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论史不可势利兼谈郭沫若 -- 丁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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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看看郭沫若曾经写下的三首诗词:
(1)作于1966年6月5日亚非作家常设局“纪念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讨论会”闭幕式上
亲爱的江青同志,你是我们学习的好榜样
你善于活学活用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
你奋不顾身地在文化战线上陷阵冲锋
使中国舞台充满了工农兵的英雄形象
(2)作于1976年5月12日
四海《通知》遍
文革卷风云
阶级斗争纲举
打倒刘和林
十载春风化雨
喜见山花烂漫
莺梭织锦勤
茁茁新苗壮
天下凯歌声
走资派
奋螳臂
邓小平
妄图倒退
奈“翻案不得人心”
“三项为纲”批透
复辟罪行怒讨
动地走雷霆
主席挥巨手
团结大进军
(3)1976年10月21日
大快人心事
揪出四人帮
政治流氓文痞
狗头军师张
还有精生白骨
自比则天武后
铁帚扫而光
篡党夺权者
一枕梦黄梁
野心大
阴谋毒
诡计狂
真是罪该万死
迫害红太阳
接班人是俊杰
遗志继承果断
功绩何辉煌
拥护华主席
拥护党中央
只要不是带着有色眼镜恶意贬损的人,对于郭沫若的学术水平、冷对收买笑对屠刀加入共产党、抛妻弃子参加抗战都应当是敬重有加的。但是,我们也不得不承认,在1966~1976年间,郭沫若的确是缺乏了当年的骨气和勇气,这一点,从上述三首诗词当可管窥。
丁兄说——
窃以为这里拿周为郭背书有些不妥,因为周之不抗争更多的是缘于他知道,作为总理,自己一旦被打到,则身上担负的事情会无人可接,程婴杵臼不可兼于一身,所以,周之不抗争应当说是为大局忍辱负重。
而郭,作为中科院的院长、全国文联主席、中央委员、全国人大副委员长(1954年9月政务院改国务院前曾担任政务院副总理),这些职务多为虚职,绝无周当时所承担的千钧责任,因此,对于郭来说,辱是忍了,但并无重可负,因此“软骨头”这个词,用在1966~1976年之间的郭身上应当还是合适的(1966年以前则未必合适、甚至于极不合适)。
“千古艰难唯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郭于1966~1976年间的境遇和行为,本质上就是一场悲剧,只可惜他既未能如胡风般强项硬抗,也未能如傅雷般以死明志,甚至于连巴金那样涤荡自我心灵的反思都未来得及做,人生的大幕就缓缓的落下,只能将一个既让人钦敬又让人鄙夷的形象留给后人评说了。
评说归评说,只是希望评说的人在评说的时候,问一句自己,假使遇到同样的悲剧,自己的骨头是铮铮的还是懦懦的。。。
首先声明,这是针对伤害而言的。
文人之间,多有互相攻击的言论,是否伤害,
要看论者所论是否成理,是道理之争,还是刻意毁灭对方。
(伤害论,本来源于我说 郭的问题不过是自诬,并没有诬蔑他人,伤害他人。这个说法本身就是针对建国后郭沫若的媚上说而发的。而云横居士要把这个说法推至解放前的郭沈恩怨,所以有声明的必要。)
如果只看言辞是否具有攻击性和杀伤力,则鲁迅伤害了梁实秋,而沈从文也伤害了郭沫若:
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沈从文在文坛上纵横捭阖,激扬文字。当时活跃在文坛上的所有作家几乎都被他点评过。比如:《郁达夫张资平及其影响》、《论闻一多的"死水"》、《论汪静之的"蕙的风"》、《论徐志摩的诗》、《论穆时英》、《由冰心到废名》和《学鲁迅》,还有对周作人、刘半农、焦菊隐、施垫存与罗黑芷以及丁玲和他比较喜欢的“京派”作家李健吾、萧乾、李广田、冯至,等等,都作出了及时的批评或赞扬。
在点评这些作家时,沈从文从不掩饰自己的好恶。例如,他在《论郭沫若》一文中就以嘲笑的
口气将郭沫若评定为“空虚”或“空洞”的作家:
“郭沫若可以是一个诗人,而那情绪,是诗的。
但是,创作是失败了。
让我们把郭沫若的名字位置在英雄上,诗人上,煽动者或任何名分上,加以尊敬与同情。小说
方面他应当放弃了他那地位,因为那不是他发展天才的处所。”
这是在1931年。郭对此一直没有什么反应,他第一次对沈从文出手,应该是
关论
的"清客"将施蛰存归为指责文学的贫困
的"自命不凡者",认为他们都是当时新文艺运动中的逆流",自己理所应当撰文与之作斗争。
不能说郭写这篇文章时,没有一点私人恩怨的痕迹,但是,沈在
1939年1月22日抗战正酣时在昆明《今日评论》发表《一般或特殊》,在该篇文章中指出,
大明白。于是社会给这些东西定下一个名辞‘宣传品’……据我个人看法,对于‘文化人’知识一般化的种种努力,和战争的通俗宣传,觉得固然值得重视,不过社会真正的进步,也许还是一些在工作上具有特殊性的专门家,在态度上是无言者的作家,各尽所能来完成的。”
这一点被左翼作家视为比梁实秋的“与抗战无关”论“更毒”、“更阴险”。
这些话,现在来看,并不完全错误,而在当时的大环境下,遭到批判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这不是郭一个人的看法,舆论是压倒性地反对沈从文,就连与沈颇为友好的老舍都表明了意见:
这就象震灾来临,所有的文字都带点震灾八股,带点煽情,这个时候出来谈长期建设,不挨骂倒是怪事了。
1948年3月,郭第二次出手,在香港发表了 《斥反动文艺》,其中说道:
的时候,他高唱着‘与抗战无关’论;在抗战后期作家们加强团结,争取民主的时候,他又喊出‘反对作家从政’;今天人民正‘用革命战争反对反革命战争’,也正是凤凰毁灭自己,从火中再生的时候,他又装起一个悲天悯人的面孔,谥为‘民族自杀的悲剧’,把我们的爱国青年学生斥之为‘比醉人酒徒还难招架的冲撞大群中小猴儿心性的十万道童”,而企图在’报纸副刊‘上进行其和革命游离的新第三方面,所谓’第四组织‘。“
今天看来,这些话是粗暴了些,但是有几点必须要指出:
1 沈的这些话,不论出自谁的口,必然遭到郭的斥责,这是政治态度决定的。
而沈在当时的政治态度,并不只是郭所引用的那些只言片语所表现,据他的老友施蛰存回忆:
右的立场上讲了。
从文一生最大的错误,我以为是他在四十年代初期和林同济一起办《战国策》。这个刊物,我只见到过两期,是重庆友人寄到福建来给我看的。我不知从文在这个刊物上写过些什么文章,有没有涉及政治议论?不过当时大后方各地都有人提出严厉的批评,认为这是一个宣扬法西斯政治,为蒋介石制造独裁理论的刊物。这个刊物的后果不知如何,但从文的名誉却因此而大受损害。
注解,有人解释说:
这里的详情且不论,但他自己的朋友在几十年后也这样看待,郭对他的态度自然可以理解。
2郭说沈是粉红色,今天的读者可能觉得有点过份,但在当时的文学界几乎是共识。
3 此时三大战役还没进行,鹿死谁手尚非定数,郭的言论,如同斥责老蒋一样,都不是出于
对时局的功利判断。
4 郭说沈反动,看起来吓人,其实具体说下来时,将反动文艺分为红黄蓝白黑,沈不过是
粉红色。而朱光潜是蓝衣社的蓝,萧乾是鸦片的黑,要比这个判断严重得多,但并不能说
朱,萧后来的命运是郭造成的。对沈也一样,具体说来:
第一,
的定性文章,实是沈参加了《战国策》的编辑。
第二
总结一下,郭对沈的抨击,从道理上来说,是在当时的正常范围,从实际效果上来说,并不对沈后来的命运负责。
重要的是,郭对沈的抨击全部都发生在建国前,这并没有影响任何人对他的评价。而在郭在非议的时代,郭无非自诬,并无诬人之举,更不要说对沈。
相反,要说郭和沈的接触,就是沈从文身边的王亚蓉女士说:
而有人肯定王说的一切,却只否定这一点,认为
以为人善良则无记恨再不提之理,这就让人觉得好笑了。人非圣贤,不能以圣贤的标准要求沈,更不能以圣贤的水准来抬高沈:
“从文,一块走。”
沈从文在人流中回身,但站不住脚,也不想站住,说了声什么,微细听不清。尽管那笑容——
不好形容,只是叫人想起他常自称的乡下人吧。
这段想必大伙都熟悉吧,老舍对沈的善良有证据吧。
而沈呢?
月1日在《复张宗和》的信中,他又一次提道:“老舍辈作全国作协副主席,从不正视自己责任……不注意到全国作家如何培养问题……汪曾祺在他手下便作了十年小伙计,老舍就从不注意到汪写的短篇,比他还好得多!”[23]在沈从文看来,老舍作为作协领导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责任,不重视对像汪曾祺这样的青年作家的培养,并且他认为,汪曾祺的短篇小说要比老舍写的“好得多”。这确实是一个大胆而新异的看法。不过,沈从文在该封信中只点名批评了老舍与丁玲,而对真正领导和负责作协工作的周扬和茅盾等,却避而不谈,内中缘由也许就在于这两位都已倒台,一个早已“畏罪自杀”,一个已被打成“反党集团”的头目。
补充:
郭对沈的评价以当时的标准来看,并无出格,
粉红色,并没有什么了不起,连沈的长子都这样看。有人可能会说沈的长子当时年纪小,不懂得厉害,其实,沈在1958年尚有机会出任北京文联主席。可见郭的说法对他的前途并无什么大的影响。
以鲁迅的定性来整人有过,以郭的定性来整人则没有过。
现在评价人物。大家盯着“艰苦朴素 廉洁奉公 著作等身”之类的指标多一些。又尤其“艰苦朴素 廉洁奉公”多一些。无非是因为这正是我们社会目前所缺乏的。时移视易,本是正常的心理诉求。
对于郭沫若的家事私德素无兴趣,我所更感兴趣的是他身上,早期奔放的诗人气质,和晚期浓厚的奴性。一个肆意汪洋的诗人,是如何主动、被动地将自己的人格扭曲,最终演变为唯唯诺诺的悲剧人格的?
这个问题如果仅仅用一句“是制度造成的”来解释的话,我以为也未见得全面。陈寅恪是与郭沫若同时的历史大师。53年,一同受任为中科院历史研究所所长。郭沫若如他所喜爱的李白那样,“仰天大笑出门去”。陈寅恪却还有自己的一份坚持。
我提出第一条∶允许中古史研究所不宗奉马列主义,并不学习政治。其意就在不要有桎梏,不要先有马列主义的见解,再研究学术,也不要学政治。
因此我又提出第二条∶请毛公或刘公给一允许证明书,以作挡箭牌。
人无完人,如果承认郭沫若存在人格上的缺陷。那么,由郭沫若的人格缺陷入手,来分析他和他所代表的一部分中国知识分子,以及他们与他们所处时代、所处制度的互动。也许会是一个更有意思的话题。只不过,这样的话题在网络上太容易演变成口水仗了。所以还是算了罢。
郭沫若其实不只是他自己,他还是一个符号,一个象征,一个代表。他是不是无耻,各人心中自有判断。盖因大家立场与追求不同、所接受的史料范围不同、心中对“无耻”的理解亦不相同罢了。
民族国家的历史是面大镜子。一锤子下去,每个时代的历史是面或长或短的中镜子。再一锤子下去,一个团体、每个人的历史碎片,也还是一面镜子。镜子的奇妙就在于,你若变换它的角度,或者从不同的角度看,总能看到不同的东西。
时过镜迁,今时今日的人们,恐怕已经很难再从镜中找到一个完整真实的郭沫若了。且看郭本人是如果评价自己的吧。
1.郭这个人,热情洋溢,——我说他得亦如此,失亦如此。不是这样,写不出《女神》、《天狗》,另外,不是这样,也不会如此毁誉参半。——我们的国民性还是比较内敛的,像鲁迅这样文风深沉的,像胡适这样胸有城府的,像梁实秋这样会摆pose的,第一观感上就不像郭吃亏。
郭的性情,语言,——到今天都不是主流。抗战时期,他功名很好,劝周作人,能写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你能南下,换我千百个都值——他和周作人还没啥交情,你再读胡适怎么劝老朋友的,胡适绝不会如此“低到尘埃里去”,不管学术圈混还是政治圈混,如此不矜持的人,那真是少见的。多是收敛自重的人。杨绛在《我们仨》里写到胡乔木,知识分子和高层交往的人,不少;不过大家都是善于曲笔、收敛的人,郭沫若的语言、性情,却容易沦为话柄。一叹。就品格上,梁实秋是绝对比不上郭沫若的。大约只有李敖这样的狠主,才能说出:他先靠胡适,好像有些胆量,后靠张君劢,能讲几句话,然后到了台湾,就乖得不行了。——历史上的彰显和隐形,有时也是无奈的事情。:)
2.(我喜欢把重要的放在后面讲。)你没有注意到历史学家们的遭遇?
郭沫若、翦伯赞、范文澜是新史学三家。这三个人,史观都是倾向马列,但尚不能符合“整合”背景的。毛公要改造思想,改造史观,——无此不能改变国民精神,可是这必然也是残酷的事业。这些人首当其冲,压力非同一般。
《刘大年存当代学人手札》(刘潞、崔永华编,自印本)中收了“文革”初范文澜的两封信。“文革”之初,范文澜受到康生和陈伯达的批评后,他在给刘大年的一封信中说:“请你助黎澍同志加强批评。愈过头愈好,不过头,别人会来补的,那就麻烦了。”(224页)同时在另一封给刘大年和黎谢的信中又说“请毫不容情地加上自我批评的文字,愈过头愈好。请你站在敌对者的方面,尽量抨击,不大大抨击,将来自有人出来抨击,那就被动了。这一点务请采纳为幸!”(235页)——范文澜果然是通史者,吴晗可不就是受害于此?唉。吴晗之死,亦陪于政治。毛让彭真处理吴晗一事,彭真若骂上几句,吴晗的命可能也就留住了。这本来就是给彭机会,让彭选择站队,——彭是刘派大将,还很坚定,不肯批吴晗,吴晗就惨了。
范文澜死于1969年。
毛公一向不主张消灭对手肉体的,主张思想教育的。俞平伯(-1990)的“红楼”,马寅初(-1982)的人口政策,梁漱溟(-1988)这些挨批抬杠的,都挺长寿,——我得说一声,既然毛立志改造人精神,那么“历史学家”就是高危行业了。这批左派历史学家,其实是最危险的。那些“资产阶级专家”还可能放松些,——这些人连“落伍”的借口都没有了。
翦伯赞死于1968年。通史者便不会很傻很天真,章伯钧很佩服地说过,“翦伯赞在应对现实政治方面,表现出燮理阴阳的智慧”,“说老翦是个历史学家,那是低估了他!”——说实话,翦伯赞就深度就政治意识而言,肯定高于章。然而翦却死了——“历史专家”那时可是高危区,文学家画家经济学家甚至章这样所谓玩政治的,都没这么危险。翦伯赞之死,好奇的不妨去搜。唉。翦伯赞自杀,倒帮了冯友兰诸人一把。从监禁中被放回家中了,其原因“也许是怕我们也自杀吧”。随即毛泽东委托谢静宜向冯友兰致意,冯友兰赶紧“写了一封信,还作了一首诗,托谢静宜转达。”这首诗说:“善救物者无弃物,善救人者无弃人。若有东风勤着力,朽株也要绿成荫。”周一良也回忆说:“红卫兵把我们身边的剪子、小刀以至剃须保险刀都收缴了去……”
在这样的史观整合中,写过《十批判书》的郭沫若怎会没有压力呢?
郭沫若人到中年,对人物的理解便比较到位了。他在给宗白华的信中说:“孔子这位大天才要说他是政治家,他也有他的‘大同’底主义;要说他是哲学家,他也有他的‘泛神论’底思想;要说他是教育家,他也有他的‘有教无类’、‘因材施教’底动态的教育原则;要说他是科学家,他本是个博物学者,数理的通人;要说他是艺术家,他本是精通音乐的;要说他是文学家,便单就他文学上的功绩而言,孔子的存在,便是难推倒的:他删《诗》、《书》,笔削《春秋》,使我国古代文化有系统的存在,我看他这种事业,非是有绝伦的精力,审美的情操,艺术批评的妙腕,那是不能企冀得到的……要说孔子是个‘宗教家’、‘大教主’,定要说孔子是个中国的‘罪魁’、‘盗丘’,那是未免太厚诬古人而欺示来者。”
《十批判书》中的某些观点:
“孔子是由奴隶社会变成封建社会的那个上行阶级中的先驱者”,“孔子的立场是顺乎时代的潮流,同情人民解放的”。
“秦始皇统一中国是奴隶制的回光返照”。
……呵呵。要重塑国民,毛便会尊法批孔。——那郭,就很不妙了。
1958年,毛泽东在中共八大二次会议上说:我跟民主人士辩论过,你们骂我们是秦始皇,不对,我们超过秦始皇一百倍。骂我们是秦始皇,是独裁者,我们一概承认。可惜的是,他们说得不够,往往还要我们加以补充。
1964年6月,毛泽东又说:秦始皇是第一个把中国统一起来的人物,不但政治上统一中国,而且统一了中国的文字、中国的各种制度如度量衡,有些制度后来一直沿用下来。
1968年10月,在中共八届十二中全会上,毛泽东说:“我这个人有点偏向,不那么喜欢孔夫子。赞成说他代表奴隶主、旧贵族的观点,不赞成说他代表新兴地主阶级。因此郭老的《十批判书》崇儒反法,我也不那么赞成。”
1973年7月4日,毛泽东对王洪文和张春桥说:“郭老在《十批判书》里头自称人本主义,即人民本位主义,孔夫子也是人本主义,跟他一样。郭老不仅是尊孔,而且是反法。尊孔反法,国民党也是一样啊!林彪也是啊!我赞成郭老的历史分期,奴隶制以春秋战国之间为界。但是不能大骂秦始皇。”
1974年1月25日召开的“批林批孔”动员大会上,江青作了发挥:“对郭老,主席是肯定的多,大多数是肯定的,郭老功大于过,郭老对分期,就是奴隶制和封建社会的分期,是有很大的功劳的。他有一本书,《奴隶制时代》。郭老对纣王的翻案、郭老对曹操的翻案,这都是对的,而且最近还立了一个大功,就是考证出李白是碎叶人。碎叶在哪儿呢?就在阿拉木图,就是说,那些地方原来是我们的。郭老的功勋是很大的,这点应该同志们知道。他这个《十批判书》是不对的。”“他对待孔子的态度,同林彪一样。”
1973年5月,毛泽东写了一首五言诗:
郭老从柳退,不及柳宗元。
名曰共产党,崇拜孔二先。
8月5日,毛泽东又让江青记录下他的七律《读〈封建论〉赠郭老》:
劝君少骂秦始皇,焚坑事件要商量。
祖龙魂死业犹在,孔学名高实秕糠。
百代多行秦政制,十批不是好文章。
熟读唐人封建论,莫从子厚返文王。
——这首诗挺有名的,郭沫若的处境如何,放在怎样的火上烤,我们今日不妨好好想想。郭沫若求做干校钱钟书,恐也不可得。
范文澜替人出主意,“自污”才能保全。——郭沫若,这位史学大家,不会不知。丁侃兄所说的“自污”可能,确有几分合理之处。
说实话,他也感受到毛这位新法家及其事业的魅力,——恐怕他对毛、对秦始皇的观点后来确和40年代不同。
四人帮都倒了,——1977年他对毛的评价却是:
形象思维第一流,文章经纬冠千秋。
素笺画出新天地,赤县翻成极乐洲。
四匹跳梁潜社鼠,九旬承教认孔丘。
群英继起完遗志,永为生民祛隐忧。
有些事情真的很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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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首诗,流传已久。
第三首,真性情的流露,没什么好指责。
第二首,点了邓的名,而邓亲自为郭致悼词,盖棺论定。说维护旗帜,当然是一个理由,但规格用不着这么高,邓不必只为这个就来致悼词。主要是他能理解,并接受。郭从来不曾在政治风云中主动去倾轧他人,而是在事已成定局后无可奈何地附议。
如网上流传周在刘少奇的专案上批下:此人可杀,
未必出于真心。事情是一样的,都是表示对既成的决定表示拥护,区别只在于身份,周不是文人,不用赋诗表态。
第一首,那什么都算不上,几句虚文,跟郭氏一向的风格完全吻合。
要害不在这几首诗上面,要害是兄台红字标出的
辱是忍了,但并无重可负,
这不对,很不实事求是。
如果说周是有重可负,这重必然无法自己一己负担,他需要自己的班底。逼陈毅做检讨,就是为了维护自己的班底。郭承担的工作当然没有陈重要,但一直都是周相当看重的,文教科技方面,很多工作甚至自己亲自去做。如果少了郭,又当如何?
李一氓说:
你看,这是不是郭所负的重呢。
不要以为郭是文科,对科学是外行,其实他很受科学家尊重,说话是管用的。
1
再如钱三强,那是相当地尊重郭沫若,读读他的回忆文章就知道了。郭去世那年,身体状况很不好,在住院,钱出访澳大利亚,行前生怕郭支持不到他回来(事实也如此),特地赶去见郭最后一面,据钱的秘书回忆,钱是小跑着进病房的。
这些都不算,其实郭只要不倒,对周就是一个大支持,倒郭,本来就是倒周的一个途径。
1968年3月,代总参谋长杨成武等三人遭到诬陷,陈伯达称之为“文革”的第五个回合。随着新一轮批判狂潮的掀起,许多高校的造反派大揪“反动学生”。郭世英就读的北京农业大学的一伙人,非法绑架他,并私设公堂,刑讯逼供。这伙人要他招供什么呢?以置身事外的逍遥派对待“文革”,自然不可能是有关这场运动本身的任何纷争。毫无疑问,这伙人敢于绑架刑讯,症结在5年前的旧案——X诗社事件。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X诗社的四名成员,除郭世英外均以“反动学生”论处,判刑劳改,而作为其中的骨干却从轻发落。因此,他们要追究的是——“谁包庇了反动学生郭世英?”要说父亲庇护儿子,这自然是并不稀罕的事情,但郭沫若却并非可以决定此案审理判决的政界要人。所以,这伙人的追究若不是出于有预谋的指使,便是为当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时代氛围的激发,颇想干出一点耸人听闻的大事来。
以周恩来当时的处境,刑讯逼供者确有因当年过问此案而敢于将矛头指向他的可能。这年6月初,毛泽东在与中央负责人的谈话中提到要打倒陈毅的外语学院某组织,周恩来即插话:他们也是要打倒我的。毛泽东接着说:陈毅打倒了,你就差不多了。
因为有可能涉及周恩来,郭沫若未听从于立群迅即以爱子遭绑架一事径直向周恩来反映的建议。4月22日上午,在征得军代表的同意后,郭沫若让秘书和郭世英的妹妹去农大了解关押他的情况。然而,就在他们赶到学校的3小时前,郭世英从三层楼上的关押他的房间里,破窗而出,以死抗争,年仅26岁。
联系罗点点回忆的,周恩来说:世英是为我死的。
这话不是随便说的吧。
《十批判书》公案约略知道一些,郢客此文对照翦、范,解得更为透彻。
胡笳也赞成丁兄、郢客之判断,将郭之所为理解为避祸之行,惟胡笳与丁兄、郢客之差异在于二位怜他“自污”,胡笳恨他“骨软”,当年看胡风故事、读傅雷遗书,深觉郭之所为,相去甚远,所以引“千古艰难唯一死”一句叹他。
虽然于此十年之事上胡笳颇不以郭为然,但对于将其自学术到品格全盘否定的做法更是不屑为伍,而且,即便是这十年之事,胡笳也认为非铁骨铮铮者无权用轻佻的口气去批判郭,毕竟那种巨大的悲剧之下,肯以命殉的人不多,更何况郭虽贪生,好歹也是以“自污/骨软”的方式求存,并没有成为棍子打手,可谓大节不亏。
花以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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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郭1977年对毛的颂词可能无法说明问题,因为当时还是英明领袖两个凡是的时代,如郭能活到80年代,不知他写出的诗词中会如何评价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