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锦衣异志录 -- 天煞穆珏
可是我查各王,子嗣不旺哈。哪里来的那么多?
嘿嘿, 梅香居然给国公爷也生了个儿子. 哈哈!
史学界【半壁江山入藩府,明亡皆是宗室皇室昏暗荒淫】这类历史结论而做的宣传。
明未宗室人数跟清未满清宗室人数不会相差多少。更何况清未人口号称四万万,清宗室人口不可能比明宗室还少。
又看了几章明白了
我看到一个说法说是明末被杀的朱元璋后人有200多万
200万?你先计算一下明清各个皇帝有多少后代,再做个基本分析。
另:勿再回贴,此为小说地带,讨论历史请另开贴。
喜欢的,安静看小说就好。
“师父,为何不许?”
“你心中只有武功,只有华山派,你娶贞儿,便如那民间为了救人而冲喜罢了。我贞儿何辜,要做你的冲喜娘子。”钟信道。
“若当初师父肯答应我与贞妹在一起,我便能与贞妹双修,或许徒儿早有新的天地!”风清扬微忿道。
“你说来说去,还是把贞儿视做你武功精进的棋子。”
“当初我也是喜欢贞妹的,是您不许我与她成婚我才避开她。虽说武功于我是首要之事,但我与贞妹相爱又有何不可?”风清扬不服气道:“师父,您当初为何定要反对?”
“你与贞儿年龄相差甚大,如何能嫁?”
风清扬冷笑道:“师父您何曾问过徒儿生辰年岁?”
钟信一怔,道:“当年在定州你与贞儿初见,贞儿虚岁也不过十岁,你与她一眼望去,便是叔侄模样,难不成你也是十岁孩童。”
风清扬问:“师父,徒儿想问勇师弟今年多大年岁?”
“勇儿今年二十有五了。他当年入京正好是双十年华。”
“勇师弟与郡主相差六岁而成婚。我跟勇师弟同岁,与贞妹不过差了十岁,为何就不能在一处?这世间还有相差一个甲子的夫妻呢。明明便是师父不肯倾心教我,护我,师父您为何不肯倾心教我护我?定是知华山派剑宗气宗内讧不断,瞧不上他们之故,也因此才不肯让贞妹嫁给我。”风清扬负气道。
梅香掩口失笑道:“风清扬,你好歹也是江湖武林新起的少年英侠,为何说话如此幼稚可笑?”
“师父,你不肯让贞妹嫁我,我也不敢不遵从您的心愿。弟子心意已决,就去找别人来爱好了,弟子告辞。”风清扬说完,向着钟信倒头便拜。
“风儿,莫要胡思乱想,快起来。”钟信敛眉道。
“弟子就是要起行。”风清扬起身道。
“我不说走,你不准走。”钟信断然道。
“那师父让我娶贞妹。”
“莫说我从前便不答允。目今你经历华山派两宗内讧,以致神智混乱,我也不能让贞儿嫁给你。”
“我不是疯人,师父您为何就是不信我!”风清扬叫道。
“待你心绪平复再与我说话,在此之前,不许离开我半步。”钟信拂袖道。
风清扬握拳咬唇,显是气鼓鼓的,倒也听话不离。
“好啦,好啦,你们两师徒都消消气,我们去寺里要些斋饭来吃。”梅香笑道。握紧钟信的手向寺庙走去。
风清扬原地不动。
钟信回首,严肃道:“还不跟来?”
风清扬这才迈步。
乃诺与石勇去往城东寻明月楼,走到路上忽见有两家人在治丧,更有两家妇人就在大门口高声喊冤。乃诺左右看了一下,奇怪道:“这两妇人倒是怪,就在门口喊冤给谁看呢?”
石勇笑道:“给东厂番子看。”
“啊?”
“东厂有监督百官之责,东厂番子自然也就要四处打探官员行事方能监督百官,若直面官员询问,人人皆是好官。自是躲在暗处寻访才好。”石勇笑道。
“原来如此。那我们看到了,是否也要报给国公爷?”
“自然是要的,不过先把明月楼之事办好要紧。”
乃诺点点头,二人加快脚程赶往明月楼。明月楼果然如梅香所说是一家绣楼,不但有绣娘,还有门面卖绸。两人刚站定就有一位明艳妇人笑盈盈过来邀他们入座:“两位客官可是来定货的?”
“此处有何货可定?”乃诺好奇地问。
“我们明月楼是大同最好的绣楼,有大同最好的绣娘,可为家中诸人刺绣出最好的衣裳手绢鞋袜等物,只要是客官想得出来的图样我们皆可为您绣出。”妇人边为两人沏茶边说。
乃诺来了兴致,追问:“您是明月楼的老板?敢问如何称呼?”
妇人一笑:“我是掌柜。二位客官唤我一声月娘便可。”
“你这有恁好看图样拿来我看。”乃诺说。
“客官且稍等。”月娘沏好茶,转身入柜台取出一个锦盒放到乃诺面前,锦盒打开,原来里面放着厚厚一叠绣好的方正图样。各种花草云纹,赏心悦目。
“您说这里是大同最好的绣楼,莫非周府诸将军县君亦到此定货?”石勇取了几幅图样,边看边问。
月娘叹息道:“我这里还真有为镇国将军安淄绣的衣裳,只可惜将军已逝,衣裳也无人穿着了。”
“听说你们这里的绣娘,以青荷姑娘为最佳?”石勇握着一块绣有桃花李花的图样缓声道。
“客官可是想绣这幅桃李纷芳?”月娘不答,反问。
“若是青荷姑娘不在此处,我们便走了。”乃诺道。
“客官不像是大同人氏。”月娘道。
石勇点头:“我们从南方来大同做生意歇脚,听说有青荷佳人在明月楼,故前来相问。”
“青荷姑娘已觅得佳婿离开明月楼,这流言说辞多半不确的。”月娘笑道。
石勇眼现精光,直视月娘道:“不知掌柜以为我们听得甚说辞?”
“定是有人以为我们明月楼是藏污纳垢的娼优之地。”月娘微笑道。
“原来不是。”乃诺笑着拿出一幅图样递给月娘道:”我想要绣这幅山水图。”
“客官好眼光,这山水图是明月楼开楼以来最好的绣款。每年都有人预订。”
月娘接过图样道。
“我们在大同最多逗留五日,可能绣好?”
“客官放心,三日即可。”
“只是青荷姑娘已去,还有何人能比她绣得好?若无此绣工,我却是不收货的。”乃诺指着图样道。
“客官放宽心,这幅图样并非青荷所绣,绣娘便在楼里。”月娘笑道。
石勇把手中桃李纷芳图递给月娘:“那我也绣一套吧。”
“哎哟,多谢两位客官。”月娘喜笑颜开。
“你这里的绣娘可会绣白衣暗纹?”石勇问。
“只要客官说得出,都绣得。”
石勇起身道:“不知可否让我们参观参观各位绣娘手艺?所制成衣款式?若是真好,便订个十套二十套也是可以的。”
“自然是要的。两位客官请跟我让二楼。”月娘见来了大生意,更加殷勤。
石勇和乃诺在二楼看了成衣款式,又特意看了安淄定制的那套衣裳。果然针脚细密,绣功与其他人相比,尤胜一筹。
“此为青荷离开明月楼前所绣最后一套衣裳,可惜将军盛年折戟,这衣裳竟成遗物。”月娘叹息道。
“请问将军衣裳是否皆是青荷所绣?”石勇道。
“这等闲服确是青荷所绣。”
“那辅国将军同镯可有来明月楼定制衣裳?”
月娘道:“近些年来青荷专接两位将军的定制衣裳,生意最好。她当日成婚,我原本还想劝她继续在明月楼当绣娘,无奈夫家不肯自家娘子再抛头露面,只得忍痛让她离去。”
石勇点头,看过成衣,又在月娘带引之下将楼内绣娘皆看了一遍,并无令人生疑之处,便不再逗留,与月娘预订了十套衣裳,二套婴儿袍服,商定五天后取。
离开明月楼,乃诺长叹一声,笑道:“不曾抓到把柄,倒先花了宝钞。”
石勇咧嘴一笑:“你居然定了五套衣裳,是要送给谁?”
“自然是爹娘各一套,婶娘和昂哥哥各一套。”
“还有一套自己穿?”
“还有一套是送给陛下的。我们来到大同,自然该买些礼物带回去送给陛下。”乃诺笑道:“你亦定了五套,又是送给谁?”
“自然也是爹娘各一套,宁儿一套。另一套送给师父。”
“还差一套。”
“送给邵太妃的。”
乃诺点点头笑道:“石大哥想得好,是该给邵太妃送礼。”
“太妃老了,眼也盲,儿女又不在身旁,实是凄凉之人。宁儿身体不好,我这做孙女婿的,自然要多孝敬老人家。”
“宁儿姐姐为了石大哥甘愿为妾,这份情意也甚是令人感动。”
“宁儿自是极好的。”石勇得意地笑道:“我也是极好的。”
乃诺哈哈大笑道:“石大哥,你倒是半点不谦虚。”说完抬头望望天,见天色渐暗,又道:“石大哥,你我要不要再到城里各处打听打听?”
“我听你安排。”石勇道。
乃诺思虑再三,缓声道:“石大哥,其实此次来大同,最麻烦便在于我们不能到处打听,此事若传出去,陛下颜面怕是不好看。我意只有盯梢跟踪一途了。”
石勇一笑点头道:“天快黑了,我们先回去禀报国公爷。”
乃诺又想了想道:“石大哥,我们要不要去那两户喊冤的人家去走走?”
“莫分心。大同离京师不远,若东厂番子已知此事,过得几日必会有钦差到大同来办事。”
“好,我们先回去。”乃诺说完忽飘身上房。
石勇抬头笑道:“你作甚?”
“我从房顶跑回去。”
“你欺我轻功不佳?”
乃诺咧嘴一笑:“是啊。”
“好,你在房上飞,我在地上跑,看谁先到家。”石勇哈哈大笑道。
乃诺双眉一挑,嘻笑前奔。两人一上一下,欢快奔跑而去。
“救命,救命!”
巷道中传来女子的呼救声。乃诺在高处听得清楚,看得清晰,抽出腰后师父柳佐送的玉拂尘就奔过去,拂尘丝一扬,向那抓着女子的高壮大汉抓着女子的手臂狠力一抽,大汉惨叫一声撒手,乃诺旋即将女子置于身后,向男子厉喝一声:“大胆狂徒,居然敢光天化日之下强掳妇女!”
“我几曾强掳妇女,她是我娘子!”大汉高声叫道,见乃诺清秀好欺,复又扑过来拉扯女子。
“官人救我,救我。”女子惊叫躲在乃诺身后。
“这个婆娘不守妇道,我抓她回去教训,你休管闲事。”壮汉向着乃诺喝道。
乃诺略微愣神,却见石勇奔了过来,一拳照面打得壮汉好似染坊一般,随即听得石勇喝道:“是你家娘子又恁地?难不成爹娘不曾教你这腌臜货何谓男女授受不亲?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与娘子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两位官人,救命,救命!”女子哭求道。
那壮汉见石勇凶狠,拔腿就逃,被乃诺一拂尘抽去,倒地大呼痛煞。石勇顺手扯了他的腰带,将他好生绑个结实。
那壮汉见状大叫:“这婆娘当真是我娘子,不守妇道,私自出门抛头露面,你们为何要多管闲事?”
石勇看向女子,虎眼一瞪道:“他所言可真?快快从实招来,若有不实,一体送官府究治。”
女子跪地大哭道:“两位官人,他实是奴家夫君,但他恁是凶狠薄情,竟要将奴家卖了换钞。奴家抵死不肯,趁隙出逃,却被他抓住。”
“听你口音是大同本地人?”石勇又道:“姓甚名谁,是哪家女儿?”
“奴家姓宋,在家排行第二,家人皆呼二妹。求官人救我。”
乃诺有些为难道:“只是你与他确是夫妻,不知要如何方能救你。”
女子哀哭不止,扯着石勇衣角不肯起身。
“你且先带我们去家,待我们查得实情禀报官府替你作主。”石勇道。
乃诺疑惑道:“石大哥,难道真的要休夫?此事连哈密伯这般尊贵人家也做不得,她?”
石勇看向女子道:“我且问你,你可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是。”女子坚定道。
“他卖你,可有凭证?”
“凭证放在家中,事急临忙,不曾带在身边。”
“好!”石勇双掌一拍,看向乃诺道:“乃诺,你记实了。太祖高皇帝立大明律,有典雇妻妾一节,其中有云:凡将妻妾受财典雇与人为妻妾者,杖八十。”
“可即便杖八十,也无休夫之说呢。”乃诺道。
“我大明王朝律法严谨繁复,定是有条款可借用的。只是我一时也想不起。车到山前必有路,先去家再说。”石勇笑道。
女子听石勇说法,生出半分勇气,爬起身向石勇道了个万福:“请官人务必救奴家,奴家感激不尽。”
“带路,带路。”石勇揪起壮汉喝道:“快走!”
壮汉哪敢多嘴,快步前行,三人跟于后。去到家中一观却是家徒四壁。乃诺皱眉,看看壮汉模样道:“明明力壮如牛且在盛年,居然家徒四壁。定是平日好吃懒做,不事生产之故。”
石勇环视四周,虽见家徒四壁,但家中却有精密织机一台,又见墙壁挂有衣裳,针线密缝竟也不比明月楼的绣娘差。
石勇指着衣裳道:“这是你织绣的?”
“妇道人家,除了会织绣剪裁之外,也无别事能干了。只是夫君不争气,恁是做得再多,也争不得几两银钞养家。”女子泣道。
“明明男儿汉要养妻活儿,他却要你养?”乃诺怒道。
石勇走上前去细看衣裳针线,忽道:“你这绣功可是有人教的?”
“奴家原也是明月楼出来的,曾跟明月楼最好的绣娘学过织绣。”女子道。
“明月楼最好的绣娘可是唤做青荷?”石勇问。
女子点头道:“正是青荷姐姐。两位官人识得青荷姐姐?”
乃诺微‘啊’一声道:“我们才从明月楼来,听说青荷姑娘与周府辅国将军同镯相……相熟?”
“并非如此,青荷姐姐与将军并无私交,只是为将军织衣绣裳。”女子道。
乃诺叹息,自言自语道:“看来是以讹传讹到不堪入目地步。”
“你这绣工比明月楼目今的绣娘都好,倒是想让你替我绣几件衣衫,只是我逗留时日恁短,你一人做不来。”
女子喜道:“我与青荷姐姐同绣,两日便能绣得一套衣裳。不知官人逗留大同几日,要绣几套?”
那被绑着的壮汉一听,面露忿色,大叫道:“你又不守妇道,抛头露面。”
女子气道:“你但凡有个好人样赚得银钞养家糊口,我又何须抛头露面?”
“你镇日在街上东奔西走,我吃了多少笑话,有何人肯请我作工?”
“我只是去见青荷姐姐,兼且替客人送衣裳,你又不肯替我送。”女子怒道。
“便是青荷那贼妇带坏了你,待我寻得一日将她打杀!”
石勇一听,反手就是一掌抽在壮汉脸上,喝道:“你不好好养妻活儿,居然想着打杀人命,我先把你打杀了。”复又向女子道:“你说他要卖你,可是真的?”
壮汉痛得倒吸一气,却不敢呼叫。
“便是真的。”女子走入里屋,从里取出一张字据递给石勇:“他将奴家以百两银子卖给马大户家作妾,奴家抵死不肯,他便对奴家拳打脚踢。”
“好,有此凭据,至少可打他个屁股开花。”石勇笑道。
壮汉一听,脸色就变了,但看石勇虎目圆睁,又不敢说话。
乃诺忽恍悟道:“石大哥,我也想起了。我大明律法也是有合离一说的。若夫妻不相和谐而两相愿离者,官府准许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我不合离,我为甚要合离?”壮汉大叫道。
乃诺盯着壮汉皱眉道:“这却是个难处,若男方就是不肯合离,却也就是不能离。当初哈密伯家女儿便是如此。幸得后来夫君死了,方有机会与国舅爷做了外室,听说还生有一女。”乃诺说这话时,那眼就放了精光,瞪了壮汉一眼。壮汉骤觉脊背发凉,吓得禁声。
女子亦是面色惨然道:“求两位大官人救命。”
“你娘家何处,且先送你去娘家暂住避此凶顽。”石勇道。
“我娘家却是城外乡下。”女子忧心道。
乃诺向外望渐暗天色道:“如此倒是不太方便。”
“青荷姑娘居于何处?”石勇又问。
“青荷姐姐在城西有一铺面,奴家倒是可到那里暂避。”女子道。
“好,我们送你过去,兼且看看青荷姑娘手艺。”
“多谢两位官人救命之恩。”女子行礼,感激道。
待女子收拾停当,两人送女子出门,临行前,石勇解了捆缚壮汉的腰带,壮汉爬起,看三人离去,又不敢追,眼里就露出恨意来。女子带两人去到青荷家前,果是一家前店后院的绣坊,此时正有一女子在店内织布,旁边有一沉稳年轻男子在台上剪裁布料,想来便是月娘所说的青荷郎君了。女子替乃诺与石勇引见,双方见礼,女子也向青荷求助,青荷自是应允,又请石勇、乃诺到里屋看衣裳样式。石勇相中一套带云纹的青衣白裳,请二女织绣,讲定三日后取。私事谈定,石勇又问起安淄与同镯之事,青荷坦然相告,与明月楼掌柜月娘所述并无二致,两人也就不再过多逗留,趁天色未暗,告辞离去。女子感激二人相救,执意相送出门。
临行前,石勇认真对女子道:“姑娘,切不可背夫出逃。若是背夫出逃,按律是要杖一百,从夫嫁卖的。凡事皆有出路,只莫与律法相抗,得不偿失。”
女子惊出一身冷汗,感激下拜道:“奴家不识法度,幸得官人提醒。但请官人救奴家一命。”
“姐姐放宽心,石大哥最是人好心善,定会护你周全。”乃诺笑道。
女子再次下拜,两人相辞而去。回到梅香住处天已全暗了。院内闻着饭菜香味,梅香正在厅堂摆放酒菜。
乃诺喜道:“梅香姐姐,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可是饿了。”
梅香笑道:“我买了酒,今晚不妨大醉一场。”
“国公爷和风大哥呢?”石勇问。
“公子在书房罚风清扬抄书呢。”梅香笑道。
“风大哥做错甚事,要被罚抄?”乃诺笑道。
“今日我们在华严寺一游,公子要风清扬背书,风清扬却总是背错背混。公子便叫他回来抄书。我听了半日恁是奇怪,风清扬乃武林中人,为何公子要他背诵栽种花草之书,这书与其让风清扬背,莫若要别人背。”梅香笑道。
“师父那书恁是奇特,说是花草之书亦可,说是武学之书亦可。”石勇笑道。
“哦,所谓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之意?”梅香笑道。
“应当是吧,只是师父不教我,我也不懂。”石勇道。
“你去请公子出来用膳。”梅香笑道:“我到厨房把东坡肉盛来便好。”
“有东坡肉啊,我喜欢。”乃诺开心道:“以前跟着娘亲四处漂泊,难得吃口肉呢。”
石勇笑道:“乃诺,你还真像宁儿跟我说的,白头宫女话旧事,整日唠叨从前苦处。”
“常思旧事,方知新生不易,要珍惜。我娘说的。”乃诺笑道。
梅香卟哧一笑,转身去厨房,石勇便去请钟信、风清扬出来厅堂就餐。风清扬一脸惆怅放下手中笔,恭请钟信出门。众人围坐桌前,斯文而食,安静饮酒。
梅香看着石勇笑道:“你这大个,想不到饮起酒来恁斯文。”
石勇咧嘴笑道:“我原在家乡也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只是师父好安静,我家娘子也不堪吵杂,我也跟着斯文安静了。”
“孺子可教。”梅香看了一眼风清扬,笑道。
餐后,乃诺去帮梅香收拾,风清扬再回房中抄书,石勇服侍钟信沐浴更衣,一边向他说起今日行踪。
“明月楼有安淄定制遗物?”钟信穿上一身青衣,缓声道。
石勇替他梳理长长白发,应道:“是的,师父。”
钟信轻叹一声道:“安淄到底是宗室镇国将军,你明日一早去明月楼将遗物赎出交还给夫人。”
“好的,师父。师父,徒儿还有一事相问。”
“你说。”
“宋二妹铁心要与丈夫仳离,可有法子?”
钟信笑了笑道:“看来你大明律不曾学精,回京师后要老老实实坐下再好好看一回书。”
石勇眼光一亮:“原来有法子?”
“大明律妻妾殴夫一条中也有定夫殴妻妾律。夫殴妻,非折伤,勿论;但若殴妻至折伤以上,便有机会仳离。只是折伤须妻自告乃坐。先行审问夫、妇,如愿离异者,断罪离异;不愿离异者,验罪收赎。夫殴妻至死,坐绞。”
“师父,何谓折伤?”
“骨折。”
“哎呀,忐狠,居然将弱女子打至骨折方能离异?”石勇叫道。
“是以要夫妇和顺,相敬如宾呢。”
石勇猛点头:“我对宁儿便是如此,便如夫妻敦伦,宁儿稍有不适,我连动都不敢动。”
钟信哈哈大笑。
石勇梳着长发,忽惊喜道:“师父,您这头上有黑发了。”
钟信一怔,回首望着石勇。
石勇起手拨下一根黑发递给他,欣喜道:“师父,您看,真的是黑发。”
钟信接过石勇手中那根前黑后灰的长发,愣愣地望着。
石勇仔细替他再找,却遍寻不着了,悔道:“师父,徒儿不该拔的,就一根。”
钟信轻叹一声,缓缓道:“勇儿,陪为师出去走一走。”
“好。”
大同真的不大,华严寺去过一回也好找,漫漫延延的花树林里有亮光,有笑声,钟信坐在能望到那家人厅堂的树上,静静地望着厅堂内其乐融融的场面。石勇发急,他跳不上去,只好从树底爬上去伸长脖子跟着望。忽然,他惊讶地看了钟信一眼,又望过去,再望过去,终至乖乖坐在树杆上,没敢说话。灯光灭了。其他人都入房将息,令狐溪从厅堂走了出来,呆呆坐在院中望着院外参天大树。钟信闭上双眸陷入冥思,院中那孩子的一呼一吸都清晰地传入心耳。石勇望向师父,又望望院中的少年,再次安静以待。
“娘,今日那位公子定是娘日夜思念的心上人,溪儿可说得对?从前溪儿还不信娘的话,今日见了方知单单那皮相便不负娘亲这多年的相思了。娘,溪儿会好好活下去,您曾经说过,教给溪儿的南宫世家武功足够令溪儿自保,希望溪儿不要涉足江湖武林,溪儿会听娘的话,老老实实做个栽花人。娘,你真好看,你和公子真是天生一对。”令狐溪一边流泪,一边笑着望夜空喃喃自语。
钟信心痛如绞。
“溪儿,夜了,睡吧。”屋内传出慈母关切之声。
令狐溪跪下,深深三叩首,起身,回屋去了。石勇愣了好一会方才想明白,令狐溪下跪叩首的方向正是周府所在的方向,确切地说是梅香所在的方向。可惜他听不到令狐溪说甚,只是回望师父的那一刻,心被师父眼中的深痛刺得生痛。那一刻,好恨自己那双在夜色下可望得分明的眼睛。
钟信拂袖离去。
石勇紧跟而去。
李龙现身在夜色中的小院前,手中握着安淄留在明月楼的衣裳。第二日一早,石勇与乃诺一早便到明月楼去赎安淄留在明月楼的衣裳。
“昨夜周府来人经已赎走了。”月娘眉开眼笑道:“还赏了明月楼好些宝钞。”
石勇与乃诺也不曾在意,向月娘告辞,按乃诺之意去盯梢跟踪同镯去了。两人原以为会因此拖延三人返回京师的脚程,不料只盯梢了不过一日,两人便见同镯于当日午夜时分在接到一封书信后偷偷离开了王府。令乃诺与石勇大惑的是同镯去的地方竟是青荷姑娘的小绣坊。就在青荷将同镯放进门不过一刻,另有一人亦偷偷前来。虽身着男装又黑纱掩面,但从行路姿势石勇仍看出是名女子。
“乃诺,你进去看,我在门口守侯。”石勇低声道。
乃诺点头飞身上屋顶,看女子急步走进后院左厢房,乃诺追过去在屋顶揭瓦下望,便见屋内一男一女急切拥抱间衣帛尽碎,男子拥抱女子倒卧地上,登时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翻滚交缠之际,女上男下,娇吟喘息直冲乃诺耳际,乃诺虽禁不住面热心燥,却更添怒火满腔,愤而破窗而入,起手就点了两人身上穴道。女子赤条条倒在男子身上,身下竟还相联。
‘呯’,房门被推开,钟信跨步而进,身后跟着的,是李龙和石勇。
钟信目视当场,面色铁青。
乃诺有些意外看向李龙道:“龙大哥,你怎生来了?”
李龙微微一笑道:“乃诺,解开将军穴道。”
乃诺解开地上男子身上穴道。男子醒转,惊恐看着四人,却在下一瞬间迅疾坐起身将女子紧抱在怀中。石勇深叹一声,拾起衣袍遮掩两人赤体。这两人,男子便是奉国将军同镯,而女子也不是别人,便是石勇在周府见过的同镯寡姊孟县县君。镇国将军安淄向正德所告,正是奉国将军同镯与寡姊孟县县君淫乱。如此宗室丑事,怎不令正德怒极攻心。
“同镯,你可知我是谁?”钟信缓声问。
同镯惊魂定,方抬头细看钟信,面色渐变,久久方道:“我虽不曾见过你的容颜,却也听人说过你,你是皇帝陛下的叔叔……”
“我是你甚么人!”钟信喝道。
同镯低首不语。
“将军,按宗室辈份,你还须称国公爷一声叔公。”李龙看向同镯,轻笑道。
“混帐东西,与自己亲姐姐淫乱不算,竟被那卑贱奸狡绣娘算计得被人卖了还当她是恩人!”钟信喝道。
同镯不敢置信道:“叔公,你,你是说青荷姑娘出卖我和姐姐?不可能,我,我向来待她不薄,这院子还是我打本替她买下,她如何会害我?”
李龙笑道:“将军,那青荷倒也不曾害你,只是算计你和安淄而已。”
“石大哥,你也知此事?”乃诺惊讶道。
石勇摇头:“我先前看龙兄弟陪国公爷来此都吓住了,如何会知。”
“事情回头我细说与你听,今夜且先把将军与县君之事理清,快马呈报京师,让陛下放心再说。”李龙看向乃诺笑道。
钟信瞪了同镯一眼,拂袖离去。石勇忙随他离开。乃诺待要解开县君身上穴道,被李龙制止:“解开将军穴道即可。”
乃诺便只解开了同镯的穴道。
李龙向同镯道:“将军,且将县君放到床上去,请将军随我们到厅堂。”
同镯起身先将县君置放床上取被盖紧,再自行穿衣随李龙与乃诺前往厅堂。厅堂上钟信已坐定,面色阴沉。李龙请同镯坐在左下首,又叫乃诺准备纸笔抄录,再向石勇低语。石勇点头大步出门,再回来时手里已拎了绑得如棕子般的青荷夫妇扔到堂下,宋二妹一脸惊惶跟在身后跨进厅堂。
石勇先问宋二妹:“宋姑娘,你老实答我,可知青荷姑娘有何作奸犯科之事?”
宋二妹惊道:“奴家实不知姐姐犯了何事,奴家当真只是到姐姐家避难的。”
李龙微微笑道:“宋姑娘不必惊怕,有事说事,无事自不会冤枉你。且先在一旁站立。”
宋二妹偷望了石勇一眼,见石勇点头,赶紧低头跟他走到书桌后站立。石勇也坐下帮乃诺抄录。同镯面色惨然低首坐着,不言不语。
乃诺提笔望着李龙好一会,见他不语,忍不住开口问道:“龙大哥,你说与我听听,到底是恁回事?莫非你已将此事来龙去脉理得一清二楚?”
李龙向同镯拱手道:“将军,对不住。你与县君收到的信是我逼青荷写的。”
“甚信?”乃诺莫名问。
“相思信。”李龙笑道。
“啊?”乃诺更加莫名其妙了。
李龙望向钟信道:“国公爷,陛下怒极攻心,我不欲陛下久等,先行逼青荷写信诱使将军与县君到此。”
钟信轻叹,点头。
李龙看向同镯,温和道:“将军,你与县君但凡有一人今夜不来此地,我都决定劝国公爷回转京师向陛下禀报,当做恁事不曾发生。可惜将军与县君连安淄头七之期都不肯忍过。”
同镯额上冷汗直冒,不敢直视李龙。
“龙兄弟,你为何会逼青荷写信?”石勇疑惑道。
李龙笑了笑道:“安淄留在明月楼的衣裳。”
“啊?”乃诺和石勇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们从明月楼走后,我也进去了。我问楼里的掌柜月娘,安淄的衣裳是何时定制,掌柜说是一个月前所定。我又问她绣好之后是安淄派人来取,还是明月楼亲自送去王府?掌柜说向来是衣裳完成三日内若安淄不派人来取,便由青荷姑娘亲自相送过府。我再问青荷是何时离开明月楼,掌柜说是半月前。最后又问掌柜,青荷从前可有打算离开明月楼,掌柜竟说全无征兆。”李龙笑道。
“龙大哥,我还是不明。”乃诺皱眉惑道。
“安淄所定衣裳至少在半月之前已绣制完成,为何将军不派人来取?青荷姑娘也不送?”
“为何?”乃诺直盯着李龙追问。
“要么是安淄别有他事忘了,要么是安淄根本不知有此套衣裳。”李龙道。
乃诺抬头想了又想,还是不明所以。
“安淄与同镯不合已久,却为何前些日子方才攻讦同镯与县君淫乱?”
“因所知不久?”乃诺问。
李龙一笑点头。
“安淄是如何得知?”钟信缓声问。
李龙看向跪在堂上瑟瑟发抖的青荷道:“青荷姑娘,是你讲与安淄听的吧?”
同镯猛盯着青荷。青荷浑身发颤,惊惶低首无语。
“你不说,我便自行推测一番。大同离京师不远,若按时日算,从安淄得知此事到下决心上表攻讦,再到将奏折递送京师摆在陛下案头,前后大约便是半月光景。”李龙道:“也即半月前你离开明月楼另立门户之时。”
“青荷姐姐,青荷姐姐另立门户之事,连我亦有些惊诧。”宋二妹忽颤声道。
“为何?”石勇停笔问。
“只因,只因青荷姐姐曾说她将来最想做的事是做掌柜执掌明月楼。”宋二妹怯怯地看了青荷一眼,低声道。
“将军,绣娘青荷这套绣坊你可曾出本钱?”李龙望着同镯问。
“出了的。”同镯沉吟良久,抬头道。
“为何将军会与一个绣娘购买宅院,显然不是为了将她当做外室。”
同镯偷望了钟信一眼,方才低声道:“是青荷说安淄查到我与姐姐私会之处,还说替我想了办法,请我打本与她买下那座宅院,明面当是她们夫妻二人的绣坊,暗里做了我与姐姐的金屋。我思之甚好,便打本替她买下那座宅院。”
“置办宅院全是将军出的本钱?”李龙轻言细语地追问。
“非也,我出了一半,另一半是青荷多年省吃俭用存下来的。”
“将军就不疑她是勒索你?”
“她若是要勒索我,何必自出一半银钞?”同镯道:“她对我说有了心上人,想早些自立门户,求我与她出一半本钱。我见她诚恳,也就信了。”
李龙点点头,轻道:“将军与县君一事,她如何得知?”
同镯叹息道:“也是命中注定与她有这段孽缘。我姐姐自小好锦衣,我常在明月楼为姐姐定制衣裳,即使姐姐出嫁亦不曾停止。怎知她与我姐夫家族有些渊源,常于我姐夫家中走动,被她识破姐姐许多衣裳是我定制。但她非但不以为忤,还帮我与姐姐互相传递心意。直至姐夫病逝,更替我与姐姐安排尽解相思之所。”
“将军是否为报答她,从此便只要她为你缝制衣裳?”李龙问。
同镯点头:“不时亦会额外打赏她。”
“她多年为将军安排妥当,将军不疑有他,也在情理之中。”李龙微笑道:“将军可知安淄是何时开始要青荷姑娘织绣锦衣?”
同镯摇头。
“据明月楼掌柜所说,去年中秋灯会之后,安淄方才出现在明月楼,并请青荷姑娘为自己织绣锦衣。”李龙道。
“龙大哥,我还是不解。青荷姑娘为何要向安淄说出将军与县君一事,安淄抓到将军把柄,她迟早都会失去将军这个幕后金主。岂非得不偿失?”乃诺问道。
李龙笑道:“话说至此,便又回到安淄最后那套衣裳上了。”
“那套衣裳到底有何奇怪?”李龙话音刚落,石勇的声音都传过来。
“我昨夜取了衣裳即时便将衣裳拆了。从中得到一封信。信中是安淄向青荷立下婚书,约定将奉国将军同镯击败之后纳她为妾接入王府。此信拿在手中不安全,倒是缝在衣里最好。”李龙笑道。
同镯面色煞白,直视堂下怒喝:“青荷,你,你当真将我出卖?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这般对我?”
青荷猛抬头道:“将军待我再好,我也不过是一个今日不知明日事的绣娘。但安淄愿纳我为妾,将我接入王府,保我一生衣食无忧。我自然要向着安淄。将军与亲生姐姐淫乱之事都做得,我为何就连安淄的妾都做不得?老天不公,我偏要做得。”
“不对,青荷姐姐你怎会想要做将军的妾?你不是为了夫郎方才想要自立门户的吗?”宋二妹惊疑道。
“你与青荷姑娘是老相识?”石勇问宋二妹。
“三年前我入明月楼做绣娘与她相识的。那时她已是明月楼工价最高的绣娘了。城里达官贵人迎送嫁娶所制礼服,一半皆是请她织绣。”
“那你可曾听说她日后想要自立门户?”
宋二妹若有所思,恍然道:“不曾。只是听她说想做掌柜。”
“如此便有蹊跷。”李龙笑道。
“你既要做安淄的妾,为何还要与此男子结亲,骗同镯与你买绣坊?”石勇瞪了青荷身边男子一眼,对青荷道。
那男子与青荷跪在一处,脸上除了惊恐便是一片茫然。
“是安淄要我稳住他。好等京师来了钦差捉奸在床,令他无一丝借口狡辩。”青荷恨极道:“哪曾想安淄竟比他先死了。”
“那,那你这夫郎又算甚?”乃诺奇道。
“他是我的弟弟,生下来就又聋又哑,只会做衣裳。我不想带他入王府受欺负,只想在我入王府之后,给他一个绣坊,让他余生有靠。”青荷道。
“你也忐狠!”乃诺惊叹道。
“将军无人伦之念,我便狠些又怎地。可恨安淄,竟喝酒冻死了。让我白下了一番勾引的功夫。”青荷面不改色道。
“想必去年中秋之夜,你与安淄初相见。”李龙笑道。
“正是。”
“只是那一夜相见亦是你刻意安排。”
“那又如何?”青荷把头一昂道。
李龙笑道:“我向来尊敬与众不同的女子,你很好。”
青荷一愣。
李龙面色一凛:“只可惜,你不该参与算计勒索宗室,对宗室大不敬。”
青荷长叹一声道:“事已至此,青荷亦知死罪难逃,只是我这弟弟毫不知情,但请不要连累他。”
李龙看向钟信:“国公爷,陛下心急如焚,我想明日一早便呈送密折入京。”
钟信看了同镯一眼,缓缓点头道:“同镯与县君软禁在府,等待圣旨。”
同镯面色剧变,滚地下拜道:“叔公,同镯不能回府,若被爹娘得知,爹娘要气死。”
钟信作色,石勇忙道:“国公爷,便请将军与县君在梅香姐姐处居住如何?”
乃诺亦忙点头:“是啊,是啊,梅香姐姐不是还有一间空厢房么?”
“大同离京师不远,密折递送进京可直达陛下手中,最迟不过三日便有结果,将军即不想入住王府,那就暂居别处吧。”李龙笑道。
同镯见钟信不作声,惴惴不安。
钟信长叹起身:“回梅香处。”
李龙即道:“将军,门外有马车恭候,请将军起行。”
石勇、乃诺起身将供状交给李龙。同镯入厢房将昏睡的县君抱出随钟信出门。
宋二妹惊惶道:“你们,你们要走了?那,那我们……”
石勇看向李龙道:“龙兄弟,你看?”
“乃诺,送青荷姑娘到衙门去,另两人暂居此处。”李龙道。
乃诺答应。李龙与石勇出门,石勇赶车趁夜离去。李龙孤身一人别去他处。同镯与县君入住厢房,房门紧闭不出。早膳都是梅香亲自送入房中的。乃诺从衙门回来,半途遇着李龙也向周府方向去。
“龙大哥。”乃诺追上去叫道。
李龙回首,一笑,停步待乃诺追上,与他并肩而行。
“龙大哥,你好生厉害,我根本不曾想到安淄的衣裳居然是破案的关键。”乃诺一脸崇拜地说。
李龙笑了笑道:“你多历练几年就能想到了。”
“可你与我一般年纪……”
“我虽与你同年,但自小受母亲教导,而你入锦衣卫不过一年。实是相差一辈有余。”李龙笑道。
乃诺想想亦笑道:“龙大哥说得是。我须得加把劲方能赶上龙大哥。”
李龙一笑道:“我赶来大同多日不曾入眠,目今尘埃落定,着实要好好将息。”
“那快走,回梅香姐姐处将息。”
“这梅香到底是何人?”李龙缓声问。
“她是南宫敬之的侍婢,认得国公爷。”乃诺道。
“哦……”李龙轻应着,笑笑不再言语,脚程加快。两人回到梅香住处,一进门乃诺便见着风清扬呆站在院中,眼睛直直盯着右厢房安淄住处,此时正是同镯软禁之处。李龙自去拜见梅香。乃诺望着风清扬惑道:“风大哥,你看甚?”
风清扬双眼仍直勾勾盯着厢房,喃喃自语:“这世间竟真的有姐弟相爱之事。”
“风大哥,这可是有违人伦的大罪。”乃诺忙道。
风清扬赫然回首盯着乃诺,道:“姐弟相爱有违人伦,师兄弟自相残杀难道就不是违备人伦,可又如何?可又如何?”说到此处风清扬仰天怪笑:“原来从古至今,这人间世就从不曾禁绝过此等荒唐把戏,可我竟为此如丧考妣,呼天抢地以为遭遇了多么创巨痛深之事,真正荒唐之人是我!”
乃诺皱眉道:“风大哥,你,你说的为何我听不懂?你为何会荒唐?姐弟乱伦,师兄弟自相残杀难道不是创巨深痛之事?当年我娘谋反导致举族灭门,更与我爹爹生离,我娘每每思之都椎心泣血,直如万箭穿心。”
风清扬冷笑道:“你终究乳臭未干,不能知我心意。”
“风儿。”房内传来钟信声音。
风清扬高声道:“师父,徒儿要走了。”
房内沉默良久,钟信开声:“你决意要走?”
“是,师父。徒儿要如师父一般历经红尘,亲自了悟。”
“风儿,如我一般历经红尘有何好处?”钟信语气中透着些许悲凉。
“师父,徒儿定能向您证明,我华山弟子能练出剑气合一的华山剑法。”
“风儿,那你当初为何要拜我为师?”
风清扬沉默良久,问道:“那师父可有办法教我剑气合一的华山剑法?”
“为师还不曾想到。”
“既然师父也想不出,那由徒儿去想就好。毕竟我才是真正的华山弟子,有责任光大我华山派。”
更久的沉默之后,再次传来钟信的声音:“你即心意已决,为师不再拦你。”
又生了?好生养
风清扬下跪叩首。
“但为师希望你过两日再走。”钟信轻声道。
风清扬抬头:“师父?”
“两日都静不下心来吗?”钟信反问。
风清扬沉吟低首,终点头道:“好,徒儿在此等两日。”
这日午后,石勇与乃诺重新去到青荷的绣坊,却见绣坊门前一堆屎尿,臭气熏天。乃诺与石勇跃墙进入后院,见四处房门皆紧闭,尤其厅堂亦是紧闭。看来是有人前来闹过事。
石勇站在院前高声唤:“二妹姑娘。”
厅堂大门缓缓打开,露出青荷弟弟警惕面容,看到石勇乃诺,才回过头去,过得一阵宋二妹惊惶未定的走出来。
“他过来闹事了?”石勇问。
宋二妹连连点头,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
“去衙门告官。”乃诺道。
“衙门告官,当真便能离异?”宋二妹颤声问。
石勇挠头道:“有些难。”
宋二妹失声哭泣。青荷弟弟听不到他们说甚,但见宋二妹哭泣,忙过来递了一方手帕,又咿哑地用手示意乃诺与石勇入内。
“也并非一点法子也无。只是不知姑娘下不下得狠心。”石勇道。
宋二妹一听有法子,即时眼睛发亮,忙抹了泪向石勇下拜:“求大官人救我。”
“我大明律中有一条,若夫殴妻至折伤,妻主动告官坚求离异的,官府准许离异。”石勇道。
宋二妹思虑半晌,抬头坚定道:“奴家坚求离异。”
“你既心意已决,那就回去激怒你那夫郎,只望他下狠手,届时便去衙门告状即可。”石勇道。
乃诺微敛眉道:“石大哥,万一失手打死可怎么好?”
石勇仰头想了想,向乃诺道:“乃诺,你来做宋姑娘。”
“啊?”
“我们来推测一番该如何被打方能伤而不死?”
“哦。”乃诺应了声,走到石勇面前,两人比划来比划去,不知不觉就过了半个时辰,把细节教与宋二妹,又千叮万瞩一定要引男子到院中,如此在必要时两人才好救人。宋二妹记下,返回家去。乃诺与石勇偷偷跟随在后以做接应。果然,院内传来男子的怒吼及女人尖叫声,乃诺飞身上屋顶,小心盯着院内。只见宋二妹抢了院中一根木棍要打男子,被男子暴怒中夺过一棍打下来,宋二妹抬手假作要抢,那棍重重打在左手臂上,登时就惨叫一声转身就逃。男子追过去就要抓宋二妹的头发,乃诺抄起碎石猛击男子膝窝,男子膝盖一软跌倒在地,宋二妹趁机逃走,大哭大叫着向衙门去了。男子再次爬起追出门,乃诺与石勇若疾若离地跟上,半道上见衙役奔来将男子锁住,两人方松了口气,偷偷去衙门看审,听围观民众谈起,方知衙门坐着审案的正是巡抚大同都御史王纶。
“听说此人向来以严厉严苛著称,前些日子便有两名衙差因公事失当被他重责杖死了。”围观者中有人低语。
乃诺与石勇互望一眼,继续看审。果然宋二妹状告夫君虐打,更有新鲜折伤呈堂。王纶再传唤左邻右舍,皆指男子平日好吃懒做,稍不如意便对妻子又打又骂,酒醉撒泼。男子急辩解,称自己并非好吃懒做,实是妻子抛头露面,自己受人嘲笑寻不到活干。宋二妹当堂大哭,说自己又纺纱又织绣,做好了衣裳却无人送货,夫郎每日只知吃酒,醉得稀里糊涂,便是去送衣裳却又送错,倒赔了无数银钞。不得已自己才深一脚浅一脚去送,说到伤心处,就在公堂叩头叩得头破血流,坚求离异。男子大怒,扑过去掐住宋二妹的脖颈要同归于尽。王纶见男子竟敢在公堂动手,毫无礼法,惊堂木一拍,喝令衙差动刑将男子打得哭爹喊娘,随即判两人离异,各不相干。虽是闹轰轰,终究得偿所愿,石勇和乃诺也着实松了一口气。官司既了,宋二妹去医馆医了折伤,随即回家收拾行李。只是行李收拾停当,举目视之,却不知要去何处,一时十分凄凉,就落下泪来。
“宋姑娘,还有何事放不下?”石勇见状问道。
宋二妹抹去眼泪道:“一时伤怀,大官人勿怪。”
“可是要回娘家?”
“若是回娘家,怕气死爹娘。”宋二妹思虑半晌道:“奴家听说大同梅龙镇上有皇庄开设,这皇庄与京师皇庄一般有许多手艺人聚集,我思来想去,唯有去梅龙镇投奔皇庄方有一线生机。”
乃诺哈哈一笑,点头道:“姐姐想得好,梅龙镇皇庄确是极好落脚处。”
宋二妹道:“大官人,青荷姐姐当真会死?”
“对宗室不敬,死罪难逃。”石勇道。
“青荷姐姐那弟弟忐是可怜,又聋又哑,以后可还有活路?”宋二妹忧心道。
石勇想了想道:“那就让他也去梅龙镇皇庄落脚。”
“明日一早我就带他出城。”宋二妹道。
“如此却是不可。须待圣旨下来,若不受连累方走得。你受伤也不方便离城,便无住在一处,到时再一起走。”
“只是我住在绣坊,怕又被打上门来。”宋二妹为难道。
“这几日紧闭房门就好。”石勇道:“走吧,我们送你过去。”
宋二妹曲膝欲跪,被石勇扶起道:“宋姑娘不必多礼了,趁夜黑风高我们赶紧离去,免晚了走不得。”
宋二妹点头,三人趁夜赶去绣坊,青荷弟弟正站在院前望眼欲穿,看到三人安全回来,方露出笑容,咿哑着唤三人进屋。石勇再三嘱咐两人紧闭房门,待他再来带他们离开大同。三日后,巡按御使带着圣旨来到大同。
同镯、县君赐死。
青荷绞,青弟赦。
死去的安淄竟也被处罚,命开棺验尸以庶人礼葬之。
众人想不到正德如此严厉,钟信更是感到意外。巡按御使宣读处置安淄与同镯的圣旨后,就赶去大同衙门,颁旨王纶下巡按御使逮问。
夕阳下,飘起了细雪。
风清扬背着剑,一身行装准备离去。这三日除了接旨时出来过,余时皆在房中的钟信再次出来,此次他的手中握着一本极薄的册子。
风清扬恭敬下跪,叩首:“师父,徒儿真的要走了。”
李龙此时也从厢房出来。自到梅香家,便与乃诺住在一处,此时亦走出房门,从回廊处绕向厅堂,经过钟信厢房时还停下看了一眼房内。房内书桌上有一本薄册,与此时钟信手中那本将要递给风清扬的并无二致。李龙来回看了两眼,微微笑了笑,走了过来,倚靠在厅堂边的木柱上,望着钟信与风清扬师徒。
“老大人的书太深,你们华山派俩位师尊的书则太杂太乱。这三日我为你取其精义写出一篇千字花赋,若有一日你能参悟,便可为华山剑法助力。若不能参悟,就看作是一篇逍遥世外、栽花种草,成就梅妻鹤子之书亦可。”钟信将册子递给风清扬,缓声道。
风清扬双手恭敬接过放入怀中,向钟信叩了三个响头,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身后传来梅香的咳嗽声,竟一时断不了。钟信的手指尖在抖,只是望着风清扬背影,没有回头望梅香。
石勇于心不忍,就道:“国公爷,我们带梅香姐姐进京,请太医救治吧。”
“我心脉已衰,救不了了。”梅香微微笑道,轻声道。
李龙走过来把住梅香腕脉,点头道:“确实救不了了。”
“你年纪轻轻,居然会医术?”梅香笑道。
“我自小亦有学医,每当回京师都会在太医院浸淫些时日。”李龙笑道。
“龙大哥,你还有甚不会?”乃诺一脸崇拜地问。
李龙笑道:“不会织绣、不会栽花种树,不会生孩子。”
乃诺大笑。
李龙看向梅香道:“虽说救不得,却也并非即时而亡,倒是有些岁月要走的。”
石勇眼光一亮:“龙兄弟,那你说可还有多长岁月可走?”
“三、五……”
“三、五年,三、五十年?”石勇即道。
“三、五个月。”李龙说。
“啊,真不能再多了?”石勇看了钟信一眼,急道。
梅香微微笑道:“够了。我是十五年前就该死的人,多活了十五年呢。有三、五个月料理后事,足够了。”
乃诺欲言又止,欲言又止,猛地道:“我不要爹娘死,我宁愿娘变成男人,爹成了太监,我宁愿爹娘都是混蛋,吃喝嫖赌,穷困潦倒,只要留在我身边就好。”
蓦然间,梅香泪盈于睫,微笑着起身回房。
夜深沉,细雪渐大。
钟信站在房内,手中握着一本薄册。那薄册,他本抄了一式两份,一份给了风清扬,另一份一直放在书桌上。同一本薄册,或许是两样完全不同的生路。
门外传来敲门声,李龙的声音传来:“国公爷,明日就要离开大同,可要去喝杯酒?”
钟信却并无心思,轻声道:“不了,我有些累,想将息了。”
“国公爷,五年我入锦衣卫,就听说国公爷手中有一本前朝奇书,专讲如何栽花种草,令四季繁花似锦。我在大同有位朋友,自小喜好花草树木,不知国公爷可否将奇书相赠我友?”
钟信听李龙之言,心念一动,手握薄册沉吟良久,开门将薄册递到李龙面前道:“我这确有一本栽花种草之书,你那朋友若想要,就给他吧。”
“谢国公爷。”李龙双手接过,抬头望天,笑道:“雪渐大了,便去朋友处围炉夜话,讨杯热酒喝。”
“嗯。”钟信轻应了一声,退回房内。
李龙握着薄册,看了房门一眼,转身飘掠而去。细雪变成大雪,李龙身形疾速,倒不曾有多少雪花沾身。华严寺花树林里,令狐溪举着火把孤立灌溪旁,望着雪花从千树万树中穿隙而下,落在溪中,渐至层厚。
“这雪一下,溪水又要冻住了。”令孤溪叹息道:“偏偏这雪看来又是下不大模样,养不了树也养不了花。真是难为我这栽花人。”
李龙一笑出声,令狐溪疑惑四望。
“一把火将溪水烧开可好?”李龙笑道。
令狐溪仰头道:“你是谁?你在何处?”
李龙挥手将薄册掷向令狐溪,长声道:“接好了。”
令狐溪本能伸手接住飞来的薄册,疑惑道:“你是谁,为何给我此物?”
李龙笑了笑道:“我喜欢美丽之物,你便是美丽之物。好好看这书,好好将华严寺的花养得更绚烂艳丽。”
令狐溪低头翻开册子看,看着看着便入了迷,一千字的文章他来回翻看了三回,竟就将这千字文背了下来。
李龙在夜空中拍掌。
令狐溪面向掌声传来的方向,恭敬道:“请问先生高姓大名?”
李龙笑了笑,再次道:“接稳了。”
令狐溪一怔,便见夜空中又飞来一物,他即将薄册往怀中一送,伸手再次接住,却是一枚令牌。
“那本册子是公子花了三天三夜书写出来的,望你珍惜。”
令狐溪手一颤,贴在心口按着怀中的薄册。
“若日后遇着难处,出示令牌,会有人来帮你。”李龙声音渐渐远去,夜空中传来令狐溪的轻泣之声。
晨曦初露,公鸡啼鸣。梅香手握锦盒敲开了钟信的房门,石勇走了出来。过得一阵,梅香也走了出来,轻轻带上门。
石勇忍不住道:“师父,让梅香姐姐跟我们一起走吧。”
屋内一片安静。
梅香微微笑道:”公子性情坚韧,不会应允的。我去与你们做早膳。”
石勇沉默半晌道:“梅香姐姐,我去求个人。”
“李龙?”
石勇点头。
“他是何来头?竟可说动公子?”
“我去寻他来。”石勇说着奔出大门去。
梅香幽幽望了房门一眼,走了。石勇在门外左右翘望,奔到左边又奔到右边,忽听得身后李龙的笑声:“石大哥,你寻我?”
石勇讶然回首道:“你昨夜不是出门去了?”
“那还能一夜不归吗?在房里睡了有一会了。”李龙笑道。
石勇一把握住李龙的手道:“龙兄弟,你劝劝我师父,带梅香姐姐回去。”
李龙笑道:“有些人有些事,停在当下就好。”
石勇看着李龙,忽想起那个夜晚,叹息一声,不再言语。众人用过早膳辞别梅香,去接了宋二妹、青荷弟弟,去到城外取了车马,一道前往梅龙镇皇庄。梅龙镇皇庄离大同不远,众人不过半日便到,去皇庄的路上还经过龙凤客栈,李龙进去给掌柜送了件小礼,就跟着钟信等人一体到皇庄去了。皇庄四门竟然是紧闭的。好在皇庄本就是为李龙母亲德官安危所设置的卫所,卫所又多是老弱残兵,这些兵卫不识得钟信,却都识得李龙,有些甚至是看着他长大。但此时紧急时刻也不敢放他们进去。
你总这么老实,我好尴尬的。最早就说是设了个很深的雷点,但并不打算引爆呢。意会啦,意会啦。
正德五年二月,周府镇国将军安淄数持刃逐其父,又击伤其生母。辅国将军同镯与寡姊孟县县君淫乱,二人者有隙,互相讦发。命司礼监、刑部、锦衣卫官往勘奏上。安淄已死,命开棺验尸以庶人礼葬之,同镯及县君皆赐死。
石勇居然能悟出来。。 不过他怎么还叫梅香姐姐? 哈哈哈
风清扬走了, 钟贞怎么没有现身?。
其实是献花太多, 告诉你一声,等会再献花!
那天晚上他就在钟信、石勇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