的解释更有道理

资治通鉴怎么这么多“然”,是司马光的口头禅么?

我觉得李广这人不错,但更接近于有勇无谋:上阵冲杀不怕死,也有小战术;但是没啥战略头脑,对向导、侦察完全不重视,是否能接敌,接敌后是否能打赢碰运气成分太大,可以说是知己而不知彼

顶多就是一当前锋冲击敌阵的料,无法做统军大将。用后(同)世人物比喻就是能做李敢,做不了卫青霍去病

家园 在这凄风寒雨的暗夜,向失败的英雄致敬!

李广比较适合担任特种分队或者突击部队指挥员,他具有极为出众的个人能力和人格魅力,自身心理素质极佳,战术天马行空不拘一格,他的部下多为死忠之士,想必也是个人作战能力一流。但他可能不具备指挥大部队作战的性格和组织才能。

话又说回来,以李将军一时之名将的身份,断不会浪得虚名。李将军自陈与匈奴“大小七十余战”,太史公却偏偏只挑了这几个败中求胜甚至失败的战例来说。太史公侧重者,当只是那两个战例中极为鲜明光彩照人的个人英雄主义色彩,却不屑斤斤于对李广一生战绩的铺陈,恰如李将军不屑于“复对刀笔之吏”!

他和项王,还有那一众刺客,是整部史记中极为迷人,也最为动人的悲剧英雄群像,他们都有着一种宁折不弯的清洁的精神,读他们的故事,最能使人热血沸腾悲从中来。

家园 小西庇阿的一段评论,很适合李广和程不识

这几天看《阿庇安罗马史》,第七卷《西班牙战争》中,西庇阿有一大段言行,我立即想起了李广和程不识

他(小西庇阿)使人不易接近他,他不轻易给人以恩惠,特别是那些破例的恩惠,这样,他使他们习惯于尊重他和畏惧他。他常常说,那些严肃认真遵守法律的将军们对他们的部下是有益的,而那些随随便便、慷慨施予的将军们只是对于敌人有利的。

他说,后者的士兵们是快快活活,但是跋扈不驯;而前者的士兵们,虽然垂头丧气,但是服从而敏捷,可以应付任何紧急事变(He often said that those generals who were severe and strict in the observance of law were serviceable to their own men, while those who were easy-going and bountiful were useful only to the enemy. The soldiers of the latter, he said, might be joyous but insubordinate, while the others, although downcast, would be obedient and ready for all emergencies.)。

显然李广属于【随随便便、慷慨施予的将军】,程不识属于【严肃认真遵守法律的将军们】。李广多次被打裸奔,最著名的一次就是被生擒放在网子里那次,司马迁不细说他怎么兵败被俘,只强调他如何施展个人英雄主义成功逃脱,属于典型的坏事当好事说,文过饰非。

ps:小西庇阿是第三次布匿战争迦太基的征服者,他的祖父是在第二次布匿战争打垮汉尼拔的大西庇阿。爷孙俩都获得了阿非利加努斯(Africanus)--非洲征服者的勋号。

家园 李广是个性格十分大条的家伙

其实他本来可以很早就封侯的,在平定七国之乱时,他“为骁骑都尉,从太尉亚夫击吴楚军,取旗,显功名昌邑下。以梁王授广将军印,还,赏不行。”这小子大大咧咧的拿了梁王的将军印,所以朝廷就不给他发赏了

他儿子就是夺敌旗鼓,赐爵关内侯。

按他的性格和能力,就是个超级打手,是不能做老大的;可是偏偏名头极响,别人都指挥不动他,所以升到一定级别之后他就一直走背字了

家园 也许没拿呢?此处只说了梁王授予他将军印

如果他没拿,但是上面有疑心,这也没法去辩白。只能说从这时他就已经走背字了

想起了《明朝那些事儿》里的剑术大师俞大猷,当年明月光说他走背字,可走着走着走到了武官最高品级,比李广强的太多啦

家园 细细阅读李将军传,就不难看出李广是个胡化得比较厉害的汉人

骑射的本领比匈奴人还要强,可惜他这样的人当时太少,如果有个几万人,就能将胡人打得落花流水。胡化的汉族比胡人更有战斗力,原因就是组织和教育。其实汉族一直有一个胡化再汉化的过程,这个过程中汉族不断的吸收融合了一个个少数民族,虽然每次胡化都是被迫的,过程是惨烈的,却能使汉族的战斗力得到极大的提高,最好的例子就是南北朝后隋唐两代的武功。唯一的例外就是满清了,满清只是胡化了汉族的衣冠,其自身反而迅速汉化了。现代的这次胡化可以说是比较彻底的,后代的武功不知道能不能远迈隋唐。

家园 李广其实最适合当武工队长

带领百十人在敌后游击,破交,搞个斩首行动什么的能收到奇效。要是让他指挥大兵团作战就是害人害己。

家园 是啊,如果把汉武帝在上林苑训练的那800骑交给李广来带

相信战果不会比霍去病少。可惜汉武帝不会给,李广也不会要。

家园 治国亦是同理

最近读Bury晚罗史至提比略二世(Tiberius Constantine)和莫里斯(Maurice)一节:前者花钱如流水,降税如脱衣,帝国上下,身前生后,好评一片。吉本赞其为“上天赐给罗马的礼物”,结果到死时,国库亏空,财政崩溃,给北方游牧族的岁币都付不出来了;后者务实节俭,紧缩财政,从军队到平民无不抱怨政府的吝啬小气,但是帝国得以从破产边缘慢慢恢复元气,对外又掀起了自查士丁尼时代来的又一个小高潮——可惜过犹不及,过分的吝啬和刻薄令得军队哗变,皇帝横死,国运急转直下。

总之,胡萝卜和大棒还是要交替使用,走了极端,下场都很难看哪。

家园 个人认为李广是个汉民族尚武的大英雄

有去过茫茫草原和戈壁荒漠的朋友吗?

在那个年代,在茫茫草原和荒漠里,你怎么侦察?在那里,队列,军容整齐有多大用处?

我理解李将军那么做的原因就是为了接敌,为了寻战。匈奴也不傻,看到一个军容整齐的大军阵,匈奴是不会送死的。几次征匈奴的战争也说明了这一点。

另外,关于李将军的对匈奴战绩。匈奴对李将军的评价,大家都知道。那么,匈奴发现李将军的部队后,他们敢派遣同样人数的部队与李将军的部队交战吗?个人倾向于没有绝对的优势,匈奴不敢交战,这样,李将军的战绩就容易理解了。

当匈奴派大军围攻李将军时,个人认为匈奴其他方向的力量会偏弱,那么对其他方向的汉军是否会有所帮助呢?

家园 当时北军的主要兵员都是招自京辅地区和西北

北军八校尉是中垒、屯骑、步兵、越骑、长水、胡骑、射声、虎贲中,越骑、长水、胡骑三校尉都是招自少数民族,或是胡化的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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