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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锦衣异志录 -- 天煞穆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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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锦衣异志录Ⅴ】第二章节

钟信带着石勇、乃诺、风清扬一起去的大同。大同因是边镇,钟信又身份特殊,为免边军生疑惶恐,四人皆换了一身闲服悄然前往,入城之前先寄托了车马,再徒步入城。却没料到甫到大同就遇着意外,镇国将军安淄居然经已死了。望着周府门口两个大石狮子都披着的白色丧幡,钟信转身走了。

石勇追上去道:“师父,我们去何处?”

“先租个清静院子住下。”钟信看了一眼只是一直安静地跟着他们走来走去的风清扬,缓声道。

“国公爷,我们去市坊租房吧。”乃诺蹦蹦跳跳地说。

钟信点头。乃诺就奔到风清扬面前,拉着他的手笑道:“风大哥,莫忧愁了,跟我去寻房子去。”也不理风清扬愿意与否,拉着他就跑。风清扬也随他跑。

石勇看着,不由得也叹了一口粗气道:“师父,风大哥何时才能打起精神来?”

钟信不语,却莫名想起自己从前那十年的绝望孤寂岁月,若没有兄皇的垂怜,若没有眼前这个徒弟……风清扬将来会如何,他真不敢断定。

比起京师来,大同太小,仿佛只是一瞬间,四人已来到市坊。乃诺有些失望地看着在大同百姓眼中极之繁华热闹的市坊。

“大同到底是边镇,比不得京师繁华,最重要是保家国万里平安。”石勇拍拍乃诺的肩膀笑道。

乃诺笑道:“非大同不好,是我在京师久了,忘了跟母亲漂泊无定的日子。边军为保我大明万里江山,长年在此驻守,我还有何可失望处。”

“就是,就是。先去寻个好住处住下要紧。”石勇笑道。

四人在市坊流连,缓缓行走。忽听得有人在声声地唤‘公子’‘公子’‘公子’,直到第三声,钟信才意识到那声声轻唤似是在唤自己,便停住脚步循声望去。一个粗布麻服却面容清怜的女子坐在街边,面前置放着一个钵盂,里面有些铜钱宝钞,显是旁人可怜给的。女子见钟信望向她,眼中顿闪光芒,钟信却怔住。

“公子,是我,我是梅香。”女子颤声道。

“梅香?”钟信喃喃疑问。

“是,公子,是梅香。”女子泫然泪下:“公子还记得梅香,太好了。”

钟信却突然浑身颤抖,转身疾行。

“公子,公子不想完璧归赵么?”女子急声道。

钟信猝然停步。女子艰难从地上爬起,石勇忙上前扶住。

“公子,梅香的家便在前面几步路,请公子务必来一趟。”

钟信不动。

梅香流泪道:“公子,残缺之身,九泉之下如何面对父母?”

石勇微愕看着女子,钟信拂袖疾行。乃诺不知所措地看着钟信好一会,赶紧跟过去。风清扬还站在原处发呆,乃诺又返回身拉着他走,又叫石勇:“石大哥,走了,走了。”

石勇回头望着钟信远去的身影,又回头看女子,女子哀恸眼神令石勇心生怜意,就道:“这位姐姐,你且稍等,我会劝他回来。”

“我等不得了,再等怕要见不着,你就叫他回来吧。”梅香悲伤道。

石勇回头看越走越远的师父,几经沉吟,断然道:“这位姐姐,是何物定要交给我师父,我替他去取?”

“你是公子的徒弟?”

石勇重重点头。

“好,好,那你跟我来,跟我来。”梅香紧紧拉着石勇的手就走。

石勇指着钵盂道:“钱,钱,姐姐,你的钱。”

梅香回身捧了钵盂,又紧紧拉着石勇的手走了。梅香的宅院居然不在市坊,而是周府后门对面小巷里的一个小小四合院。石勇微愕地看着眼前的整洁小院,望着小院内盛开的一左一右两株一红一白的梅树,红梅树下有石椅石桌,再看看身旁粗布麻服的梅香手中钵盂,疑惑道:“梅香姐姐,你家祖居于此?”

“非也,十三年前辗转落脚于此。”

“此处房价在大同应当不便宜吧?”

“自然是不便宜的,不过我来此时还有些本钱,只是近些年坐吃山空,我又不会纺纱织布,只好出去乞讨为生。”梅香温婉地说。

“哦。目今大同房价比当年又贵了吧。”石勇笑道。

“不知呢。当初这房也不是买的。”

“啊?”

“原主人是一对父子,见我是一介女流想要骗我,被我一刀杀了,占了这院子住下。”梅香平静道。

石勇愣住了,先前梅香还我见犹怜地落泪,却不想手中竟有人命血腥。

“我原是小塘池南宫世家主人的侍婢。”梅香幽幽道。

“姐姐是南宫敬之的侍婢?”石勇脱口而出。

梅香看着石勇,露出一丝欣慰笑容:“你果然是公子的徒弟。当年南宫世家覆灭,府中人死的死,逃的逃,许多人从贵州府逃往云南府、安南司,皆被抓住杀了,我只管往北逃,离贵州府愈远愈好,结果便活下来了。”

“你这般说与我听,不怕我再把你究送官府?”

“当初叫我往北逃的便是公子,他不会杀我的。”

石勇又看了梅香一眼,心觉师父与此女定有些纠葛,竟不好再问,只说:“姐姐到底有何物要交与师父?”

“我活到目今也油尽灯枯了。这物我自从小塘池逃出就一直带在身边仔细保管,原想着再见不着公子,便要冒死去一趟京师。想不到公子居然就来了。”梅香喜悦道:“定是我日夜祈祷感动上苍,老天便让公子来到大同与我相见。”

石勇望着这四合小院,忽道:“梅香姐姐,我们初来乍到,还不曾寻到住处呢,若是不嫌,我们便租你这院子住下可好?”

“好,好得很。”梅香连连点头,落泪而笑道。

“我们住在此处,你直接将那物交给师父更好。”石勇自作主张地说。

“只怕公子不喜,但我又忧心公子百年归老,残缺之身无面目见父母,更加过不得奈何桥投胎转世,还是要交还与他。”

“好,我去跟师父说,劝他定来此处住下。”石勇一拍胸脯高声道:“姐姐且稍待,我去去就来。”

“你知公子去了何处?他可是先行走了的。”

“你放心,大同又不甚大,我一嗓子下来,管叫整个大同都听到。”石勇咧嘴一笑道。

梅香失笑:“你倒是个有趣之人。”

“姐姐稍待。”石勇说着就奔出门去,梅香却并不曾听到叫声,虽觉奇怪,亦甚期盼。

石勇循原路返回到市坊,果见乃诺就在原处等他:“石大哥,你可回来了,快走吧,我们寻到住处了。”

“在市坊?”石勇大眼一瞪问。

“若依我意当然在市坊,但国公爷见了那唤做梅香的女子之后便不肯了。”

“我也寻到一处绝佳住处,快带我去见师父。”石勇说。

“石大哥,你曾跟我说,公事上要以公称,可为何此次前来大同,你声声皆是叫国公爷做师父?”乃诺问。

石勇嘿嘿笑道:“我实不曾与师父这般亲近办案,从前都是一堆人,不似此次,我们四个皆是最亲近之人。风大哥自然是叫师父做师父的,我自然也是徒弟,你也是我师弟了,自然也可以叫师叔呢。”

乃诺却摇头:“不可以的。此次随国公爷出京,爹爹特意交待我说公私须得分明,在外还是应当叫国公爷。”

石勇把眼瞪圆瞪大望着乃诺,好一会更是大笑道:“想不到我比你先入锦衣卫,你却比我懂得公私分明。是我错了,定改口。”

“好,我们一起都叫国公爷。”乃诺咧嘴笑道。

“走吧,走吧。”石勇反倒拉着乃诺快快行走。

钟信租下的四合小院也在周府附近,只是在右侧巷道内,离梅香所居倒也不远。石勇进来时,钟信与风清扬居然都呆站在院中出神。石勇抬头打量小院,小院虽也干净,院中却半片绿叶也见不着,远不如梅香那处干净整洁,梅香四溢。

“师……国公爷,我寻着一处更好居处,我们去那里住。”石勇说。

“更好居处?在何处?”乃诺忙问。

“就在周府后面,梅香姐姐住处。”

钟信微敛双眉道:“就在此住下。”

“国公爷,那里真比此处好,院中还有两棵一红一白的梅树,您向来喜爱梅花,这里却一片绿叶也见不着。”石勇说。

“我们不过来此办案几日,看甚梅花!”钟信拂袖道。

“便是几日也须住得舒服,活得精致方才不坠国公爷之尊。”石勇却说。

“不去,休得再言。”钟信断然道。

石勇看钟信坚决,也不多说,走过去双膝一跪伸出双手就将钟信拦腰抱住。钟信发怒,猛举掌欲打,石勇把头一抬,脖子一梗道:“师父,我知你这一掌打下来我定是死了,但我还想您随我去梅香姐姐那里住。”

钟信听石勇言语,如何还打得下去,面色一沉道:“松手。”

“师父,后门易出奸情,前朝戏文里都有唱,那墙头马上都是在后院出的。梅香姐姐那有梅树。梅香姐姐在大同住了多年,定知周府内情。梅香姐姐说她是南宫敬之的侍婢,可见您与她定是旧识,不管当年您与她是因缘还是孽缘,既然多年后见着了,便一并解决了的好,梅香姐姐还说,若是再见不着您,她就打算闯上京师呢。”石勇紧抱钟信,一字一句分析入理道。

乃诺边听边点头,接道:“石大哥说得倒是有道理。”

风清扬在院中转了一圈,缓缓道:“好闷。”

“师父,您看,风大哥都不喜在此,就去梅香姐姐处吧。最多不过住三、五天,你就算百般不喜万般不悦,忍忍也就过去了。”石勇仰头求道。

“国公爷,您要是不去梅香那里住,不如就还到市坊住吧,我也方便去逛逛市坊给爹爹买些礼物。”乃诺笑道。

“你镇日只会给你爹爹买礼物,你爹要这多礼物么?”石勇回头瞪着乃诺道:“我老早便想问你,你这习性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我自小和我娘漂泊四方,我娘那时连买个银饰插在头上都不敢,生怕被人认出后追杀没了命。目今算是安定下来了,可我娘却变成真男人,我除了能给我爹买,还能给谁买。”乃诺摊手道。

“你爹也是男儿汉,如何要这多礼?”

“谁说男儿汉就不要礼?”

“那也不是你这般买些稀奇古怪的物什……”

“休得啰嗦,要走就走。”钟信忽道。

石勇一听,大喜,跳起身道:“师父,不,国公爷,我们走。”

乃诺见石勇与钟信走了,再看风清扬,还是站在原地发呆,就走过去拉着他也走了,四人来到梅香宅院门前,闻到阵阵梅花的清香,风清扬都不由得长吸一口气,喃喃道:“果然好香。”

此时一阵冷风吹来,红梅白梅随风而落,瞬间便落在门前遍地。钟信环望四周,周府外围聚居的也多是富贵人家,宅院比起市坊的小门小户,自然是阔大得多,梅香这处经已算小的,石墙木门,古朴雅致。石勇上前敲门。

“来也。”院内传出梅香喜悦之声,木门打开,梅香双眼便望向钟信:“公子,请进,请进。”

四人跨门而进,梅香伸头出去左右望望,才退回来关上木门,返身道:“男左女右,左边有两间厢房,你们正好两人一间。右边由我住一间,另一间是客房,间中会有客人来住,赚些使费。”

“梅香姐姐,你并非日日去乞讨?”石勇问。

“客人不来就去讨些银钞来用。”梅香说。

钟信不言不语,自去推门入屋。乃诺拉着风清扬道:“风大哥,我与你同宿。”

风清扬却站在院中抬头凝望梅花,手中缓缓的不停动作,乃诺仔细看着,知他正在比划剑法。正欲开口,就见风清扬眉头皱起,愠怒自语:“缘何连朵梅花都斩不中?这剑法到底有何用?”

“风大哥,先把心放下吧,你这般强行修练,与国师何异?国师就是这般走火入魔,武功都废了。”乃诺叹道。

风清扬低首不语,只是呆站树下,乃诺摇摇头,先行入房洗漱更衣。钟信换了一身白色闲服出来,伸手摘了一枝梅枝指向风清扬:“来比试一下。”

风清扬抽出腰中宝剑,举剑就斩。

“休得粗鲁,剑是兵器中的君子,你既学剑,出手亦要有君子之风。”钟信手腕一转,梅枝就贴在风清扬的剑上,轻声道。

风清扬手一颤,眼中竟有怒意,更加举剑毫无章法地怒斩钟信手中梅枝。钟信面色一凛,突然抄起梅枝就朝风清扬的手打去,那一下又重又疾,竟把他右手虎口抽出一条裂痕,血就渗出来。风清扬呆呆地望着虎口渗出的血珠,突然左手抓住剑刃,双手狠狠一折,‘叭嗒’一声,剑刃断成两截,他瞪着断了的剑刃良久,狠狠将之弃于地上,也不管自己左手被剑刃割伤出血。

“你是恨这剑,还是恨自己是华山派弟子?”钟信缓声问。

风清扬赫然抬首瞪着钟信:“我恨你!”

这声音之厉,把刚从房中出来也换了一身黑色闲服的石勇、乃诺吓住,抬首直勾勾地看向两人,却不敢前行。

“明明是同一本书,为何他们却越学越……?”风清扬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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