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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报告,我要说张爱玲的坏话 -- 玉垒关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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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也许张写的革命青年更接近现实

                  革命青年也要穿衣吃饭,在沦陷区也要找工作嫁人,除了那奔向延安的一小撮,他们最后都要在沦陷区当普通百姓。

                  她倒是演过戏,现在也还是在台上卖命,不过没人知道,出不了名。

                • 家园 澄清几点

                  张爱玲的《色戒》中王佳芝的革命党人身份,打入易身边的目的,是否是她本人的写照?还是与烈士的所为有类似之处?张爱玲妙手偶得了这个背景来抒发她的心情?只是与烈士的事迹有雷同之处?我挺希望她是穿越的,可惜不是。张爱玲可以漫不经心,可以无视大背景,但是,被人利用也得看看是否自己有差错之处。

                  张和王佳芝的相似之处,就是和汉奸扯上关系,以为自己爱上一个汉奸。张是以为自己爱上胡兰成,而“天涯海角”地去找他,才发现这个家伙其实并不爱自己,甚至在背叛和侮辱自己。而王佳芝是在以为自己爱上汉奸之后,被捕甚至杀害。都是一念的软弱。

                  张并不是在《色戒》中直接写自己。直接写自己的《小团圆》却很少被批判她的人提及。

                  是有人把她往台上赶,而这个并不是她所能控制的。她被捧到某一高度,已成为“价值”的代表,自然会有人质疑她的精神世界是否足够引领国民,是否值得推崇,是否“文以载德”。苏青就没这个待遇,因为她的文章达不到那个程度。这与张本人不相干,只是她不可能与她的文章、她所透露的思想分离

                  既然不是她所能控制的,又何来这么大的贬斥,乃至谩骂?既然是对她文中透露的东西不满,能不能专业点,摘录其文,并且对具体的东西作出评断,再总结张创作中的弱点和思想的误区?既然和张本人不相干,又何以什么“有才妓女”和“汉奸姘头”的骂?

                  张爱玲对革命青年的轻视嘲讽在这篇小说中表达得清楚又明白,可既然你也承认她未真正接触过革命行动,那么,为什么她还要做这样的描写?只是为剖析自己与汉奸的恩怨情仇吗?张的家国观念就是这样的?什么都可以作为自己内心世界的背景,为民族存亡献身的血就可以被轻描淡写地嘲讽?我自然知道烈士并不是我党的人,可她和他们是民族的烈士,不是吗?再幼稚的抗日也是抗日,难道抗日还要姿态好看?

                  我的意思可不是说烈士不是我党的人,就可以嘲讽。难道不将王佳芝写成这样的幼稚,写成非常的老练机智,犹如样板戏中的人物,就符合大众的口味了?张要塑造的是一个软弱和易动摇的主角,是自己的投射,先前的牺牲全无意义,一念的软弱引来杀身之祸。这样的一个王佳芝,和烈士不相关,却足以发人深省,正是张自己的一种反思,甚至悔恨。

                  遗憾的是,包括楼上的看客,还是怀着英雄人物就要高大全的目标,对张投去口水。同时,这种简单的代入,更是对烈士的侮辱。要知道,历史上的郑苹如,是才貌双全机智勇敢的。我们不能说张的作品中的人物就简单的等同于他们的原型。我们不能说三国演义里面的曹孟德就等于历史上的曹操,我们更不能说,一个只是采用了某些段子的故事,就是某个人身上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写到这里突然想起两桩公案,崔永元曾经跟冯小刚聊天的时候谈到自己的一些事情,然后冯小刚创作了《手机》;崔永元认为冯是在嘲讽自己,里面的主角跟自己有不少相似之处,遂与冯撕破脸。而崔永元曾经给大众讲了那个著名的故事:某央视主持人主持谈话节目,当把人感动得热泪盈眶的时候,他自己得意“这**真配合!”毫无真诚。朱军认为崔是在说自己,近来控诉崔当年的行径给自己带来了困惑。如此云云,和张当年采用郑苹如的某些段子(事实上差别是很大的,如郑苹如是在国民党中央领导下训练有素的特工,并未真正和汉奸有什么暧昧关系,被捕后积极展开自救,也并未软弱,使汉奸逃脱。)相比,崔永元身上的两桩公案,那可是对号入座的太多了。

                  张对所谓的革命,素来并不热心。这点和我那个发小是如出一辙。我那个发小对所谓的能改进社会的事情,从来不热心。你可以说这种人冷漠无情,不通事理,但是不能否认这些人他们有自己的良知和生存价值。虽然我并不赞同这种人太多,但是起码他们也有自己的生存空间。张的笔下的确没有很正面的革命者,或者民族主义者。这一部分是由于其创作思想决定的。我先前已经引了她讲自己创作思想的文字了。她的局限性,就在于过于抱着“一面”,而忽略其他人对“另一面”的感受。

                  斗争是动人的,因为它是强大的,而同时是酸楚的。斗争者失去了人生的和谐,寻求着新的和谐。倘使为斗争而斗争,便缺少回味,写了出来也不能成为好的作品。

                  ....

                  我用这手法描写人类在一切时代之中生活下来的记忆。而以此给予周围的现实一个启示。我存着这个心,可不知道做得好做不好。一般所说“时代的纪念碑”那样的作品,我是写不出来的,也不打算尝试,因为现在似乎还没有这样集中的客观题材。我甚至只是写些男女间的小事情,我的作品里没有战争,也没有革命。我以为人在恋爱的时候,是比在战争或革命的时候更素朴,也更放恣的。战争与革命,由于事件本身的性质,往往要求才智比要求感情的支持更迫切。而描写战争与革命的作品也往往失败在技术的成分大于艺术的成分。和恋爱的放恣相比,战争是被驱使的,而革命则有时候多少有点强迫自己。真的革命与革命的战争,在情调上我想应当和恋爱是近亲,和恋爱一样是放恣的渗透于人生的全面,而对于自己是和谐。

                  我喜欢参差的对照的写法,因为它是较近事实的。《倾城之恋》①里,从腐旧的家庭里走出来的流苏,香港之战的洗礼并不曾将她感化成为革命女性;香港之战影响范柳原,使他转向平实的生活,终于结婚了,但结婚并不使他变为圣人,完全放弃往日的生活习惯与作风。因之柳原与流苏的结局,虽然多少是健康的,仍旧是庸俗;就事论事,他们也只能如此。

                  最末这段,有些像小时看到的文学评论讲当年胡适和鲁迅的差别,同样是新时代青年的故事,鲁迅写成了《伤逝》那样悲凉和压抑的作品,而胡适笔下,两个人结了婚,坐上汽车,就去过“王子和公主”的故事了。岂不知,不同的观念、出身,和很多琐事,注定现实生活中不会如此的一帆风顺。在张爱玲,她只能看到她那个生活的小圈子里面的庸俗、平凡,她觉得记录下这些有如梁实秋“人性”论重视的那些东西,是她创作的基石。她虽然也幻想到“真的革命与革命的战争,在情调上我想应当和恋爱是近亲,和恋爱一样是放恣的渗透于人生的全面,而对于自己是和谐”,却究竟自己不曾进入状态,于是,走向大家的口水。或许她这个思想在18世纪的法国之类的地方会更好点,说不定也会被革命点着。

                  • 家园 抗日不是革命

                    革命是政治观点的不同,做个看客没关系,可以理解。但抗日是救亡图存,每一个人都是参与者,不存在看客。

      • 家园 【商榷】说坏话未必是因为读不懂

        心理正常的,也未必不能理会非正常心态--要不然心理医生都可以关门了。

        “在当时的小资产阶级充斥的上海,虽然如鲁迅一般为无产阶级呐喊的作家不是没有,但是在当时的 市民看来,主流是“纸醉金迷灯红酒绿”,是洋买办和红舞女,而并非如同现在某些人一般的“政治正确”和心理正常。”

        -- 这个是有问题的。洋买办与红舞女,是主流么?还是某些选择性记忆里的亮点?小资产阶级有艳羡纸醉金迷的一面,但是那就是故事的全部了么?千万人口的上海,如此简单?

        生长在上海,从法租界到公共租界到虹口,从南市到肇家滨到徐家汇,从普陀,长宁到闸北到,五角场,杨浦,都是非常熟悉的一条一条马路走过的。从石库门到花园洋房到公寓到窄窄的弄堂,到工人新村,有无数的小学,中学,大学的同学,以及他们喜爱叙说往事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由个人生活的经历,所见所闻的过去生活的印记,我可以负责任的说,方河友所谓当年的主流是纸醉金迷的看法,是不确切的。

        具体来说,过去的生活,过去的人们,与现在也没有多少质地的不同,他们每天打拼,上班,做买卖或者以别的方式挣钱养活家人,与我们是一模一样的。即使是买办,也不是脸谱化的寡廉鲜耻忘记祖宗的那种样子,从我所认识的颇慈祥的老人看,也只是受西洋影响深些,趁的银子多些(很多,比一般想象的要多),但是跟我们相比较,因为时代的关系,受传统儒家文化的影响更深,基本上是懂得礼义廉耻,知道国仇家恨的。

        而一般归纳进小资群体的数目最庞大的小市民家庭,生计是很紧张的,传统上海市民的生存空间与家底,都是非常窘迫的。他们在生活重压下,往往能变魔术一样在出门时给自己一个体面的形象,但这个却不是出于对于纸醉金迷的向往,而是维护个人尊严的异乎寻常的努力。这里特别需要指出的是上海女子,特别是已婚的做为一家之主的母亲,以及未婚的时时处处在母亲的言传身教下的女儿们,那种对于生活的认真执着。女性对于生活对于家庭的严谨态度,是上海的父亲与儿子们,之所以欣然接受家务等为其他地区的男人在传统上不愿接受的任务的重要原因。

        这种严谨的生活态度,与今天酒吧里营造的所谓老上海的纸醉金迷的气场,差距是很大的。

        而对那个国破家亡时代,外婆们的记忆是很一致的,价值指向很明确,与燕赵大地,白山黑水的中国人是一样的。毕竟,我们这里是1932年128的战场,又是1937年813的战场,战火直接烧到千家万户。当年经过外白渡桥,中国人是必须向日本哨兵弯腰鞠躬的!

        对了,有记得张爱玲那个据说红得发紫的才女的么?没有,一个也没有,不仅杨浦,徐汇的老工人不记得,静安卢湾做过买办的老外公们,现在仍住着当年的花园洋房的外婆们,也一点点都不记得了。只是我们这些小辈会把故纸堆里的老小姐翻出来。

        通宝推:我爱莫扎特,玉垒关2,冰雪迎梅,
        • 家园 劳动人民不记得她那是正常,又有几个亲眼见过鲁迅巴金呢

          如果您要是这样来评断一个人的价值的话那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张爱玲在小说上的成就,在她写第一篇《金锁记》的时候就有左翼作家曾经注意到过,具体是谁,我忘记了。“可惜”的是她未往那个方向靠拢。后来夏丐尊还是谁,写中国小说史的时候特别提到过。因其人在婚姻上的问题,将其贬入末流,这和文革有什么区别?

          具体来说,过去的生活,过去的人们,与现在也没有多少质地的不同,他们每天打拼,上班,做买卖或者以别的方式挣钱养活家人,与我们是一模一样的。即使是买办,也不是脸谱化的寡廉鲜耻忘记祖宗的那种样子,从我所认识的颇慈祥的老人看,也只是受西洋影响深些,趁的银子多些(很多,比一般想象的要多),但是跟我们相比较,因为时代的关系,受传统儒家文化的影响更深,基本上是懂得礼义廉耻,知道国仇家恨的。

          而一般归纳进小资群体的数目最庞大的小市民家庭,生计是很紧张的,传统上海市民的生存空间与家底,都是非常窘迫的。他们在生活重压下,往往能变魔术一样在出门时给自己一个体面的形象,但这个却不是出于对于纸醉金迷的向往,而是维护个人尊严的异乎寻常的努力。这里特别需要指出的是上海女子,特别是已婚的做为一家之主的母亲,以及未婚的时时处处在母亲的言传身教下的女儿们,那种对于生活的认真执着。女性对于生活对于家庭的严谨态度,是上海的父亲与儿子们,之所以欣然接受家务等为其他地区的男人在传统上不愿接受的任务的重要原因。

          我看不出,这和张爱玲所写的小说有什么不同。张虽然写过比较bt的《金锁记》中的曹七巧,也写过较为缓和的《红玫瑰和白玫瑰》,还写过《倾城之恋》等小市民的生活。尤其是有一篇,名字我忘记了,是一个得了绝症的女孩子,和家人和未婚夫度过的日子。写的极为平淡。她也写过《小艾》等小说,都是描述普通人的生活的。

          张写过在香港的岁月,即使是老师被日本人炸死,即使是身边伤兵在呻吟,她说自己硬着心肠如何如何,我起先读的时候也不能理解;后来读到她在之前被父亲关在家里,得了病,几乎快要死了,才恍然大悟,经历了冷漠和伤害的人,有的时候会有一些病态的反应的。因此我们看到她没有心肝地写《倾城之恋》,似乎日本人的铁骑刺刀并未出现,有的只是小市民,自私的男男女女,引诱和反引诱。然而,文中也反映出当时的“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氛,只是一部分人在这气氛下的反应不同。

          胡兰成虽然够烂,但是他对张爱玲的形容“慈悲”却是极为恰当。即使是悲剧的曹七巧,亲手毁掉了自己的儿女的一生,她在文字里也并非是赤裸裸的鞭笞,她对小市民的生活的理解,虽然有她的偏颇,但是那也毕竟是一部分人的真实想法——看《小团圆》中,她对她母亲和姑姑的描述就可以发现。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自然会有她的那些认识。

          据说建国的时候,张爱玲虽然知道新时代必须写政治欣赏的作品,却不知道该写些什么。她跑去问别人,说“我写点老妈子和下人的故事行不行?”得到的回答是不行,那是属于小资产阶级的故事。50年代,“时代在破坏中,还有更大的破坏要来”,张匆匆去了香港。

          实际上,我为张此处鸣不平是有成长中的原因的。我一个小时候的朋友,正是张的性格。天生的对政治、对时局缺乏把握能力。看似冷漠而平常的人物。小时候有些才气,但是由于性格的缺陷,太冷,太自闭,没有充分培养出来才华,后来就这样的埋没掉了。

          关于张爱玲究竟是不是小姐,是不是养尊处优,呵呵,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纠正,套用下毛时代的方式,只能这样说:她出身于封建家庭,但是受到了封建制度的赤裸裸的压迫和压榨,然而不知悔改,麻木不仁,自绝于人民群众吧~~~~说真的,我觉得她这一生过的生活的富裕程度,未必赶得上徐志摩的前夫人等诸人。说到底,她是破落家庭成长起来的小市民而已。难道您唠唠叨叨半天,和楼主一样,连她传记都没有读过就开始评判了吗?

          • 家园 那可要问一下了

            《秧歌》和《赤地之恋》这种拿了美元写出来的东西,又是怎么回事??

          • 家园 我在张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我一个小时候的朋友,正是张的性格。天生的对政治、对时局缺乏把握能力。

            这一类人还有不少,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政治的,为什么要把每件事情上升到阶级斗争的立场呢

            张只是原汁原味地呈现了她自己的生活和故事而已

          • 家园 【讨论】抱歉,我的回帖只是议论一下“主流”

            主要是想说一说我所见到的老上海的痕迹,加上与老外公老外婆们交流中所得到的印象,与您以为小资艳羡的纸醉金迷,究竟哪一个更主流一点。我的帖子似乎并不涉及张的文字与文学本身,那个以后有心情有时间也可以聊。

            着重点是1930年代,1940年代生活在上海的人们,包括“下只角”您以为与张的世界没有交集的劳动人民,也包括“上只角”当年风度翩翩的小开(现在是大概是“老”开了,但是风度犹存)。最后有意的提一句无论哪只角的老人,都不再对当年的才女有印象,大概令您不快,可惜实情如此--张的对于生活的灰暗而悲凄凄的观感,虽然颇合少年心性,特别是容易打动青春期的少女,却实在是无法进入普通上海人心理状况的主流。

            那么我所见到所到的,源远流长从那些战乱年代一直延续到今天的主流上海人的心理与生活观是怎样的呢?不好意思,那是一种与张的绝望恰好翻转180度的蓬勃向上,总是满怀希望与生活之热情的气度与精神。有这种积极乐观,又勇往直前的心态在,即使是垂老的祖辈,或者颐养锻炼,或者热心公益,甚至每天不缀的重新复习年轻时熟悉,而上岁数以后淡忘的外语,以方便与出身在海外的孙辈交流(我们这一辈的上海人出国到北美,日本,欧洲,澳洲的非常多),那种对于生活的孜孜不倦的热切,令我颇受感染。

            这样的城市,这样的生活,能够留给张的梦幻天地多少现实的份额呢?她的悲观厌世的情绪,也许能够在青少年特别是少女走向生活适应社会的时间段引起些许共鸣,但是与主流的,真实的生活相比较,不论是现在的,还是过去的,相距非常遥远。

            。。。。。。

            此外,不必要以为不赞赏都是出于误解与读不懂,甚至没有读吧。我在另外的回帖里提到过,当年是很下了工夫认真读了读的。其实读了,读明白怎么回事,而不肯赞的是颇有几个的,举个名人的例子吧--比如说老钱,写管椎编,谈艺录,围城的老钱,他是很不以为然的。当然,老钱议论张其人其文的方式方法很不厚道(他也从来就不是个厚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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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我对你还真是无语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曾经对揭露河南爱滋问题的高老太太以地下党人的标准要求,批评一个年逾80的老太太私自出国。现在却拿出另一套标准如此理解你所心仪的张才女。我还真是无语了呢。

            这些字都是你敲出来的,你就这么随心所欲的一会儿严格,一会儿宽松吗?

            请拿一把尺,不要拿两把尺!

            • 家园 贴点原来写的东西吧,省的大家都保持在这个理解层面上

              贴点原来写的东西吧。省的这么激烈。

              我怀疑在此看过《色戒》的人,究竟是看的原著呢还是看的电影?电影跟原著的差别还是不小的。所谓的评论者,其实看过张爱玲的传记的人,看过她的自传的人,又有几个。

              从骨子里张爱玲其实也不算小资,有些拥趸者把她比成鲁迅,虽然有点高看,也是有道理的。如果想理解这点,去看她的《金锁记》就发现了。

              70年后,张爱玲成为一个符号,一个小资争相仿效在自己文字中引用以为无病呻吟的油盐酱醋,而真正的文字就在这种仿效中颓败了。中国当代是缺乏创意的,即使有零星的火花也没有长远的意志和创作动机来支持,所以必然如同新概念作文大赛的崭露头角者一般,终于归于寂灭。

                

              在色戒写成的57年后,大师李安将这部短短不过万余字的小说拍成了电影。添补了不少情节。影片本身还不如它的删节引人注目。大师执意要拍的部分,自然有其目的。我素来懒散,这么长的影片,是懒得看的,于是挑着将结局和删节部分及其前后看了一下。

                

              有人批评说色戒拍成了钻戒,这是不妥的。这部片子的确扭曲了张爱玲的本意。然而并不在此处。钻戒是一个看似重要的点缀,在被钻戒代表的诚意和自我欺骗的爱情麻痹的那一刹那,王佳芝的小家子气一刹那间暴露无遗,之前的麦太太的精湛演技全然消退,蜕变成为学生,小家碧玉而且容易热血沸腾的没头脑爱国女青年。这个才是钻戒的剧中和小说里如同轴承一般的意义。李安的片子,能和张爱玲的原著相通的,就是那点冷。在最后枪毙人犯的时刻,一排人,眼前一道深渊,在旧上海很难见到的深渊。

                

              张爱玲的精神也如同深渊。苍凉的文字,看似冷漠实际充填着小市民心忧红尘的悲天悯人。而当你要夸她热心的时候,她却面对着无数的痛苦,淡淡地把头转过去。

                

              我无法将电影看完。那种压抑的气氛,超过了李安的前一部作品断臂山。易先生在影片里面的形象更冷酷,更丰满,更扭曲。

                

              第一段删节,在虐待王佳芝的得到后,画面是王佳芝在床上沉沉地睡着,而易先生在一边坐着抽烟。火光一闪,他的悲凉和阴狠全然暴露无遗。这是个柔弱的女子,这个女子的挑逗和配合是如此青涩地完美着,却少了旧上海应有的风情万种。作为易先生不可能不发现其中的奥妙。丰盈的肉体下的动机,他未尝不能猜出些许。然而他不想丢弃她,此时此刻。

                

              生命不能承受之轻里面的浪子托马斯在第一次得到特尔莎的时候,他感到自己是捡到了一只被流水冲来的篮子,篮子里面有一个婴儿,他怎么能忍心将婴儿抛弃?也或许这个女子即使在挣扎,也挣不脱他的掌心。此刻他自然是毫无必要将如此尤物送向刑场。易先生在烟雾里,沉默中是否也有相似的怜悯和无言的盘算?我们不知道。

                

              这段显然是不符合原著的。原著里,两人之间显然没有如此细腻。而易先生也并没有察觉到王佳芝的身份。

                

              在第二段开始前,易先生和王佳芝有着一段对白,王佳芝说自己恨他,易先生就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她,问是否还恨。这问话里面充满占有的强暴,也隐含了一丝温情。王佳芝的眼神很好地垂下,可怜楚楚的“不恨”二字,明确的给人以信号,背夫偷欢的麦太太怎么可能是这个样子?一声询问是否寂寞的温存,足以让二人心灵交契。接下来的删节段落,易先生不再用暴力手法,然而依然处处占有上风。中间的警犬与警戒人员巡逻,可谓风声鹤唳,山雨欲来风满楼般的紧张,提示即使心灵交契,外界的压力和二人背负的使命与责任也将使事件前景阴云密布。

                

              然而事实是否可以如此?我们来看原著。

                

               “事实是,每次跟老易在一起都像洗了个热水澡,把积郁都冲掉了,因为一切都有了个目的。”

                

              很多人把这句话理解为是对性的描写,由性的完美到爱的痴狂,这是完全错误的。 且不说后文有了说明他们在一起的情况如何,最后句号前的“一切都有了个目的”也足以说明一切。众人眼中的当家花旦,单纯的王佳芝在实施计划不成反而失身后,对于自己必然有一种内心的厌弃,这种厌弃和对他人的带有一点害怕的憎恨,就构成了讨厌邝裕民和其他留学生,而且对自己的生命感到无趣的基础情绪。这种情绪,在接触到未完成的使命的时候,便将这个使命作为一个生存的意义的借口,性也好,风花雪月优游应对也好,是为“一切都有了个目的”。而积郁在目的实施过程中,被人为淡忘了。

                

              事实是,这句话根本不是讲性的,而是讲流亡学生王佳芝“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之余些须的以未了事业为生之动力的态度。

                

               “从十五六岁起她就只顾忙着抵挡各方面来的攻势,这样的女孩子不大容易坠入爱河,抵抗力太强了。有一阵子她以为她可能会喜欢邝裕民,结果后来恨他,恨他跟那些别人一样。 ”

                

               “跟老易在一起那两次总是那么提心吊胆,要处处留神,哪还去问自己觉得怎样。回到他家里,又是风声鹤唳,一夕数惊。他们睡得晚,好容易回到自己房间里,就只够忙着吃颗安眠药,好好地睡一觉了。邝裕民给了她一小瓶,叫她最好不要吃,万一上午有什么事发生,需要脑子清醒点。但是不吃就睡不着,她是从来不闹失眠症的人。 ”

                

              一个怀着这种态度去与易先生周旋的女人,由性接触上会有什么乐趣进而爱上易先生,我表示怀疑。如此大的精神压力,王佳芝早晚会崩溃的。从这里来看,李安选择把两人拍的灵肉交融,是绝对误解了张爱玲的。

                

              买钻戒,是全文的高潮所在,却不是电影的观众们的高潮所在。且看王佳芝的心理反应。

                

                “只有现在,紧张得拉长到永恒的这一刹那间,这室内小阳台上一灯荧然,映衬着楼下门窗上一片白色的天光。有这印度人在旁边,只有更觉得是他们俩在灯下单独相对,又密切又拘束,还从来没有过。但是就连此刻她也再也不会想到她爱不爱他,而是—— ”

                

                “他不在看她,脸上的微笑有点悲哀。本来以为想不到中年以后还有这样的奇遇。当然也是权势的魔力。那倒还犹可,他的权力与他本人多少是分不开的。对女人,礼也是非送不可的,不过送早了就像是看不起她。明知是这么回事,不让他自我陶醉一下,不免怃然。 ”

                

                “陪欢场女子买东西,他是老手了,只一旁随侍,总使人不注意他。此刻的微笑也丝毫不带讽刺性,不过有点悲哀。他的侧影迎着台灯,目光下视,睫毛像米色的蛾翅,歇落在瘦瘦的面颊上,在她看来是一种温柔怜惜的神气。 ”

                

                “这个人是真爱我的,她突然想,心下轰然一声,若有所失。 ”

                

              易先生是真爱王佳芝的吗,

              这里还是张爱玲的形容更彻底更精辟,李安的什么唱歌什么删节片断都不够精确。这里是明明白白的易先生。他渴望权势,也渴望女人。一个丰满而美丽的女子点缀了他的年迈和权势,他自认为是爱她的了。然而这个爱,归根结底是自私的。他更多其实是爱自己。

                

              而作为王佳芝,她是何等向往着一缕半丝的温暖!“有这印度人在旁边,只有更觉得是他们俩在灯下单独相对,又密切又拘束,还从来没有过。”

                

              她希望有人是温柔而怜惜她的,她或许象李安在电影中精雕细琢的那样孤独无依,与其说肉体接触给了她多少欢愉,让她沉沦在易先生的侧影里,不如说肉体接触本身象征的意义,让她去宁愿相信,在这个纷纭世界里,在国家动乱个人飘零的时刻,还有一个人是可以倚仗的。钻戒是如此难买,他没有给妻子,却送给了我。她于是给自己刻画出一个童话来,“这个人是真爱我的”。

                

              依然是八个字。寂静的文字中刺杀的意志轰然倒塌,她以为此刻应当是忠于爱情的,她不忍看着爱自己的人,世界上唯一不属于“别的那些人”一样地去让自己去恨的人,就这样被那些自己模糊而清晰的恨着的所谓同志,给解决掉。虽然这是自己的生之意义。

                

              “他对战局并不乐观。知道他将来怎样?得一知己,死而无憾。他觉得她的影子会永远依傍他,安慰他。虽然她恨他,她最后对他的感情强烈到是什么感情都不相干了,只是有感情。他们是原始的猎人与猎物的关系,虎与伥的关系,最终极的占有。她这才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还是张爱玲的文字有力。“他对战局并不乐观。”八个字,胜过李安在电影中渲染的多少气氛。易先生拷打国民党特务,我们通过梁朝伟的残酷血腥的描述,所得不过如此。没有流血的暴力(听说原来是拍了具体拷打内容的,后来删去了)加上第三段中,王佳芝终于占据上风的性,用枕头蒙住易先生望着枪的目光的经典片段,所表示的不过如此,八个字,时势末路,有得意处尽管得意,莫待无花空折枝。

                

              所以才有硕大的钻戒,要他花费掉15条金子,在这黑暗来临前酒神狂欢中的时刻,才有他对于王佳芝的这段倾心。然而到了决别的时候,他却也心肠如铁,并非梁朝伟在黑白光影里对陈冲的度所表示出的缓慢沉重。他要的不过是一个如此的感情,“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电影色戒,第三段删节版,易先生和王佳芝两个人在昏暗的空间里达到精神上的平等和互通。然而真是互通了吗?

                

              纵观全文,张爱玲其实是多么守旧的一个人。王佳芝并非由性到爱,而是在人生的迷失中错把性当成爱。并非李安讲的那样。而易先生,则仍然是延续了最传统的爱即占有的道路。张爱玲的眼里不会有真正的情爱。这使我有点怀疑,胡兰成是否给过她真正的爱情?

              下面是关于她的自传体小说《小团圆》的,这本书,说实话,艺术上很一般。但是提供了她思想变化的线索。我觉得在考察人的心理方面有着重要作用。

              张爱玲*小团圆*王佳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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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ttp://fangjieshi.blogbus.com/logs/36770667.html

                

                

                

                张爱玲的遗作出版了。这是一本未完而引起争议的书。有的人看到了它,便想起王佳芝。有的人开始悲天悯人谈论起张爱玲的种种不幸。

                

                是命吗?是运吗,在我看到这些评论的时候,在我看到这些节选的时候,我是悲哀的,这悲哀超过看张的任何一本书,任何一个段落。

                

                有种深深的伤痕,伴随她一生。她亲手制造了这伤痛,她未必不知道这对她的意义是什么,却继续着会给她伤痛的路。

                

                张爱玲并不等于王佳芝。王佳芝是一个学生,在受了逼迫和冷眼中,选择了易先生。王佳芝并不如电影中那般是情欲的,相反,她是大部分感性的,是真的相信了易先生的爱,就是那只硕大的鸽子蛋,珍贵,乃至有点意外之喜“这个人是爱我的”。王佳芝是被欺骗的,是茫然的单纯幼稚却装成熟的少女,而张爱玲是天生的复杂和明白却割舍不下对情感的信任。王佳芝的被骗是心甘情愿的却也是没有想到的,张爱玲的被骗,几乎是自投罗网。

                

                所以尤其可怜。

                

                我端详着大半个世纪前的那张照片,她立在那里,腰身瘦削,抬起头,有点桀骜。她的目光和别人总是有距离感。吃惊的读着她写下香港沦陷时期状态的文字,几乎让人去恨她,面对如许别人的痛苦可以毫不动容。而这难道怪她吗?在冷冷的状态里长大的一个女孩子?她想选择爱,却无爱可以供她选择。

                

                或许在旁人看了不是这样的。有钱的欣赏她的父亲,有见识的周游列国的母亲选择了她,要供给她良好的教育,妙语连珠有自己事业的姑姑,少年得志,成为上海滩出名的女作家,多少荣华之中她选择出名趁早,或许谁都不理解她的孤僻的心,彻骨的寒冷,累累的伤口。

                

                她太敏感,无法选择去忘记。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自的不幸。多少生于不幸的人却能活的幸福,因为他们可以选择忽略和忘却,而她不能够,即使时光流逝,她仍然无法摆脱内里伤痕累累冷彻心扉的一面。而沉睡于内心的另一个她却无时无刻不在憧憬着爱情,憧憬温暖,于是她做了一只扑火的飞蛾。

                

                据说她为了给胡兰成的情人打胎,卖掉了自己的金镯子;在胡兰成行走天涯逃避追捕的时候她离开安稳的上海去寻他,送去自己的大半积蓄;她的事情,是张迷几乎都清楚,是读者几乎都能感觉到,独特的文笔下掩盖的苍凉,信与不信的挣扎。

                

                或许她该选择一种信仰,她却一直做迷途的羔羊,宁可在孤冷中迷失,也不愿虚幻的救赎让自己麻木。她看的比谁都清楚,却模糊着一切。

                

                她有着寻常人的虚荣感,希望得到男人的眼光,却拒绝与自己不喜的人交往。在月光中空虚,但是她却仍然是理智的。“穿著旧黑大衣,眉眼很英秀,国语说得有点像湖南话。像个职业志士。 ”那其实还是符合她的理念的。虽然鄙视有志青年(那是因为她自己的悲凉让她对煽情的爱国悲凉无动于衷),却在骨子里也是同当时的时代进步青年也相通的。

                

                「你跟你三姑在一起的时候像很小,不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又很老练,」之雍说。

                

                能够很理解她的人不多。她的老练来自她的事故,她却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孩子。

                

                她永远看见他的半侧面,背著亮坐在斜对面的沙发椅上,瘦削的面颊,眼窝裏略有些憔悴的阴影,弓形的嘴唇,边上有稜。

                

                或许这个侧面是她记得的最深的影像。让她一生痛苦而欢乐灿烂了几年的那个人。她在《色戒》中借用了侧影,在王佳芝身上倾注了自己的一些感受,却还是有着很大区别的。

                

                「你脸上有神的光,」他突然有点纳罕的轻声说。

                「我的皮肤油,」她笑著解释。

                「是满面油光吗?」他也笑了。

                

                那个暧昧的人在逐渐走进她心里,她是知道的,却无法将贼赶出去。   

                

                她崇拜他,为什麼不能让他知道?等於走过的时候送一束花,像中世纪欧洲流行的恋爱一样绝望,往往是骑士与主公的夫人之间的,形式化得连主公都不干涉。她一直觉得只有无目的的爱才是真的。当然她没对他说什麼中世纪的话,但是他后来信上也说「寻求圣杯」

                

                

                她开始相信那是天作之合。虽然有诸多的不合适,她却已经相信二人之间的默契。“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其实是她的理想。在她的骨子里她是多传统的人,可惜没有人知道。

                

                

                「这是你的一面,」他说另一张。「这张是整个的人。」

                杂志上虽然印得不清楚,「我在看守所裏看见,也看得出你很高。」

                

                

                胡兰成还记得他跟张说“你怎么可以这么高”。他每次问「打搅了你写东西吧?」她总是摇摇头笑笑。 这个人实在是一个善于体贴女生的人,她这么冷的人怎么拒绝得了。

                他们在很多方面看法都是相似的,甚至流行的共产主义。

                他第一次吻她,那也是她第一次接吻吧。她无法忘却,她其实是个多么传统的人。  

                

                谈了一会,他坐到她旁边来。

                「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昏黄的灯下,她在沙发靠背上别过头来微笑望著他。「你喝醉了。」   

                

                而那个时候,她其实还没有确定,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自己要决定陪伴下去的人。

                又道:「我们永远在一起好吗?」

                「你太太呢?」

                他有没有略顿一顿?「我可以离婚。」

                那该要多少钱?

                

                「我现在不想结婚。过几年我会去找你。」她不便说等战后,他逃亡到边远的小城的时候,她会千山万水的找了去,在昏黄的油灯影裏重逢。

                他微笑著没作声。

                看到这里,几乎要哭。

                

                他笑道:「我对看守宣传,所以这看守也对我很好。」又道:「你这名字脂粉气很重,也不像笔名,我想著不知道是不是男人化名。如果是男人,也要去找他,所有能发生的关系都要发生。」

                

                临走的时候他把她拦在门边,一只手臂撑在门上,孜孜的微笑著久久望著她。他正面比较横宽,有点女人气,而且是个市井的泼辣的女人。她不去看他,水远山遥的微笑望到几千里外,也许还是那边城灯下。

                他终於只说了声「你眉毛很高。」

                

                

                她怎么能够拒绝这个人,这个嬉皮笑脸的调戏调侃她的貌似很爱她的人,在如此冰冷的家庭背景下,有了这样一份貌似贴心的温暖的爱,有了这样一个离开家庭的有个独立的温暖空间的机会?

                

                她觉得过了童年就没有这样平安过。时间变得悠长,无穷无尽,是个金色的沙漠,浩浩荡荡一无所有,只有嘹亮的音乐,过去未来重门洞开,永生大概只能是这样。这一段时间与生命裏无论什麼别的事都不一样,因此与任何别的事都不相干。她不过陪他多走一段路。在金色梦的河上划船,随时可以上岸。   

                

                她那个时候还没有觉得,这个人是多么的亲爱,而当他欲擒故纵的离去的时候,她从金色的幸福中脱离开来,不免加倍的沉沦下去。  

                

                她忽然注意到她孔雀蓝喇叭袖裏的手腕十分瘦削,见他也在看,不禁自卫的说:「其实我平常不是这麼瘦。」

                他略怔了怔,方道:「是为了我吗?」

                她红了脸低下头去,立刻想起旧小说裏那句滥调:「怎麼样也抬不起头来,有千斤重。」也是抬不起头来。是真的还是在演戏?

                他注视了她一会之后吻她。两只孔雀蓝袍袖软弱的溜上他肩膀,围在他颈项上。   

                

                而其实同时她也是最清楚,他们是没有前途的。她知道是自我欺骗,却心甘情愿沉沦下去。

                   

                「我是因为我不过是对你表示一点心意。我们根本没有前途,不到哪裏去。」但是她当时从来想不出话说。而且即使她会分辨,这话也彷佛说得不是时候。以后他自然知道——不久以后。还能有多少时候?   

                

                她很享受这样的时刻,是精神的,安稳,如同是永恒的快乐,是金色的幸福。她在被自己感动,在被这个明知未必可靠的人感动,在这样的逍遥里她宁可不去考虑。“在康河的柔波里,我情愿做一条水草”。   

                

                他抚摸著这块腿。「这样好的人,可以让我这样亲近。」

                微风中棕榈叶的手指。沙滩上的潮水,一道蜿蜒的白线往上爬,又往后退,几乎是静止的。她要它永远继续下去,让她在这金色的永生裏再沉浸一会。   

                

                她是幼稚的,单纯的,虽然貌似世故。在精神的悠游之外,她不知道自己要接受多少自己没有接受过的事情。她虽然有少许好奇,却给自己定下了慢慢接受这个没有涉足过的世界的步调。

                

                有一天又是这样坐在他身上,忽然有什麼东西在座下鞭打她。她无法相信——狮子老虎掸苍蝇的尾巴,包著绒布的警棍。看过的两本淫书上也没有,而且一时也联系不起来。应当立刻笑著跳起来,不予理会。但是还没想到这一著,已经不打了。她也没马上从他膝盖上溜下来,那太明显。

                那天后来她告诉他:「向璟写了封信给我,骂你,叫我当心你,」她笑著说。

                ...

                《小团圆》节选到此结束。

                她已经注定沦陷。在自己和旁人布置的魔力中。

                她不是王佳芝。

                虽然王佳芝身上,有她托寄的怜悯和感慨,她却与王佳芝不同。

                当然跟李安的王佳芝,更是大相径庭。

                

              关于你提到的前后的标准不一致,我前不久去了次甘肃。等回头讲下我的所见所闻吧。在山上做了两天的义工,教了下山上的小孩子一点点英语字母。或许到那时,你又觉得那是我一贯的标准了。

              我之所以对这帖子里面很多东西反感的原因,是言之无物和不合实际。倘若真的大家都是基于小说研究来讨论的,我觉得尽可以大骂张。然而大家看到的张并不是真实的情况,而只是似是而非的,人云皆云的东西。

              对于张的思想,零散的来说,比较麻烦。为何《金锁记》一出,左翼作家为之瞩目?给你个百度链接看。

              http://baike.baidu.com/view/363170.htm

              《金锁记》写于1943年,小说描写了一个小商人家庭出身的女子曹七巧的心灵变迁历程。七巧做过残疾人的妻子,欲爱而不能爱,几乎像疯子一样在姜家过了30年。在财欲与情欲的压迫下,她的性格终于被扭曲,行为变得乖戾,不但破坏儿子的婚姻,致使儿媳被折磨而死,还拆散女儿的爱情。“30年来她戴着黄金的枷。她用那沉重的枷角劈杀了几个人,没死的也送了半条命。”

                张爱玲在本书中在空前深刻的程度上表现了现代社会两性心理的基本意蕴。她在她那创作的年代并无任何前卫的思想,然而却令人震惊地拉开了两性世界温情脉脉的面纱。主人公曾被作者称为她小说世界中惟一的“英雄”,她拥有着“一个疯子的审慎和机智”,为了报复曾经伤害过她的社会,她用最为病态的方式,“她那平扁而尖利的喉咙四面割着人像剃刀片”,随心所欲地施展着淫威。

                《金锁记》在叙述体貌上还借鉴了民族旧小说的经验,明显反映了类似《红楼梦》之类的小说手法已被作者用来表现她所要表现的华洋杂处的现代都市生活。

              事实上,张写小市民也好,写封建残余也好,批判力度是很强的。张自己从来没有投身于汪伪政权,与胡兰成也是有婚书的(这在当时即为合法),且很短的时间即宣告仳离,却挨了这么多骂,无论在台湾还是大陆。当年三毛曾经写过剧本《滚滚红尘》,好像就是反映张这段婚姻生活的,林青霞主演。未能上映。我是看《三毛传》知道的。后来李安又执意要拍《色戒》,这正说明了张爱玲其文,虽然受楼上诸君不屑,无论是悲剧的生活历程还是作品,都拥有一种艺术感染力。正确地来看张爱玲,不能谩骂了之,也不能自我欺骗式的简化历史,简化时局,简化人的发展轨迹,必须深入的来探讨,扬其长,论其短,这才是河里应该提倡的态度。

              • 家园 没必要纠缠细枝末节

                就一个问题,无论张才女还是高爱滋,一样都是私自出境,你为何拿出两把尺?!

                我实在看不出前后一致的地方,我只看到你的随心所欲。

                • 家园 搞笑,她什么时候私自去香港

                  那个时候出境是允许的,尤其是像她这种海外关系复杂的人。

                  百度

                  http://baike.baidu.com/view/2137.htm

                  1950年七月参加上海第一届文学艺术界代表大会

                  1951年-1960年

                    1951年十一月《十八春》由上海《亦报》社出版单行本。十一月四日至次年一月二十四日,《小艾》(中篇小说)在《亦报》第三版发表。

                    1952年赴香港,向香港大学申请复学获准。赴港后,在美国驻香港新闻处工作。写电影剧本《小儿女》《南北喜相逢》。翻译《老人与海》《爱默森选集》《美国七大小说》(部分)。

                  谁告诉你说那个时候tg不许文人去香港了?

                  那么多人说她嫁了汉奸,她第二任丈夫还是美国共产党员呢,怎么没有人提?

                  维基百科

                  http://zh.wikipedia.org/zh/%E5%BC%B5%E6%84%9B%E7%8E%B2

                  1944年,張愛玲结识汪精卫政权宣传部次长、作家胡蘭成,并与之交往。1944年8月,胡兰成与两位夫人离婚后,与張愛玲在上海秘密結婚(婚礼上只有炎樱和胡蘭成的侄女胡青芸在场)。不久,胡兰成前往武汉办报,在医院期间诱惑了一名17岁的护士周训德,并与之同居。

                  一年之后,1945年8月,日本投降,胡蘭成化名张嘉仪,逃亡到浙江温州,任教于温州中学。在流亡期间,胡蘭成与范秀美同居。1946年2月,张爱玲曾前往温州探视。

                  1946年,张爱玲与电影导演桑弧合作写作剧本,颇为成功。

                  1947年6月10日,张爱玲写信与逃亡中的胡兰成分手

                  1949年上海政权更替后,张爱玲留在上海3年时间。

                  1950年夏,张爱玲曾经参加上海文艺代表团到苏北农村参加土改两个月时间,但是由于无法写出政府要求的“歌颂土改”的作品,颇感困惑。她感到与当时的社会环境格格不入,加之与胡蘭成的关系,面临政治方面的压力。

                  于是在1952年7月,声称“继续因战事而中断的学业”,只身离开中国大陆,遷居到香港[6]。

                  • 家园 拜托,你搞清楚再说。

                    只不过大家都对这一段历史不提而已。请你找出tg的同意来。

                    那么多人说她嫁了汉奸,她第二任丈夫还是美国共产党员呢,怎么没有人提?

                    她对胡兰成和对赖雅的感情是一样的吗?

                    • 家园 在网上查了一下,看到这些材料

                      人民网的:

                      http://book.people.com.cn/GB/69398/12382978.html

                       新中国成立期间,由于战乱等因素,规模性逃亡香港的潮流便已出现。《香港年报》记载,上世纪50年代初,战乱使超过75万名来自内地的居民涌入香港。1952年,32岁的张爱玲,只身在烈日下走过了宝安县罗湖桥,来到香港。在她身后,上海公寓里的流言与传奇,被铺天盖地的标语和口号湮没,她的身影则在他乡渐行渐远。

                        这只是建国后大规模逃亡香港风潮的预演。

                      张对赖雅的感情还是比较深的。虽然在《小团圆》中张没有明写,但是当时他们刚认识不算太久就结婚,赖雅在中风后张又倾己所能的照顾他,我不认为赖雅在她生活中所占的比例很小。至于后来还出现胡兰成的影子,大概是一种对早年生活的不能忘怀,毕竟那是第一次正式的恋爱。但是张本人对胡后来是很鄙夷的,从张和宋家的通信中就可以看出来。胡兰成写了《今生今世》等书,寄给张爱玲,她也不回信,《小团圆》中也有鄙薄胡兰成的文字,可供借鉴。

                      目前在网上找到的,大部分都提到她是通过罗湖关卡的。

                      http://cache.baidu.com/c?m=9d78d513d9d437a84f9c93690c66c0161b43f3142ba6d30208d78448e2732a355011e2ac57280772a3d27c1616de494b9c872102441454c08f8fc814d2e1d46e6d9f26476d01d61c4f8a0eafbc0566d620e70bb4f004a6a7a06fcef7cfd1c25758d7500e7185f096590103ca18b14e77bcf8&p=8b2a932994934eaf5ea4cd3d5454&user=baidu

                      第13节: 罗湖桥上的影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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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1952年年初,情况已越来越明晰,她以前所做的“时代是仓促的,已经在破坏中,还有更大的破坏要来”的预言,正在变作现实。经过权衡,她最终决定离开“还没有离开就已经在想念了”的上海。

                        当年7月,她走了,远赴香港。

                        她此行持有港大开的证明,去香港的理由是“继续因战事而中断的学业”。临行前,与姑姑约定,彼此不通信、不联络。

                        张爱玲走前,姑姑还把珍藏多年的家族相册交给爱玲带走,以为这是最妥当的保管方式。——姑姑的先见之明令人惊叹。后来这些相片,大都出现在张爱玲的临终之作《对照记》中,因而得以留存于世。

                      http://ent.sina.com.cn/x/2007-07-01/15381620689.shtml

                       1952年,张爱玲离开上海,只身来到深圳罗湖桥,准备从此进入香港。这里是上海到香港的陆上必经之途。罗湖桥的桥面由粗木铺成,桥的两端分别由中英两方的军、警岗把守。香港警察把入境证拿去检查时,张爱玲和从中国一起出走的人群眼巴巴地长时间等待。在他们的焦急与无奈面前,香港警察不失时机地表现了他们的傲慢。他们若无其事地踱步,心态悠闲。有一名中国士兵见状,走到张爱玲身边,说:“这些人!大热天把你们搁在这儿,不如到背阴处去站着罢。”张爱玲转头看他,那个士兵穿着皱巴巴的制服,满脸孩子气。人们客气地笑了笑,包括张爱玲在内,没人采纳他的建议。她紧紧贴在栅栏上,担心会在另一端入境时掉了队。这是张爱玲最后一次体会来自同胞的温暖。(据司马新:《张爱玲与赖雅》,第68页,大地出版社,台北,1996年版)那条看不见的边界,从此把张爱玲的生命分为两截。上海公寓里的流言与传奇,在她身后,被铺天盖地的标语和口号迅速湮没。

                      老毛连达赖跑了都不追,你以为他会禁止这些人去香港?何况她还有正式文件证明她需要去。

                      叹气,怎么这么多人喜欢乱泼脏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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