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锦衣异志录 -- 天煞穆珏
以后给他安排个艳遇让他远走高飞吧
还有, 昨天还专门查了风清扬 擦,被个妓女骗婚了,你这里乱点鸳鸯谱,配钟贞, 皇室后裔!!!!
如果真有艳遇,就算正德网开一面,李龙也会杀了他。
风清扬跟妓女结婚那事,虽然是被骗,但也确实说明他脑子不太好使。
太监刘瑾奏各边粮草缺乏,马匹罢惫,皆由官不得人。是以开中商课接济银两,终岁不息,至使权豪兜揽,肆无忌惮,而粮草秕烂不堪。今后商人必验殷实之家方许报纳,秕烂者照数追偿,仍枷号重治,罪及经收之人州县解纳者如之。其兜揽者谪戍极边,至于马匹不许滥收不堪以致羸损。镇巡官常加巡视,诸镇年终扣筭造册,缴部照刷。每年春后差科道官查盘点视,若互相容隐,一体重治。
钟信带着石勇、乃诺、风清扬一起去的大同。大同因是边镇,钟信又身份特殊,为免边军生疑惶恐,四人皆换了一身闲服悄然前往,入城之前先寄托了车马,再徒步入城。却没料到甫到大同就遇着意外,镇国将军安淄居然经已死了。望着周府门口两个大石狮子都披着的白色丧幡,钟信转身走了。
石勇追上去道:“师父,我们去何处?”
“先租个清静院子住下。”钟信看了一眼只是一直安静地跟着他们走来走去的风清扬,缓声道。
“国公爷,我们去市坊租房吧。”乃诺蹦蹦跳跳地说。
钟信点头。乃诺就奔到风清扬面前,拉着他的手笑道:“风大哥,莫忧愁了,跟我去寻房子去。”也不理风清扬愿意与否,拉着他就跑。风清扬也随他跑。
石勇看着,不由得也叹了一口粗气道:“师父,风大哥何时才能打起精神来?”
钟信不语,却莫名想起自己从前那十年的绝望孤寂岁月,若没有兄皇的垂怜,若没有眼前这个徒弟……风清扬将来会如何,他真不敢断定。
比起京师来,大同太小,仿佛只是一瞬间,四人已来到市坊。乃诺有些失望地看着在大同百姓眼中极之繁华热闹的市坊。
“大同到底是边镇,比不得京师繁华,最重要是保家国万里平安。”石勇拍拍乃诺的肩膀笑道。
乃诺笑道:“非大同不好,是我在京师久了,忘了跟母亲漂泊无定的日子。边军为保我大明万里江山,长年在此驻守,我还有何可失望处。”
“就是,就是。先去寻个好住处住下要紧。”石勇笑道。
四人在市坊流连,缓缓行走。忽听得有人在声声地唤‘公子’‘公子’‘公子’,直到第三声,钟信才意识到那声声轻唤似是在唤自己,便停住脚步循声望去。一个粗布麻服却面容清怜的女子坐在街边,面前置放着一个钵盂,里面有些铜钱宝钞,显是旁人可怜给的。女子见钟信望向她,眼中顿闪光芒,钟信却怔住。
“公子,是我,我是梅香。”女子颤声道。
“梅香?”钟信喃喃疑问。
“是,公子,是梅香。”女子泫然泪下:“公子还记得梅香,太好了。”
钟信却突然浑身颤抖,转身疾行。
“公子,公子不想完璧归赵么?”女子急声道。
钟信猝然停步。女子艰难从地上爬起,石勇忙上前扶住。
“公子,梅香的家便在前面几步路,请公子务必来一趟。”
钟信不动。
梅香流泪道:“公子,残缺之身,九泉之下如何面对父母?”
石勇微愕看着女子,钟信拂袖疾行。乃诺不知所措地看着钟信好一会,赶紧跟过去。风清扬还站在原处发呆,乃诺又返回身拉着他走,又叫石勇:“石大哥,走了,走了。”
石勇回头望着钟信远去的身影,又回头看女子,女子哀恸眼神令石勇心生怜意,就道:“这位姐姐,你且稍等,我会劝他回来。”
“我等不得了,再等怕要见不着,你就叫他回来吧。”梅香悲伤道。
石勇回头看越走越远的师父,几经沉吟,断然道:“这位姐姐,是何物定要交给我师父,我替他去取?”
“你是公子的徒弟?”
石勇重重点头。
“好,好,那你跟我来,跟我来。”梅香紧紧拉着石勇的手就走。
石勇指着钵盂道:“钱,钱,姐姐,你的钱。”
梅香回身捧了钵盂,又紧紧拉着石勇的手走了。梅香的宅院居然不在市坊,而是周府后门对面小巷里的一个小小四合院。石勇微愕地看着眼前的整洁小院,望着小院内盛开的一左一右两株一红一白的梅树,红梅树下有石椅石桌,再看看身旁粗布麻服的梅香手中钵盂,疑惑道:“梅香姐姐,你家祖居于此?”
“非也,十三年前辗转落脚于此。”
“此处房价在大同应当不便宜吧?”
“自然是不便宜的,不过我来此时还有些本钱,只是近些年坐吃山空,我又不会纺纱织布,只好出去乞讨为生。”梅香温婉地说。
“哦。目今大同房价比当年又贵了吧。”石勇笑道。
“不知呢。当初这房也不是买的。”
“啊?”
“原主人是一对父子,见我是一介女流想要骗我,被我一刀杀了,占了这院子住下。”梅香平静道。
石勇愣住了,先前梅香还我见犹怜地落泪,却不想手中竟有人命血腥。
“我原是小塘池南宫世家主人的侍婢。”梅香幽幽道。
“姐姐是南宫敬之的侍婢?”石勇脱口而出。
梅香看着石勇,露出一丝欣慰笑容:“你果然是公子的徒弟。当年南宫世家覆灭,府中人死的死,逃的逃,许多人从贵州府逃往云南府、安南司,皆被抓住杀了,我只管往北逃,离贵州府愈远愈好,结果便活下来了。”
“你这般说与我听,不怕我再把你究送官府?”
“当初叫我往北逃的便是公子,他不会杀我的。”
石勇又看了梅香一眼,心觉师父与此女定有些纠葛,竟不好再问,只说:“姐姐到底有何物要交与师父?”
“我活到目今也油尽灯枯了。这物我自从小塘池逃出就一直带在身边仔细保管,原想着再见不着公子,便要冒死去一趟京师。想不到公子居然就来了。”梅香喜悦道:“定是我日夜祈祷感动上苍,老天便让公子来到大同与我相见。”
石勇望着这四合小院,忽道:“梅香姐姐,我们初来乍到,还不曾寻到住处呢,若是不嫌,我们便租你这院子住下可好?”
“好,好得很。”梅香连连点头,落泪而笑道。
“我们住在此处,你直接将那物交给师父更好。”石勇自作主张地说。
“只怕公子不喜,但我又忧心公子百年归老,残缺之身无面目见父母,更加过不得奈何桥投胎转世,还是要交还与他。”
“好,我去跟师父说,劝他定来此处住下。”石勇一拍胸脯高声道:“姐姐且稍待,我去去就来。”
“你知公子去了何处?他可是先行走了的。”
“你放心,大同又不甚大,我一嗓子下来,管叫整个大同都听到。”石勇咧嘴一笑道。
梅香失笑:“你倒是个有趣之人。”
“姐姐稍待。”石勇说着就奔出门去,梅香却并不曾听到叫声,虽觉奇怪,亦甚期盼。
石勇循原路返回到市坊,果见乃诺就在原处等他:“石大哥,你可回来了,快走吧,我们寻到住处了。”
“在市坊?”石勇大眼一瞪问。
“若依我意当然在市坊,但国公爷见了那唤做梅香的女子之后便不肯了。”
“我也寻到一处绝佳住处,快带我去见师父。”石勇说。
“石大哥,你曾跟我说,公事上要以公称,可为何此次前来大同,你声声皆是叫国公爷做师父?”乃诺问。
石勇嘿嘿笑道:“我实不曾与师父这般亲近办案,从前都是一堆人,不似此次,我们四个皆是最亲近之人。风大哥自然是叫师父做师父的,我自然也是徒弟,你也是我师弟了,自然也可以叫师叔呢。”
乃诺却摇头:“不可以的。此次随国公爷出京,爹爹特意交待我说公私须得分明,在外还是应当叫国公爷。”
石勇把眼瞪圆瞪大望着乃诺,好一会更是大笑道:“想不到我比你先入锦衣卫,你却比我懂得公私分明。是我错了,定改口。”
“好,我们一起都叫国公爷。”乃诺咧嘴笑道。
“走吧,走吧。”石勇反倒拉着乃诺快快行走。
钟信租下的四合小院也在周府附近,只是在右侧巷道内,离梅香所居倒也不远。石勇进来时,钟信与风清扬居然都呆站在院中出神。石勇抬头打量小院,小院虽也干净,院中却半片绿叶也见不着,远不如梅香那处干净整洁,梅香四溢。
“师……国公爷,我寻着一处更好居处,我们去那里住。”石勇说。
“更好居处?在何处?”乃诺忙问。
“就在周府后面,梅香姐姐住处。”
钟信微敛双眉道:“就在此住下。”
“国公爷,那里真比此处好,院中还有两棵一红一白的梅树,您向来喜爱梅花,这里却一片绿叶也见不着。”石勇说。
“我们不过来此办案几日,看甚梅花!”钟信拂袖道。
“便是几日也须住得舒服,活得精致方才不坠国公爷之尊。”石勇却说。
“不去,休得再言。”钟信断然道。
石勇看钟信坚决,也不多说,走过去双膝一跪伸出双手就将钟信拦腰抱住。钟信发怒,猛举掌欲打,石勇把头一抬,脖子一梗道:“师父,我知你这一掌打下来我定是死了,但我还想您随我去梅香姐姐那里住。”
钟信听石勇言语,如何还打得下去,面色一沉道:“松手。”
“师父,后门易出奸情,前朝戏文里都有唱,那墙头马上都是在后院出的。梅香姐姐那有梅树。梅香姐姐在大同住了多年,定知周府内情。梅香姐姐说她是南宫敬之的侍婢,可见您与她定是旧识,不管当年您与她是因缘还是孽缘,既然多年后见着了,便一并解决了的好,梅香姐姐还说,若是再见不着您,她就打算闯上京师呢。”石勇紧抱钟信,一字一句分析入理道。
乃诺边听边点头,接道:“石大哥说得倒是有道理。”
风清扬在院中转了一圈,缓缓道:“好闷。”
“师父,您看,风大哥都不喜在此,就去梅香姐姐处吧。最多不过住三、五天,你就算百般不喜万般不悦,忍忍也就过去了。”石勇仰头求道。
“国公爷,您要是不去梅香那里住,不如就还到市坊住吧,我也方便去逛逛市坊给爹爹买些礼物。”乃诺笑道。
“你镇日只会给你爹爹买礼物,你爹要这多礼物么?”石勇回头瞪着乃诺道:“我老早便想问你,你这习性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我自小和我娘漂泊四方,我娘那时连买个银饰插在头上都不敢,生怕被人认出后追杀没了命。目今算是安定下来了,可我娘却变成真男人,我除了能给我爹买,还能给谁买。”乃诺摊手道。
“你爹也是男儿汉,如何要这多礼?”
“谁说男儿汉就不要礼?”
“那也不是你这般买些稀奇古怪的物什……”
“休得啰嗦,要走就走。”钟信忽道。
石勇一听,大喜,跳起身道:“师父,不,国公爷,我们走。”
乃诺见石勇与钟信走了,再看风清扬,还是站在原地发呆,就走过去拉着他也走了,四人来到梅香宅院门前,闻到阵阵梅花的清香,风清扬都不由得长吸一口气,喃喃道:“果然好香。”
此时一阵冷风吹来,红梅白梅随风而落,瞬间便落在门前遍地。钟信环望四周,周府外围聚居的也多是富贵人家,宅院比起市坊的小门小户,自然是阔大得多,梅香这处经已算小的,石墙木门,古朴雅致。石勇上前敲门。
“来也。”院内传出梅香喜悦之声,木门打开,梅香双眼便望向钟信:“公子,请进,请进。”
四人跨门而进,梅香伸头出去左右望望,才退回来关上木门,返身道:“男左女右,左边有两间厢房,你们正好两人一间。右边由我住一间,另一间是客房,间中会有客人来住,赚些使费。”
“梅香姐姐,你并非日日去乞讨?”石勇问。
“客人不来就去讨些银钞来用。”梅香说。
钟信不言不语,自去推门入屋。乃诺拉着风清扬道:“风大哥,我与你同宿。”
风清扬却站在院中抬头凝望梅花,手中缓缓的不停动作,乃诺仔细看着,知他正在比划剑法。正欲开口,就见风清扬眉头皱起,愠怒自语:“缘何连朵梅花都斩不中?这剑法到底有何用?”
“风大哥,先把心放下吧,你这般强行修练,与国师何异?国师就是这般走火入魔,武功都废了。”乃诺叹道。
风清扬低首不语,只是呆站树下,乃诺摇摇头,先行入房洗漱更衣。钟信换了一身白色闲服出来,伸手摘了一枝梅枝指向风清扬:“来比试一下。”
风清扬抽出腰中宝剑,举剑就斩。
“休得粗鲁,剑是兵器中的君子,你既学剑,出手亦要有君子之风。”钟信手腕一转,梅枝就贴在风清扬的剑上,轻声道。
风清扬手一颤,眼中竟有怒意,更加举剑毫无章法地怒斩钟信手中梅枝。钟信面色一凛,突然抄起梅枝就朝风清扬的手打去,那一下又重又疾,竟把他右手虎口抽出一条裂痕,血就渗出来。风清扬呆呆地望着虎口渗出的血珠,突然左手抓住剑刃,双手狠狠一折,‘叭嗒’一声,剑刃断成两截,他瞪着断了的剑刃良久,狠狠将之弃于地上,也不管自己左手被剑刃割伤出血。
“你是恨这剑,还是恨自己是华山派弟子?”钟信缓声问。
风清扬赫然抬首瞪着钟信:“我恨你!”
这声音之厉,把刚从房中出来也换了一身黑色闲服的石勇、乃诺吓住,抬首直勾勾地看向两人,却不敢前行。
“明明是同一本书,为何他们却越学越……?”风清扬吼道。
被太监了皇室贵胄啊
风清扬我看你怎么写 虽然不喜欢金庸 的小说 风清扬还瞄了两眼
谈话时候感觉是给废了,那啥太缺德阴损了就没往那个方向想. 后来你又写在云南被南宫给奸了; 再后来你又写他想念天际道人我觉得有问题啦, 哈哈。。。直到梅香说出来。 我觉得他被阉了, 周围人总能看出来吧? 但谁都没说过。 最大的特征是朱棣朱老四这支胡子很浓的, 如果他被太监, 还有胡子吗? 而且他武功不是还是阳气十足?
人和动物被去势后心态完全不一样了
章节太多,可能会错手写乱了,如果你记得是那章,跟我说一下我好回头修改。虽然记忆中好像没写过他有胡子。他出场就是东厂督公,身边的人自然是明白的。
他性格是相当坚韧的。而且受伤后,师兄弟、哥哥孝宗对他也保护得很好,所以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传武堂九弟子,他、周义、邢缨都是内臣。但只有邢缨是普通的真正的太监出身。他是被害,周义是镇反失败以身赎命。历史上鼓动英宗亲征土木堡的王振就是因罪选择以身赎命才做了太监。
我以为他身边人也不知道他残缺了, 这样他被去势不就没胡子?身边人总有一两个说或者问,结果你写的是不论陌生的还是身边人谁都不说[em20,所以才奇怪, 哈哈。 忘记开场他督公出场 感觉他一直温润如玉,还以为是皇叔+修养+性格如此,现在明白了
ps. 皇帝这活不好干啊,! 看 "游龙戏凤"和当年明月 <明朝的那些事> 后, 对武宗很有好感!本书里明武宗对他叔喝道 "朕砍你的头"
2. 国公爷和梅香是不是也有过一腿? 哈哈! 否则她不会冒死保存他的命根子他不会指点她向北逃?
他父亲为了绝他母亲继位之想,没生之前日夜祈祷是个公主,没想到是个皇子,就直接把他打包送给了景泰帝的女儿,从皇子变成外戚。(这绝对是一出喜剧)。然后一路狗血下去直至他成为东厂督公才算平静下来。
至于要不要让他的人生继续狗血下去?也不是不可以。
当然以上皆是小说虚构。
钟信不语,仰头望着枝上寒梅。
梅香端着方几走出来,方几上放着四个小银碗,银碗里盛着晶莹透亮的冰膏,每碗冰膏上都陈放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红梅。梅香望着钟信,轻声道:“公子,吃点梅香做的甜食可好?”
石勇忙走过来接过方几道:“梅香姐姐,天冷,可有套了暖褥的蒲团?”
“有的,有的。”梅香入房取了一张套了暖褥的蒲团,乃诺过来接住,置放于红梅树下的石凳上请钟信入座。石勇将方几放在石桌上,又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试验无毒,方才请钟信进食。梅香就盘腿坐得对面的白梅树下望着钟信。
钟信看向风清扬道:“坐下。”
风清扬缓缓坐在钟信身边,石勇又进屋取金创药洒在他的左手上,替他包扎妥当方才坐下。
“武学之人修习内力本就是为了辅助外功,华山派气剑本为一体,却因着老大人的花书而硬生生分裂为两宗,还互不服气,以致走入歧途。”钟信一边吃着冰糕,一边轻声道:“若想重新将华山剑法练至极处,唯有劝剑气二宗合好。”
“国公爷,此事说来甚易,做起来却是甚难。”乃诺道:“便如当初我明知爹爹是爹爹,但要唤一声爹爹实是千难万难。”
“是呢,华山派屡次内讧,可见华山派弟子心性已乱,最易之事亦成最难,怕是成不了的。”石勇道。
“石大哥,你这话也不对吧,风大哥就不曾乱了心性。”乃诺道。
“风大哥不曾乱了心性,或许得益于他跟着国公爷习练了正确的华山剑法,或者说习练了正确的内功心法。”石勇看向风清扬道:“风大哥,你说是不是?”
风清扬把眼一瞪道:“难不成你是想说我们华山派的内功心法是邪魔外道?”
“风大哥,我何曾说过这种话?”石勇不解道。
“就是啊,风大哥,石大哥半字也不曾说华山派内功心法是邪魔外道。你我都听得清楚。”乃诺道。
梅香失笑,看着钟信道:“公子,你这弟子天性倒是纯真。”
风清扬赫然站起道:“我不信我们华山派的内功心法不能练成绝世剑法,我定要练成给你们看。”
“坐下。”钟信缓缓道。
风清扬转身就走。
“你再走一步,便不要唤我做师父!”吃完最后一口冰膏,钟信之声依旧轻柔,却有着不可违逆的威严。
风清扬再次坐下。
“我经历十年岁月方才爬出深渊,我不希望你步我后尘,甚至比我更辛苦。今晚好好将息一夜,明日开始我与你好好精研华山剑法。”
“国公爷,我们是来追查……”乃诺惑道:“您不……”
“那点事,你我二人追查就是了。”石勇高声道:“国公爷,您就与风大哥在梅香姐姐处好好精研华山剑法,不用管我和乃诺。乃诺入锦衣卫也有一年了,也该独立办案了。”
“我独立办案?当真?”乃诺惊喜反问。
石勇用力点头:“这次周府的案子就由你主力去办,我听你话协助你。”
“如此甚好,甚好。”乃诺欢喜道。
梅香却说:“你们是否来查周府镇国将军安淄弑父母案?”
石勇一愣:“梅香姐姐,你知此事?”
梅香指着右厢房的客房道:“安淄间中会在此留宿。”
“啊?”石勇讶道:“为何会在此留宿?”
“前年一冬夜,安淄饮醉酒,夜半归府却无人应门,冻得手足俱僵,是我唤他入屋暖身一夜,随后他便喜欢到此留宿了。”
“你一女流之辈,缘何半夜出门?”乃诺奇道。
梅香掩唇而笑。
钟信冷冷道:“南宫敬之的贴身侍婢,岂会无缘无故半出门。”
“有时身懒不便出门乞讨,我便会夜半三更去周府取些绢帛银钞使用,便碰着他。”梅香靠在梅树杆上淡淡笑着说,不时轻咳两声。
“梅香姐姐,你病了?”石勇问。
“嗯,当年逃亡时受了伤,每到冬春之际便难受得很。不过总比芸娘小姐好些,我目今还活着呢。”梅香笑道。
“不如待我们办完此案,你随我们去京师吧。”石勇说。
梅香摇头,轻笑道:“我若要去京师,早就去了。就算公子再如何嫌我,想必也会保护我的。只是我已习惯独自一人为生,不想再横生枝节。”
“你还知安淄何事?”钟信忽道。
“安淄平时为人倒也好, 只是一饮酒便易发酒疯,我那客房都被他砸了两、三回呢。”梅香笑道。
“梅香姐姐,那我不妨再问一问你,你可知镇国将军安淄在府中持刃追杀父母之事?”石勇问。
“知,怎会不知,其中有一回他母亲还是我救下。”梅香笑道:“听周府仆役说,他自小性好饮酒,从前倒也不曾有过失常之举,不知为何近两年大醉之余便会持刃追杀父母,也是奇异,他旁人不杀,偏就追着父母杀,也不知父母与他前世有何怨仇。”
“他所杀是生母还是嫡母?”钟信缓声问。
“是生母。”梅香忽轻‘啊’一声,似有所悟道:“两年前周王妃过世,安淄就有些异常了。安淄虽是妾所生,却与嫡母感情深厚,与生母倒甚是冷疏。”
“为何他会突然死了?”乃诺问。
“前几日大同下了一场大雪,听说便是那天雪夜,安淄在后花园喝醉了酒,回卧房途中跌了一跤倒在路旁,天寒地冻大雪覆身,竟是活活冻死了。”
“一夜不曾回房,也无人寻他?”石勇问。
“他连亲生父母都敢杀,你说谁敢寻他去?”梅香笑道。
“你这仅是一面之词。”钟信冷声道。
“公子,周府上下您随意寻个人问,能问出安淄不曾追杀父母,我把这舌头割了给你。”梅香笑道。
“梅香姐姐,看你这模样,想不出你居然好狠。”石勇笑道。
“南宫家的人上上下下都狠。”梅香淡淡道。
“你家公子南宫无我在云南府,你为何不寻去?”乃诺忽道。
梅香讶道:“少爷在云南府?”
乃诺点头。石勇亦道;“梅香姐姐,你可知任道远名号?”
梅香微微沉吟道:“当年南宫家与火莲堂合谋谋逆,我家老爷进出火莲堂皆由我在身边贴身服侍,火莲堂上下之人我还是见过的。”
“他目今在定州黑木崖收编火莲堂、南宫世家遗属,你若不想远走云南府,亦可到定州黑木崖投靠。”石勇说。
梅香却笑道:“火莲堂遗属在定州黑木崖?我还以为在边镇呢。”
钟信一听,眼光一凛盯着梅香:“你说甚?”
“听说东厂番子甚是厉害,天上地下无有他们打探不到的机密,竟不知火莲堂遗属在边镇诸堡走动么?”梅香淡笑道。
“你倒是知晓!”钟信沉声道。
“我常在市坊各处乞讨,时不时见故人在市坊吃住养马采办。”
“采办何物?”钟信追问。
“那就多了,胭脂水粉,粮油食杂,铜铁枪戟,驴马牛骡,应有尽有。”
钟信听此言,反倒面色一松。
“国公爷,任道远不派人到京师采办,却来边镇,不可不防。”乃诺说。
“他派人来边镇采办自然是有他的私心,但他派人去京师采办,同样私心难免,叫东厂番子多加留心便是。国公爷,您说是吧?”石勇笑道。
钟信缓缓点头。
“那任道远会否与蒙古合谋,里应外合夺我大明江山?”乃诺又问。
梅香笑道:“那任道远向来眼高于顶,我家老爷是前朝忠臣之后,但当初便不屑与我家老爷合作,目今他自成一派宗师,更加不会假手于蒙古了。”
“此一时彼一时,很难说的。”乃诺不以为然道:“我娘还曾经厉兵秣马谋夺大明江山呢,目今却甘心情愿做了大明朝的忠臣。”
“终归是那一句: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他若谋逆,我必擒之。其他的,顺其自然。”钟信缓声道。
梅香深情凝视钟信,钟信避开目光。梅香抬头见天色渐暗,起身道:“公子远来,今夜就先将息一夜,有甚事都明日再说。我去与公子做晚膳。”
“梅香姐姐,我去,我去。我们在此留宿已是打扰,如何还能要你做饭,我和乃诺去做就是。”石勇忙起身道。
风清扬忽站起身道:“我去去就来。”
“风大哥,你去何处?”石勇与乃诺急问。
“去周府。”风清扬答。
“我随你同去。”乃诺亦起身道。
石勇道:“你们早去早回,还要用膳呢。”
“我们便在周府用餐,不用等我们。”风清扬道。
“哦。”石勇应了声。
“公子,夜寒霜重,且先回屋吧。”梅香说。
“师父,您先回屋将息,待我做好晚膳再请您出来用膳。”石勇道。
钟信点点头,起身入屋。风清扬看钟信入屋后,便返身出门去了,也不理乃诺。乃诺怕他出事,紧跟不舍。周府仍在办理丧事,人人披麻戴孝,但神情却都不甚悲伤,风清扬随手抓了两名男仆扔在偏静房内,剥了衣服与乃诺一同换上,却又不去大堂,只在府中漫无目的地行走。乃诺甚觉奇异,又不好打扰,只跟在他身后。行了大约半个时辰,周府前后左右走遍,风清扬忽停步对乃诺说:“这王府也无甚好看,回去吧。”
“哎呀,风大哥,先不忙走,既然来了,少不得要查查镇国将军安淄与辅国将军同镯互相攻讦之事。再说我这可还饿呢,去前院用膳吧。”乃诺拉住风清扬,脱了孝服道。
风清扬就脱了孝服,随乃诺去到前院,前院偏厅有周府备下,请前来祭拜的客人用餐的酒食,二人也不客气,就在大堂谎称是镇国将军安淄的好友,给安淄上了柱香,随后便来偏厅用膳。人多嘴杂之处往往能听到些消息,此处亦不例外。
“这安淄就这般死了,你们不觉意外?”
乃诺竖耳细听旁人八卦。
“恐怕是有人故意谋害他。”
“别胡扯,谁敢谋害宗室。”
“他人不敢,若是父母谋害又当如何?你若有个总是发酒疯,持刃追杀你的儿子,你是否亦想杀了他?”
“子女忤逆父母,告到官府便是,何须多此一举主动谋害?忤逆父母在我朝可是重罪。”
“那倒也是。”
“听说辅国将军同镯与他甚是有隙,会否同镯谋害?”
“你呀,怕是在茶馆听书听多了,看谁都是凶手。”
“嘿,宗室与我等百姓不也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为何就不会谋害手足?”
“我朝立国久矣,宗室互相奏报攻讦就听得多了,这互相谋害之事还真不曾听说过。同镯就算想害安淄,想必也不过是派人奏报京师而已。”
“他能报,安淄亦能报。同镯此人向来荒淫好色,安淄要抓他把柄还不容易。”
“听说同镯与明月楼的青荷姑娘相好,不知是也不是?”
“这青荷姑娘身份神秘,听说只接同镯一人。”
“一个娼妓而已,居然扮三贞九烈,也是怪哉。”
此时又有客人入内,八卦声渐低,乃诺见再听不着,便快快用过晚膳,拉着风清扬趁着夜色前去寻安淄生母。安淄生母在佛堂拜佛念经,荆钗素裙浑不似镇国将军之母。乃诺心中疑惑,虽知安淄生母为妾,但到底也是镇国将军之母,想必王府上下不致如此苛待于她,却为何要穿此荆钗素裙,惹人猜疑?
安淄生母看到乃诺递过来的锦衣卫腰牌,随即落泪。
“莫非将军生前虐待夫人,以致夫人只能以荆钗素裙度日?”乃诺问道。
安淄生母抹去眼泪,将腰牌递还乃诺道:“安淄并无虐待于我。定是我前世作孽太多,今世才会白发人送黑发人,从今以后荆钗素裙、茹素礼佛,以偿罪孽。”
“夫人,据传将军他曾数次持刃追逐其父,又击伤夫人,此事可真?”
“是同镯告上京师的么?定是了。同镯素来与我儿不合,定是他将安淄告上京师,以致陛下派你来此调查此事。我儿已亡,老身也无意为他隐瞒。是,他曾于酒醉之后持刃追杀王爷,又将我打伤。”
“不知夫人何处受伤?”
安淄生母伸手于脑后道:“当时后脑被他用刀把砸得血流如注,待痊愈却落了病根,再不生发了。”
“夫人,请恕在下冒昧,可否令在下一观?”乃诺说。
安淄生母低下头,乃诺上前一步仔细查看,果见一处青痕斑秃被发遮掩。随即又退后一步,拱手施礼道:“谢夫人,夫人可否相告,镇国将军与辅国将军之间到底有何不合?”
“他二人有些田产纠纷,互不相让。”
“可还有其他?”
“只是听说此桩事,老身一介女流,向来只在深宅大院中走动,并不知还有其他麻烦事,安淄平日也甚少与我言语。”
“为何安淄会持刃杀父?”
安淄生母叹息一声道:“他们父子二人向来不亲,安淄饮酒闹事,王爷时常责罚他,久而久之,安淄便心生不忿。”
“据说是最近两年才如此的?”
安淄生母点点头,轻声道:“安淄与王妃甚亲,两年前王妃过世,他便有些喜怒无常了。”
“夫人,您所言可为证否?”乃诺问。
安淄生母点头,复抬头望向乃诺道:“但请钦差向陛下求情,恳请陛下看在安淄已逝的份上,能宽恕安淄忤逆之罪,安淄忤逆,实是我不懂教养之过。”
乃诺安慰道:“夫人放心,夫人心意我定会转达。只是夫人既答应为证,还请不辞辛劳,手写供书一封可好?”
安淄生母道:“我不识字,安淄从小便是王妃教他认字的。”
风清扬听得此言,忽叹息一声。乃诺就在佛堂中取了纸笔自己写好供词,与安淄生母读了一遍,道:“夫人可会写姓名?”
安淄生母点头:“姓名还是会写的。”
乃诺便请安淄生母签字画押,将供状收入怀中,告辞而去。出得佛堂,乃诺对风清扬道:“风大哥,我再去看看辅国将军同镯在做甚,你可要同去?”
风清扬却抬头望着佛堂上的匾额入神。
“风大哥?”乃诺再唤。
“乃诺,若华山派弃道入佛,你说能否解华山两宗之乱?”风清扬喃喃自语。
“啊?”乃诺莫名其妙地看着风清扬道:“风大哥,你胡说甚?”
“我胡说?我当真是胡说?武当派开山祖师张三丰,原本是少林和尚,入了道门方成一代宗师,那道门弃道入佛,又有何不可?”风清扬疑惑自语。
“风大哥,佛门就清静?”乃诺反问:“且不说其他,国师便是少林弟子出身,可是他都走火入魔把武功废了,至少你还没有被废掉武功。”
风清扬突仰头哈哈怪笑两声,负手飞身而去。
“风大哥,你又去哪里?”乃诺实不能放心,只得追着他离开周府。
风清扬好似鬼魅一般在大同的夜空下东飘西荡,乃诺被他引得疲于奔命,上气不接下气,正自烦恼之际,猛见风清扬脚步一停,仰天尖啸一声,掩面跪地哀声饮泣不绝。乃诺心痛,想伸手拉他起身,转念又停步,只在他身后守侯着。
夜风寒冷侵骨。
哭声哀恸绝望。
“何人在此喧哗哭闹?”远处传来呼喝之声。乃诺一听怕是巡逻的边军校尉,为免麻烦,赶紧去拉风清扬:“风大哥,快走,快走。”
风清扬却仍在哭泣,乃诺发急,背起他就跑。初到大同,人生地不熟,又加夜色昏暗,乃诺一时也不知跑到何处,闻得前方有梅香,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奔过去。身后果然传出边军校尉的呼喝追赶之声。乃诺抬头猛见不远处有梅树,便奋身奔前,一跃跳过墙头落入院中,院中竟是哭声更切。乃诺一愣,定神观望,才见那梅树并非在院中而是在院外,此院并非梅香所居。小院里竟也在办丧事。乃诺忙背着风清扬悄然跃墙退去,那知连着第二家也在办丧事,乃诺大呼晦气,赶紧再次跃上房顶,认清方向赶回梅香家去。夜深人静,钟信、石勇、梅香都已将息,乃诺与风清扬一同回房将息去了。第二日凌晨,众人被周府的丧乐吵醒,乃诺先向钟信禀报安淄生母供状一事。钟信沉吟一会,让石勇谎称是安淄好友,去周府替他为安淄上柱香。石勇领命而去,上香的同时静静观察与安淄有隙的辅国将军同镯。只见他倒也是真悲伤。周府送葬起行,辅国将军同镯及其寡姊孟县县君亦在送葬队伍之中。钟信驻立在梅香宅院的屋顶上,沉默地注视着周府的送葬队伍。梅香跃上屋顶坐在一旁陪着他。安淄开始下葬,送葬的队伍从府门直出城门,到底是宗室镇国将军,礼仪之重,从生到死都不能马虎。
“安淄在宗室当中,与公子是何辈分?”梅香抬头望着钟信,温柔地问。
钟信不语,只是那样负手沉静地望着。
“啊,我记得安淄说过,当今圣上,他都还要唤声叔叔,这样算来安淄便是公子的孙辈了。这算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吧。”
二月的冷风吹拂着钟信的长衫,梅香轻轻握住钟信冰冷的手。钟信欲抽手,却被梅香握紧,钟信亦不再回避。
“公子,此生是对不住你了,梅香来生再还。”梅香凝视着长长的,缓慢前行的送葬队伍,缓缓道。
“当年锦衣卫攻陷小塘池,是你趁乱解绳放我走。这一点,我感激不尽。”钟信终开口,轻声道。
“是你指引我向北逃,我听你话一路向北才活下来。是你救了我。”
钟信不再言语。
“公子,我家老爷原本也不想那样伤你的,老爷起初并不知你皇子身份,只以为你是一名寻常的锦衣卫指挥使。是任道远将你的皇子身份透露给少爷,少爷又告诉了老爷,老爷想不到你竟是皇子,恨乌及乌,那时才……你要恨也莫只恨老爷一人。”
钟信一听此言,忍不住讥讽:“你对南宫敬之倒是忠心耿耿如旧。”
梅香温柔一笑道:“我是老爷捡回来的孤儿,我虽不敢认他为父,在这心里,到底是父亲一般的存在。”
钟信沉吟良久,缓声道:“你虽是南宫家的人,但算起来是救了我两回。”
梅香仰望着他,温柔道:“公子啊,此生真的是对不住了,故人一个个远离,爱恨也随风了。梅香别无所求,但愿此次大同偶遇后,你能彻底放下心结,善待自己。来生,不敢求仙侣之位,但求环首以报。”
“那夜,若不是你拉着我的手,叫我撑下去,求我不要放弃,不要死……”钟信长吸一口气,凝望远方:“今日我也不会站在此处,更不会收了勇儿、风儿这两个不省心的徒弟。”
梅香一笑:“我观石勇倒是个省心的,风清扬却真是不省心。有事忙才好,瞬乎间便是一生一世。像我这般躲在大同,小心翼翼无所事事,但觉渡日如年。”
钟信面色略为柔和,若有所思。
梅香那双眼只是望着他,万般深情尽在此眸:“当年我那么求你,可你那手只是越来越凉,直到我诅咒般嘶哑地叫:公子,你若死了,南宫家必长驱直入京师,重立元帝!那一刻,你的手才突然颤动了一下,才渐至有力。你可知那时我是多么欢喜?你追查火莲堂,我曾无数次听韩堂主、听老爷咬牙切齿地谈论你,那时便忍不住心生绮思,想见一见能令韩堂主和老爷都切齿痛恨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可惜直至你为救人闯入小塘池,我们才算见着面了。那一瞬间,当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梅香,我有一事问你!”钟信忽道。
梅香轻叹一声道:“梅香还以为公子不会问,终于还是想问了。”
钟信抿唇远望,此时安淄的送葬队伍已渐渐远去,丧乐渐没。
“公子,想问甚?”梅香轻语。
“你……可是孤身一人到大同来的?”
“嗯。”梅香果断地答。
钟信似松了一口气,抽手,远望:“我们下去到大同城内转一转。”
梅香却望着他,认真道:“我若非一人到大同,公子将如何?”
“杀之。”钟信神情冷静,轻缓、坚定地说。
梅香笑了笑,起身遥望四方道:“小塘池一战,经已十五年了,南宫世家除了二老爷、少爷和我,也该死绝了。待我走后,便只剩二老爷和少爷。只是二老爷向来游离于南宫世家之外,南宫世家真正的遗属便仅得少爷一人。在公子心中,想必是想尽诛南宫世家的。”
钟信不语,飘身落地。院中,乃诺坐在院中等待,风清扬则站在梅树下发呆。见钟信下地,乃诺即时站起,梅香也随后飘落。
“国公爷,安淄已葬,可追查辅国将军同镯了吧?我想今日与石大哥先去明月楼探个究竟。”乃诺道。
“安淄已逝,其母想着陛下应当不太会追究他忤逆之罪,是以我们取证甚易。但同镯则不同,务必人赃并获方可。”钟信缓声道。
“国公爷放心,定人赃并获。”乃诺朗声道。
“梅香,你久居此地,可听说过同镯事?”钟信看向梅香,缓声问。
“同镯向来与安淄不合,争田夺产,仿似有不共戴天之仇。”梅香笑道:“安淄一逝,他也不用争了。”
“梅香姐姐,我听说同镯此人甚是荒淫,有否听闻他调戏妇女,强抢民女之类的恶行?”乃诺问。
“同镯调戏妇女?你说他荒淫怕是不差。但说他调戏强抢民女,恐怕大同城内的女子要奔走相告,欢喜雀跃呢。”梅香笑道。
“啊?此话何解?”乃诺惊问。
“他长相极美,女人望之生欢喜。每每乘车出行,大同女子皆恨不得掷果盈车。他若想要女子,直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梅香笑道。
“如此岂不是许多丈夫恨他?”乃诺皱眉道。
“许多丈夫纵然恨他,也奈何不得他。他一来有宗室身份,二来是女人主动勾蝶引蜂,地方官都睁一眼闭一眼的。”
“同镯平日会去何处流连?”钟信问。
“你若问安淄来去处,我倒也略知一二,同镯的话,从前事倒可去问孟县县君。”梅香道:“孟县县君是他同父同母亲姐姐,感情深厚,听周府仆役说,姐姐未曾婚嫁之前,同镯所有事皆是由县君打理的。”
“梅香姐姐,你这略知非是一二,至少是三、四了。”乃诺笑道。
“他是南宫敬之的贴身侍婢,这类事自然难不倒她。”钟信倒是认真道:“如此看来,同镯此人,表面荒淫,内里却是个极谨慎的,梅香若是不知,怕是要费一番功夫方能查访得到。乃诺,务必谨慎。”
“国公爷,乃诺明白。”乃诺点头道。
钟信点点头,看向梅香道:“大同风物,以何处最好?”
梅香笑了笑道:“大同边镇,也就是华严寺能一观罢了。”
“有何可观?”乃诺忙问。
“寺内藏有一部辽代皇后在寺庙落成时亲笔手书《华严经》,寺庙后院栽种满院梅花、桃花、杏花、梨花。倒颇值得一赏。”
“我还以为寺庙里有好吃好玩之物售卖呢。这些花花草草,昂哥哥倒是喜欢,我和我娘漂泊多年,最憎厌你们城里人以为好玩好看的此类物事。”乃诺笑道。
“我这两株梅树,你也不喜欢?”梅香叹息道。
乃诺抬头望着梅树,笑道:“这两株梅树倒是繁茂,但于我也不过尔尔。”
“公子,是要去看《华严经》还是赏花?”梅香问钟信。
“我于佛经不甚了了,既然寺内花树繁多,就去赏花。风儿,你随我去。”钟信看向风清扬道。
“是。”风清扬恭谨地应了一声,面上却仍郁郁寡欢。
“梅香,你此处可有剑?”钟信问。
“有一把剑,只是多年未曾用过,须得好生打磨打磨。”
“风儿,你去打磨宝剑。随后与我同去华严寺。”
“国公爷,那我先去会合石大哥。”乃诺说完告辞,前去周府与石勇会合。他在安淄的书房寻到石勇。
“石大哥,此处可寻到甚?”乃诺问。
“我寻思既然安淄与同镯互相上表攻讦,双方总该有些把柄在手,尤其安淄告同镯之事非同小可,绝无可能是随意委托他人访查得知。必是亲眼见了做实才敢上表的。但我在安淄书房仔细翻看都不曾发现,真是怪哉。”石勇皱着眉头说。
“石大哥,我们还是先去明月楼问一问吧。”乃诺道。
“好,我听你安排。”石勇道。
两人悄悄离开安淄书房前往明月楼,二人原以为明月楼在大同名声甚响,不料于街上问了数人皆不知,乃诺拍头悔道:“早知如此,该先问了梅香姐姐,她定知明月楼在何处。”
“那当如何?”石勇问乃诺。
“我们再寻人问问?”乃诺看向石勇道。
石勇笑笑,摇头道:“不可过多询问,免得三人成虎,打草惊蛇。”
乃诺点头,想了想道:“国公爷说要去华严寺,我和你去寺里问梅香姐姐。”
“好,我随你。”石勇道。
两人便寻人问了华严寺的路就过去,走到半途,忽听有女声唤:“诺儿。”
乃诺即时停步,惑道:“石大哥,你可听到有人唤我?”环目四顾,就见不远处有马车奔来,马车里有人掀帘向他招手。乃诺细看,欢喜道:“石大哥,果然是唤我呢。”
乃诺奔向马车,石勇也赶紧跟过去,马车在两人面前停下。有一美妇掀帘。
石勇与乃诺忙行礼问候,乃诺更笑道:“婶娘,您来了。”
美妇却甚是不悦:“诺儿,你虽入家门晚,但也同是我周家子孙,为何如此大事,不说与婶娘听。”
眼前人竟是周昂之母,云南纪氏女儿。
“不知婶娘所指何事?”乃诺估摸着美妇所言乃周昂认女之事,仍小心询问。
“你那昂哥哥不曾娶妻,何来两女?周家是高门大户,岂能如此儿戏?你父周义身为周家长辈,为何不教导劝阻昂儿?”美妇愠怒道。
“婶娘,听昂哥哥说两个女儿是宗室女,是陛下特意赐给昂哥哥的。”乃诺心中叫苦,更加谨慎道。
“陛下做事好无道理,不赐妻却赐子,我儿得罪他了?”美妇更加不悦道。
乃诺尴尬,不知如何回话。
石勇却笑道:“陛下虽赐二女与周昂,周昂还是可娶妻,两事并不相悖。”
乃诺脱口道:“昂哥哥不会成婚娶妻的。”
“你说甚?”美妇与石勇都瞪向乃诺,不约而同道:“为何周昂不会成婚?”
“我听昂哥哥说的。昂哥哥说此生有女足矣,绝不成婚娶妻了。”乃诺忙道。
“荒唐!快快去梅龙镇,我要亲自问他。”美妇气得面色煞白,怒对马伕道。
乃诺不敢拦阻,即退后一步目送马车过去,额上冷汗就下来。石勇看得奇怪,就问:“乃诺,你是否知些甚?”
“石大哥,你莫问了。我纵然知之亦不能说。此为昂哥哥私事,你若想知,便直接问昂哥哥好了。”乃诺举手抹汗道。
石勇笑道:“我还不至如此八卦,既是周昂私事,且待他主动说了再听。”
“就是,就是,我们寻国公爷去。”乃诺拉了石勇就走。
“诺儿!”身后,美妇严厉之声再次传来。
乃诺忙回头奔到马车前:“婶娘,何事?”
美妇从马车内取出一个长粗皮囊道:“这是老太爷托我从云南府带来的特产,我不去京师了,你替婶娘交给你父母。”
乃诺接过皮囊道:“谢谢婶娘。”
马车再次远去,乃诺一脸愁容看着皮囊,皮囊甚是沉重。石勇哈哈大笑,随手将皮囊拿过背在背上道:“我来背。”
“这皮囊定是婶娘原本要去京师送给我父母的,不想听着我说昂哥哥不娶妻,一怒之下便甩给我了。”乃诺愁道。
“周昂得女之事也确是有些奇异,只是到底是他人家事,我也不好多说。走吧,走吧,去华严寺寻梅香姐姐去。”石勇道。
乃诺也怕提此事,就赶紧点头,两人抓人问了华严寺去路,便奔过去。钟信待风清扬磨了剑,便与他及梅香一同出门前往华严寺。从周府到华严寺信步而行大约是半个时辰,安淄往生的水陆法会亦安排在此,此时寺庙上下正在预备法事,谢绝生人入内。钟信也不想打扰僧人,三人便绕到后山门,闻着花香,看着出墙白杏、繁茂艳梅,早春的粉桃,悄然跃上墙头。墙内,是层层叠叠,仿佛望不到尽头的繁花似锦。仰望,是令人心旷神怡的蓝天白云。
钟信抽出风清扬手中握着的剑,那剑剑刃隐隐生辉,剑柄古朴还锈刻着蒙古铭文。钟信低头凝视,缓声道:“这把剑应当有些年月了吧?”
梅香笑了笑道:“这把剑是南宫世家第三代家主人佩戴,虽不是家传宝剑,但也是前朝皇帝所赐御剑。南宫家剑虽多,我唯独喜爱这一把,老爷见我喜欢就赏给我了。”
钟信持剑,跃入花树之间,剑光闪过那一刹间,直似龙绝长空,云旗逶迤。钟信的剑法愈是出神入化,风清扬却愈是气馁沮丧。梅香双眸只盯着钟信的一举一动,一招一式,沉醉爱溺。
钟信一舞终了,树下传来石勇、乃诺欢呼拍掌,原来他们亦到了此处。风清扬却是面色愈加难看煞白,钟信将剑递还给他。
“师父,我不配再握剑。我这一生也舞不出这样的剑法。这套华山剑法,明明每一招每一式我都烂熟于心,可是我却舞不出您这样的剑法。”风清扬跌落树下,绝望道。
钟信轻叹一声道:“你如此丧气,我亦不懂如何救你。有些事或许只能顺其自然,静待转机。今日之剑,只望你日后能忆起。”
“是啊,便如我在大同等待十三年,居然就等到了公子。有些事急不得。”梅香温柔道。
“梅香姐姐,我有一事问你。”乃诺奔过来高声道。石勇亦在其后。
“何事?”梅香道。
“你可知明月楼在何处?”乃诺问。
“明月楼?”
“姐姐亦不知?想来也是,姐姐如何会知妓院之地。”
“明月楼并非妓院,只是一座普通绣楼。”梅香道。
“啊?那,那为何来祭拜安淄的客人会说是娼妓所在之地?”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金针密密缝,一生无穿着。或许身为绣娘的她们,间中会为了养家活命做些其他事吧。”梅香道。
“梅香姐姐,明月楼在何处?”
“明月巷。”
“明月巷在何处?”
“乌织街。”
“乌织街在何处?”
“城东。”
“梅香姐姐,你一句说完多好。”乃诺笑道。
“慢些说,方能与公子多相处些时日。风清扬想快,我却是想慢。”
两人正说着话,远处传来孩童的嬉笑声。过得一阵,便见几个可爱小沙弥跑到花园追逐嬉戏。钟信微微一笑,向树林深处走去。
梅香跟了过去。
风清扬在原处。
石勇摇摇头,拉着乃诺走了。
钟信走到花林中的一条灌溪旁停步,这灌溪宽约六尺,深约四尺,从高处向低处垒建,溪两旁及底部皆由石头铺就,溪水清浅见底,偶见小鱼摆尾嬉游。此时,正有一布衣少年在溪涧清理乱石淤泥。
脚步声惊动少年,少年抬首。
钟信赫然停步,盯着少年。
梅香紧跟而上,握紧他的手。
少年看着钟信,笑道:“大官人为何盯着小的看?”
“你,是这寺庙里的和尚?”钟信脱口问。
少年笑道:“大官人,我有头发呢。”
“你,你是何人?”
“我是这华严寺的花工,我家自辽代起便世代为华严寺的和尚栽种花草,这后山遍地花树皆是我家所种。”少年微微一笑道。
“你姓甚名谁?”
“大官人为何想知我姓名?”少年笑问。
梅香笑道:“他复姓令狐,单名一个溪字。”
钟信眉头一敛,看向梅香,愠怒道:“你如何知道?”
少年笑道:“梅施主年年月月都来华严寺上香,又爱来此观赏梅花,是以认识多年矣。”
钟信手在发颤,梅香握得更紧,远处,风清扬缓缓而来。
“令狐乃山西大姓,历朝历代都出过不少名流先贤的。”梅香又说。
“是啊,我爹爹也是这般说,但他又可惜独有我们这一支不争气,只是替人栽花种草。我倒是觉得栽花种草很快乐。”少年笑道。
钟信不语,面色却愈发难看。
少年见钟信不语,就道:“大官人,您自便,小的还要清理碎石。”
“天寒地冻,莫受冷了。”梅香说。
“多谢梅施主关心。不妨事的,我自小做惯了。”少年说着低下头继续清理碎石淤泥去了。
钟信回身远走,风清扬愣愣望着,停在原处。直走了数十步,钟信猛甩开梅香的手,颤声喝问:“你,你说你是孤身到大同的?”
梅香直视他,良久,轻问:“你想杀之?”
钟信双手指尖只是颤,说不出话来。
“我仔细查过才挑了这家。这家唤做令狐的甚是宅心仁厚,夫妻二人连生三女独缺儿子。夫人日夜于华严寺祈福,忽有一夜于斋房门前见他于襁褓中啼哭,如获至宝,以为天意垂怜便抱回家中抚育。还说待他满了十六岁,便选一女相嫁守家。但他愈长愈大,容貌愈加可人,性情又温柔讨喜,三姊争风吃醋,俱不肯外嫁,没奈何,父母便答应待他年满十六,三女尽嫁与他。”梅香微笑道说。
“荒唐,胡闹!”钟信冲口而出,自遇着梅香,冲动渐频。
“喂,谁在上面放水!”背后忽传来少年的惊叫。
梅香一惊,拉着钟信回奔灌溪。眼前人影闪过,溪水泼面。少年被风清扬从奔腾水中拎起落在梅香与钟信面前。还不待问话,少年已跳起望向高处叫道:“谁在放水?”
几个小沙弥做着鬼脸从高处奔下,嘻笑跑远。少年奔过去揪住其中一个小沙弥衣领,却是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就放他走掉,复返身向风凊扬恭身一拜道:“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风清扬看了溪涧一眼道:“这水倒不甚急,你应当不会被冲走。”
少年笑道:“偶尔会与这些无父无母小沙弥玩耍。不过还是要多谢大侠相救之恩。”
“他类你。”梅香望着钟信,忽轻语。
钟信赫然泪盈,转身疾行。直到远处,梅香折身挡住去路,紧握他双手,恳切道:“答应我,绝不杀他。”
钟信猛将手一甩,梅香就跌了出去,呕出数口鲜血。
梅香抹去嘴色鲜血,凛然道:“你若杀他,我就把你那物烧了,让你永生永世带着残缺之身游荡于尘世。”
“你!”钟信怒极难言。
“你若杀他,我就叫人杀了芸娘替你生的儿女。我知你破火莲堂时,芸娘已有孕在身。”梅香步步紧逼。
“叫人,你们南宫世家还有何人可叫?你一个侍婢,难不成还能驱使你家二老爷、少爷替你杀人?”钟信失控喝道。
“我还能找生死判以及其他江湖武林的杀手,你有本事就把整个武林灭掉!”梅香毫不示弱道。
“你当我不能?”钟信凛厉道,额上青筋爆出,举掌就朝梅香劈去。梅香不闪不避,竟挺身欲硬挨一掌,钟信猝然停掌于半空,久久方才恨恨甩手。
“当年若非老爷过于固执,定要选个天佑元帝的吉日下手,我也不敢冒险与你相会于地牢,效仿前辈大侠沈白行事。我虽不能救你,也终归为你留下血脉。”
钟信厉笑:“我已有后,何须你多此一举!”
“你拊心自问,当时可知芸娘有孕在身?”
“那你明知芸娘有孕,却还来辱我,你,你,好一个蛇蝎妇人!”钟信浑身颤抖,失控厉喝!
梅香长叹道:“我也是多年后听来往大同的火莲余部闲言碎语,方知公子有后。这心实是欣慰的。再说我不过一名侍婢,若不如此又怎能与你尽享鱼水之欢。你当时虽被镣铐铐了手脚,但那身体终归诚实,也是享过欢乐的。”
“休再胡言!”
“我不再胡言,你也莫要视他为耻,想要杀之。”
“那你就不该带我来华严寺。”
“可梅香又想公子明白梅香心意。我不敢在老爷掌心救你是真,但我爱你也是真。这份心意,即便去了奈何桥,也敢跟芸娘争短长。”
“你敢对芸娘不敬,九泉之下我也不饶你。”钟信厉喝。
梅香温柔一笑,轻声道:“我如何会去跟她争短长,我若要争,当初就先偷偷告诉你芸娘是韩堂主的女儿岂不是好?”
“你当时便知我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
“自然是不知的。”
“嘿,既如此,你怎会想到告诉我?更何况即便你告诉了我,我也不会爱你。”
“我便是这般推想公子的心思,想来我终究不过是一个地位卑贱的侍婢,如何能与小姐相争,自然只能在老爷的虎威之下尝点甜头罢了。”
“你,你,你……”钟信气得浑身发颤,哑口无言。
梅香伸手轻抚其胸,温柔道:“公子,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得。华严寺的斋饭好吃,我与你去讨份斋饭吃去可好?”
“你哪里是侍婢,只怕南宫敬之当年也被你玩得团团转。”钟信恨道。
“梅香也就是仗着公子善良正直方敢如此放肆。在老爷面前是断不敢行差踏错的。公子啊,是梅香对不住你,奈何桥头,想必也无缘再会了。所有怨所有恨,看在溪儿面上,都放下可好?”梅香紧握钟信双手抬头凝视着他深情道。
钟信闭上双眼,此时此刻的他,手足冰冷,失魂落魄,实不知该如何自处。
少年从灌溪旁跑来,笑道:“梅施主,你与这位大官人还真是才子佳人,天生一对。哎哟,好冷,我要回去换件暖袍了。”
“是冷的,快去换吧。”梅香微笑道。
风清扬望着钟信与梅香,忽道:“师父,师娘太柔弱,竟是梅香姐姐的面容与你更相配呢。”
钟信睁目,啼笑皆非道:“风儿,你也胡说八道。”
风清扬竟十分认真地说:“师父,徒儿不曾胡说。徒儿在想师父您历经磨难而忠直不改,想必是心中有情之故。徒儿也想与贞妹成婚,尝一尝那尘世的情份。”
“不许!”钟信面色一沉,断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