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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罗长裿和清末西藏的乱局(一) -- 王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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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刘曼卿《康藏轺征》(四十一——四十五)

四十一 昼伏夜出

次日欲先走访藏中各要人,虾素阻我,谓向例外宾来,未见达赖前,不能与外人接,意恐有钻营贿赂之举。又请直见达赖,答所携公文须先交四加仑(即噶伦)组合之总部。加仑者,有如内阁员,承达赖之旨意,而施行藏中一切要政。公文至,由各加仑核议,认为必须晋呈,则先交达赖秘书,得间告佛,若欲赐见,则佛微语俟诸异日,否则不作声以示拒绝。所谓俟异日者,即俟吉期得暇之意。倘按此手续进行,至少将费时一月至两月,佛意欲特别示优异,嘱虾素直送,并允短期见召。

后闻达赖初欲以隆礼接予,遣吹鼓手郊迎,且定到时即赐面。后经亲英派某君之阻挠,更有某僚谗吾于佛,故礼减等,几不得一晤。幸达赖佛为人精明果断,后竟毅然召予,惟费时已逾一月又半。

株守永日,殊痛苦烦闷。住拉萨之日,予因服汉装,出外时常惹行人驻足围观,至以为苦。故为避嫌远人计,出行多卜以夜,虽云乔装减从,徒步而行,省却许多人之追随,然因面庞异色,头饰及步法不同,终引起他人之注意,而发生若干之麻烦。此种昼伏夜行,有如鼠子,窃食思之,自恨复自笑也。

二月十一日,遵嘱以上好哈达封贽见礼,藏银四两,黄油饭费三两,赘以政府公文,私人名片,恭请虾素迳呈达赖,外附各色绸缎六种,总理遗像及国府蒙藏会照片多张,茶碗零什称是。达赖当回赐每月招待费七十五两。藏中虽自铸银币,然以铜币流行最广,故此次所赠招待费,均以每枚值二分藏铜币折成,约合国币三十余圆。负送者将铜币以大袋盛之,使人一五一十数之,置一凳上,请予过目,其手续又似甚清澈。

闲问虾素藏中究有英人若干。彼诧云内地恒以为藏地英人充满乎,实则全藏殊少英人踪迹,不惟政府机关无英籍职员,即工厂兵械厂亦无英国技师,因宗教上之种种歧异,欧西人敬信基督而非毁佛陀,故藏人与英实有根本不相容之点。前吾藏闻孙总理为耶教徒,故此间人即有敬而远之之意,外人更难入彀。后予所见,果一一如其言。

然则西藏虽为英人所觊觎,藏人内部亦诚不乏倾英者,但因地势与教义之关系,在短时内终难逞其野心,望国人早为未雨绸缪之。计不数日,有联典者为尼泊尔事件入藏,此君即尼人,而自称英籍。后渠欲破坏予入藏之目的,而欲施其陷害,但卒未成功,亦云幸矣。

某晚入清真寺听讲回教义,云清真乃清净而真纯之谓,回回者,以天地为逆旅,终以回天堂为乐云云。觉其说颇能自圆。时值同道有闭斋之仪,闭斋者,即次日禁饮食,而闭门思愆。彼等此刻犹能自由举行本教仪式,可见达赖及藏官尚无摧残外教之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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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探问藏政府组织

欲明瞭藏政府组织,日就虾素探问,彼初含煳不以实告,谓收府有禁令,宣洩机密将有不利。语以外人对此已侦察甚详,秘密亦无用,不如明白相告,予反可纠正彼等之错误,且组织统系与机密不同,一属外形的,一属内容的。后乃渐渐吐露,兹综其数次谈话与从旁访得者,略述于后。藏中中央政府与地方政府情形不同,地方政府并非具体而微,实有详略之殊。于中央纯取严密的,于地方则主简单的。

中央自以达赖为最高权力,达赖之下有藏王,藏王之产生,例由各大呼图克图选举,近且由达赖属意人物充任矣。其资格略侧重于达赖之戚属,而学问亦一标准,在前原有四人,今已死去三人,所余者为一青年,名尧西冷清,系达赖之表侄。以前王与佛分主政教,某世达赖杀王取权,故今之藏王徒拥虚名耳。

王之下分秘书处与加仑阁议两大衙门,外赘以军事总司令部一所。秘书处专管喇嘛属于宗教的,阁议专管人民属于政治的,司令部调度军事,司令部之下附设警察厅以保治安。表解如下:

达赖——藏王——1)秘书处,2)加仑阁议

军事司令部——1)达赖警卫团团长,2)常备兵八团长,3)地方兵十二团长,4)炮兵二团长,5)警察厅。

所用员司则各级机关大有歧异,如达赖有内秘书三四人,侍从长官三人,藏名坚惹,意云亲眼看待,医生一人,制食官一人,监食一人,近侍(脱靴铺床等)一人,管理经谶官一人,呈食官一人,总堪布一人,侍卫四人,藏名忍加,选巨躯着厚袍,拟佛四轮王意,此类虽无职位,而有纠仪之责任,凡大堪布有失礼之处,均可加以弹劾。

自制食官以下,俱为喇嘛堪布,惟呈食官系小堪布。此等均官一级至五级,并不以此厮隶贱役为卑下,且互相夸耀,实则渠等权势亦甚重,凡大员所不能进言者,彼皆能之。制食官与监食官所司职务,前者尝味调味,后者为之笔录,若达赖有疾,则稽之册简,遇有疑窦,则制食官负无限之责任。

藏王有秘书二人,侍从长官一人,门警二人,制食官一人,近侍(管理坐垫等与达赖近侍略有不同)一人,传令二人。门警不论资格与关系,只选身躯魁伟仪,貌庄严者入卫,可谓与北平万牲园之雇用司阍同一意义。秘书处(藏名拟格张,意云文书处)设于寺院内,职员一体为喇嘛,不杂俗人,内有四品秘书四人,五品秘书管理一人,书记二十余人,见习生四人。凡喇嘛出任职者,必经此一度见习,否则不得受位。另有画师四人,专为髹墙饰物而设。

内阁藏名格虾(即噶厦),意云出政之厅,例有加仑四人,三俗一僧,凡事取会议制,而藏王为之主席。有一品秘书四人,二品秘书一人;秘书室书记四人,副官四人,画师一人,管理护照书记四人,制食官一人,尼泊尔籍秘书二人,汉籍秘书二人,俱级五品;通事四人,近侍四人(管坐垫等),传令四人,后三者不入级。以品级言,内阁秘书高于秘书处秘书且三级,但以政权低于教权之故,两地秘书势要略相等。内阁职员工作甚勤,自日出至晚始罢。司令部设总司令一人,副司令一人,现遗缺未补;秘书二人,达赖警卫团团长一人,前藏驻防兵团长四人,后藏同地方兵团长十二人,炮兵团团长二人,警察厅团长二人,共治厅事,均级四品;厅另雇二秘书,以上其组织大略也。

此篇所述,多有错讹。

如藏王一词,一般用来称呼摄政。而本篇所说的藏王,指的是伦钦,是十三世达赖新设的官职,以前并没有。杀王取权之达赖,就是十三世达赖,利用“妖鞋事件”把摄政第穆活佛置于死地。

关于藏政府的组织,本篇也有不少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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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阔绰之诵经会

三月五日为藏曆正月初六,藏中方过新年,市上喧声大起,来往行人急如穿梭,趁闹热者正逐队而去。予拥毳床上,心神不安,侍者忽报虾素遣人送信至,召之入。云虾素夫人请予共乐新春,强应之,披衣前往。道旁观众排立如墙,虾素护兵拨开一隙,予等得坐于前行。

见达赖卫队乘马而过,衣饰奇异,绣彩缀金,五色杂陈,久久始过完。继之者即外宾,有廓尔喀使臣,英人联典,及蒙古王公代表,哲孟雄代表等。除蒙古代表戴红顶花翎外,余均着藏人营长阶级制服,禹入裸国之意欤?复次为四加仑,各负黄缎包袱一具,裹成四方形,闻为达赖印节。众所乘马,多购自英国,故辔饰一为洋制。

末即达赖喇嘛乘舆,如清制八人大轿,但浑身为黄缎所蒙,微有异耳。一般大小喇嘛,各严衣冠,徒步随驾。舆四周紧闭,如旧式新娘子之大轿,然内外不能互睹,虽有女子与小孩沿途歌舞以娱佛,达赖未必见之也。道之左右,各有喇嘛多人,持长棍以维系秩序,大类中国之童子军。闻此会照例每年必有一次,今虽藏尼交恶,亦不能不奉行故事也。

十一日,蒙古代表在拉萨三大寺诵大经,全藏为之震动,规模之大可知。至其消耗之巨,更不待言,首先须送达赖异样物品一千种,藏王(指伦钦,时达赖之侄任之)三百种;各地主要喇嘛及三大寺全体喇嘛计二万余人,每人施藏钱六枚;诵经时敬油茶点神亮尚在外,另馈达赖缎子五十匹,赤金五两为寿,其阔绰可见。时人盛传予等将继之,予窃笑不已。后仅为蒋主席个人做小祷告会,盖亦顺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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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大招

微行至觉匡,意云佛庙,汉人通称大招寺,即唐文成公主纪念堂也。依例,入藏者初至拉萨,喘息未定,即往谒佛。相传此佛为文成公主自中国携来,特著灵异,有求必应。入内见殿宇宏伟,可容万余人,而汉文匾额亦满缀栋椽间,惜为香烟熏黑,已多不可辨识。巷道亦甚幽暗,壁牖且凹凸不等,人徒过众,拥挤特甚,每年常有断脰折胫者,藏人皆谓此为泊洒之咎。在唐贞观中,藏王松树噶木(即松赞干布)共娶两妻,一为尼泊尔王女,一即唐公主。藏语汉妇称甲洒,尼妇称泊洒。相传大招为文成亲自设计,尼妇妒其完备,稍稍涂改之,故有此种缺陷。

殿左供有小绵羊一只,云建筑时曾驮土为助。复有女神貌甚美丽,轻颦浅笑,塑刻特工,身上常见银灰小鼠结队而走,香火僧指为神之虮虱。文成轶事,至今藏中尚传有数则,云赴唐迎娶大臣冷布甲哇,曾在途中与公主发生恋爱,养一私生子,子夭,葬之昌都附近百塔子,因此,故意迴绕期年而后抵藏,时泊洒已先嫁藏王。嫉文成之美,郊迎时私谓王直无鼻,甚可厌,又转谓公主狐臭,请王掩鼻。故初见即互相猜忌,感情几至破裂。而藏中之有多妻制,亦此为创例云。

出门见朝佛牛厂娃,必诚必敬在大门外叩头,旁人微哂,谓昔时竟有以马送神,策之前来,维系柱上,即云赠你赠你而去,不知佛不能受货馈。更云公众朝达赖时,竹巴(即牛厂娃)不惯下楼梯,见猫俯首下走,窃效之,滚瓜而下。此类讥讪话到处可闻,藏人之嘲弄愚昧,亦可谓尽其能事。

此庙斯时正值喇嘛节,市中庙内全见锐头红衫之辈,盖自正月初五至同月十五(指传召大会,实际时间长于十天),三大寺喇嘛均须入城,住大招寺唸经,以求岁丰民乐。此十日内,藏政府职权几被停止,而由僧侣把握一切。所有军警均须闭门息影,不得与喇嘛杂陈,盖恐发生冲突,而官府无力镇压也。闻平时僧徒入城,往往受警兵干涉,怀雠欲图报。而教徒对于政界亦有不满者,故蓄意刁难之事,往往而有。

喇嘛中有达不垛者,自恃武勇,好生事端,其秃头前留左右鬓毛,宽寸许,长盈尺,垂于耳际,示任人于拳击时攀扭之。脸涂锅烟墨,漆黑如非洲人,穿短裙,腰缠皮带,上系长钥匙,殴斗即举以击刺。按例僧徒裙裾之长短。即自示其儒雅与强横,故可以一见而知。

上经堂时沿街叱人扫地,不洁者则受罚,但经毕人遂到处撒矢溺,又臭气触鼻矣。寺院组织本甚紧密,管理亦特严,但偶一疏漏,祸乱即作。遇经会,寺中复有叱茶之举,甚为可笑。因每会僧侣逾万,煎茶巨釜大如小屋,拉萨又贫于薪火,故监督喇嘛必诃责之,促其速沸。仪式甚庄严,并不认为儿戏,确信其有若干效能。执法时喇嘛立灶前,首即呼名诃之,辞略云,水薪锅尔其知悉,予等为民来作佛事,关系民间祸福特大,今有用尔之时,曷各努力助成之,否则将示重惩。言毕悻悻而去,观众亦信其有指挥能力,守候至沸,赞叹始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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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入罗布冷哈宫(即罗布林卡)

阻于奸人,弥月不得见达赖。某君献策,谓必求一大臣在达赖前力争之,自思予以堂堂正正名义至西藏奔走,钻营不特不屑为,而亦不愿为。遂扬言若不蒙召见,将于三月末返国复命,中藏之离与聚,恩与怨,俟政府自决之。不数日虾素来告,佛对君之来意与君在进路所受辛苦尽知之,接谈殊无问题,佛实以习梵未了,而君亦应调摄,请再候一二日,当急谋面。

藏军总司令龙虾氏亦传言,幸君勿作小丈夫,君之一身系中藏,望稍静心思之。微闻英人联典也者,与亲英派诸人密谋愈急,谓不能阻达赖见予,亦将阻吾不得回中国。自计渠之陷予者,惟有两途,劫杀与软禁。身经百患,小痛苦当能受之不辞,仍镇定不以为意。

居停中,骤得噩耗,谣传尼泊尔兵进占藏地,藏政府已下总动员令,限各地驻军民军于一月内在拉萨集中待命。更有谓凡留藏汉籍青年,尽编制为兵伍。于是汉人暗地来见者,俱吞声饮泣,嘱向达赖力争。实则是时尚未能与达赖谈国事,何能为少数青年进言。闻藏尼战事,起因乃藏政府严厉禁吸纸烟,时尼商某弁髦法令,当街大抽,藏警往拘,匿入尼领署,卒捕杀之。于是责难频来,以致兴戎。

方惊疑间,内侍传言,达赖当日赐见,时三月二十八日也。喜忧交杂,顿见仓皇无措,整装备乘,忙乱两小时始就绪。虾素驰来,谓须自带木杯,因赐茶时达赖不能以自用器为盛。见予着革履,嘱速易之,宫内特忌橐橐舄声。予既已安乘,怠于起落,坚以为无虑。所持茶具亦非木碗,仅为一较小磁盅,用手巾封裹之,提挈而行。从者均深惧,恐偶尔触破,则达赖认为不祥,将大懊恼。四仆辟门,五骑同征,前此欲见予而未偿愿者,均在道旁鹄候,自城直至罗布冷哈宫,沿途均零落有人。

城与宫相去约三里,道路宽广平直,具马路之雏形。宫门巍峨耸峙,略与北平故宫相似,而内殿则完全藏式,门顶复有金结,为达赖住处之表示。罗布冷哈者,前二字意为末尼珍宝,后二字意为柳林,盖取华贵而幽雅也。

入内即见长甬道,直达格桑德喜殿,意云永远平安。达赖在此接见,可知亦有深意存焉。宫中除此殿外,尚有平凿札喜殿,意云快乐宫等八处,佛爷时时转徙其中,不专居一室。召对时若登大殿据宝座,表面虽若郑重,实则见者仅能叩头,被摩顶问辛苦,外此不得多出一言,居私室则可以隔几倾谈。

先至内秘书竹英晴布住处,位于宫之左侧,示先容也。被导引踏甬道而前,投足特轻,恐果因履声而增其厌恶。见道边各植矮树,整齐美丽,尤可爱者,则径尺之溪清漪潺潺下流,沟底可见,且又纵横穿插,四处俱有。

而达赖所蓄各种异鸟,又嘤嘤其鸣,诚如至快乐天堂。早闻达佛爱畜,如鸟如马如狗,均珍若拱壁。尤可异者,马分黄白黑诸队,狗有大如小驴者,项下带小铃,兀坐殿堂门为守卫,初见之,浑不识为何物,知后复又大骇,领导及侍从均知予意,以身护之。实则彼昂首不动,岸然道貌,尚未注意及予等。

至后门,门侍宣语达赖请从正门入,却退改道而进。此间尤有异致,即铺地者均以小砾石,嵌作花纹,石光泽如玉,殊可爱。入大院,正北雄殿当前,阶敷花褥,皎洁无微尘。余等行步时态度极沉静,虽呼吸声亦可闻。门前立有着黄缎喇嘛袍四人,身材高大,状甚狞恶,予深惧达赖为一有奇癖之人。

王树:刘曼卿《康藏轺征》(四十六——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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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刘曼卿《康藏轺征》(四十六——五十)

四十六 第一次见达赖喇嘛

由左入,升木阶十级,遥见达赖北面坐短榻,榻高约三尺,垫以厚褥,褥边镶黄色缎。所居四周俱挂佛像,东首陈一桌,置茶具数事;?(此处缺漏一字)搁小几,念珠横其上,当时除小侍外,有待从长官一人立于侧,其人名宫毕腊(即宫培拉,土登贡培),为最能承达赖颜色者。

时达赖服喇嘛装,笑容可掬,而牛角须已不如照片之弯,貌又最慈善。上哈达毕,予因西藏籍之关系,以私人资格对之三叩头,虽前此经虾素等数日教练,谓必行五体投地礼,至此终不善作,且予在习礼总失笑,恐再蹈覆辙,故仅屈胫俯首而已。膝既触地,始觉茶杯无放处,悄置身旁,礼毕复持之,如小儿不舍玩具然。承赐坐,与佛对面向,仅隔一小几,近侍酌茶半盏,似甚宝贵,惟茶因熬煮太浓,味现涩苦,食之几不能下喉,而藏人则极嗜之,人之嗜好不同如是。

先问能说西藏话否?须翻译否?予告以勿须。嗣问途中受辛苦否?随即受其抚顶,达佛原不以手触女人,此为创例,故全藏士庶闻之,均为予荣。复问通藏文否?答以对于文法殊欠研究。随嘱手写数字呈视,当写祝佛爷身体康健一语以进。见已微笑,谓以后有信可自书,吾总能审知其意。见予服长袍而足大盈尺,诧问十余年不至中国,诸事已更易如此,前吾在西宁时,见女人短服小足,颠跛行道,似群鸭趋走,甚可怜悯。

盘膝坐久,两腿酸麻,渐渐向外伸出,佛谕若不惯坐可即起立,故复起整襟重就坐。复又琐琐问起居饮食适意否?答甚安适。询身世,答先人原为汉籍,后入藏落户,父名刘荣光,曾为进贡大臣秘书,往返北京拉萨间数次,后因藏汉两军冲突,住处被毁,故迁居印度,时予仅九龄。在印留三年即转道北京,民十七入新都(指南京)为国府书吏,至半年前始被遣来。藏达赖闻予果生藏地,色甚喜,问在中国读书若干时,目前内地藏籍学生尚有若干数。答曾住小学三年,师范学校四年,现内地藏籍不多,学生自少,闻政府最近将专办学校以诱进之。

自述所负使命,因北伐成功,国民党已由军阀手中夺回政权,重新在南京组织国民政府。所有措施,一依总理三民主义建国大纲进行,积极的努力于五族之真共和。主持大政者为总理之忠实信徒蒋介石先生,蒋先生除努力内地之建设外,对于边事亦特注意。问蒋先生现在年龄若干,于是随将总理遗像及蒋主席近影呈上。达赖均一一细玩之,交侍从长官立即悬于室中。

并告以自蒋主席以下各院部长官,莫不痛惜于中国之分崩离析,姑无谕西藏之诚否受英人挟制,要不能让其久立于整个的中国团体之外,甚愿得一机会,使大家互相了解,仍和好为兄弟如初。顷之此来,出万死一生,亦思以汉藏人之两重资格,从中为之引线贯穿,尚望佛爷顾念大局,体惜愚忱,赐以明白之答覆。谕云予之感想与汝正同,惟此时时不我许,容后当再详细见告,至汝万里奔驰之苦心,与途中常语为西藏利益而来之善意,予均一一默识而滦嘉之,决不负汝此行也。此刻方惊藏人侦察之精密,途中一言一动,均被探悉无余。

言未既,侍从官以托盘陈点心进,将欲取食,忽又持回,觉莫知其然,突感失仪,两颊微赤。达赖见状亦微笑,后返寓乃于仆人囊中取出,始恍悟当时仅请过目,乃送归分散群僚者,非面赐即面食也。予当时见侍从官初立于最近地,两面传语,后渐渐离去,乃忆呈食或即催客,如中国官场之端茶碗故。请辞,由领导人送出,赏夫役人各一藏钱,皆以为甚丰。故彼等致敬礼特恭。

回寓时戚属为上糌粑,并插纸花于上,以示庆祝,请予急食之。戚属分食达赖所赐糖果,欢声震室,举杯庆汉藏和好成功。辛劳经年,只得此一分效果,欣慰自不待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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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西藏新人物与洋流氓

既见达赖,依例可以访藏王及四加仑,于是先造渣绒(即擦绒达桑占堆)之居。渣为四加仑之首要,擅长谈辩,又极狡猾,态度至难捉摸。故在未行时,予胸臆中即计划如何措辞。抵其宅,见建筑的外表仍为藏式,惟入门升楼,则见阔级折梯,已带欧风。进应接室,则小桌沙发,居然洋派十足,仆人献茶、咖啡及牛乳,小匙拨方糖,自忖何以至西餐室。

主人笑谓予曰,世皆指渠为亲英派,君坐欧式屋,吃欧式茶,得无有同感乎?予漫应之曰,内地中人以上,居与食亦多洋化,吾人对于日用品,取择之标准乃在便不便,而不在化不化。彼慨然者久之,继又叹曰,谁可以语此,藏人思想多顽固,偶见异于旧者,则奔相骇告,认为逆天叛圣,吾惟有不与之计较耳。学西洋盖取其长,岂鄙人竟有卖藏卖中国之意耶?告云愿君终守此语不移,果为爱藏爱国,而有刷新之志,子其行之勿瞻徇,否则慎诸。

徐又云闻内地初革新,气象蓬勃,恨不能躬睹其盛,若如所愿,吾将学其治理之方法以转治吾藏。问以藏中青年思想何似,答先曾在江孜办学,后派一批学生至英国,但学生生活艰苦,被遣派者恒为贵族子弟,习于骄逸,类多不终局而返,未见其能转移社会之观听。

坐顷,偶谈欲见棍却仲尼君,彼亦受政府之命令,与予先后至藏者。棍却氏与渣绒为同门弟,故感情甚挚,来时即下榻此间。饬仆促之,少顷出。见貌甚诚笃,自云在北平雍和宫时,常见予挟书包忽忽行道中,故识予,但予殊不识彼。谓同做一家事,当效一家人,此后遇有事故,可随时就商。予先闻谣言,乃面众问之,君亦知予为谁人所派遣乎?答唯唯,临行时曾遇古文官长,嘱为照拂。

语久渣绒呼其内眷出,淡抹浓装,实是贵族风范,而身上更时时发出异香,想使用头等香料不少。于是邀予参观各处房舍及寝室,见厅际悬蒋主席像,旁衬以英国帝后合照。始悟予今日送主席小影请过目时,彼熟视甚久,似若旧识。沿廊见内寝中置铁床及大穿衣镜等,俨然一欧人寝台,独棍却所居则完全藏式。闻此等什物俱由英人联典自英国或印度购送,一具动值千百金,故藏人均称此为藏中宇宅第一。

联某纯系流氓,国籍与身世俱不明瞭,长于谄骗,渣绒虽与彼为至好,而某次赴印度买珠宝,即为之骗去多金,故今日渣联感情渐趋淡漠。后与彼共宴于渣庭,一种轻浮下流态度,直表现无余。又闻其有劫予之意,愈戒备之,涎脸问话,往往十不一答。终席来宾共徒步行市中,联见警察抱枪梦周公,谓我办警政时,那得如许丑态,后将整顿之。彼一退职客卿,竟敢如此狂言,可谓荒谬已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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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藏王(指伦钦,也叫司伦,而一般藏王指的是摄政)

转道见藏王,住处名涉门下,在拉萨负郭,四周绕以城墙,房子虽宽大,而其陈设之华丽,反不及渣绒远甚。门内敞坝亦特大,闻系备唱戏之需,坝之三面为马厩屋,隅置内外两马凳。贵客在内,常客在外,西藏通例也。

入见时王坐高位,仅微欠其身,示地垫令坐。予对之作一鞠躬,大有互慢之势。嗣藏王见地垫颇低,遂命取椅易之,而余坐乃高于彼。接谈前先自致谦辞,谓年岁过稚(彼仅二十七岁),游历不广,学问及经验两乏,望举中国及世界现势见告,以开茅塞。觉其前倨后恭,转瞬能更其态度,要非等闲人,亦委婉与语。王叩所负使命及见达赖时情形,予深诧彼以政府要角,此等事竟不能预闻。时促未之告欤?尸位不得预欤?

晚间虾素奔告,谓此间得密电,中国内乱大起,北五省助阎叛中央,张学良调解无效,两军前线已接触,政府重分南北云云。心虽惊噩,料其或有,但予表面故示镇静,谓或出于奸人之造谣,虾素疑信参半而退。次再往余三加仑处,应接与谈话大略相同,不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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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龙虾(即龙夏)将军

谒四大臣后,本应即访龙虾,因闻其病,乃改期。实则予于数日前已与龙虾相晤,龙虾并在其私邸设宴欢迎,但当时会晤只可视为私人交际,而非正式接洽,故所谈不及国事。是日,龙虾派二卫士走促,予挈仆从二,四骑赴约。地址在龙虾第二妻寓所,龙虾本已有一妻,后达赖又赐其一,第二妻旧系藏王拉路(即拉鲁)之室,王死奉达赖之命改嫁。拉路与前辈连赖为至亲,故今日达佛仍以亲属待之,夏日且寄居其室,故园内有达赖宫两所,各有宝座,富丽无比。

予入门,龙二太太已候于庭,握手言欢,倾盖如故。所居室玲珑而小巧,煞费匠心。据言旧曾游英国,后更东渡日本,俄顷龙虾大太太趋至,对予亦甚客气。两妻相见,尚称雍睦。大大太少于次者凡十岁,极美丽,亦为英国留学生,遗吾数年前在英小照,袒胸垂鬟,不亚西方美人。当其偕龙虾至英伦时,英人羁縻其夫妇备至,并要求渠等签字,认英为最惠国。自称渠等始终拒绝,亦未与英亲近,后龙大太太以产子先归,龙虾则继续留英数年。

寓所有台榭池沼,南园有小湖,有游艇,湖中峙青草台。过西园,则所雇乐师见吾等至,奏乐示迎,悠扬铿锵,各尽其致。入暮满园燃汽油灯,光亮同于白日,乐止方入座,酒餚之盛,得未曾有。座中间尝以英吉利语相笑谑,予偶亦应和之,皆大诧异,群出手卷,恳予为书蟹行文,辞不走笔。龙虾即以小条书“我想至中国”一语,略示欢迎意,于此更证吾之略能洋文。

后复由龙虾奏乐,二妻和唱,声音幽婉,如怨如诉,予几为之泣下。强要讴中国调,为吐两番,众又称善。侍婢等见予身躯短小,阴唆使龙妻问我,予发卷曲如欧人,手纤细不盈握,高不逾四尺,面及肤色俱莹洁可爱,问尔妙年几许,要欲学君美容术。吾闻言颇懊恼,且惭其逼视,释手语曰,予幼年即憨顽如男孩,稍长志在四方,内心仅有浮躁气,徒究装饰为男子玩物,自知不敏,且连岁勤劳国事,忧已忘年,虚度念四五岁矣。渠等已知吾不欲琐琐道此儿女事,只叹中国气候温暖,适宜于养身,故能致此耳。终席散归。

越两日,闻龙虾病愈,乃至其办公处正式访问。惟龙虾之公署尚在距城三里处,地名雪,地则为私邸借作公用者。屋临大街,坐窗内可以下望。初见时,龙服中国清代礼服,戴大凉帽,加貂尾,右耳穿孔,垂莎金,左耳着小环,藏中高级官吏之常制也。拱手立门,侧迓予入,直行中国旧礼。

室有小炕,让予上首坐,闻藏礼主人见客,必自据高位,不与客谦,让此或亦学得中国客套。刻乃正式问予为谁人造派,来函于蒋主席之下何以签古应芬代行,若津梁吏卒之审税票,予腹哂之。答云时蒋主席方北上,政务委人代署,予为文官处职员,故由古先生具名。彼见予色厉,乃谓近方有人指公为冒充,欲详其原委以反诘之耳。自述旧曾向吾父学音乐,于谊为世家,遇可为力之处无不竭其驽钝,请勿以为疑。

言谈间乃知破坏吾等者,亦适自内地来,彼出印度,我绕西康,闻予将至,五日行十日程,密告达赖中国内乱又起(时阎正拘冯于太原),刘某来历不明,请拒见之,达赖几为之动,此度若非民间极热烈之欢迎,恐终被阻。

龙自谓中央远在一方,不以其愚陋相弃,反赍以书牍(因国府公文系分致达赖与龙虾外此无有),自当有以报知遇。予趁势勗勉之,望能恳切告达佛,速转向中国,派出全权代表,与中央输诚,政府无不大度包容。

言下彼终耿耿于三民主义与共产党之含混,吾谓三民主义如补药,性温和而功效大,共产党如下药,性燥急而有时致人于死,两者划然不同。又虑及信教之不自由,异教之相反对。予知藏人心病即在此,痛论中国不主一教,故宗教不渗入政治,政治于适可条件下不干预宗教,故法律有信教自由之明文,执政者兼各教而有之,并无因教排揎之事,但我此时已觉中央治藏方针之不能背此。

谈时街民争于楼下仰望窗隙,竞指上座者即女官,大如布人云云(藏孩之玩具),喧声及于吾耳。龙虾暗示意从者驱散之,予自省身段亦非最短,何以逐处引人诧异,或以衣服无蓬鬆之致,以藏人目之,自觉瘦削欤?辞出时,屡嘱其向达赖求覆示,俾早日得返内地。

龙夏的第二妻,也叫拉鲁夫人,本名央宗次仁。十三世达赖死后不久,龙夏也被挖了眼珠,那以后龙夏一家全靠拉鲁夫人来支撑。后来龙夏的次子,即拉鲁·次旺多杰(是龙大太太的儿子),娶了这位龙二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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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三大寺

饼圆弟先数日前曾来致意(渠为则邦寺[即哲蚌寺]喇嘛,则邦寺,或翻白棒寺,或则布寺),职僧久欲迎候,奈公国事勤劳,未敢渎听,今访谒已周,接谈尽意,现拟趁此闲暇,敬恳枉顾。予以其措辞过谦,前此未能礼佛施僧,反觉内愧,遂允于三月三十日趋谒,仍嘱来使转答。

晨兴约五时余,即策马而去,以时分过早,庶众尚无注意者,减去天然监视不少。久蛰若冬蛙,一旦跳跃清池畔,如憨如醉,故今日领略风景,特具趣味。行数里至则邦寺,为全拉萨干肉类之供给者,而尤侧重于三大寺之需要,盖彼三寺不杀牲畜,肉食必取给于人。沿途见喇嘛担行囊彳亍行道,云为游方僧,虽齿高德重,亦必徒步以示勤苦。及寺,门两旁有贸易小摊,若靴若带若食品,僧侣往市者甚众,俨然一小商场。

遥观全寺均以石粉涂白,直成冰雪境,入门夹道观众墙立,但秩序甚佳。喇嘛曾受训练,毕竟与常人不同。沿甬道均撒白灰,闻为藏政府四大臣谒庙时僧人之敬礼,以予为上国使,仿例尊崇之。先欲至饼圆弟所居寺中,职僧阻我,谓大众专备有特殊接待室,未赴公家之约,不能应私人之请。

随之行至客厅,见四壁满悬中国刺绣,工细精雅,正中最高垫略如椅,或彼等已闻予不惯席地坐故置此耶。陪侍者均为皓首老翁,每谈一语,必起立先致歉而后言,予反杌隍不安。谓清吏待予等甚善,又以与中国同宗教同种族之故,虽过去不免偶有龃龉之处,而一般僧侣及平民未始不顾念我宗祖国也。惟闻内地年来亦不自安息,徒趁杀伐,我佛教徒更引为痛心,而为内地袍泽忧。今大使负中国使命来,既见达佛,佛睿智逾人,当有以语公,而公亦应有以示于众者。予谓敬谢盛意,与佛语及与各大臣晤,俱各尽一遍,今诸君子既欲悉闻,请综告之,中国对藏之态度取不歧视不压迫之态度,其办法让藏人自决自治,而由中央资助指导之,其目的欲得藏民之康乐,求五族真共和之实现,故宣言不用兵,不用狡计,一味感之以恩,示之以诚,吾来即达此意。室内外僧众闻言,俱合掌唸佛。又述中国近虽反对邪说迷信,但非否认宗教之价值,更非摧毁佛教,愿诸君子勿以革命后新中国之新举动为怪而自远之也。

语毕参观各康村各札仓而至于寺,皆大开其门以为迎迓,闻居恒键锢,此日独让予一饱眼福。又引予看活佛头发所生树,在狭巷中,树自外入,枝干盘虬,有如乱麻,头发之说或自此出欤。问寺中组织,答大概分四级,曰寺曰札仓曰康村曰屈,则康村者,以地域分,如西康籍喇嘛住者曰巴,而康村汉人住者曰甲康村者是也。屈则乃少数人同居之卧室,但内中必有一老年师傅为之督率。三大寺内容不同,组织亦稍稍变易,大致不外此也。

所谓三大寺者,即则邦寺(哲蚌寺),涉拉寺(色拉寺),噶颠寺(甘丹寺)。三处在西藏规模最大,地位最高,人数亦最众。则邦定额为七千七,涉拉定额为五千五,噶颠定额为三千三,实际各已超出数百至一千不等。三寺性质亦各不同,则邦讲繁华,内中僧侣多出而操政教权;涉拉团结最坚,实力特强,前此藏政府驱汉军,此寺与有力焉,故目前涉拉仍处于监视官厅之地位,要不可侮;噶颠则主修苦行,不问世事,因黄教之祖宗喀巴氏即修持于此,而就地涅槃,今寺中犹存其床与衣钵,本寺喇嘛常以黄教嫡系自居。

尚有两职僧为应瞩目者,一即则邦寺之搓肩胁敖(即协傲),一即噶颠寺之慈把(即赤巴,甘丹赤巴)。胁敖主执法,慈把主仪范,皆凛凛然不可侵。藏谚有谓当正月大经会时,只有胁敖才是官,只有慈把才是喇嘛,其声威可谓赫奕矣。胁敖亦分三级,以寺胁敖为最高,操全寺各喇嘛赏罚之权,间亦及人民,除死刑须交政府执行外,余均可任意施之。手中持铁棍,濒行触地有声,惊闻数十步,听者莫不色变,故俗有铁棒喇嘛之称。平时行道中,路人见之必折帽,且不得于楼上俯瞰,予前在城内凭栏观,亦投以白眼。某年达赖出巡,被人民封裹不得前,数十军士驱之不散,召胁敖至,人皆鼠窜而去,一般平民内心之畏服,良可惊也。

胁敖外更有相子、顷则两种,相子管经济,顷则乃不劳作之捐班老爷,用钱购得者,前二种每级一人,曰搓肩胁敖,搓肩相子等等,顷则无定数,但亦以捐纳之多寡,判其职位之高下。胁敖例由达赖亲自圈定,居位者及退休者均认为莫大荣誉。

噶颠慈把(即甘丹赤巴)无地位势力与金钱为之背影,凡有学问有德行者,虽贱僧亦能充之,而其为人宗风,尊贵威严仅次于达赖班禅一等。故曲有谓莫颓废,慈把的高台人人可坐。但慈把产生法备极严格,先须得某处考取格西,再入约把寺,受极严辣之训练,执诸贱役,历三年始得入噶颠为喇嘛。其上分东极西极二人,东西极即慈把之候补,若长者三年去职,先以东填之,次及于西。

格西之考得,必为十数年与二十年不等,又先后经历十余年,计费时达三四十年,故为慈把者,例为六七十岁,类多在职或离职即死。慈把之衣服食息均极谨严,意殆为各喇嘛之表率也。至于考格西之法,先在各康村举出数人,辩论学理,证义者评其胜负,胜者得覆赛权,与各札仓初赛胜者辩,再胜即与同胜者交相难,以致一一屈之,乃为格西。辩时全寺数千众坐大庭中,上座喇嘛坐坛上,问者先,答者后,且立且破,且语且行,绕众而走,某人负则胜者击掌示意,此不能随意击,因旁有证义人,理不足以服人,击者将转败。既得格西后,乡里称荣,如以前内地之中状元与得博士相等。

王树:刘曼卿《康藏轺征》(五十一——五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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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刘曼卿《康藏轺征》(五十一——五十五)

五十一 便便大腹贾

与各要人接见后,外间盛传中藏和好已成事实,偶行道中路人皆呼万岁,予思纵目的不达,而于民间种此好映象,亦吾之代价也。

无事时即探访藏中经济与社会状况,据所得,谓藏币分四类,金币、银币、纸币、铜币。币之背面印国徽,乃狮王像,正面印藏政府发行数字。银币为杂质银,每枚只当内地纯银八九分,故有时成十五与一之比,此称藏钱,非康地所用三钱二分之藏洋,但彼亦通行全藏。纸币自一钱至百钱,信用甚敷。

若商业则第一流巨贾多非藏人,康北人实居之占全数四分之三,如阿主从、觉洒从、甲本从、阿堵从、夺永从、邦达从等。藏语所谓从,略如内地之号,即阿主号、觉洒号也。

内中尤以邦达从为最负盛名,以商人而含有政治背影。在康时吾等曾过其旧居,前文已略言之,今见其总号,愈知其伟大。原渠有恩于达赖,得羊毛与黄金之专买专卖权。藏军前总司令渣绒氏(即现之加仑)曾窃运羊毛至印度,以军人之大力与跋扈,宜其不能禁止之,但邦达从老主人不疑江(一作邦达尼江,邦达列江,驻藏各军官之结局(四))竟与以扣留,而直控于达赖。经达赖批交四大臣核议,邦达昌竞以胜诉,与康民驱营官同为开藏中新纪元之事,自足以骇人听闻。

再者前此藏政府与三大寺冲突,两方各不相下,戒备以待,大有驰骋疆场之可能。官方欲派一人为之疏解,众皆裹足不前,惟不疑江自告奋勇,单骑往说,竟得释嫌和好。原三寺喇嘛均曾受邦达昌之布施,故以大檀越之资格,收干戈玉帛之效也。

有此数事,于是藏中人无有不知邦达从者,信用既立,纵实无一钱,而买空卖空亦可以撑最大之局面。更有一要诀,则大商号每年纳多量之金钱于政府,即可得政府之种种优待。例如运输可派乌拉,收账可嘱地方官代催,岁暮更大请三寺喇嘛,敬酥油茶及黄油饭,外送贽见礼,人各一钱至数钱,综计之,少亦在十数万。

各方好感既生,进行无不顺利,故邦达昌近日所营,即贷钱国库与三大寺,又转借与平民,无虑其不偿还,因地方官即彼催索吏。闻更有送钱壁还,守候至数日而不得交纳,此乃还债难而非讨债难矣(此即西藏旧时的强制贷款)。

后以权势过大,遭人嫉妒,适其至好将冷从主人约彼郊游,被刺客凿地道枪杀之。将冷从与渠交好之程度,实非内地人所能梦想,交换女儿,互易妻室,以图融冶为一家人。不疑江既被杀,政府指将冷为嫌疑,尽没入其财产,两家至今犹存最大隔阂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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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歌

拉萨亦有所谓妓女,予初疑西藏社会经济未至破产,两性束缚亦较松弛,当无娼妓。讵知事有大谬不然者,藏中娼妓之盛行,亦与内地相若。擅长交际之浪荡妇人,日与男子相逐,以致声名扫地,逼而卖淫。但所交者似略有限制,因尚属于半公开而非正式之卖淫,闻亦有下焉者,则非所得而知矣。

所取名字甚奇绝,曰金丝缎,银丝缎,或北京缎,上海缎等。狎客所赠欤?抑自命之欤?因藏人分内地绸缎为四类,曰北平、上海、下江、成都,并自定标准,某为北平,某为成都,实则北平与成都究为何等,亦不尽悉。因娼妓之多,而藏人平居行为又多不检点,故犯病者甚多,彼等亦决不以为可耻可惧,纵谈无忌。

而其医药确十分灵效,可见西藏医术,断不能以幼稚视之。但其中多带宗教性,每药必咒之使灵,或供于神翕中。市中无特设药房,配剂处方俱在医生一大袋中,药末药丸俱备,诊脉考尿毕,以银匙入药囊中量药,用小纸裹之成果实状,教病人吞之,而示以禁忌,如忌茶、忌烟、忌粥等,而以忌粥为最要与内地适相反。

拉萨之歌曲为全康藏人所摹拟,但并非文人学士所构撰,仅为市井仆妪于清晨汲水时在井边缀成。不仅视为一种消遣品,且亦用以讥评时政,为舆论所从出,权贵畏惮之,此诚不失国风之意。曾记民国六七年时,达赖派加仑喇嘛入康为总节,留某人为内署,去者甚得民望,留者毫无一长。不数日歌出,指加仑为真金佛像,而直斥留者为假像无用,政府闻之,终莫可如何。故西藏民间歌谣富有历史资料,实大有研究之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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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跑马大考

远戚某欲以其子骏明嘱予携至内地为之课读,但藏有专司汉人出入籍与监视一切行动之衙门,名素那列贡,设藏官四员,平时即气焰逼人,某踵门请求,讵知不问理由,先骂后谈。予初尚不知彼何以如此悻悻,后有人告予某所馈既少,而又常与予来往,故略受其谴责。

四月十七日,允龙虾请,派某秘书来寓,翻译总理遗教以三民主义问答飨之。由予口述,彼走笔行文,数小时已尽。次日再与饼圆弟合译五权宪法,颇感运用名词之困难,故仅逮其大意。适雍和宫堪布祥先生将返北平,讬其带家报二简,离康至今已数月,无处可投书,不知老亲如何焦急。后闻至亲好友在此时多大恐骇,上书政府,请四处查问。于是外交部乃逼索印度及南洋各地,卒无所得,计不知消息者达半年之久,终以得此信知予下落,乃放心。

念四日为西藏贵族学校卒业生赛马之日,龙虾差人来邀予,因此会三四年方一举行,而各大臣亦均与会也。先至龙虾次妻寓,乃与之偕行,因天色稍黯,恐淋雨将至,伊披大红羽毛斗篷,予被雨衣,并辔行,共去揽缰厮隶,缓步密语,意甚得也。

直赴罗布冷哈宫,沿西至一广场,张帐幕者,立而观者,已罗列四周。龙虾之幕在四大臣幕侧,自分三组:女眷所居,少爷所居,仆役所居。龙本人须陪四大臣坐,不能就私位,四大臣之帐幕特大,自加仑以至总过甘者,均有座,座达数百之多。四加仑据上座,龙且次一等,与龙虾帐幕相似者,数目亦甚多。

用细面后即开场,人皆称此会为总过德不具,意云考总过之赛会。贵族学校除习文学与算术外,对于骑马术与枪术亦甚注重,毕生卒业时,以学业与此赛评定其优劣等级。故贵族家庭恒重视之,先两月即请教练指导应考者骑射,并雇僧侣祝其胜利,供奉自身所佩佛。

跑马场以白粉画大圈,略如内地运动场,设箭标三处,相距各数十丈。与赛者依其父之官阶大小分先后:一色龚少爷,二龙虾少爷,三苏缸少爷,四假格札少爷……共三十五人。过第一标放枪,第二第三标射箭,往返计三次,枪与箭不准预持手中,开始逐鹿时始由背上取下,故有过标时而枪尚未放者,遑论中的。

裁判信号一出,龙两妻均闭目合掌,祝其获中。事已龙虾来,若有不豫色,谓其子姿式及手法均不如人,恐将落伍,家人均以为忧。果呼名给赏时,色龚子第一,而龙虾子居第五,在各公子中为最后。彼自以为耻,不用膳即去。

将散场之顷,各家眷属皆来与予相见。所问者俱为起居琐事,独前加仑夏渣(即夏扎班觉多吉)太太询中国女权状况,并言渠闻内地女子将发剪短以示决心,服短衣以便举措,有事则呼啸而集,群趋政府请愿,官府无不畏其威势。予闻之颇愧,谓内地妇女现虽稍稍觉醒,但仍未脱全部之羁绊,惟其不甘屈伏之态度,殊足为西藏女子效法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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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兵工厂

第一次见达赖后,又逾四五十日仍不得藏方覆示,遣虾素四出探问,终无确切消息。只闻有人放风,谓将系予。予以为既入瓮中,只好听其处置,惟虾素恐予心中不安,故屡邀予至其家,与妻共弄扑克解闷。此君忠厚士,贤内助亦雅有良人风范,甚可喜也。彼云每见龙虾必为予言,予亦提出最后警告,约九日、十五日、廿二日,再留难则舍命出印度,果中国有为,必有以对藏。渠等皆知予行志坚,请再游览数处,在廿五日以前与达赖一晤方行。

强忍至十六日,应招观兵工厂。此地不仅制武器,并可铸钱币,所在地名多则布。予与龙夫人偕十仆先往,移时龙虾等蹑踪而至,在柳林小憩,饮茶毕复前进,约共行十五六华里乃达。厂屋位于树林内,依山临水,风景清幽,入东首大门,上一楼,室中不甚清洁,不耐久坐。

稍息往观机器间,地在西首,分前后两院,前院有机七架,分截铁机、印钱机、锥孔机、上火机、伐木机等。所有工人均在劳作,后院全属制枪械,闻能造九子枪,出品亦甚佳,已完工者有三千枝,惜予于此道为外行,不能评其优劣。亦自制枪弹,正装药置火,忽忽无暇。技师为一西藏人,曾在英国某电气专门学校毕业,闻内中尚有四川人,但不识所操何技。

次晚龙虾又请予进餐,所食虽不类中国菜,而颇有中国风味。闻以前拉萨本有中式菜饭馆,后停闭,然一般官僚仍好中国烹调,当时城内有中国司厨数人,彼等乃争相罗致,以示阔绰,故理庖儿尚得时际也。

十九日坚决往坚色宫官处,要求于二十五日不领回公文,不要乌拉,单骑出走,请致意达赖,并谓吾以藏人之立场,无论西藏官府待我如何,予回内地决不作挑拨非毁之辞,只望我西藏同胞早日觉醒耳。讵知所答出乎予意料者,谓达赖已批准回文,并将于明日赐见话别,决于一来复日送予归汉,以坚色当无戏言,即转告龙虾,龙氏若有深忧,亦不之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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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女性

西藏女子地位甚奇特,不得谓其绝高,以社会尚认渠为下生,而褫其参政权。更不得谓其绝低,以其经济能独立,而行动又非常自由。例如未成年女孩,虽长至十七八岁,亦被认为幼童,而得与一般男子征逐,时当暑热,则共解衣入水游泳,人不以为奇。间亦读书,与男孩同学,无分校授课之例。

稍长即习商业,学应对,后来婚嫁恒以此为标准。夫家选媳,每以为问,若无商场技能,事多不谐也。娶妻者须纳奁资,普通约为汉钱一千圆,故中产之家,亦每叹负担无力。饰物例分三种,一重要,二次要,三常用。重要者,接贵宾、觐大官、赴盛会用之,次要减一等。余则平日所佩头上戴“白主”,此为成年加冠物与订婚之表示,作锐角三角形,上端复突起一角,于每角缀大珊瑚一枚,沿边串以真珠及松石,最贵者有高至三万元。遇丧事则拆去之,另覆以帽,若平日不用,则众皆以为不祥,扬长过市,且将受罚。

耳环甚粗,坠以椭圆大宝石,屈金作勾,挂于耳上,另以两线系于鬓边,藏名“捻哥”。康人则不戴“白主”,梳大发辫,或若干小辫,盘绕头上,发中间以缨,于耳际垂出。前藏人略仿满洲式,顶置木夹,上盖假发,使左右分垂,庞大无比。谓木夹抵头甚为痛苦,今则改用一种易于取下者,睡时除去,清晨复置上,均颇便利。

面部亦涂脂粉,但不令太显,畏人讪笑。旧时女人多用一种富有黏性之树胶,名曰“夺假”,密擦全脸,尤以晚间就寝时所敷为厚,以此物敷在脸上后即成紫色,汉人视之,或以为难看也。此外又于紫色上印红点,远望之如麻斑。晨洗面巾不入盆,而仅以水洒巾,谓汉人洗法为大不洁。亦有不用巾者,仅以手接水而洗脸者。

衣服作大领,略如日本装,但腋下缝严,微有不同耳。袖甚细,相服多用洋汗衣,暑天着绸裹衫,外罩长背心,束绢带,务使紧扎成纤腰,全身仅用纽扣一枚。平民多不着袜,贵族则着布袜与羊毛袜等,间亦穿洋袜,但以为不经济,穿者甚少。鞋作厚底,浮面例以青色镶红边,绣小花数朵于前,着时盖至脚胚,似靴而非。另有胸饰一种,多属金底正方,嵌宝石,以珠练悬之胸前,彼等谓之”苟”,在汉文不知应作何义,或略当于项练之类。更有趣者,则每种首饰新成,戚属全起而贺之,馈赠如逢大典。

惟前所谓女子自由,在平民则最显见,贵族内眷亦甚拘束,因待人接物不能失其彬彬之礼,就坐起立亦有定制,席间非有长辈及丈夫之命,不敢唱舞,但不能唱者奉命后亦得强为之。若宴客无女宾,主人不命,女眷出不敢径出也。

但大官之夫人,则权势甚煊赫,可以辟室应客,可以许人职位,可以处决一切财产。钻营者多出其门,与内地太太当权者不相上下。平民妇女遇贵族,饬之唱则唱,饬之舞则舞,在命者认为当然,在受命者亦以为不当一回事。最下层即歌女,兼营娼妓业,前已略言之。

王树:刘曼卿《康藏轺征》(五十六——五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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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复见达赖

五月念五日午余一时,仍往罗布冷哈宫(即罗布林卡)候见达赖,憩于竹英晴布室者凡两句钟。传入在旧晤对处接谈,佛问予行期定否。答不敢自定期,待佛指示,但客居已三数月,辱荷优待,感何可言,惟向中央复命,亦不可违,久留荒废职务,将受重惩,愿早日得归。谕云汝之好意,吾早领之,吾不敢背中央,前已言之。累汝久待者,实因汝等远来劳顿,应稍加休养,方可言归,非有留难之意。今吾书牍已具,凡楮墨所不能尽者,将口头告君,俾得私达于蒋主席,望归寓记之于书册,以免遗忘。略息佛又缓语云:

过去中国均漠视西藏,弃如石田,今新政府初立,即派汝致意,予实钦佩蒋主席与各执政之精明,能顾全大局,尚望始终如一,继续不断,更进而为实际之互助。吾所最希求者,即中国之真正和平统一,前偶闻某某先后叛变,吾日诵经持咒,以祝其平复。君等此次亦在三大寺唸经礼佛,于中国不无益处。至于西康事件,请转告政府,勿遣暴厉军人重苦吾民,可派一清廉文官接收,吾随时可以撤回防军,都是中国领土,何分尔我。倘武力相持,藏军素彪悍,吾决无法制止其冲突,兄弟阋墙,甚为不值。尼泊尔原为我国旧属,何以年来并不入贡,政府理应察明究办。予于尼国至今仍称之为”廓尔喀王”,不书新爵,盖此名为中国所赍,予誓不承认其为独立也。汝语尼商务长官语甚得体(吾曾告尼官,中藏原为一家,倘无故侵藏,中国断不能坐视云云),吾甚嘉之。又言印度人民近来因反对英国,受极度之压迫,有难言之痛苦,中国在扶助弱小民族之立场上,应予以切实之帮助。

佛言时态度异常沉痛,渠不愿印度受英人之压榨,谅自己亦无入瓮之念。又言:

吾与班禅原有师弟之谊,决无若何意见,闻渠近日旅居蒙古,想亦有不适之苦,吾至以为念。

又云:

英国人对吾确有诱惑之念,但吾知主权不可失,性质习惯不两容,故彼来均虚与周旋,未尝与以分釐权利。中国只须内部巩固,康藏问题不难定于樽俎。至于派遣代表,因西藏本以教治国,人民对于政治颇为冷淡,对于中原情形尤为隔膜,恐去亦难有贡献。惟既承敦嘱,当竭力选派青年数人赴会,彼等虽无甚智识,而头脑敏活,可以在中央领受教诲,遇事则直达于吾以请决。俟挑齐后当命其陆续登程(按西藏会议延期中央嘱藏代表缓行近亦已实现),若全权代表则一时尚难其选(彼时未闻即以棍却仲尼作代表之议)。吾于政府所希求者不大,能于最近与藏以织布机,制革器,及各种工人已足。

急答此决能邀准,不惟工人,即各科实业家及技师,亦未为不可。末略问各执政履历,悉举以告。并谓是否都属总理信徒,答然。复问中国近代名人何以多出广东,告以广东为总理桑梓,平时受总理精神之感化甚多,且粤人富有创造精神,故能成大业。望藏人亦常常接受孙先生之学说,则人民思想自有进步。

语既,示曰阴历三月二十九(五月二十七日)为上好吉期,可于此时回京,敬受命辞出。复锡以哈达,并红丝络一联,亲为置肩上,予俯首退出时,已入夜,计谈至四五小时之久。

返寓后,仆役云予徒见达赖形式之尊严,而未见其粪秽之尊严。举凡佛之矢溺,必以特制之桶盛之,上覆红毡,以骡马驮至八十里外,倾于雅鲁江中。人皆欲得而食之,谓可驱疾苦,但押送者往往不与。又其所烧之材,粗略如杯,均长二尺二寸,有差民数家专司此事。总之佛之一切近身物品,俱以为有特殊神秘而珍视之。予笑颔其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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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驾言旋归

依西藏礼节,向各大臣一一走辞,盖此方习俗,初到造访,临去辞行,认为同样重要。予以为亦可籍此以侦诸要人对中国之感情是否一致。初过渣绒,次及其余三加仑,类冷冷仍作客套语,甚者且谓谢国梁君由京致电,嘱予勿回。后知谢为蒙藏会所派,亦无留予之说。伊等多方牵挽,不知果为何因也。

过虾素家时,方为升官请宴,彼原为秘书,现以实缺团长任用,谓招待予等得吉庆,当众申谢。初虾素已为团长,因断发学英人,又谋作某种大运动,被达赖所觉,斥革之,当场褫其衣冠靴袜,以为毁辱。曾大病,几不能起,此为藏中近年大政变之一。现被黜者已渐渐起用。宴余例以未熟肠肺为献,恶臭不可,当掩鼻俟其撤去。

往谢龙虾二夫人,坚不受予哈达,以示不容予即去。第所馈特丰,过于达赖者且二十倍,余多氆氇二匹,或坐垫一具,缎料一方,重者亦仅约指及耳环一事而已。龙等均谓二十九日虽为达赖所定,但于数为奇,于日为残,请四月初一行,语曰,吾等本无所用其吉期,但达赖既如此殷嘱,不愿拂其意也。故彼等预定之远送三四程,亦以不及筹备未果。二夫人又请送至印度,亦婉却之。

忽又传达赖见召,急驰往,乃坚色总堪布奉命转语,谓时已不及,待佛欲赐见而不可得。敬赠金佛一尊,及药末一包,为佛亲持咒者,有此乘舟车,可免危险。予领谢。入暮返寓,造邻居达过竹把先生家,原达过旧为大加仑,今以老病退休,然元老声望仍不坠也。

有二女,俱青年貌美。长女有西藏美人之目,旧曾适人,以所天为白痴,遂大归。所居楼高予室一级,当予临窗行文时,辄倚栏持望远镜相窥,初深恶其为人,后数次请见,乃接待入室。始悉彼于藏文藏乐俱精习入微,教予调筝,久久不会,卒舍去。

今见吾将去,垂涕如雨。深夜来,谓欲偕予宵遁。怪问何来此奇僻思想,我为国事来,正感藏人有内向之念,今挟一女去,人将谓我何。且内地生活亦甚艰苦,若无相当技能与知识,赤手空拳焉自活。举其饰物以进,问悉质之,可否为数年粮。笑慰之曰,君有孺子气,凡事不宜如此草草,倘后有缘,当竭力助成之,与以脂粉等物,并劝慰之。

临行访龙虾,从人皆不欲往,恐其殷留,难拂盛意。予谓倚装相见,虽欲挽予,亦莫可如何也。初谒,彼徐言吾之最后请讬,此其时矣,祈告中央,藏政府非不欲奉行三民主义,然以人民之顽固,幸勿操急,徒致纷扰。以云外交,藏人决以中原之行动为行动,断不至单独有所表示,再者内地军备闻远不及列强,请加意准备,使内足以镇变护边,外足以御侮持平为要。并嘱吾继续为藏努力,对中原人士亦应鼓吹其注意边事,望得间二度重来,吾将尽力保护。一一颔之,略受其饯饮,于午后一时离拉萨。观众多知我取道印度,同声祝予不为海神所吞没,挥手谢之,上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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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心腹之患

达赖佛先即欲派虾素护送,故下令饬沿途备两住处,但虾素以新晋爵,应酬无暇,未得偕。特改派罗布冶哈宫内近侍一人从,名慈典拉,为佛舆夫,固赫赫然一亲信之臣也。当日行五英里又半,住一小站,地名宜当,旧翻业党,有居民三十余家。次日龙虾仆及戚属俱辞还,又行二十一英里宿究细,旧译僵里,志称附近有蝎子洞,昔时有人犯罪,则投入以饲之。

又五里至雅鲁藏布江与后藏水合流处,志谓之曲水。以木船渡河,水势险急,震惊心魄,船资每人二分,公差免纳。至曷巴拉山,行二英里始至山巅,道值二印度人,步行,着西装,戏以印度语问渠自何处来。盖予幼时略学得一二身毒话,此时技痒,偶表露也。诧予出辞奇特,即以印度话琐告,语以不能尽晓,彼于微笑中似含不信任之态。

下山即有土著数十家,旁陈巨池,名牙照错,地名札马那(一作冈把则)。因地势滨水,河风甚大,较他处为冷,时已夏初,犹微微飞雪,无怪仍作冬景也。

再有两日过浪噶子,进热骆(一作热隆),而及江孜。江孜为英人侵藏大本营,有邮局,有电报,有兵队,有医院。邮局纯为英国人商办,既未得藏政府之许可,亦不受藏政府之监督。虽事务员仍多西藏人,而一切大权则操之外人手中,邮票亦直用英国式,与南满之日本邮筒遥遥相对。且一过江孜,即遍设驿站,兼备英国官员入藏之食宿。司马昭之心,路人皆见。

电报局虽为有线电,而电椿与电线俱甚密,其规模量亦不小,凡藏人及汉人拍发电报,取值甚昂,人多不敢问津,其专为军用意味可知。兵队驻处修有营房一所,常屯兵自七十至一百,操练甚勤。

闻由印度加仑布(即噶伦堡)调兵,以快马急行,十二日可以至拉萨。而藏兵集中,则须迟至一月,直能一鼓而下,使西藏无所用其抵抗力。况江孜已成腹上之痈,内部骚扰更难兼顾。

银行则专理汇兑业,凡换金币及印度卢比,无不就此为交易,既可以操纵金融,复可稽核人之出入。所谓药房,兼办医院,病人就医,每日仅取钱二分,小惠买人心,狡猾手段殊可畏。

初至江孜,县长随英兵看戏,竟不为礼,住地亦未备齐。慈典拉大怒,索得县署师爷,诃斥之,将以鞭扑,哀祷谓得通知过晚,预备不及,实非故意玩忽。予初怒其恃洋势,继见渠告饶之可怜,挥之去,饬其以后不能藐视汉官。临去殷嘱勿告达佛,笑允之。入晚遣人送黄油羊肉来,县长终避不敢面。闻此地人或贪西人小利,或爱其假慈悲,故甘为虎作伥,哀莫大于心死,西藏之致命伤,或即在此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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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乞丐

晨起由饼圆弟作藏文通知一纸,先期付邮,走告竹莫营官,盖恐复委接牒过晚,怠于备馆舍。原此君名麦若恪补,曾受达赖显爵,吾父随清使奔印度时,常与过往,因而纳交,此刻亦以父执礼遇之。自江孜发脚,过英人营房,欲窃取一影,教孔君蹑撮之,忽闻鼓声喧阗,遥见山坳白幕连云,知彼等又唱戏取乐。有一英使者来请入幕参观,彼操英语问,我以藏语答,各会意而已。辞以行路忽忙,末便领盛意,卒不往。

十时始动身,仅行十四英里宿于司牙地。次日行二十九英里,住师马达。再次日行十四英里,住多坚。此地近河边,风特大,所居室又极窳陋,甚感不适。六月五日已进八惹,以地近热带,气候骤变,且四面高峰,寒气不入,抵市直服夹衣。此地久称富庶,菜蔬出产甚丰,竹莫富户多来选购。将及城而县署迎候者不至,正拟以电话探问之,一骑奔驰而来,见予即折帽,谓曾数度致电询江孜,彼均模棱不以实告,故予等仅能走近地守候,予慰解之。

八惹附近有山名八惹觉母慈仁,传为仙人所居,夏日登临,每能觇奇景,有巨人长数丈,奏美妙音乐,歌曼曲,而房宇之构造亦精巧无伦,言之者凿凿,似非诳语,但吾疑其为海市蜃楼之类。

路遇则噶,为藏中高等乞丐之一种,戴白色假面着须,说吉利语,以要人赏赍,各予藏钱四枚。西藏乞丐约三类,一喇嘛乞丐,二普通乞丐,三行侣乞丐。喇嘛不尽为乞丐,然苦行僧人不以托钵得食为可耻,人亦以施僧为荣,求者无不予也。普通乞丐又分两类,(一)日常乞食糊口者,(二)遇庆典节日,始结队募化者。前者任人布施,后者必予以相当数目,过歉则争索不已。行侣乞丐多为平民,有远道朝佛盘川不具,临时哀讨以为资助。

故以语乞丐之数,则藏中似遍地皆有,而废疾求养者,则仅在拉萨临角朗噶(即林廓路,环绕拉萨城一周)有之。朗噶乃街道之意,临角即绕经或转经也。盖藏人有朝恒绕拉萨一匝至数匝者,名绕经或转经,云求佛祜,彼等遇乞丐,自乐拖舍。

再前进为虾士莫地方,遍盖洋房,俨然一洋区域。西人小孩十数辈,驰逐林际,乐陶陶也。闻江孜及此地俱为英人攻取拉萨时所侵占,既无地税,复不与地价,直自动割取。遥望竹莫格西家,于西式房屋上赘以金顶,同行者咸呼为洋庙子。据称系哲孟雄(即锡金)某女施主所捐修,彼坐静处在后山,人迹所不到,猕猴为之侍役,有秘制丸药,可驱奇疾,学问道德俱甚高,达赖亦特敬仰之。

途中有英人所雇力夫修筑道路,藏装而实哲人,以望其颜色不如彼黧黑,而气度复昂昂然若不可犯。至竹莫,以时间过晚,未访当地营官。次日得悉此地主权已分属藏哲,哲孟雄直设官署于此,虽无官役常川居之,而一切施政均成对峙,藏令来且常为之阻。

王树:刘曼卿《康藏轺征》(六十——六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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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刘曼卿《康藏轺征》(六十——六十二)

六十 刺探

哲孟雄本属西藏,今则改隶英国,故一过竹莫后,吾等之行旅供给顿无照拂。予原为平民,尚可安素守常,若藏中贵族过此,能无禾黍之感欤。哲孟雄民间装束颇为混杂,如腰间裹大布,作印度式,而头部则略带西藏味,但分梳两辫,略不同耳。女子操作甚勤,除农业外,大都织布织毡织,带日无暇晷,孜孜不倦。

达赖舆夫送至竹莫仁金杆已为逾境,依礼遣回,并附呈达佛一文,述途中靖吉,广受渥遇等事。致龙虾函,辞意略同。慈典临去大有依恋之情,予为之感动。道中尽系石块,马行至费力,时已上喜马拉雅山,有山岭甚多,故镇日山行,非上岭即下岭,非如过去山行越一岭即得一平地也。当晚宿山腰,地名容若,计程得十三英里。

次晨大雨,因渐近热带,非如藏中之经年无雨滴,为从者购二伞,以入印则常遭泽沛。天气温暖,薰风拂面,人马两疲,如醉麴蘖,均昏昏无其知觉,晚抵则路,入一藏人小旅店就宿。因数日来食宿诸事均须自动,店狭而浊,共有屋一椽,正中且置大灶,有烟突十数具,住骡夫二二十人,纵横陈列,如腊鸭铺之货架。予所异于众者,即多一行军床。

主人为一妇人,尚知周旋,主人有一小女孩,好与众人逐笑,母不以为迕。闻某老夫人言,印民每以毒物置食品中供客,谓杀之可以取彼福寿,疑不之信。孔君等大惧,常不敢进食,予每膳必使主人先食少许以侦验之,亦未免过于小心也。

过春邳地方,满山森林,景致绝优。见众正伐树,芸田凡有荒地,俱成熟土。较之十数年前予为幼儿时所见,已进步多矣。人夺天工,良可敬爱。闻各乡村生产能力俱大进步,回视吾国,惭软何如。六月十三进至棕踏巴地方,正值星期五日,为赶集之时,男女麕集,衣饰无素色,红绿斑驳,顿成奇观。多于头上顶箩筐,两手摆动自如,鼻尖穿一孔,扣以金属小环。诳语孔君,云彼可以绳引之而行。

渠等对印人略带畏却态,如某次马逸食人稻苗,彼恶声相诋,称蛮子不置。予以不纯熟印度话答之,乃瞠目而去,而孔等则远颺。见有人额上敷白粉,眉贴米粒,知为印度教徒,为印度平民地位最高者。余则回教、拜火教、拜鬼教等。宗派极复杂,非予记忆所能及,但各教徒众于装束上于举动上俱有显然之歧异,令人一望而知。八惹一带婚俗尤奇,新郎乘马至女家,以白布裹新妇,抬之而去,如救护伤兵之状。

在山上可尽望棕踏巴全景,山行毕即逾喜马拉亚而入印度旧界。过棕踏巴不远,即北洞。红头阿三强要予索护照,告以须至加尔各答始能在华领处取得,今初出藏境无须此物。谓官厅有令,不敢轻纵。问官厅为谁,知即联典司,笑告予于联典为旧识。遂悄然放予行,抵加仑布,距城七里许有汽车路,可乘摩托直达只昔札火车站。

先拟见班禅驻印办事处处长司康,故仍至加仑布,一行往司康家,坚欲留予住渠家,以褊狭不便,嘱代觅旅店。承送至熟人某寓,专为予备两室,甚清洁可居。留谈少顷,常欲谈进藏结果及见达赖情形,漫应之,不举实告。住此地两日未出,而一般新闻记者及军政各界人士,造访者络绎于途。嘱店主举病告,悉屏不见,盖恐偶漏消息,为英人侦知。

赴当地华侨马先生之邀,马太太为藏人,精明善居积,现成巨富,平民皆敬礼之。马与当地权贵多友善,亦间以言刺予经过,坚不告之,彼似不豫也。席间有一英国老人陪坐,自称曾两度至拉萨,达赖奔英,亦曾竭力招待,著有藏事书两册,上卷已出版,下册则将插入吾之此行,约后日过其家,取吾一独身小照呈英皇备览,谈时随呼先觉先觉,盖以予为中国女子使藏第一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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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舌战

加仑布有华侨甚多,约计一百余家,且多能谈中印英藏四种语言,故能应付自如。二十四日始行,留此适为匝旬,司康太太亲来欢送,厚赆有加,由此乘汽车至只昔札火车站为十一英里,在哲国未携贰时,由藏往大吉岭均为中国境,今则属诸大不列颠矣。

过铁桥即达车站,车身甚,小午后三时开行,逾四时始抵西热古热,换大车,敷轨甚密,分往大吉岭加仑布各地。晚十一时又前进,从人感于坐客拥挤,不能就椅假寐,乃出乾牛脯大嚼,旁座之印度教徒因不喜与肉食者伍,多稍稍避去,乃得隐几合眼。次日正午抵加尔各答,住某藏人旅店,主人敬咖啡牛乳,从者皆不惯食,欲烹藏式咸茶,店主辞不便,众悻悻然。

作书告卢总领事春芳,约下午五时走访。造庐见门悬国旗一面,不觉颜开,盖予已与祖国国旗分袂经年矣。既晤知卢君为一新青年,侨民均甚敬佩之,外人亦无鄙夷之态。问所携要公,恐英人将劫窃之,嘱拟牢固皮夹盛之,先寄领事署,再由领署加封添戳以杜其觊觎。又思果海关必欲拆阅,则纯委之领馆。语既定,即约次日全部携至,临行复殷嘱言行留心,敬领而还。

二十六日领署全体职员设宴为予洗尘,席间有数欧人,卢佯问公文带来否,漫应曰未。于是注意吾者乃略懈,实则已密递其夫人矣。坐客畅谈中英藏问题,予默不作一言,恐出词不慎,反漏消息也。入市购零星什物,见印女沿街散传单,呼口号,盖作反对英帝国之运动也。有女生挨户立,见有人着洋服吸纸烟而来者,则群趋前叩头,请其毁装戒烟,对方多大感动,当街裂裳,甚或自批其颊以自惩,予睹状亦为之动容。

越三日向领署取出公文,均承卢总领事代为用火漆密封,捆扎甚坚固。联典自大吉岭赶至,坚请相过,正色辞之。盖彼先予回此,度予来,复又纠扰不清,语予云中藏交涉,决不能舍英独举,以英于地势上于条约上均负有中藏居间人之义务,末谓中国不宜以武力制服藏人。予答以中国在西藏本有其宗主权,英为客体,尚望勿劳过问。彼闻言面赤者再。往辞卢君,密告之,并授以名片一,嘱注意其举动,并劝卢君置一熟悉西藏情形之雇员,有所闻即随时报告政府,彼深然吾说。

午余二时至船坞,逻卒果翻箱倒箧,大搜行李,虽一杓一碟之微,必反覆省视之。见予公文,必欲拆阅,且谓自带信件为损害其邮政之收入,出辞汹汹,势不可当。予大怒呼班目告之,尔能负全权,吾即将全部什物信件交尔,否则不许动予一物,某以国家使者,持照过境,竟如彼刁难,大英国法律,其有如此文明乎?彼急叱厮隶去(盖隶僚不尽为英国人),让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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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归航

未行前印方报纸褒美备至,此时各报社多派人在海滨送行,并探未尽消息,辞以不能实告之苦衷,且希其对中国新闻或评论,作善意的传播与陈述,勿为谣言所惑。汽笛一呜,众乃引去。所住为二等舱,然亦仅及长江轮之官舱,每室四床位,幸寂无一人,予即蹲据之。船名今生仅,英国小号航船,故设备颇不周到。

初入觉海风腥膻,即已难当,次日又逢大风浪,簸摇不已,高卧床上,偶忘扣皮带,几跌入海中。疲甚致不能兴,三日颗粒不入口,仅嚼水果充饥,较之骑牛逾雪山,其痛苦略相伯仲。兼以比邻无华人,孤零如离行之雁,因船中阶级甚严,从者次一等,不能随时与接谈。

过新嘉坡,来一华妇,联榻而处,听其语音,知为广东人,略不能国语,出辞咿呀不可解,授以笔,稍难之字亦不知点画,间晓一二英语,吾与谈以笔以手以外国语,半日得一句,反较不说为苦。

抵香港一宿,另易舟,七月二十五日达沪滨。来迓者仅一二亲友,相见因喜而泣,均认为幸得重逢。念七日晋京,先谒古文官长,呈达赖覆函及礼物毕,详述经过,蒙大嘉奖,约于国务会议时亲往报告。果于来复一日至国府时,谭胡戴孙王钮诸公俱在座,首叙由川绕康入拉萨之情形,中叙两见达赖及各要人之结果,末陈收抚藏众之管见。内中尤以谭戴两公,问藏事特详,谈话逾九十分钟,皆不以为倦。继以报告书一卷进传,阅后以重要文件性质珍纳之。

不久政府资褒奖状,称为不负轺车,愧赧数日。俄内外两部长钮先生惕生王先生儒堂,假国际联欢社为予洗尘,届时赐临者数逾二百,由古先生介绍,予略述事实,并勉女界之奋发,至晚方散。而中外报纸腾载女杰刘某云云,致予无所措手足,惟有以全副热忱,望国民望女界共谋国家福利而已。

谭胡戴孙王钮,指谭延闿,胡汉民,戴传贤(戴季陶),孙科,王正廷(王儒堂)和钮永建(钮惕生)。戴孙二人都为《康藏轺征》作过序。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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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藏轺征》一书,是作者回到南京后所写,于1931年6月写成,交商务印书馆印刷出版。商务印书馆于1932年1月完工,正要分发,一二八事变发生,日本人专门轰炸商务印书馆,商务损失惨重,印好的《康藏轺征》一万本也化为灰烬。当时各政要名流为此书的题词,从蒋介石以下,到各部长官,党国领袖和各界名流,共三十多幅,也随之化为灰烬,而不可恢复。此书最终于1933年11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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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树:刘曼卿《康藏轺征》(序、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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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树:刘曼卿《康藏轺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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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树:刘曼卿《康藏轺征》(十、十一)

王树:刘曼卿《康藏轺征》(十二、十三)

王树:刘曼卿《康藏轺征》(十四、十五)

王树:刘曼卿《康藏轺征》(十六、十七)

王树:刘曼卿《康藏轺征》(十八、十九、二十)

王树:刘曼卿《康藏轺征》(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

王树:刘曼卿《康藏轺征》(二十四、二十五、二十六)

王树:刘曼卿《康藏轺征》(二十七——三十)

王树:刘曼卿《康藏轺征》(三十一——三十五)

王树:刘曼卿《康藏轺征》(三十六——四十)

王树:刘曼卿《康藏轺征》(四十一——四十五)

王树:刘曼卿《康藏轺征》(四十六——五十)

王树:刘曼卿《康藏轺征》(五十一——五十五)

王树:刘曼卿《康藏轺征》(五十六——五十九)

王树:刘曼卿《康藏轺征》(六十——六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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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藏人评价国共两党

一位西藏的贵族官员后来回顾(国共内战后期)说:“我们长期同国民党打交道,因而已经很清楚,无论他们怎样说(西藏是中国的一部分),都不能把他们的主张付诸实践。例如,他们甚至连派军队护送班禅活佛进藏都不能做到。他们声称要做这做那,但是他们什么也做不到……另一方面,我们知道共产党非常强大,因为我们每天都听到这里或者那里被他们占领了……这些人的言行确实很认真。”

家园 花树兄!

家园 时势不同而已

不是政策的问题。国民党的时代国运多艰,不是这里出事就是那里出事,而且西北大部分地区被军阀盘踞,中央的控制力比较弱。共产党上来就没有这个问题了,所以腾得出收来收拾西藏。倘若朝鲜战争的事情早发生,不知道TG还有没有这么坚决进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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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有益,互惠互利;开阔视野,博采众长。
虚拟的网络,真实的人。天南地北客,相逢皆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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