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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眺望迦南——马丁.路德.金三部曲之三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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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十三,前往蒙哥马利:1965年3月21日-24日

3月21日星期天,伯明翰环宇圣母教堂例行举行了弥撒,教区看守弗莱德.卡尔霍恩(Fred Calhoun)在教堂门外打扫卫生。他看见一个盒子,原以为里面装的是垃圾,但是拿起来却听见盒子里传出了滴答声。他小心翼翼地放下盒子,然后赶紧冲进教堂向爱德华.福斯特神父(Edward Foster)报警。神父告诉他要保持冷静,因为天主教教规规定弥撒一旦开始就不能半途而废。话又说回来,伯明翰炸药山的黑人们早就习惯了炸弹袭击,不必大惊小怪。福斯特神父率领会众排队来到远离教堂的空地上,凭借便携式祭坛完成了弥撒仪式的剩余部分。与此同时伯明翰警察局则将紧急求助转给了驻扎在附近准备应对塞尔玛游行的美军,军方派遣了来自麦克莱伦堡的第三军第142军械分遣队(负责处理爆炸物的专门部队)。当分遣队来到教堂门前时,教堂附近又发现了另外两个同样滴答作响的绿色盒子——一个盒子被放置在A.G.加斯顿的殡仪馆,1963年伯明翰运动期间金与手下员工就在此人开设的宾馆落脚;另一个盒子被放置在一位阿瑟.肖尔斯(Arthur Shores)的家里,此人的住宅在伯明翰运动期间挨过两次炸弹。军士长马文.拜伦(Marvin Byron)与六级技术员罗伯特.普莱斯利(Robert Presley)手工拆除了第一枚炸弹——这枚炸弹的装药量共计五十八根炸药棒(其中有四十根完整的,十八根不完整的)——并且在正午时分将其引爆。在远处观望的《纽约时报》记者写道,接下来分遣队又“马不停蹄地冲上山坡,奔赴了肖尔斯先生的住宅。”

来自伯明翰的警报冲进了塞尔玛和蒙哥马利的美军临时指挥所,又沿着特殊热线传送到了五角大楼作战室。其他渠道的公告同样加剧了塞尔玛的杰克逊夫妇一家当天早晨的混乱。此前威尔逊.贝克本人曾经不止一次钻进杰克逊家的地板托梁下面,检查是否有炸弹威胁。作为家中主妇,简.杰克逊应对混乱的方式是不断为各位客人提供符合特定口味的早餐——金想吃煎蛋,蛋黄面朝上,蛋黄要煎出溏心,蛋白要紧致;在客厅沙发上过夜的大胡子拉比不吃烤面包片或者培根,只需要饼干以及一枚用干净锅单独煮熟的煮蛋;诺贝尔奖得主拉尔夫.邦奇(Ralph Bunche)的胃痛因为神经紧张而加重,于是简为他准备了松软的奶酪和不加盐的炒鸡蛋。简在屋里穿行,每走一步都难免踩着打地铺过夜的客人,就连她本人的小小VIP卧室门外都躺着一名医生。压低音量的外语喃喃声在房间里飘荡。亚伯拉罕.赫歇尔拉比在窗前腾出空间,用希伯来语做晨祷;一位主教也在附近祈祷,用得可能是拉丁语。詹姆斯.福曼曾在餐桌下睡觉,现在他人不知道去了哪里,在桌子底下留下了一条毯子、一个烟斗与几片标志性的橘子皮。金半开玩笑地指出,拉尔夫.阿博纳西即将进行每天清晨的例行“宏大亮相”,届时肯定要独占洗手间很久才能完事。贝弗尔闻听此言赶紧从浴缸里抱走了枕头铺盖。外来的访客也开始陆续登门,其中有金的员工,有政府官员,也有久违的朋友。

根据联邦调查局探员的记录,金一行人在塞尔玛时间上午10点58分姗姗来迟地到达了布朗礼拜堂门外。早已离开司法部但作为约翰逊总统的个人使者在场的伯克.马歇尔通过无线电通报了自己的估计:他觉得游行将至少再推迟一个小时,因为还有好几位政要以及一架来自德国的包机尚未赶到。在第一浸信会教堂,医生完成了对于入选全程参与游行的三百人的体检。在布朗礼拜堂的台阶上,不同传统的神职人员用扩音器发表了一系列讲道——赫歇尔念诵了一段希伯来语经文。圣公会高级代表团从圣保罗教堂赶了回来,圣保罗教堂的负责人依然以顽固的学术态度捍卫着“唯独黑人教友不得入内”的教区政策,不允许代表团踏入教堂。来自夏威夷的代表团高举着巨大的横幅——“夏威夷知道种族融合当真可行”——并且分发了传统花环,金的脖子上也套了一个。金最喜欢的两位三年级学生谢扬.韦伯和她的朋友瑞秋.韦斯特(Rachel West)领唱了一首自由歌曲,之后金跪下来与两位小朋友合影。

中午12点15分,司法部长卡岑巴赫向白宫通报了陆军情报部门与司法部官员之间的分歧,前者预测游行队伍“将在一点前出发”,后者则同意胡佛的联邦调查局的意见,认为游行还需要等待更久才会开始,也许要一直推迟到两点之后。这样的前景非常糟糕,因为游行者将无法在天黑之前到达当天的宿营地。《纽约客》的一名记者注意到,游行者之间诙谐地谈论着运动的私人时区,称为“C.P.T.,即有色人种时间”。尽管如此,贝弗尔与安德鲁.杨还是将前排的队伍整理成大约六人一排的纵队,统一戴着臂章,队形拉伸出了半英里,队尾延伸到了希尔文街的另一头。然后游行队伍在中午12点46分正式出发。队伍的正前方是一辆缓慢行进的敞篷卡车,车斗里挤满了面向游行队伍的摄影师,不住手地拍摄着游行参与者的肖像照片。电视台的新闻摄制组人员携带了足够的备用胶片,一刻不间断地连续拍摄着队伍的领头人们——电视记者之间流传着一个低调的笑话:如果真有哪位游行领导人被狙击手击中但摄像师却没拍下来,那么此人必然将会遭到解雇。艾凡赫.唐纳森没有征求金的批准就在金的两翼稍稍靠前的位置上安排了两排志愿者充当人肉盾牌,以尽量避免金暴露在外界的直接视线里。

游行队伍的后方是负责护送的十九辆吉普车和四辆军用卡车,还有两架直升机在上方盘旋。三千人的行军队伍沿着通常的短路线穿过市中心。围观人群当中充满敌意的男性比以往更安静,更倾向于躲在车里嘲笑。一位开着红色跑车的司机用最大音量播放着《迪克西之歌》,某家十分配合的电台刚刚播出了这首歌;另一位司机用四个扩音器播放了讽刺的《再见,再见,黑鸟》。总体而言,男性反对派在成排的陆军宪兵面前都不敢过于造次,反而是女性反对派似乎毫不畏惧。两位五十多岁的老太太相互大呼小叫地打着招呼,假装刚刚发现了什么稀罕物:“你见过白皮黑鬼吗?”“看看那些白皮黑鬼!” 一位衣着光鲜的妇女在一个十字路口走下克莱斯勒汽车,果断地冲着游行队伍吐了一下舌头,随即开车离开。一位带着两个小孩的母亲率领一帮妇女七嘴八舌地质问着女性游行者,是不是只有黑人才能在床上满足她们。《星期六晚邮报》的两位记者写道,女性游行者——特别是修女们——“从阿拉巴马州的白人妇女口中听到了许多关于她们的贞洁的说法,此等言语之下流实在无法见诸报端。”

还有其他几位身份更冷僻的反对者也回避了这场盛大的出征仪式。比方说塞拉斯.诺曼当天就一直呆在塞尔玛非学委办公室给地板刷清漆,这件事后来在民权阵营内部成为了尽人皆知的段子。诺曼承诺不会再度背弃非学委几周前通过辩论达成的共识——向蒙哥马利进军的提议毫无意义,无非是金想要在国家政治当中作秀出风头而已——未来几十年间他也从来不会主张自己在这场历史性冲突当中占有一席之地。这一天他专心致志地忙着做杂务,对窗外的喧嚣充耳不闻。在游行队伍前方的法院台阶上,克拉克治安官举行了一场非正式新闻发布会。他伸手指向并肩走在游行队伍前排的约翰.多尔以及他的前任伯克.马歇尔,闷闷不乐地说道:“联邦政府已经给了他们想要的一切。”在他身后,五十名毫无用武之地的民团成员沮丧地表示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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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伍在布罗德街左转,将克拉克治安官抛在身后,自3月7日以来第三次登上佩特斯大桥。在桥面中点守候着身穿整齐制服的亨利.格雷厄姆准将(Henry Graham)。他在参军之前是来自伯明翰的一名普通房地产经纪人,此前曾两次尽职尽责地执行命令,以保障历史性的过渡——1961年与约翰.多尔合作营救被困的自由乘车者,以及1963年在尼古拉斯.卡岑巴赫与华莱士州长的对抗登上全国电视之后强行在阿拉巴马大学实现种族融合。格雷厄姆发布命令,将主要护送任务从第720宪兵营移交给了他本人亲率的联邦调用阿拉巴马州国民警卫队第31步兵师。游行队伍开始冒着阿拉巴马河上空的疾风有序下桥。尽管昨晚的最低温度接近冰点,但是灿烂的阳光早已显著提升了气温。前方再没有出现州骑警的封锁线。巧合的是,神学院学生乔纳森.丹尼尔斯和朱迪思.乌法姆刚刚从马萨诸塞州一路驾车返回塞尔玛,与游行队伍的前进方向恰好相反。两人开车驶上佩特斯桥时正好赶上游行队伍的队尾走下蒙哥马利一侧的桥头。二人向游行队伍挥手致意,祝愿他们一路顺风。

随着队伍越走越远,恐惧滋生的沉闷气氛也逐渐烟消云散。一位记者记录道,“游行进入了另一种情绪——欢乐"。和平队助理主任哈里斯.沃福德与其他迟到者一起小跑着加入了队伍后方的高中生方阵,这些少男少女们一边鼓掌打拍子一边按照拉格泰姆音乐的风格高唱赞美诗:“圣灵说行进我就行进……圣灵说要歌唱我就歌唱……圣灵说要投票时我就投票……圣灵说要死亡我就死亡。”记者数了一下,游行队伍从前锋到末尾至少同时唱起了四首歌曲。兴奋的赫歇尔拉比“感到我的双腿正在祈祷”。他走在一对来自加州的夫妇身边,他们用婴儿车推着年龄最小的游行参与者。至于最年长的游行者则是吉米.李.杰克逊的八十二岁的祖父卡格.李,老人看到来自80号公路路肩的敌视目光,乐呵呵地挥了挥手。国民警卫队的吉普车预先来到游行队伍即将通过的乡间路口拦截交通以保障安全,联邦调查局探员在这个路口拍下了十七辆汽车的照片,每一辆车的车身上都用白漆涂抹着粗陋的种族主义标志,其中一辆标有“美国黑坯之乡”的汽车还与一名州骑警一起跟着游行队伍行进了一段路。

行进途中并非没有意外。例如直升机的噪音吓坏了路边一匹拴着的马,惊马将拴马桩扯出地面,然后疯狂地冲向游行队伍,金属桩子在路面上哐当作响,给安保人员增添了不少麻烦。大约两英里外,一名联邦观察员看到远处的游行者突然好像被镰刀砍过一般纷纷倒地,赶紧用无线电通知了边境巡逻队,然后徒步上前调查情况——“我要离开信号覆盖区了!”几分钟后他气鼓鼓地回到信号区宣布一切正常,“显然黑人们只是突然决定要休息一下,然后就纷纷躺在了草地上。”躺倒的众人吃完了腊肠三明治——金穿着深色西装与大衣,以及一双崭新的登山靴——然后继续前进。此时坚硬的路面要比潜藏的危险更加妨碍队伍行进。游行者们只觉得背包越来越重,各种保护措施也越来越累赘——有人带着黄色硬帽,有人撑着雨伞,还有人戴着美式橄榄球头盔。不少游行者因为酸痛疲累纷纷掉队,法警们用私人汽车在国民警卫队的护送下把这些人送回了塞尔玛。

一时间司法部官员莫衷一是,不确定是否应当为这些返程人员继续提供安保,以及怎样简化安保流程。约翰.多尔认为,假如联邦援助超出法院规定的安全范围,将会削弱司法部不偏不倚地支持投票权的立场。司法部副部长拉姆齐.克拉克(Ramsey Clark)否决了他的意见,在他看来安全等同于顺利,而总统希望他们不遗余力。地图显示第一个过夜营地附近有一条铁路,于是克拉克通过无线电联系上了西阿拉巴马州铁路公司,租用了一列火车来运送返程游行者。租车事宜刚刚谈妥,立刻就有威胁电话打了进来,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的来电人声称要炸毁铁路。悄然下达的紧急命令将列车停在了蒙哥马利城外十五英里处,陆军部队随即沿着前方的桥梁与铁路栈桥展开了扇形排查。

此时游行队伍已经走到了距离塞尔玛七英里处,按照预先安排必须向南迂回,前往达拉斯县最近的黑人自有地产。下午5点07分,队伍的前锋抵达了戴维.霍尔(David Hall)的农场,看到先遣人员正在忙着搭建四座大型野营帐篷,其中一座专供女性游行者使用,由国际女装工会捐赠。来自阿拉巴马州第156宪兵营的联邦调用州警卫队队员在农场周围摆开了阵势。来自匹兹堡神学院的艾尔文.史密斯教授(Elwyn Smith)在黄昏后乘坐一辆从赫兹公司租来的黄色卡车抵达宿营地,车上装载着共计三吨晚餐——意面、玉米面包、猪肉和豆子。这批食物由绿街浸信会的厨师准备,装在特大号的镀锌金属垃圾桶里,史密斯雇佣了十二名全天连轴转的工作人员负责分发食物。大部分游行者都不会参与第二天的游行,这些人纷纷乘车离去,要么直接返回塞尔玛,要么穿过80号公路前往泰勒汇合点搭乘火车。九节特快列车以每人75美分的价格装载了一千人,于晚上8点45分驶入塞尔玛。游行领导层取消了原定在宿营地举行的集会,好让余下的四百多名游行者赶紧找地方过夜。营地里的毯子远远不够一人一条,唯一的取暖设备是一个烧着火的汽油桶。一些游行者来到霍尔农舍旁边的谷仓阁楼上安顿下来,想利用楼板下面畜栏里的牲畜发出的热量御寒。《纽约客》记者雷纳塔.阿德勒(Renata Adler)写道:“五只珍珠鸡栖息在谷仓外的一棵树上,安保巡逻队拿着对讲机在附近游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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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午夜之前,比尔.莫耶斯从白宫通知约翰逊总统,陆军爆破队在伯明翰的黑人住宅区总共拆除了四枚大型炸弹。到了周一白天又发现了两枚。当时总统刚刚结束了在得州的双周末休息,从始至终他都兴致高涨。他讲了一个故事,内容是他如何在十七岁时身无分文地离家出走,一路搭便车跑到了加州。为了解决一路上的给养问题,他事先从父亲那里偷偷顺走了好几盒猪肉与豆子罐头,于是在路上“我们每天三顿饭都要吃猪肉和豆子。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我现在这么喜欢这道菜的原因。”他在自家农场重现了这道菜,并且热情劝说犹豫不决的客人们敞开吃喝。饭后的总统又起了飙车的兴致,于是一支二十辆车组成的车队拉着特勤局特工、朋友和记者追逐着领头的总统以令人窒息的高速在得州山区疾驰而过。途中约翰逊看见道路中央扔着一只遭到抛弃的新生山羊羔,于是赶紧停车给他的工头打电话询问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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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清晨六点还没到,史密斯教授的餐车就运来了一批镀锌燕麦片罐头,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吵醒了整个营地。游行队伍早早地吃了早饭以便赶紧上路。气温是华氏28度,地面覆盖着厚实的霜冻。不过到了中午气温显著上升,再加上阳光普照,许多人都在明媚凉爽的阿拉巴马州早春天气里脱去了外衣,只穿T恤。又走了七英里之后,一些人干脆脱了鞋以舒缓疼痛的双脚。在五角大楼,麦克纳马拉的特别助理 乔.卡利法诺(Joe Califano)向政府高层官员分发了第一份每小时一次的公告。“目前队列当中约有392人,其中约有45名白人……在上一个小时,一辆来自塞尔玛的巴士将40名新来的游行者带入队伍,并将40名疲惫的游行者送回塞尔玛。”直升机嗡嗡作响,一架孤零零的单翼机俯冲向游行队伍,想要将几千份黄色种族隔离主义传单投向游行队伍,但却偏离了方向,传单都掉落在了皂石溪周围的荒凉树林里。据《华盛顿邮报》报道,军事护卫队在抵达朗德斯县边界之前“明显增加”。一支爆破队在新闻采访车车前面开路,八辆新加入的陆军吉普车和几辆运兵车提供了进一步支援。陆军宪兵司令卡尔.特纳少将(Carl Turner)不时出现在路肩上与游行队伍并肩前进。

安德鲁.杨在下一个休息站宣布,为了遵守约翰逊法官规定的三百人限制,队伍人数必须缩减。这番话这引起了不同意见。没能入选的青少年抗议说这应该是一次黑人的游行,唯此才能对得起他们在塞尔玛的长期牺牲。一位白人妇女表示附议。杨不得不进行了一场小型布道,针对这一主张提出两点反论:第一,白人志愿者极大地吸引了种族隔离主义者们的注意力,恰似避雷针那样保护了黑人;第二,将白人志愿者排除在外有悖民权运动的平等参与原则。趁着杨正在布道的时候,艾凡赫.唐纳森与游行风纪员们以县为单位挑选了他们选定的黑人老兵:一百五十七名来自达拉斯(塞尔玛),八十九名来自佩里(吉米.李.杰克逊的家乡),威尔考克斯二十一人,马伦戈十五人,朗德斯无人入选。除了已经指定的几位外来者之外——例如圣公会的 “戈尔迪”谢里尔——何西阿.威廉姆斯将最后一类“金博士的特邀嘉宾”压缩到十人,包括哈里斯.沃夫德以及夏威夷参议员丹尼尔.伊努耶(Daniel Inouye)的助手。巴士载着大约一百人回到塞尔玛,车上有人兴奋不已,有人忿忿不平,有人松了一口气,也有些人发誓早晚要回到80号公路缩窄成双车道的地点再次游行。

“都起来,该上路了!”金喊道。联邦调查局探员统计了308名游行者,其中有二十二名白人。卡利法诺在“截至14点的2号报告”当中告诉麦克纳马拉和卡岑巴赫,这三百人当中有三分之一女性,而且非学委的约翰.刘易斯来晚了。纵队以三人并排的队形沿着一道狭窄的干地了穿过一片沼泽。查尔斯.法格(Charles Fager)写道:“浑浊的水面上点缀着睡莲与漂浮的水藻,一旁的枯树已经没了树皮,木质因为风化而异常光滑,长长的灰色苔藓挂在树枝上缕缕飘动。”一行人波澜不惊地地回到干燥空旷的灌丛牧场,放眼望去几英里之内几乎见不到一丝绿意。

空旷的环境使得阳光出乎意料地炽烈,以至于到了傍晚时分足有二百五十名游行者被晒伤甚至中暑,需要接受治疗。金摘下他那顶带耳垂的绿色行军帽戴在约翰.刘易斯头上,说他的脑袋更需要保护——刘易斯在“血腥星期天”头部遭到殴打之后为了疗伤而剃掉了头发,因此比其他人更加怕晒。黑人少年在额头用厚厚的白色防晒霜写下了“VOTE”字样。堪萨斯城的玛丽.利奥林修女(Mary Leoline)是唯一走完全程的修女。她强撑着层层叠叠的修道长袍勉力前行,上浆笔挺的修女头巾衬托着着她的圆脸,这张脸如今浮肿不堪,还因为严重晒伤而发红。来自密歇根州萨吉诺市的安置房建筑工人吉姆.莱瑟尔(Jim Letherer)右腿缺了半截,他拄着双拐单腿跳着前进,右手与腋下磨出了血,嘴唇也被太阳晒裂了。在塞尔玛街头游行时,经常有穷极无聊之辈仿照游行口号的腔调冲着他乱叫:“左、左、左又左!”现在摆脱了这些烦人精之后,莱瑟尔的情绪也越发轻松起来,一路上谈兴甚高。他告诉身边人,自己经常向女性伴侣发起挑战,看看对方会不会被他那肉桩一般的右腿残肢吓到。非学委的沃斯.朗(Worth Long)半真半假地笑骂莱瑟尔太不讲究,身为白人男性居然也会干出利用女性的负疚感来泡妞这种事——某些黑人男性利用白人女性志愿者的愧疚心理来占便宜的做法在民权阵营内部争议很大。莱瑟尔则反唇相讥称自己是个民主党人,论起负疚感并不比女伴们更少。实在看不下去的贝弗尔与其他人强迫莱瑟尔赶紧登上医护车休息一阵,不要硬撑下去。另一方面,风纪员索拉科则将好几位赖在车载移动厕所里不出来的人们轰下了车,认为如此偷懒有损大部队的士气。一位年过七旬的当地巡回布道人催促青少年大步前进,还质问他们为什么需要五天时间才能走完五十四英里。他大言不惭地宣称:“我走了这么多年的路早就习惯了,这点路程我一天半就能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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