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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罗长裿和清末西藏的乱局(一) -- 王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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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刘曼卿《康藏轺征》(四十六——五十)

四十六 第一次见达赖喇嘛

由左入,升木阶十级,遥见达赖北面坐短榻,榻高约三尺,垫以厚褥,褥边镶黄色缎。所居四周俱挂佛像,东首陈一桌,置茶具数事;?(此处缺漏一字)搁小几,念珠横其上,当时除小侍外,有待从长官一人立于侧,其人名宫毕腊(即宫培拉,土登贡培),为最能承达赖颜色者。

时达赖服喇嘛装,笑容可掬,而牛角须已不如照片之弯,貌又最慈善。上哈达毕,予因西藏籍之关系,以私人资格对之三叩头,虽前此经虾素等数日教练,谓必行五体投地礼,至此终不善作,且予在习礼总失笑,恐再蹈覆辙,故仅屈胫俯首而已。膝既触地,始觉茶杯无放处,悄置身旁,礼毕复持之,如小儿不舍玩具然。承赐坐,与佛对面向,仅隔一小几,近侍酌茶半盏,似甚宝贵,惟茶因熬煮太浓,味现涩苦,食之几不能下喉,而藏人则极嗜之,人之嗜好不同如是。

先问能说西藏话否?须翻译否?予告以勿须。嗣问途中受辛苦否?随即受其抚顶,达佛原不以手触女人,此为创例,故全藏士庶闻之,均为予荣。复问通藏文否?答以对于文法殊欠研究。随嘱手写数字呈视,当写祝佛爷身体康健一语以进。见已微笑,谓以后有信可自书,吾总能审知其意。见予服长袍而足大盈尺,诧问十余年不至中国,诸事已更易如此,前吾在西宁时,见女人短服小足,颠跛行道,似群鸭趋走,甚可怜悯。

盘膝坐久,两腿酸麻,渐渐向外伸出,佛谕若不惯坐可即起立,故复起整襟重就坐。复又琐琐问起居饮食适意否?答甚安适。询身世,答先人原为汉籍,后入藏落户,父名刘荣光,曾为进贡大臣秘书,往返北京拉萨间数次,后因藏汉两军冲突,住处被毁,故迁居印度,时予仅九龄。在印留三年即转道北京,民十七入新都(指南京)为国府书吏,至半年前始被遣来。藏达赖闻予果生藏地,色甚喜,问在中国读书若干时,目前内地藏籍学生尚有若干数。答曾住小学三年,师范学校四年,现内地藏籍不多,学生自少,闻政府最近将专办学校以诱进之。

自述所负使命,因北伐成功,国民党已由军阀手中夺回政权,重新在南京组织国民政府。所有措施,一依总理三民主义建国大纲进行,积极的努力于五族之真共和。主持大政者为总理之忠实信徒蒋介石先生,蒋先生除努力内地之建设外,对于边事亦特注意。问蒋先生现在年龄若干,于是随将总理遗像及蒋主席近影呈上。达赖均一一细玩之,交侍从长官立即悬于室中。

并告以自蒋主席以下各院部长官,莫不痛惜于中国之分崩离析,姑无谕西藏之诚否受英人挟制,要不能让其久立于整个的中国团体之外,甚愿得一机会,使大家互相了解,仍和好为兄弟如初。顷之此来,出万死一生,亦思以汉藏人之两重资格,从中为之引线贯穿,尚望佛爷顾念大局,体惜愚忱,赐以明白之答覆。谕云予之感想与汝正同,惟此时时不我许,容后当再详细见告,至汝万里奔驰之苦心,与途中常语为西藏利益而来之善意,予均一一默识而滦嘉之,决不负汝此行也。此刻方惊藏人侦察之精密,途中一言一动,均被探悉无余。

言未既,侍从官以托盘陈点心进,将欲取食,忽又持回,觉莫知其然,突感失仪,两颊微赤。达赖见状亦微笑,后返寓乃于仆人囊中取出,始恍悟当时仅请过目,乃送归分散群僚者,非面赐即面食也。予当时见侍从官初立于最近地,两面传语,后渐渐离去,乃忆呈食或即催客,如中国官场之端茶碗故。请辞,由领导人送出,赏夫役人各一藏钱,皆以为甚丰。故彼等致敬礼特恭。

回寓时戚属为上糌粑,并插纸花于上,以示庆祝,请予急食之。戚属分食达赖所赐糖果,欢声震室,举杯庆汉藏和好成功。辛劳经年,只得此一分效果,欣慰自不待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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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西藏新人物与洋流氓

既见达赖,依例可以访藏王及四加仑,于是先造渣绒(即擦绒达桑占堆)之居。渣为四加仑之首要,擅长谈辩,又极狡猾,态度至难捉摸。故在未行时,予胸臆中即计划如何措辞。抵其宅,见建筑的外表仍为藏式,惟入门升楼,则见阔级折梯,已带欧风。进应接室,则小桌沙发,居然洋派十足,仆人献茶、咖啡及牛乳,小匙拨方糖,自忖何以至西餐室。

主人笑谓予曰,世皆指渠为亲英派,君坐欧式屋,吃欧式茶,得无有同感乎?予漫应之曰,内地中人以上,居与食亦多洋化,吾人对于日用品,取择之标准乃在便不便,而不在化不化。彼慨然者久之,继又叹曰,谁可以语此,藏人思想多顽固,偶见异于旧者,则奔相骇告,认为逆天叛圣,吾惟有不与之计较耳。学西洋盖取其长,岂鄙人竟有卖藏卖中国之意耶?告云愿君终守此语不移,果为爱藏爱国,而有刷新之志,子其行之勿瞻徇,否则慎诸。

徐又云闻内地初革新,气象蓬勃,恨不能躬睹其盛,若如所愿,吾将学其治理之方法以转治吾藏。问以藏中青年思想何似,答先曾在江孜办学,后派一批学生至英国,但学生生活艰苦,被遣派者恒为贵族子弟,习于骄逸,类多不终局而返,未见其能转移社会之观听。

坐顷,偶谈欲见棍却仲尼君,彼亦受政府之命令,与予先后至藏者。棍却氏与渣绒为同门弟,故感情甚挚,来时即下榻此间。饬仆促之,少顷出。见貌甚诚笃,自云在北平雍和宫时,常见予挟书包忽忽行道中,故识予,但予殊不识彼。谓同做一家事,当效一家人,此后遇有事故,可随时就商。予先闻谣言,乃面众问之,君亦知予为谁人所派遣乎?答唯唯,临行时曾遇古文官长,嘱为照拂。

语久渣绒呼其内眷出,淡抹浓装,实是贵族风范,而身上更时时发出异香,想使用头等香料不少。于是邀予参观各处房舍及寝室,见厅际悬蒋主席像,旁衬以英国帝后合照。始悟予今日送主席小影请过目时,彼熟视甚久,似若旧识。沿廊见内寝中置铁床及大穿衣镜等,俨然一欧人寝台,独棍却所居则完全藏式。闻此等什物俱由英人联典自英国或印度购送,一具动值千百金,故藏人均称此为藏中宇宅第一。

联某纯系流氓,国籍与身世俱不明瞭,长于谄骗,渣绒虽与彼为至好,而某次赴印度买珠宝,即为之骗去多金,故今日渣联感情渐趋淡漠。后与彼共宴于渣庭,一种轻浮下流态度,直表现无余。又闻其有劫予之意,愈戒备之,涎脸问话,往往十不一答。终席来宾共徒步行市中,联见警察抱枪梦周公,谓我办警政时,那得如许丑态,后将整顿之。彼一退职客卿,竟敢如此狂言,可谓荒谬已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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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藏王(指伦钦,也叫司伦,而一般藏王指的是摄政)

转道见藏王,住处名涉门下,在拉萨负郭,四周绕以城墙,房子虽宽大,而其陈设之华丽,反不及渣绒远甚。门内敞坝亦特大,闻系备唱戏之需,坝之三面为马厩屋,隅置内外两马凳。贵客在内,常客在外,西藏通例也。

入见时王坐高位,仅微欠其身,示地垫令坐。予对之作一鞠躬,大有互慢之势。嗣藏王见地垫颇低,遂命取椅易之,而余坐乃高于彼。接谈前先自致谦辞,谓年岁过稚(彼仅二十七岁),游历不广,学问及经验两乏,望举中国及世界现势见告,以开茅塞。觉其前倨后恭,转瞬能更其态度,要非等闲人,亦委婉与语。王叩所负使命及见达赖时情形,予深诧彼以政府要角,此等事竟不能预闻。时促未之告欤?尸位不得预欤?

晚间虾素奔告,谓此间得密电,中国内乱大起,北五省助阎叛中央,张学良调解无效,两军前线已接触,政府重分南北云云。心虽惊噩,料其或有,但予表面故示镇静,谓或出于奸人之造谣,虾素疑信参半而退。次再往余三加仑处,应接与谈话大略相同,不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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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龙虾(即龙夏)将军

谒四大臣后,本应即访龙虾,因闻其病,乃改期。实则予于数日前已与龙虾相晤,龙虾并在其私邸设宴欢迎,但当时会晤只可视为私人交际,而非正式接洽,故所谈不及国事。是日,龙虾派二卫士走促,予挈仆从二,四骑赴约。地址在龙虾第二妻寓所,龙虾本已有一妻,后达赖又赐其一,第二妻旧系藏王拉路(即拉鲁)之室,王死奉达赖之命改嫁。拉路与前辈连赖为至亲,故今日达佛仍以亲属待之,夏日且寄居其室,故园内有达赖宫两所,各有宝座,富丽无比。

予入门,龙二太太已候于庭,握手言欢,倾盖如故。所居室玲珑而小巧,煞费匠心。据言旧曾游英国,后更东渡日本,俄顷龙虾大太太趋至,对予亦甚客气。两妻相见,尚称雍睦。大大太少于次者凡十岁,极美丽,亦为英国留学生,遗吾数年前在英小照,袒胸垂鬟,不亚西方美人。当其偕龙虾至英伦时,英人羁縻其夫妇备至,并要求渠等签字,认英为最惠国。自称渠等始终拒绝,亦未与英亲近,后龙大太太以产子先归,龙虾则继续留英数年。

寓所有台榭池沼,南园有小湖,有游艇,湖中峙青草台。过西园,则所雇乐师见吾等至,奏乐示迎,悠扬铿锵,各尽其致。入暮满园燃汽油灯,光亮同于白日,乐止方入座,酒餚之盛,得未曾有。座中间尝以英吉利语相笑谑,予偶亦应和之,皆大诧异,群出手卷,恳予为书蟹行文,辞不走笔。龙虾即以小条书“我想至中国”一语,略示欢迎意,于此更证吾之略能洋文。

后复由龙虾奏乐,二妻和唱,声音幽婉,如怨如诉,予几为之泣下。强要讴中国调,为吐两番,众又称善。侍婢等见予身躯短小,阴唆使龙妻问我,予发卷曲如欧人,手纤细不盈握,高不逾四尺,面及肤色俱莹洁可爱,问尔妙年几许,要欲学君美容术。吾闻言颇懊恼,且惭其逼视,释手语曰,予幼年即憨顽如男孩,稍长志在四方,内心仅有浮躁气,徒究装饰为男子玩物,自知不敏,且连岁勤劳国事,忧已忘年,虚度念四五岁矣。渠等已知吾不欲琐琐道此儿女事,只叹中国气候温暖,适宜于养身,故能致此耳。终席散归。

越两日,闻龙虾病愈,乃至其办公处正式访问。惟龙虾之公署尚在距城三里处,地名雪,地则为私邸借作公用者。屋临大街,坐窗内可以下望。初见时,龙服中国清代礼服,戴大凉帽,加貂尾,右耳穿孔,垂莎金,左耳着小环,藏中高级官吏之常制也。拱手立门,侧迓予入,直行中国旧礼。

室有小炕,让予上首坐,闻藏礼主人见客,必自据高位,不与客谦,让此或亦学得中国客套。刻乃正式问予为谁人造派,来函于蒋主席之下何以签古应芬代行,若津梁吏卒之审税票,予腹哂之。答云时蒋主席方北上,政务委人代署,予为文官处职员,故由古先生具名。彼见予色厉,乃谓近方有人指公为冒充,欲详其原委以反诘之耳。自述旧曾向吾父学音乐,于谊为世家,遇可为力之处无不竭其驽钝,请勿以为疑。

言谈间乃知破坏吾等者,亦适自内地来,彼出印度,我绕西康,闻予将至,五日行十日程,密告达赖中国内乱又起(时阎正拘冯于太原),刘某来历不明,请拒见之,达赖几为之动,此度若非民间极热烈之欢迎,恐终被阻。

龙自谓中央远在一方,不以其愚陋相弃,反赍以书牍(因国府公文系分致达赖与龙虾外此无有),自当有以报知遇。予趁势勗勉之,望能恳切告达佛,速转向中国,派出全权代表,与中央输诚,政府无不大度包容。

言下彼终耿耿于三民主义与共产党之含混,吾谓三民主义如补药,性温和而功效大,共产党如下药,性燥急而有时致人于死,两者划然不同。又虑及信教之不自由,异教之相反对。予知藏人心病即在此,痛论中国不主一教,故宗教不渗入政治,政治于适可条件下不干预宗教,故法律有信教自由之明文,执政者兼各教而有之,并无因教排揎之事,但我此时已觉中央治藏方针之不能背此。

谈时街民争于楼下仰望窗隙,竞指上座者即女官,大如布人云云(藏孩之玩具),喧声及于吾耳。龙虾暗示意从者驱散之,予自省身段亦非最短,何以逐处引人诧异,或以衣服无蓬鬆之致,以藏人目之,自觉瘦削欤?辞出时,屡嘱其向达赖求覆示,俾早日得返内地。

龙夏的第二妻,也叫拉鲁夫人,本名央宗次仁。十三世达赖死后不久,龙夏也被挖了眼珠,那以后龙夏一家全靠拉鲁夫人来支撑。后来龙夏的次子,即拉鲁·次旺多杰(是龙大太太的儿子),娶了这位龙二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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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三大寺

饼圆弟先数日前曾来致意(渠为则邦寺[即哲蚌寺]喇嘛,则邦寺,或翻白棒寺,或则布寺),职僧久欲迎候,奈公国事勤劳,未敢渎听,今访谒已周,接谈尽意,现拟趁此闲暇,敬恳枉顾。予以其措辞过谦,前此未能礼佛施僧,反觉内愧,遂允于三月三十日趋谒,仍嘱来使转答。

晨兴约五时余,即策马而去,以时分过早,庶众尚无注意者,减去天然监视不少。久蛰若冬蛙,一旦跳跃清池畔,如憨如醉,故今日领略风景,特具趣味。行数里至则邦寺,为全拉萨干肉类之供给者,而尤侧重于三大寺之需要,盖彼三寺不杀牲畜,肉食必取给于人。沿途见喇嘛担行囊彳亍行道,云为游方僧,虽齿高德重,亦必徒步以示勤苦。及寺,门两旁有贸易小摊,若靴若带若食品,僧侣往市者甚众,俨然一小商场。

遥观全寺均以石粉涂白,直成冰雪境,入门夹道观众墙立,但秩序甚佳。喇嘛曾受训练,毕竟与常人不同。沿甬道均撒白灰,闻为藏政府四大臣谒庙时僧人之敬礼,以予为上国使,仿例尊崇之。先欲至饼圆弟所居寺中,职僧阻我,谓大众专备有特殊接待室,未赴公家之约,不能应私人之请。

随之行至客厅,见四壁满悬中国刺绣,工细精雅,正中最高垫略如椅,或彼等已闻予不惯席地坐故置此耶。陪侍者均为皓首老翁,每谈一语,必起立先致歉而后言,予反杌隍不安。谓清吏待予等甚善,又以与中国同宗教同种族之故,虽过去不免偶有龃龉之处,而一般僧侣及平民未始不顾念我宗祖国也。惟闻内地年来亦不自安息,徒趁杀伐,我佛教徒更引为痛心,而为内地袍泽忧。今大使负中国使命来,既见达佛,佛睿智逾人,当有以语公,而公亦应有以示于众者。予谓敬谢盛意,与佛语及与各大臣晤,俱各尽一遍,今诸君子既欲悉闻,请综告之,中国对藏之态度取不歧视不压迫之态度,其办法让藏人自决自治,而由中央资助指导之,其目的欲得藏民之康乐,求五族真共和之实现,故宣言不用兵,不用狡计,一味感之以恩,示之以诚,吾来即达此意。室内外僧众闻言,俱合掌唸佛。又述中国近虽反对邪说迷信,但非否认宗教之价值,更非摧毁佛教,愿诸君子勿以革命后新中国之新举动为怪而自远之也。

语毕参观各康村各札仓而至于寺,皆大开其门以为迎迓,闻居恒键锢,此日独让予一饱眼福。又引予看活佛头发所生树,在狭巷中,树自外入,枝干盘虬,有如乱麻,头发之说或自此出欤。问寺中组织,答大概分四级,曰寺曰札仓曰康村曰屈,则康村者,以地域分,如西康籍喇嘛住者曰巴,而康村汉人住者曰甲康村者是也。屈则乃少数人同居之卧室,但内中必有一老年师傅为之督率。三大寺内容不同,组织亦稍稍变易,大致不外此也。

所谓三大寺者,即则邦寺(哲蚌寺),涉拉寺(色拉寺),噶颠寺(甘丹寺)。三处在西藏规模最大,地位最高,人数亦最众。则邦定额为七千七,涉拉定额为五千五,噶颠定额为三千三,实际各已超出数百至一千不等。三寺性质亦各不同,则邦讲繁华,内中僧侣多出而操政教权;涉拉团结最坚,实力特强,前此藏政府驱汉军,此寺与有力焉,故目前涉拉仍处于监视官厅之地位,要不可侮;噶颠则主修苦行,不问世事,因黄教之祖宗喀巴氏即修持于此,而就地涅槃,今寺中犹存其床与衣钵,本寺喇嘛常以黄教嫡系自居。

尚有两职僧为应瞩目者,一即则邦寺之搓肩胁敖(即协傲),一即噶颠寺之慈把(即赤巴,甘丹赤巴)。胁敖主执法,慈把主仪范,皆凛凛然不可侵。藏谚有谓当正月大经会时,只有胁敖才是官,只有慈把才是喇嘛,其声威可谓赫奕矣。胁敖亦分三级,以寺胁敖为最高,操全寺各喇嘛赏罚之权,间亦及人民,除死刑须交政府执行外,余均可任意施之。手中持铁棍,濒行触地有声,惊闻数十步,听者莫不色变,故俗有铁棒喇嘛之称。平时行道中,路人见之必折帽,且不得于楼上俯瞰,予前在城内凭栏观,亦投以白眼。某年达赖出巡,被人民封裹不得前,数十军士驱之不散,召胁敖至,人皆鼠窜而去,一般平民内心之畏服,良可惊也。

胁敖外更有相子、顷则两种,相子管经济,顷则乃不劳作之捐班老爷,用钱购得者,前二种每级一人,曰搓肩胁敖,搓肩相子等等,顷则无定数,但亦以捐纳之多寡,判其职位之高下。胁敖例由达赖亲自圈定,居位者及退休者均认为莫大荣誉。

噶颠慈把(即甘丹赤巴)无地位势力与金钱为之背影,凡有学问有德行者,虽贱僧亦能充之,而其为人宗风,尊贵威严仅次于达赖班禅一等。故曲有谓莫颓废,慈把的高台人人可坐。但慈把产生法备极严格,先须得某处考取格西,再入约把寺,受极严辣之训练,执诸贱役,历三年始得入噶颠为喇嘛。其上分东极西极二人,东西极即慈把之候补,若长者三年去职,先以东填之,次及于西。

格西之考得,必为十数年与二十年不等,又先后经历十余年,计费时达三四十年,故为慈把者,例为六七十岁,类多在职或离职即死。慈把之衣服食息均极谨严,意殆为各喇嘛之表率也。至于考格西之法,先在各康村举出数人,辩论学理,证义者评其胜负,胜者得覆赛权,与各札仓初赛胜者辩,再胜即与同胜者交相难,以致一一屈之,乃为格西。辩时全寺数千众坐大庭中,上座喇嘛坐坛上,问者先,答者后,且立且破,且语且行,绕众而走,某人负则胜者击掌示意,此不能随意击,因旁有证义人,理不足以服人,击者将转败。既得格西后,乡里称荣,如以前内地之中状元与得博士相等。

王树:刘曼卿《康藏轺征》(五十一——五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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