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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一个躁郁症患者的自述20 躁动 -- 吴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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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一个躁郁症患者的自述20 躁动

一个躁郁症患者的自述20

躁动

结果是令人失望的。——上天似乎更喜欢地是锦上添花,而不是雪中送炭。——给失望的人于更大的无望,看起来轻而易举。

无望的就职活动就这样持续了几个月,转眼已过盛夏。——求职耽误了我的打工,为此我不得不动用我的积蓄。——幸好,我已经交完了上学期的学费,如果省着点花,后期的也可以交上。——为此,我已经吃了半年的炒面和米饭就辣白菜了。——反正,即便是山珍海味,在我的嘴里也味同嚼蜡。

副作用还是有一些,——手抖,表达不利,腹痛,有时也会蹒跚。

——但病情还是或多或少地向有利方面发展。——心情不再那么纠结,焦虑了,每次见到小川医生他都会笑着安慰我说,:“吴君,脸色红润多了,再持续服用些抗抑郁药,心情就会变得 舒畅多了。”——即便这只是安慰话,我也愿意心满意足的接受。——我就要变好了,我就要成为正常人了,我就要和其他的同学们一样去过体面人的生活了——无限美好的遐想在我脑海盘旋——这似乎是希望。——虽然我依旧衣衫褴褛,邋里邋遢。——可我心中似乎升起了希望。

——药物明显地出现了效果。

我愿意出门和人接触了。。

周末,我联系好刘军,做了两个小时电车,来到他在琦玉的家,刘赢也住在那里。——他们是我在白根宿舍时代的好朋友,当年常在一起吃个饭,看看新的国内录像什么的,他们毕业后就很少见面了,特别是我得病后,几乎连电话都很少打了。——这次是刘军打电话给我,说想好好聊聊。——我当天心情还不坏,就答应了。

刘军就职于一家贸易公司,作着令人羡慕的对华采购工作。——经常来往于中日。

我有6年没回过中国了,现在状态下更对祖国产生了依恋。——我想回去一趟,

——我把这个想法对刘军说了。他轻描淡写地说道:“这容易,机票我给你买。”——他是个豪爽的山东大汉。帮了我很多忙。

飞机降落在青岛——我的父亲在威海的堂兄那里。、

我手里提满了免税店买的礼物,在那里,我为自己买了一件登喜路钱包——那是刘军推荐的,他说要想有钱得先有个好钱包,我信从了,从用了六年的破烂钱包里,抽出2万日元,买下了它。——我买东西再也不看价钱,犹豫,——原本花钱仔细的我还以为是要见亲人前的一时兴奋所致。

过海关是,一个女边防员拿着我的护照前后对比了半天,然后对我笑着说:“六年没回家?”

我“嗯”了一声,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父亲老了许多,头发已经花白,满面的愁苦。——远远地见到我后,居然流着泪扑过来紧紧地抱着我,抚摸着我的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我再也说不出什么了——浑身充满着罪恶感。

堂兄开车,父亲坐在后排。夏末海滨城市的风柔顺得竟有丝丝甜意。回家——一切感觉都那么美好。

堂兄先开了口,父亲破产了——就在被下岗之后不久。

事情的大概是:鸡西一个煤矿老板找到大娘(堂兄的母亲),为了扩大生产需要投资,大娘同那人关系不错,又实地考察了煤矿和相关材料,认为万无一失,就先期投入十几万。几个月后分红如期到手。——那人要求追加资金——人心不足蛇吞象(堂兄语),大娘开始集资,自己的全部积蓄不算,亲戚的,朋友的,有一面之交的人的。——当然也包括父亲的,他拿出了所有,包括卖掉东北的旧居。——这几百万投入后,那人便销声匿迹了。——大娘这边成了众矢之的,典型的非法集资。——如今躲在威海这里,后悔莫及。父亲这边也因为向大娘介绍过几名投资者,现在那些债主找不到大娘,都来找他了,无论他如何的解释,如何的保证,债主们还是不依不饶,最后发展到雇佣人手,在小城散布父亲骗人钱财的流言,这样一来,他在家乡呆不下去了,不得已背井离乡来山东投奔堂兄了。——人千万别太贪心啊,不是自己的东西给都不能要啊——父亲心酸的感叹道。

听完,我更理解父亲机场那拥抱的含义了——继母早就离开了他,如今他一无所有,唯一的依靠只有我了。——这样一来,我的负罪感更深了。

我在威海呆了3天,父亲带我走遍了小城。每次过马路的时候,他总是紧紧地拉住我,怕我被车撞上。他怕失去这唯一的依靠——而我终于没法忍心告诉他我染上了抑郁症。

3天里我异常的兴奋,东逛西逛,逗逗小侄子。给他买任何他要的东西。——给自己的后代买东西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充实感。

我给在东北的亲人挨个打电话,大声地告诉他们我回来了。——有时,会弄的他们莫名其妙。

最后一天,堂兄把我领到他的小公司算是做一下参观——三四个人,一两张桌,几近于皮包公司。他跟我说这家公司是做国际货运代理的,跟海关的关系比较好,所以通关时会便利许多,让我在日本留意找一些类似于对华采购的公司就职,这样也好给他的公司提供些业务,两方面都做好了,对整个家族的复兴也大有好处。——我点点头,可是心里却发虚,依照现在自己的状态,能在日本找到个工作,安下身来就是万幸了,哪里还敢挑什么样的工作呢。

临走,我给父亲偷偷留下70万日元和一些美金,——我只能补偿到这些了。

回程的飞机上,我有些压抑不住的兴奋,——向周围的人搭话,向空姐要一些零碎的服务,或者干脆是喋喋不休的自言自语,惹得座位前后的旅客纷纷侧目,惊诧不已。我的嗓子都快哑了,可还是想说点什么。

飞机在我的絮絮叨叨中落在了成田空港。

我满面红光,无比兴奋地走下飞机,踏上回家的路,2个小时的电车显得那么漫长——这次回国仿佛给我注射了兴奋剂,——未来的一切都光明了,充满了希望,我有一肚子的计划要去实现。我的心情没有像现在这样好过。

——或者说,我没有像现在这样亢奋过。

家园 【原创】一个躁郁症患者的自述21 躁狂

一个躁郁症患者的自述21

躁狂

我开始在高级礼品店大肆的购买所谓的“お土産“,送给所有认识的人,——不论是熟悉的还是不熟悉的。跟随着礼品的,是膨胀了的3天中国之旅的描述,配有大量的照片为证——甚至吹嘘自己在中国有显赫的家族,回去受到了超等级的待遇 云云。

看着听众惊奇的面孔,和拉长的“唉——“时,我心满意足。

喋喋不休让我心情舒畅,我丝毫不管听众敷衍的倾听和不耐烦的神情,直到他们毫不客气地打断我,自我陶醉的讲演才戛然而止。

回日本3天后,我去小川那里取药。自然也少不了一份昂贵的礼物。

见到了小川,我又开始了那重复无数次的夸大的家族故事。随着我的兴趣盎然,小川面色变得严峻了。

他打断我,“吴君,你 的病情发生了重大变化,变为躁狂。”——他怕我听不懂,特意在纸上写下了“躁”。——我点点头,表示明白。

我早就发现这几天从心情到行为有些问题,可没想到这是另一种病。

小川说:“你要停服之前所有的抗抑郁药,我在给你开一些抗狂躁的——这病很危险,有时伴有暴力性,睡眠会比抑郁时困难,,同时你还要克服各种欲望,如不必要的购物欲,——严重时,你需要住院治疗。总之,多多保重吧,一发现有不适的感觉,请马上打电话来就医。切不可拖延。“

听过了小川医生的嘱托,我的心情又沉重起来,在前台领了药。

走到阳光灿烂的关内大街上,我的心情又变好了——应该说是又兴奋起来了,没有理由的兴奋。

我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看到一个豪华购物中心,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玲琅满目的商品中,只要是我中意 的,便问一问价钱,顺便和导购小姐调侃几句——躁狂之后,我变得口齿伶俐了,日语的发音准确,语速不凡,而且不乏幽默感,。调侃起来滔滔不绝。

那个购物中心有六层,我用了近10个小时泡在那里,不知和多少人交谈过,最繁盛的时候十几个导购员,围着我听我无休无止的高声讲演,爽朗的笑声,阔绰的出手——我成了那时,那个中心最受欢迎的顾客。

最后,我拎着各式各样的购物袋走出购物中心,夜色已阑珊。购物袋里装的是是什么我都记不住了。我拎着袋子向车站走了一阵,可是一阵突如其来的疲劳让我再也不想走了。我瘫坐在街边的石椅上,一动不想动。

我奢侈地招手停住了一辆出租车,告诉他地址,歪在后座,又禁不住和司机大声地攀谈起来。

我把大大小小的袋子放在宿舍的小床上。思想才稍有些沉静,——这一天究竟做了什么,买这些东西有什么必要。我在日记上写下,可不能这么花钱了,作为警告。

狂躁状态的可怕在于,人几乎都是在意识无法控制的状态下说话,做事的,所以再强的意志力都无法控制患者的言行。

我在一个月中买了众多无用的东西,———工艺扇,大量的茶具,最大号的显示器,笔记本电脑,仿真枪,PARADA的墨镜,不知何种牌子的香水 ,还随手把身上所有的零钱投入便利店的募捐箱 等等,摆了满满一屋子。——还有很多,没等拿到宿舍就丢了——比如说好几个ZIPPO火机——丢三落四也成为躁狂整患者的症候。

不光如此,我变得很猥琐,不分场合地骚扰身边的女生——一次在学生餐厅我见到几个认识的日本同学和他们的女朋友在聚餐,便凑过去,强行要求一个女生给自己点烟,目的只是为了近距离欣赏一下那女子。结果对方的男朋友大怒,几乎要大打出手。不欢而散。——很难想象,得病前对着女生说话都脸红的我居然做出这种事来。

——躁狂的可怕之处在于它把人性中潜在的所有丑恶都不分场合,不分对象,淋漓尽致地发泄出来。

清扫的工作,早就被解雇了。——没人愿意雇用一个演讲家来打工。

我整日地游荡,一日路过学校附近的二手车交易中心。看见橱窗内坐着个美女销售员,心中一动,便闯了进去。几番阔论之下,我居然买下了一辆银灰色的本田雅阁。20万日元,我丝毫没有考虑到自己的经济状况——付完车款后,银行的存款几乎为0,下学期的学费还没交。——要命的是,没有工作。没有收入。

我开着掉了漆的二手本田满横滨的大街乱逛,这辆手动车的离合我还不太熟练,一个陡坡的坡起时,离合居然被磨的冒起烟来。再走一段,刚买了一天了车居然挂不上档了。——只好在路人的帮助下把车推到路边的TIMES连锁停车场。我迷迷糊糊地回到了宿舍。一天后想处理那故障车时,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是那个位置的TIMES了。——我的车看似只用一天就丢失了。

这样的毫无目的乱逛直到一个恶性事件后才告一段落;

丢车后,我拖着个大行李箱四处寻找我的雅阁——TIMES可是个收费不菲的停车场。再过几天那停车费可能会比车本身还贵。——大行李箱里是车的各种证件。

坐地铁,恍惚的我,在下车时忘了提那个行李箱。我望着渐渐远去地铁,无力地大喊着。之后,焦急地跑到楼上的地铁事务所,语无伦次地向工作人员讲述了事情经过。

工作人员婆婆妈妈的办事效率让我愈加焦躁。

“在下一站能不能取出箱子?“

“不好说。“

“那箱子在哪里能找到,“

“不知道“

“我的箱子现在在哪里?“

“我怎么会知道。“

“我该怎么办?“

“不知道。“

我怒火中烧,一把抓住工作人员的胸口,不住地摇晃,嘴里不停地喊着:“混蛋,混蛋。“

另一只手不停地敲击着事务所的玻璃,直到把它敲碎。

车站围观了很多人。

事态越来越乱。

早已有人报了警。

车站的人搞清了我的身份,也向大学告知了情况。

警察和导师田中以及学生处的人先后到达。

警察严厉地问我怎么回事,我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指着警察大吼道:“混蛋,注意一下问话的态度。“——我的怒气转移到了警察身上,把我知道的最肮脏的日本话爆豆子般扔向他们。

田中教授赶到现场时,我正用哆嗦的手指着警察大骂。

“先生“一看到田中,我语气软下来了,——五年级开学后我只去过一次他的研究小组,其他的都已就职活动和去医院推脱了。——他是一个值得我尊敬的学者。

我压抑着激动的情绪,讲述了这个事件。

按正常的思维,这一切显然是我的错。——田中教授过去连连鞠躬替我道歉。警察看事件平息,也离去了。

一会儿,行李有了下落——田中带着我驾车去了地铁终点。

路上,我流着泪向他讲述了了一切——我的病,我没毕业的原因,我的家庭剧变——。

“我明天带你去找车,然后再去小川医生那里谈一下你今后的治疗。“——在斑斓的夜色下,我觉得身边的导师很伟大。

家园 保重!
家园 没事儿,日子长着呢,好戏在后头
家园 【原创】一个躁郁症患者的自述22 躁狂2

一个躁郁症患者的自述22

躁狂2

疾病让我丧心病狂,让我破坏着自己和周围的一切,而我却没有知觉,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发现有很多的不对劲,可是为之已晚,我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我的睡眠变得越来越少,每天只有2,3个小时,醒来时很困,可是心情很激动,有一种势在必行的想法,可具体说什么事,——真的什么都没有。都是瞎折腾。

我似乎越来越忙了,每天要和不同年龄,国别的留学生交谈,不管对方是否反感——我可以帮他们领路,搬家,甚至把自己的电视也赠送给一个韩国留学生了。

我向一些熟人不断地借钱,都是些1,2百日元的零钱,之后却忘得干干净净,直到别人伸手索债。

——就这样,宿舍里已经风传我成了“疯狂”的人,有些熟人开始有意地避开我了。我的人际关系越来越坏了。生存环境也随之艰难起来了。我越来越孤独了。——我只能和自己交谈了。

入眠越来越困难,即便是吃完安眠药以后,思想也无法停止,我半闭着眼,出现了梦游——在屋里屋外忙忙碌碌,一天竟然赤脚走到宿舍外的草地拔了半夜的草,过程中我很累,十分想停下,——可是,身体活动已经不归自己的意志支配了。终于停下了,我回到宿舍,疲倦地躺在床上。——第二天,我醒来后,看着指尖的污泥,闻着衣服里青草的气息,隐约回忆起来了昨夜那似梦非梦的举动——那似乎是比梦魇还要可怕的景象。——我拿起镜子,那张脸已经残破了,——眉头在拔草时被灌木丛撞了很深的伤口,结了一大片可怕的血痂。脸颊处也被划开了长长的一条。——带血的梦。

我出现了幻听,幻觉。——幻听似乎早就存在,我小时经常被继母训斥,继母和父亲也是三天两头吵架。——都是声嘶力竭式的。——因此我的耳朵经常回荡着波涛式的斥骂声,这种声音在越静的环境下越清晰。因此,我小时候给人总在发呆的印象——其实那是在耳膜里复习着继母的训斥。这种显现知道我上了高中,离开家里住校后才消失。

现在,这个幻听的恶魔又重新向我袭来——还是语意不明的训斥声,在我心烦意乱的时候,我堵住了耳朵,可是它依然存在——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我在实在受不了了。

猛抽自己耳光,几下之后,感觉好受多了。——这就是我对付幻听唯一的方法。

幻觉的出现让我着实惊恐万分——我斜靠在床上,在昏暗的灯光下,地面上居然渐渐冒出了一个人,那人像半死的鱼一样,嘴里一张一合,像是在说着什么,——我听不清,耳朵里全是幻听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响。那人向这边移动过来——不是走过来,他没有腿,只有上半身——是慢慢地滑过来的。——他的笑容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夸张,越来越恐怖。——我被吓得缩在墙角,无处躲藏。——大声呼喊救命是我唯一的抵抗,我喊出了眼泪,抓烂了自己的衣襟。——那幻影才慢慢退后,然后,融化了一样消失在地面。

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敢熄灯睡觉了。——只有这样我才能感到一丝安全。——我怕被那无尽的黑暗吞噬。·

家园 儿时的经历对人影响太大了
家园 看样子抗抑郁药很不可靠啊

还有抗抑郁药反而导致自杀的医学报道。多保重。

研究一下佛经会不会有帮助?

家园 一个躁郁症患者的自述23 住院

一个躁郁症患者的自述23

住院

在地铁终点站取回箱子的第二天,田中教授快到中午的时候来宿舍找我。

我们先去小川医生那里,详细地讲述了我的病情,田中先生在一旁做着补充,——我的主治医师小川终于做出了结论,——根据目前我的病情和治疗环境,门诊治疗显然是不够的,要得到有效的治疗,必须住院了。

田中和我都点点头,表示同意。

“我这就给你们写介绍信,然后给医院打电话,今天住院应该没有问题。”

小川医生笨拙地拿起钢笔在介绍信上写着,他还在不停地流着口水,室内依然飘散着汉堡和咖啡的香气。

写完后,他哆嗦着把介绍信放在信封里,用凸起的眼睛看看田中,又看看我,“快点儿去吧。”

出了诊所,田中似笑非笑地对我说:“小川医生好像有些怪。”

我点点头,:“大概是和我一个毛病。”

田中也点头称是;‘医生里面得这个病的很多啊“

“那会不会导致误诊呢?”我明知故问

“嗯?”田中摇摇头。

拿着介绍信,我们却决定先找车,——车被放在了按时收费的停车场。

我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的雅阁停在那里了,只记得它是银灰色的,左侧因前任的事故被撞瘪了一大块。

田中跟学校请了假帮我找车,我们先到一家家庭餐厅吃午餐

——我几天前就花光了自己的积蓄,这几天里几乎没吃过任何东西,——一天我路过校园旁的一片农地,饥饿难忍,便隔着栅栏向劳作的老伯喊道:“能不能给我一块红薯。”

“你要做什么?”老伯牙齿快掉光了,乡音很重——意思是我猜的。

“做实验,我是横国大的学生,”——我实在没有力气编出更多的谎言了。

老伯半信半疑地刨出一块大红薯隔着栅栏地给我,我抱着那块救命粮,顺着下坡一路小跑——在坡下垃圾堆放场的水龙处把红薯冲洗干净。找个僻静的地方,连皮一口一口啃光了那半个脑袋大的红薯,甘甜的滋味在口中一直停留着,我第一次如此有诚意地感谢一顿食物。——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那生红薯的味道我至今能回忆起来,那围着白毛巾老伯漏风的方言至今也在耳边回荡,他对那天的我来说不啻为神的化身。

在那家餐厅,我吃了双份的套餐。田中笑着看着我,“几天没吃饭了?”

我低头笑而不答——想保留下那份少的可怜的尊严。

田中教授带着我驱车于横滨的大街小巷,只要看到有黄色牌子的TIMES标志,他就停下车,让我到停车场检查一下是否有我的那辆破本田。

我们的运气还不错,2个小时后,在新横滨的一条背街小巷,发现了失车。——可是一查停车费,我俩都吓了一跳,8万日元,——那辆车在这儿停了近一周。

我傻眼了,现在根本拿不出这些钱,——那就意味着车还的停在这儿,继续产生费用。

怎么办——我用可怜巴巴求助的眼神看着田中教授,希望他能想出个良策。

他拿出手机,犹豫着拨通了黄色牌子上的客服电话,简洁地说明了情况——电话又转接了几次,终于得出了结论——费用暂时保持现状,后天在这个停车场缴费提车。

放下电话,教授长舒了一口气,向我笑着骂道:“托你的福,我第一次和黑社会的人打交道,够可怕的。”——电话那边负责收费的显然不是善类。

“可8万元,我现在没有,我会让家人尽快寄来的。”我低声无力地说道。

“我去和学部长说一下,看他能不能帮帮忙,学部应该有针对学生的一时救济金。”

“那可就太麻烦了。”——我对给大学添的乱子,感到羞愧万分。

“现在你就不要考虑别人了,只要能把惹出的麻烦解决掉,谁都愿意帮一把的。”

“太谢谢了。”——我几乎无语了

“把身体养好了,再正常毕业,对大学来说是再欣慰不过的了。”——田中一边打开车门一边似乎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很庆幸,考上了这所人情味十足的国立大学。——一年前,我的一位语言学校时代的同学,在一所以法学闻名的大学,也是因为不能毕业的问题,一时想不开,孤独无助,在研究楼坠楼身亡。——我看到了他的来取遗骨的寡母,——一头蓬乱的花白头发,一脸的愁苦与无望,她默默抱着骨灰盒佝偻着瘦小的身形,让人看着难过得几乎要掉泪。

还好,我还活着。

车驶出市区,在高速公路上行驶了约一个小时,又在七扭八歪的乡间小路的一片稻香中慢慢走了半天——我看见了一片大海,田中说这里是三浦半岛。医院就在这座半岛上。

田中教授和我下了车,看见稻田里几位老翁和老妪头戴布巾,穿着日式工作服在田间劳作。

看着这些勤劳的日本农民,我想起了给我那块红薯的善良老人,眼窝不禁有些湿了,——我想向他们致谢,——这种感情只有我懂——我向他们大声地喊道;“你们好——”。老人们吃了一惊,抬起头来,看到我俩,点头致敬。

田中教授,似乎受到了感染,“既然前面是海,索性去看看。”

我从没看到过这样文静的海,——海浪轻轻地拂拭着防波石,发出轻微的涛声。

田中教授和我大胆地跳到防波石上,向海的深处一步一步小心地走去。

一个巨大的海螺夹在两块巨石之间,田中疾步跳过去,拾了起来,——一边说:“贵太郎会喜欢的。”——贵太郎是他的独子,明年就要上小学了。

远望着无际的大海,听着涛声,风声,——躁狂的情绪似乎平静了许多。我甚至认为,如果在那片金黄的稻田边搭建一个面朝大海的小屋,每天听着这安静的海浪声,我的躁狂症会不治自愈的。

回到车上,田中教授小心地把那海螺放在后排座位上。对我说:“好了,去医院吧。”

车行不过十分钟,眼前即出现了一个大型医院。——墙壁一侧竖写着银色的院名,“福井纪念病院”。

家园 【原创】一个躁郁症患者的自述24 住院2

一个躁郁症患者的自述24

住院2

对这样的大型医院,我很熟悉。——我以前的打工公司就是给大型医院做特殊清洁的,比如说,给地面做深度清洁然后打蜡,清洗玻璃,做光触媒处理等等。所以,我对各种大型医院的平面结构非常了解。

我引导着田中教授在鞋柜换上软塑料拖鞋,然后直奔挂号处,交上健康保险证和介绍信,取过个人信息单填好。——一切有如行云流水一般。

之后便是等待。

我们大概等了两个小时,田中一直默不作声地陪着,脸色是那么平和,没有半分焦急的神色。——我知道他还有论文要写,博士生,硕士生的课要上,也许还有一些重要的学术会议,但都因为一个不成器的留学生给耽误了。

我实在过意不去了,:“老师请回去吧,剩下的事情我可以自己处理。“

田中摇摇头,——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样子。

在两个小时里,我没闲着,——把背包里有关毕业论文的资料全部拿出来,一页一页地整理好。

田中看着我笑道:“你还是个爱整理的规矩类型的人呢。“说罢忽然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机:“是我,嗯,现在在医院,和吴君,——那个得了躁郁症的,我研究小组的学生,——在三浦海岸,现在还在候诊,怕是要晚点儿回去,太郎君呢?——哦,那你和他说一声,拜托。”——他是个很顾家的男人。我一直在考虑他陪自己看病会不会耽误他的学问,学生,以及大学方面的食物,却忘记了他也有家庭,有一个五岁的活泼的儿子,贤惠的妻子,都需要他陪伴在身边——想到这里,我觉得自己犯下的错误,它的影响还在延续着,而且波及了越来越多素未谋面的无辜者。

两个小时过去了,诊室里的医生叫到了我的名字。我拒绝了田中的陪同,独自一人走进了诊室,能够独立处理自己的一些小事情,不依赖别人,这也算是保存了我这样一个躁郁症患者的一点点尊严吧。

因为在这家医院属于初诊,所以即便有小川医生的介绍信,也得经过一次详细的问诊。

我最怕的就是这样重复过无数次的问诊,据说这么做可以让医生了解患者的内心真实感受和病情的真实变化过程,更有利于对患者做出正确的诊断——刑警在询问疑犯时,采用的就是这样的手段,不断地重复同一问题,同一个细节。我对这位医生的这番好意可不大领情,情绪不一会儿就被挑逗得非常激动,我的声音越来越大,回答任何问题都是情绪化了,有些要和医生吵起来的架势,甚至根本坐不住了,在医生面前不住地 走来走去。医生则对此司空见惯了,稳坐如泰山,巍然不动。

直到后来,他的淡然让我愈加焦躁,我双手撑在他的办公桌上,愤怒地用脚尖踢着桌角,他才觉得这样的问诊无法正常进行下去,便让我叫来同行的人。这次又亏了田中教授。我的病状才被这家医院所掌握。

接下来是办理入院手续,缴费——我为了住院在前一天让好朋友常江给我汇了10万,还好押金只要5万。

入住精神病房时,天已经黑了,田中教授在门口和我道别——好像我们要分开很长时间似的。

荧光灯下,他的几根白发闪闪发光。看着他疲惫的脸色,我的心一阵发酸。

我的背包被医护人员翻了个底朝天,一切危险品都被放在护士站保管。

开晚饭了,——在这里不光治疗有保障,一日三餐也有保障。——我要的是大碗的,但还是没吃饱,——我把茶水倒在饭碗里,把粘在碗上的米粒冲下来,不然一粒粮食浪费。

饭后半个小时有吸烟时间,——我和一群烟民来到平时上锁的阳台,门口有一个护士拿着打火机挨个给大伙儿点烟。

阳台上烟雾缭绕,烟民们的也开始热火朝天地聊起来。——原来这里的抑郁,躁郁症患者都是轻度的,有的甚至刚刚有了心理疾病的征兆,没有住院的必要便被家人送到这里来了。

我属于稍微严重的患者,所以病房被安排在了靠近护士站的一侧。

按时服药后,我感到有些累了,便在熄灯前上床睡觉了。——住院的第一晚,我睡得很香甜,没有噩梦和梦游——这里的一切给人一种难得的安全感。

第二天一早,我还没有完全醒来,就有护士来抽血——大概是检测药物在血液中的浓度,这样可以根据需要调整药物剂量。

接下来是与外面相同的,洗漱,早餐,散步——在走廊里的,以及看电视。

我做完了一上午的标准患者,吃过午饭后,我有些疲倦,就回到了病房——坐在床边,望着窗外发呆。

精神病院是密闭式的,病人在没有医护人员的陪同下不能走出病栋。

所以,院方把窗外尽量修缮得花园一般美丽。

窗外正有一个老者把削好的竹片一个一个地插入地上,把它们摆成一个不完美的椭圆形。——那老者与外界的日本人不同,——做起事来慢条斯理,每隔一个小时还坐在石板上吸烟休息。——他好像是故意给我们看,这种悠闲的生活,是日本社会近来提倡的“乌龟式的生活。”

在我呆望窗外时,护士来测体温了。5分钟的间隙,我们开始了闲聊。

“吴君来了日本多长时间了?”

“6年多。”

“这里有家人吗?”

“没有”

“那一定孤独的奋斗中染上这个病的。”

听着她的话,我感到有些委屈,有些鼻子发酸。

快到吃晚饭的时候,老师拿着一大堆生活用品和我的书来了。他此前很少看到安静的我,所以,在我呆望窗外时,颇有些喜出望外地喊了声“吴君。”

我转过头,看到老师,也很高兴,——像见到了久别的亲人一样。

“和昨天比,你的状态要好的多,所以要有信心,你会好起来的。”——他鼓励着我。

“你要的书我给你带来了,数理统计初步,线性代数,解析几何上下——看看倒是可以,但是你的目的是写毕业论文,——看这些书只是一种被动的接受知识的过程——而写论文则是要主动地创造知识和思想。所以,你现在要把主要精力放在写,而不是看上。明白吗?”

我点点头,表示接受。

“还有一件事,今天我在涩谷和你的‘母亲’上原女士见了面,并一起吃了饭,——她是一位高雅,大方的人,我们聊起了你,她同意做你住院费用的担保人,并当场签了字。——吴君,你真的很走运。”

“谢谢你”

“她还说,以前的你是一个即会收拾房间,又会做精美的料理的好孩子。”

“谢谢你,还有上原女士。”

——这番话钩起了我对以前那个充满自信与希望的岁月的回忆。

上原女士是隶属于日本YMCA下辖的一个叫做“日本母亲”的慈善组织成员。——这个组织专门帮助那些刚到日本,举目无亲的留学生来熟悉日本的家庭。同时也义务兼做他们的各式保证人。

我在留学第一年被选中。第一次到这位母亲的家中时,我被那日本式的豪宅惊呆了——宽阔,整洁,华丽。

佣人们作的各式料理,让我大快朵颐。她总是笑眯眯地慈祥地看着我狼吞虎咽下那些美味——像是我的真正的母亲。

她也来过我家,品尝过我作的简单的中国菜,——并大加赞善。

田中教授不知怎么联系到的上原女士——可能我的大学申请书中的身元保证人就是她吧。

晚饭的时间到了,老师起身告辞了。

我送他到那个铁门——外面是患者的禁区。

我回到房间收拾了一下老师带来的物品,基本的生活用品都有了—难为他为了自己的学生如此的细心。

同室的根田先生是某公司的高管,他看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对我说:“那是个好老师。”——听完这句话,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第三天,药物开始发生效用,副作用让我的脑子麻木,身体战栗,

——我想给父亲写封信告知我这边的情况,可是手哆嗦的连笔都拿不稳。

我给在北京的弟弟打电话,想向他借点钱。——我说话时,嘴是麻木的,呜呜地好不容易表明了意思。——弟弟在那边很奇怪。

最难受的时候,像喝醉了酒,头晕,恶心。每日晕晕沉沉只想睡觉,可又睡不着。

医生说这一切都是正常的副作用,过一段时间人体就会适应。

要想治好病,必须得经过这一段痛苦时期。

正如医生所言,一周后我回复了正常——情绪正常,既不忧郁也不狂躁。——只是饭量大增,医生在我量过体重时候警告我,要注意饮食,不要乱吃甜品。

我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在精神病院里。

这时,我收到了父亲和弟弟寄来的钱——经济问题暂时解决了。

我可以还上常江的10万元了——这个东京工业大学的机器人博士现在在做什么呢?他还记得在白根会馆我们经常在一起高谈阔论的情景吗?

第二周,老师又来看我了,并给我带来一些甜品。

当看到我的精神状态,他喜出望外。询问我的主治医师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医生答道:“随时。”

我应该尽早出院,为了我的毕业论文,还因为我的经济情况。

这样,那周周末,我出院了。

家园 【原创】一个躁郁症患者的自述25 复发

一个躁郁症患者的自述25

复发

出院,——代表着恢复了自由——这只是针对大多数人而言——对于精神病人来说,他的自由应该在医院里。

我又回到了那冰冷的宿舍,当时是11月中旬,我的房间里没有暖气。

但,我仍然感到很温暖,——在心里,毕竟我回到了自己的家。

我可以甩掉医院里的那些繁文缛节——可以随时起床,随时吃饭,随时睡觉,甚至,随时饮酒,吸烟。随时服药或者忘记服药。——广义的自由陷害了我。——我又出现了躁狂症状。

有些时候,我会怀念躁狂症发作的那段日子,在那些日子里,在我的世界里,一切都是那么明朗,充满活力和激情,充满着希望。我每天似乎有办不完的重要事情,让我的休息时间越来越少,它让我每天都会兴高采烈地度过,让我每时每刻都会觉得心情愉悦,万分舒畅。——然而,我却无法顾及到他人的感受,从而给我带来了巨大却不可弥补的损失。

在出院的两天之后,我有疯狂的参加各种力不能及的社交活动——参加空手道部的训练,并且不按规定,做出许多危险动作,且毫不顾忌队长的警告,以致最终我被强行退部;参加大学祭,我是穿着空手道训练服参加中国展位,很另类,学生们看了纷纷侧目,严重影响了那个展位的生意,所以最后我也被清退了;参加企业为后辈们举办的就职说明会并疯狂地提出了各种词不达意的问题,使得热情洋溢的企业来宾面露难色,场面十分尴尬,所以最后我被大学就职科的职员强令退场;我还报名了校外的一个航船周游世界活动——虽然我不可能真正地参加——所有这一切都没有令我感到羞愧,反而更加兴奋。

更疯狂的是,我拼命的在宿舍及其周边搜集自认为有用的垃圾,把它们堆满了宿舍的走廊。——我疯狂地认为自己的财产和社会经验大大增加了,为此喜不自禁。

我为这些活动付出的代价是——所有知道我的人都认为我是个疯子,他们对我避之不及。

我的活动范围逐渐扩大,这个 疯子在横滨市区各处游荡,——不管白天还是黑夜。

我去了新横滨的本田4S店,更换了我的二手雅阁的离合器——开着它到处游荡。哪怕只是为了去附近的一家拉面店吃一顿猪骨拉面,我也炫耀地开着它去。在日本的大街小巷里,我的破雅阁被冒失的驾驶者碰撞得更残破了。结果没过几天,又一个笨拙的坡起再次让我的离合器冒烟,它又被送进了那家修理店。

我去了高级百货商店高岛屋,在那里办理了一张信用卡,然后疯狂地刷开买大量自己并不需要的东西,直到透支。

我同时订了两份报纸,一份经济周刊,让那个可怜的小报箱塞得满满的,可我却从没去取过。

我突然对外语产生了兴趣,韩文,英文,法文的课堂上出现了我的身影——但是,因为心情会突然变得烦躁,而中途退出课堂的我令老师和同学们都极为讨厌。

深夜,我在宿舍走廊里用仿真枪练习设计,枪击声“当当“地在走廊里剧烈地回响——虽然有人提出抗议,我却丝毫不在意。

我的躁狂症状越来越严重——最后它终于像到数秒归零的定时炸弹爆炸了。

那天练习完空手道。我兴致勃勃地来到微机室作论文——计量经济的野田教授刚好也在那里给学生做演示——微机室是公用的,我自然也可以在里面使用微机。

我坐在后排的角落刚刚打开微机,野田教授勃然大怒——我的空手道衣激怒了他,所以他大声呵斥我出去。——对待一个精神病人,谁都不会采取那么严厉的管教方式的——问题是,他不知道我是个躁狂症患者。

他扯去了斯文,我也淋漓尽致地表现了躁狂症状。——双方剧烈的争吵直到田中教授闻讯后打给我电话,并在电话里向野田解释了我的情况才偃旗息鼓。

我精疲力竭地回到宿舍,一头倒在床上睡到天明。

我买了大量的盆花,各式各样,缤纷艳丽,——摆满了一屋子。

在那间宿舍里的最后一天,我就是从鲜花丛中醒来,——赏心悦目的花儿们让我心情无比舒畅。

我拿起背包,回头看了一眼那些花,想着晚上要给它们浇水了——便关好门走了。

去往图书馆的路上,只有寥寥数人。迎面走来一个越南留学生,他住在同一宿舍,以前有时还会在厨房一同做饭。我用日语大声向他打了个招呼,他却毫无反应,连看都不看一眼就要走过去。——我顿时怒火中烧,伸手抓住他的衣领,一边用力地掼,一边狠狠地骂道:“混蛋,和人见了面要打招呼,没人教你这么做吗?你这个混蛋。”

路上的人虽不多,可我疯狂的举动让他们马上聚集过来,几个胆大的男生拉开了我。还有几个人马上将此事报告给了健康管理中心的浅井先生。

最后,浅井拉着我去了健康管理中心初次进行心理咨询的那个房间,问明了情况后。让我在房间里先休息。——我呆坐在那里,出奇地安静,一个上午过去了。

中午时分,田中教授来了,满脸的怒气——“跟我走”,说罢就走出了健康中心,自始至终没正眼看我一下。

我当时是清醒的,自知犯了大错,低着头向浅井告别,离开了那个房间。

田中的车就停在门口。他要我上车,我就乖乖的上车,没敢问去哪里。

车出了校门,上了公路,我一看方向,知道是去小川医生那里。

一路上,师生间无语。

到了小川那儿之后,我马上得到诊疗,似乎是事先预约好了的。

说起出院这两周发生的种种,不知为什么有一种委屈感——不禁痛哭失声。说道兴奋处,却又手舞足蹈,喜形于色。

小川和田中一直看着时哭时笑的我。最后长叹一口气。

小川说:“看来还需要住院治疗啊,我马上联系医院,写介绍信——这次可不要那么急躁,好好治疗啊。”

田中点点头。我坐着深鞠一躬,诚恳地说了声:“是。”——心中却有一种卸去重担的轻松感。

家园 你是强者!

特别特别感谢你能让大家看到一位患者的内心世界,这需要非常的勇气。

祝你的生活好!

家园 强行要求一个女生给自己点烟,目的只是为了近距离欣赏一下那

看来正常人和抑郁狂躁人的区别是能够自我控制的有分寸地运用这些近乎骚扰的伎俩

家园 吴佳,喝点酒木有帮助么?

酒满安神的,而且有镇定作用。特工在高度紧张,木有明天的生活里,多是靠一些诸如酒这样的麻醉剂控制情绪的。

家园 觉得日本人比较讲人性么

吴佳,要在米国,你可惨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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