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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讨论】【文摘】寻找新文明秩序与儒家德治民主(一) -- 黄钟大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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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血统说乃儒家核心,

          上接华夷说,下接尊卑论.你可以在孟子那里读到很多这样的东西.其实,一个现代的社会结构是有机的社会,从原始时代开始就是有能者为尊.而不是什么尊卑论下的天生主义.所以儒家的血统论才是他们宣传的东西.比如,自言师承某某等那些东西就是这样的东西!

          • 家园 儒家重道统,而非血统

            匈奴是黄帝后裔不假,但其文化落后,固有与中原文化的“夷华”之分。

            其实这也反映了儒家重道统文化而非血统。如果讲血统,匈奴应该也是中华贵族,何来华夷区分?

            师承,传承的是道统,而不是血统。

            “有教无类”,岂是血统论者之观点?

      • 家园 呵呵,兄台消消气,听我慢慢道来 之 华夷之防

        1.有关华夷之防

        这在古典时代是有必要的。古典时代各先进文明,无不受到蛮族入侵的极大威胁。周朝同样也是如此。先进文明遭到蛮族入侵而毁灭的实例,在古典时代屡见不鲜。华夷之防,是从文化心理上对蛮族入侵的抵制。说实话,中华文明独立抵抗北部强大蛮族3000余年,华夷之防是有决定性的。如果搞现在民族虚无主义那套,估计中华文化早就不再了。

        • 家园 错了!华夷之防防了了五胡乱华?

          防得了蒙古契丹还是金人?或者是满清呀?

          这所以的华夷之防本就是荒缪的东西.匈奴人是黄帝之子,你说他是华还是夷,孔老二是商人之后乃东夷之后裔.你说他是夷还是华.所以儒家鼓吹这些东西就不值一论.

          中华民族的构成是河套走廊发展出来的.在五千年前形成帮国联盟,这个时候奠定了中华民族的基础.河里黄金狮子网友有文章.所以这华夷大防就是荒缪!

          其实中华文明不灭的原因和犹太人一样,有自己的祭祀,您怎么没想到祭祀其实才是文明的根基.所以中华五千年不灭就是如此.

          • 家园 五胡乱华时,文化尊卑仍未改变

            五胡乱华乃是政治军事实力变化所致。“华夷之辩”,这种文化命题,与这个变化,没有直接的联系。

            事实上,在五胡乱华时,即便胡族在北方如何强大,南方文人北上,还是非常受尊重的。也就是说,文化的重心还在南方传统中华文化区域。

            这种文化上的自信,是古典时代保持核心民族凝聚力和文明传承最关键的因素之一。

    • 家园 【讨论】【文摘】寻找新文明秩序与儒家德治民主(二)

      第三节:迈向儒家德治民主理论建构的思索

      牟宗三先生的“良知自我坎陷开出民主论”是儒家思想响应西方民主政治挑战而建构的理论,让中国文化得以保留儒家道统的情况下发展民主政治。牟先生坚持要以儒家道德的理想主义为民主政治建立稳固的基础,并经过“良知自我坎陷曲通式地开出民主”,这理论和西方自由民主理论有显著的不同。其最大的不同是把“开出民主论”建立在人性本善的基础上,而西方近代自由民主理论则基本上是立论于对人性阴暗面的不信任,因此需要权力有限的政府(limited government)来约束政治权力这“必要的恶”(necessary evil)。牟先生所建构的这项“儒家德治民主理论” ,有其合理和积极的意义。上文已略从牟先生深层问题意识分析,民主政治有许多负面的效应,因此必须有儒家道德的理想主义挺立民主政治的理想律则。这里再比较立论于性善的德治民主理论和立基对人性阴暗面不信任的自由民主理论,作为儒家德治民主理论进一步发展和改进的参考。

      西方近代自由民主制度的发展和建立,简要来说归源于两大思想传统:即英美思想家所推崇的消极自由(negative liberty),另一是欧陆思想家重视的积极自由(positive liberty)。柏林(Isaiah Berlin)区分的这两个概念,已经成为当代讨论自由哲学最重要的理论架构。“消极自由指谓一种外在自由(external liberty),为英国古典自由主义诠释自由的基本脉络;积极自由指谓一种内在自由(internal liberty),则为欧陆自鲁索到黑格尔诠释自由之基本脉络” 。但从近代自由民主政治发生过程来看,尤其是美国的民主宪政精神及其制度特点之建立,得益于美国几位建国之父发表在《联邦论》(Federalist Papers)言论胜多,他们多数立论于对人性的不信任,依此建立目前美国的宪政民主制度。有“美国宪法之父”美誉的麦迪生(J.Madison)说了著名的话:“若人是天使,根本就不需要政府;若是由天使来管理人,政府也不需要内在或外在的控制;因此在设计一个由凡人来管理凡人的政府,最大的困难是:第一你必须使政府控制被治者,然后要它自我控制”。英国史学家布莱士(James Bryce)也如此评论说:“美国政府是由一群相信原罪的人们所设计的,他们决定对那些违规的罪人关闭了可能张开的大门” 。张灏则以“幽暗意识”说明西方的民主传统。不过,张灏的幽暗意识和基督教的原罪观念并不尽相同,但基本上是对人性阴暗面的认知,认为人是不能完美的,因此在自由民主制度设计上要防范人性的阴暗面。这是西方自由民主理论的基本立论。

      那么立基于人性本善的“良知自我坎陷开出民主论”有怎样的意义和特殊之处?根据李明辉的研究分析,立基于性善论的民主理论也是可证立的;李明辉的看法是:“当代新儒家肯定性善说与民主政治在理论上的关联,和他们强调政治自由需要以道德自由为基础,均代表一种与英美民主传统大异其趣的民主理论” ,不过他认为这种民主理论在西方亦有同调,他并列举康德的民主政治理论是立基于性善,指出“对于康德而言,民主制度之所以必须建立,是因为它是唯一合乎法权原则的制度,而法权是我们的纯粹实践理性(道德主体)之要求,至于民主制度之可能性,他认为有赖于三项要件,即‘对于一部可能的宪法底性质的正确概念、经过许多世事磨炼的丰富历练,以及最重要的是,一个采纳这个理念而准备的善的意志’” ;因此李明辉认为,“康德将‘善的意志’视为民主政治成立之最终重要条件,与当代新儒家以性善说作为民主理论之根据,实有相同理论意涵。……就基本型态之相同而言,当代新儒家与康德底民主理论可说遥遥相应。因此,当代新儒家如果要进一步发展其民主理论,当可从康德那里撷取不少思想资源” 。李明辉还引用胡-平对儒家性善论和民主宪政的观点,为性善论的民主理论辩护。笔者相当认同李明辉的分析。

      实际上,当代新儒家主要思想家都是从积极自由的观点论证自由民主,像徐复观就说:“…中国文化,系立基于性善思想之上;这便真正把握到了人类尊严、人类平等、及人类和平相处的根源;当然也是政治上自由民主的根源” ;唐君毅也有类似的看法,他说:“儒家之自由平等精神,较西方文化所孕育出之自由平等,有其一伟大之处。……即儒家所言之人性,自其最深之根言,乃与天合德,纯善而无恶。不似西方之言人性,自希腊希伯来以来,即有原始罪恶说。……儒家思想之引申的函意,则以人性原与天合德、一切政治教化,止于助人之发显生长其本有之人性,再不能另有所为。因而在原则上,否定了一切专制之理论根据” 。牟先生“开出民主论”也是立基道德实践的积极自由之上。这样的儒家德治民主理论,会否导致其政治哲学难以转出人治的格局,使法治观念难以落实?何信全评论说,“儒家对政治生活中的人性,则保持乐观的态度、此种乐观的态度,表现在由性善论推导出德治、德治一方面相信一般人民可以‘导之以德’,犹如‘草上之风必偃;另一方面亦相信政治人物会‘为政以德’、子帅以正 ’。……对人性的过于乐观,使儒家政治哲学难以转出人治格局,不能不说是性善论的一项负面效应” 。在中国的历史上,我们相信这样的性善论,会影响法治制度的建立,难以走出人治的格局。牟先生在诠释儒家的圣王之治就指出这是“神治”,缺乏对列格局的客观法治,所以当代新儒家要开出客观的民主法治。因此,笔者认为,在经过实践建立自由民主法治制度之基础上,性善论的道德主体的积极自由反而可以发挥批判精神,展现公民社会公共领域对民主政治现实中的负面效应的批判和监督作用。人类的自由实践历程应当是由消极自由保障到积极自由的实践过程。如果先只是重视积极自由,而忽视建立保障消极自由的制度,那么最终两种自由都无法落实。应该这么说,人性阴暗面是人低下的“气质之性”,导致人们要求法治政治制度以约束政治人为恶,但人性本善的崇高面向可以积极批判改进所实践的自由民主制度,两者可以互补,不应互相排除,主要关键乃是先要落实自由民主法治保障消极自由,然后才在此基础上发挥道德主体的积极自由之实践和批判精神。美国当代宗教哲学家尼布尔(Reinhold Niebuhr)著名的话正可以概括这看法:

      人类行使正义的能力使民主制度成为可能,但人类对不公义的倾向也使民主制度成为必需。

      因此,儒家德治民主理论可以立基于人性阴暗面和性善两个面向,这应当可进一步强化儒家德治民主理论的发展。换句话说,牟先生“开出民主论”的理论在保留道德主体积极自由的实践动力(道德实践),以作为开出以及批判现实政治的理想根据,也应当吸收英美自由民主理论对人性阴暗面的防范之立论,作为建立民主自由法治制度的基本动力,同时也作为无时无刻反思内圣不足,需时时修身养性及自我批判。

      正如许多论者所说,牟先生“开出民主论”仅是初略的原则性说明之理论,真正完整的当代新儒家民主理论还没有成形,因此儒家德治民主理论还只是笔者初步的思考,有待进一步的发展和建构。这当然是接着牟先生和当代新儒家讲的重要学术工程。

      依牟宗三先生一向坚持保留儒家主位性的思维,儒家德治民主理论最终发展和建构之后,会是儒家式的德治民主还是相同于西方自由民主?这恐怕只有发生了才能知道。不过,依儒家仁政德治的理想而言,正如蒋庆所言:“西方自由民主民主制只是小康之世的产物,并非尽善尽美,儒家追求的是比民主制度更高的政治理想,二者目标不同”;儒家德治民主理论最终或许开出不一样的政治理想。笔者的构想是儒家从原有的“民本”发展到当代的“民主”,接下来或许发展出“民王”的时机,这三个阶段的儒家思想之发展,或能发展儒家天下大同之治的理想格局,实现真正的“天下人之天下”理想,这才是儒家德治民主不同于自由民主之处,也是儒家仁政王道理想政治实现的基础。所谓“ 民王”,简要说来,即是说“圣王”当“君主”的正当性是来自“圣贤王者”,那么人民要当“民主”,其正当性应该是人民有经济自主、学思独立、政治智慧以及具有“知天知地知人的王者”视局,才有望将民主政治的负面效应改进及免除,甚至摆脱人类中心主义的启蒙理性之局限,达致“天道性命”贯通的“天人合一”之境界 。用今日社会语境而言,即是人类发展和自然达致和谐均衡的状态。这样的“民王论”政治或许现实上不能实现,但在理论上建构却有可能,以作为对现代启蒙理性产物的民主政治作批判的依据,这应当是儒家道统理想主义永恒追求的目标。

      第四节 超越民主政治与接着牟宗三而讲的期待

      儒家德治政治理想和自由民主政治有不一样的目标,这是一般的共识,因为自由民主的发展历程是政治菁英妥协的次佳选择,并非先有一套理想政治理论,然后加以落实。自由民主制度稳固发展后,不断有新的理论评说修改现实中的民主政治。至今,自由民主制度已经成为人类到目前为止最佳的选择。加上西方文化、经济发展及政治势力的强大,自由民主政治的“势”,空前强大。中国文化这约一百年来都是在这样的“形势比人弱”的情况下,追求启蒙理性之下的现代性及现代化的民主政治,因此自由民主政治是当今理性政治的代表。当代新儒家正是将民主政治视为理性的实现,因此牟先生的“开出民主论”即是应儒家道德理性的内在要求而开出,也就是道德理性实践的必然性结果。换句话说,民主政治是儒家第三期发展开出新外王不得不实现的目标,牟先生的“良知自我坎陷开出民主论”是儒家开出民主政治的理论说明,是儒家响应西方民主政治挑战的模式。尽管“开出民主论”在理论上有所不足,但对中国文化乃至当前自由民主政治,这理论有其重要意义和启发作用,即中国社会(文化)要批判地接受现代化的民主政治,同时人们应该重视民主政治负面的效应、自由民主内部的反思以及后现代思潮对现代性和现代化的批判,对自由民主政治有深入的反思批判。我们不妨参考江宜桦对民主政治的看法:

      我们举出这些民主政治的限制与隐忧,无非是为了让支持民主政治的人士知道民主真的不是完美的制度,它的许多问题如果不能加以解决或预先防范,是有可能变质为金权政治、民粹政治或甚至暴民政治。当然,基于民主政治在过去两千年的人类历史上并没有扮演什么重要的角色,也许它真的只是一种过渡性的政治制度,而可能在未来让渡给更完善的政治组织型态。然而在这种未可知的型态出现之前,民主政治确实比现存所有其它体制更能呼应目前的社会经济条件,更能安顿人们的政治生活。我们如果愿意继续支持它,就有必要了解它的精神、它的价值、以及它的限制。

      非常明显,自由民主制度有其价值和局限,未来是否有另外的制度取代,是未知数,就像古代的思想家没有预料民主制度会发展成今日空前繁荣的景观。古希腊时代的大师如柏拉图、亚里斯多德等,都不认为民主政治制度是最佳政体。即使是积极宣传推广民主政治及人民共同意志的鲁索也认为,“就民主制度这名词的严格意义而言,真正的民主从来不曾有过,而且永远不会有。多数人统治而少数人被统治,那是违反自然的秩序的。……如果有一种神明的人民,他们便可以用民主制度来治理。但那样一种十全十美的政府是不适于人类的” 。当前现实的民主政治有价值和可以继续运作,但是真正理想的民主政治(即人民自我治理自己)是几乎不能实现的梦想或乌托邦。传统儒家政治理想的圣王之治,经过二千多年的实践结果证明是“圣王乌托邦祭”的悲剧,但是和民主政治制度融汇结合之后,会开出怎样的政治花朵?或许正如贝淡宁所言,“把儒家之强调贤人之治和政治菁英公正廉洁与民主制度普遍参与、负责制以及透明度等结合起来的构想才更富有吸引力” 。我们有理由可以期待这样的结合,或可能带来新的政治型态――儒家德治民主。概括来说,民主政治是现代社会要实践的政治目标,但是作为政治理想,民主政治应当可以被超越,至少在儒家德治政治理想的要求下,民主政治是德治仁政的大同之治未实现前的过渡阶段。徐复观说:“德治思想实通于民主政治,也要在彻底民主政治中才能实现” 。我们已经论证德治和民主政治互补相通,两者的结合应该可以朝向超越民主政治的基础;然而文化交流、思想互动以及人类实践活动的结果,往往超乎人们的预料。就像张君劢研究所得,西方的天赋人权学说,“经专家研究后,乃知来自儒家” 。如果张君劢的说法可以成立,那么一个思想转播到异地,被解读、翻译及诠释之后,往往产生预想不到的结果;反而原有当地的思想因为故步自封,没能开出新的花朵。如此说来,预测人类历史是愚蠢的;同样的,儒家思想和民主政治互动之后的结果,只有发生了才知道。还有许多事务等待我们去理解和发现,但人们所能理解和发现的又有很大的局限和盲点,其中最关键的是人们都无法超越他们所处的时代──就如存在主义者沙特所言的“存在先于本质”,如此来阅读牟先生“开出民主论”的思想背景和问题意识,就更能理解牟先生的理论在其时代的洞见和局限。

      概要来说,牟先生的“开出民主论”对民主政治的价值和其负面效应批评的厘清,还是有很深远的意义。或许我们应该要求第三代当代新儒家开展接着牟先生的理论而讲的新建构,发展出更完整的儒家德治民主理论。我们有理由期待这理论的深化发展和建构,在新一轮的儒学诠释中获得新生命,并在重建中国文化及现代化的批判中寻回新的秩序和体制,让”游魂”有”家”可归,个人,民族和世人可以安身立命.唯有这样的重建,儒家才能从东亚迈向世界的历史. 如此观之,则寻找新文明秩序的路还很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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