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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整理】水利专制之源----《河渠书》的阴谋式解构 -- 普罗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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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讨论】立論優勢

哈哈,既然知道你還說啥?立論者當然有些優勢,不服氣你就自己寫一篇。

另外你讀我的文章和回帖最好也仔細些。

家园 【讨论】治水的沒有

還是有些價值的資料,但僅僅是小規模的水力利用,根本不算治水,因為沒有水患的概念。

家园 总的来说李冰凿瓶口是最不可靠的说法

宋以前的史料大多都不支持这种说法

从史记的记述来看,司马迁似乎是倾向与大禹,而华阳国志就直接说开明决玉垒

反对开明说的学者就此反驳,今天的玉垒山古称湔山,开明决玉垒不是现在的都江堰

然而汉书地理志记载

绵 □,玉垒山, 湔水 所出

许慎《说文》注曰:“湔水,出蜀郡绵质玉垒山

专门研究四川地名的李裕畴认为古时的湔山其实是包括了今天玉垒山在内的庞大山系

玉垒山亦名湔山,即因湔水出于此而得名

今考境内诸山,以北山为宗。……境内北山总称玉垒支脉,北起于彭茂界的太子城

1985年成都举行过专门论证开明凿宝瓶口的学术会议,与会专家大多赞同这一观点,有光明日报数据库的朋友可以去查证一下

家园 不是,他是天涯大名鼎鼎的平原石

他在天涯的 id 是 pingyuanstone,拼音加英语,大致可以翻译成平原石,因为他诲人不倦,我称他为 平大师,与加拿大平可夫不是一个人。

家园 资深祥林嫂,明白了,多谢
家园 再来说说李冰父子的问题

首先要指出的是,现在的二王庙在古时叫做望帝祠,它祭祀的根本不是李冰,而是杜宇,可能还包括了后来的开明

蜀人祀李冰,考其遗迹,则灌口之李冰庙即杜宇之故址。齐建武中,(望帝祠)自灌徙郸”

<<岷阳古帝墓祠后志>>

这个崇德祠就是今天的二王庙,到清初千年间这个庙本身也被各种文献以不同的名字称呼,比如二郎庙,灌口神祠等,直到清雍正五年四川巡抚宪德才在<<察捐春秋祭典碑>>确定了二王庙这个称呼沿用至今

其次蜀守父子治水的说法最早出现在梁代李膺的治水记中的"蜀守父子擒健蛙",在此之前诸如华阳国志,蜀王本纪,史记甚至风俗通,这些文献中都没有李冰之子乃至蜀守之子的记载

比较完整的二郎信仰始于宋代

宋高承云: “元丰时, 国城之西,民立灌口二郎神祀, 云神永康军导江县广济王子, 王即秦李冰也。"

80年代那些讨论开明决玉垒的学者对此专门考察了四川地区民间的二郎传说,其中关于治水的就是所谓的"二郎擒龙治水",在这个故事里,二郎是猎人出身,还有六个兄弟。也不是什么蜀守之子

同时灌县二郎传说中有很多内容甚至可以追溯到古蜀王国比如二郎担山,很明显就是华阳国志里五丁力士搬山的变种,二郎神纵目的形象不但可以与三星堆的出土文物对照,还可以在文献中队蜀人的描述中找到

有蜀侯蚕丛其目纵始称王 死作石棺石撑 国人从之故俗以石棺撑为纵目人家也

<<华阳国志>>

说白了二郎信仰本身就是以古蜀文化为基础,可能还糅合了一些外来文化的结果,李冰父子说其实就是这种糅合的表现之一,用这个证明李冰开凿宝瓶口?

开明决玉垒还可以在早期文献中找到出处,李冰父子说这种五六世纪才出现雏形的东西,我是完全不信的

家园 他是毁华不倦

只要是中国的都要攻击一把,毁我文字、蔑我祖先,真不知道这样的变态是如何培养出来的。

家园 【讨论】所谓“不信”

请问你的“不信”是什么意思?是指李冰不存在,还是李冰没有参与都江堰工程,还是他没有儿子,还是他儿子没有参与?

明确一点比较好。

家园 也不全是,他发了个帖子否定大饥荒呢

http://www.tianya.cn/publicforum/content/no05/1/230830.shtml

关于“饿死”3000万人的最新发现

家园 hehe,怪不得,这个人一来就觉得怪怪的

无论是文章内容的选择还是行文还是跟人说话

家园 还用说吗?

李冰确实参与了都江堰工程,但这个工程不是他一人领导完成的,蜀人在此之前就已经开始了这项工程

李冰的事迹被后世人为操作的痕迹太明显了,五世纪还要挤走望帝祠,这意味着什么?

李冰有没有儿子我不知道,也无关紧要,关键是二王庙里接受祭拜的二郎,肯定不是他的儿子

家园 【讨论】我非怪人,怪人是。。。

呵呵,我哪怪?喜欢说实话而已。

可能你们需要点时间学习说实话。

家园 【讨论】李冰及其儿子的深入讨论

五世纪挤走望帝祠后才在灌口建祠,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百姓怀念李冰父子。你以为呢?

二王庙里接受祭拜的二郎,肯定不是他的儿子

-----何以知?

家园 春天来了,

这儿一片绿油油。

自反而缩,虽千万人投草,吾往矣。

家园 【整理】(六)韩国风流

据司马迁记载,韩国统治者的先祖,跟周文王一样姓“姬”,这就可能要比秦人地位高一些了。但是,这一系曾经也比较没落,没有得到像样的封地,只能去给“晋”当手下。好在,在晋国做事,并不丢人,为什么呢?因为晋的先祖,可就不是一般人了,那是周武王的亲儿子。而比这层血亲关系可能还要重要的是,晋的先祖,一个叫虞的人,可能是上帝直接派到人间的。

这怎么讲?我们知道黄帝是所有这些人的祖先,黄帝很可能是神,但是黄帝在天上诸神中的地位,则并不明确。有可能很高,也有可能就是个一般神仙,但是也有可能是上帝本人,即天地人三界的最高统治者。无论如何,这件事是很难说清的。但是当这个晋的先祖降生的时候,他的手上就画了一个很像“虞”的字。这么复杂的一个字,怎么可能刻在婴儿的手上呢?擦都擦不掉,显然是有人(神)在传递某种信息,就好像前几年中亚的一个乡村,有新生婴儿的腿上竟然刻有古兰经经文(网上能看到图片),引起世界哗然一样。于是就有人问周武王: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武王姬发努力地回忆,想起了一件事,说道:当年我跟孩子他妈在床上的时候,曾经做了一个梦,在梦中,有一个神秘的声音从天上传来,说‘余命女生子名虞余与之唐’。我记得这个声音中有连续三个yu的音,当时还觉得有些糊涂,现在看来,原来第一个yu是他的名字啊!

既然晋的先祖“虞”可能是上帝直接派来帮助或管理人类的,而他又正好如“神秘之音”所说,被分封在了“唐”这个地方,那么从这里发展出来的晋国,当然就是一个神圣之国度,其神圣性,较之周天子恐怕都不遑多让。所以韩厥这个人,在给晋国做大臣的时候,还是挺有成就感的。那种与“神”有关的成就感和尊严感,在他后来暗中帮助赵氏孤儿的时候,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但是,请注意“暗中”这个词。据司马迁记载,韩厥是那个得到了赵朔本人托孤的人,赵朔对他说,如果你能保全我赵家的后代(为什么一定要保全?难道又是一个“神的儿子”?),我“死不恨矣”。但是,当那个著名的故事发生的时候,韩厥做了什么呢?司马迁对他的描述是四个字:“不出”“知之”。就是说,从外部来看,韩厥的全部努力只是装病和默许。又过了好多年,韩厥带兵出征,立下了战功,成为晋国的“六卿”之一!

很明显,韩厥自知,他在晋国只是个帮忙的,作为一个周天子同姓的后代,他的地位并不牢靠,现在甚至连“姬”姓都不让用了,只能用封地的“韩”字作为自己的姓,世态炎凉啊。现在既然靠上了晋国这棵神树,那就要靠稳一些才好,平时小心做人,朋友之间能帮多少,就帮多少,无愧于心即可。而一旦有了机会,一定要把握住,以成就我韩家(应该是姬家)的千秋美名。当然,顺便也帮助晋国做大做强。

由此可见,秦家和韩家,如果说有什么根本性的区别,其实就在于:韩家靠上了一棵神树,成为神圣的枝条,而秦家连这个机会都没有。难道秦国不想也给自己找一些神圣家族、神圣地域的依据吗?想,做梦都想。但是这种事,操作起来有很大的难度,因为它是一个关于“互动”的问题。你自己说自己是神的后人,或相信自己是神的后人,都不太难,难在你得让百姓都相信,这可就要求太高的技术性了。何况别人晋国先祖有手上的刻字,那是言之凿凿,有凭有据,造假也很有难度的事。更重要的是,这件事过去那么多年了,你就是今天想推翻,却上哪里推去?而秦国自己呢,据说当年也有类似的故事,秦穆公曾经在梦中去上苍走过一遭,再早些还有秦文公梦见“黄蛇从天而降”,但是这些故事呢,明显过于简单粗糙,尤其是缺乏旁证,根本无法与晋国的故事相提并论。

不过,秦国人并不死心,他们聪明地意识到,百姓的眼睛和耳朵,才是此类事件的关键。经过不懈的努力,他们终于发现了一种“客观可见”的神迹。不过,与他们所期待的“神鸟”不同,这回出现的,只是一只鸡,被当地的先生(又是先生)研究之后,称为“陈宝”。(当然,这就是今天宝鸡的由来了)有神鸡在秦君生活的地方附近夜放光芒,至少说明,这个秦君还是沾了些仙气,受到上苍一定程度的护佑的。

当然,这还不够,远远不够,因为百姓(尤其是百姓中的女性)对神的要求很高,而且会有不断变化的新要求,你必须满足。如果满足不了,女人不相信你是神了,她们就要独立了、女权了、性自由了,很可怕。所以秦国人,尤其是秦国的男人,需要不断地证明自己。李冰父子在成都,灭了地方豪强的威风,挽救了无辜的少女,赢得了无数土著美女的芳心。但这对秦君来说,未必是什么好事,因为现在是李家成了神族,关他秦家什么事呢?

总之,秦国仍然需要一刻不停的“找证据”,这个找证据的过程,在东边的邻国韩国眼中,就是“兴事”,正如韩厥帮助壮大晋国,在周天子眼中同样是“兴事”一样。但是,这里有一个问题:为什么秦国的兴事,周天子不去关心,要你韩国去关心呢?就像如今的企业或其他各种单位,如果一个员工惹事,你会发现,始终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呢?

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好理解,第二个就不那么好理解了。

第一个原因是,他们相互挨着,信息畅通,整天琢磨。秦国一“有事”,韩国就会琢磨。员工一有事,他(她)的顶头上司就会琢磨。

另一个,可能更为关键的原因是,韩国也需要“兴事”。

上边说过,韩国的先祖之一韩厥,是通过帮忙神圣的“晋”,而获得权力和地位的。换言之,韩国其实本身不成其为一个国,她和晋国的其他土地一样,不过是晋国先祖周武王、神子虞的后人及领土的“自然辐射带”。但是,如今韩国的后人,不甘心只是一个辐射带,而希望自成中心,那么她所面临的第一个巨大问题,就是存在的合法性问题。

韩国有资格自成中心吗?我们来看一看。在司马迁的记载中,韩厥是一个做事很低调的人,他的主要功绩,除了打了一次胜仗以外,就是暗中支持“赵氏”。当然,后来则变成了公开支持,游说晋国的国君,同意恢复赵家的田产和宗庙。这一恢复不打紧,三家分晋的局面,就此已经注定了。若干年后,韩、赵、魏都被周天子承认为“诸侯”。

这个过程说明什么?它清清楚楚地说明,原来韩家能够倚仗的唯一合法性,就是他们姓“姬”这一点。他们姓姬,可是晋国统治者也姓姬,你凭什么把自己亲戚的地盘,私下瓜分了呢?不凭别的,就凭你晋家居然敢托名神子,自立山头,这完全是在否定周天子的神圣地位啊。那么,我们这些姬家人,虽然离天子较远,位卑不敢忘忧国,一定要全力施为,不择手段,以为真正的“上帝之后”尽忠。

可见,韩家的特征,就是一个“忠”字。韩厥及其后人,是真心效忠,还是虚情假意,抑或兼而有之,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这个忠字招牌,一旦被树立,就成为韩家世代的合法性的根本(忽然想到一个说岳名人)。继而,任何人若有不忠之名,兴事之举,那么我们韩家,就不但要管,而且要管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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