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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文摘】中国禅宗史 印顺 法师 -- founde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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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第二章 双峰与东山法门

第二章 双峰与东山法门

○第一节 达摩禅的新时代

西元三一七年以来,中国的政局,经二百七十多年的南北对立,才为隋文帝

(五八九)所统一。炀帝末年,天下重陷于分崩离析,但迅速为李唐所统一。大

唐的大统一,出现了中国史上的黄金时代;禅宗也在这个时代??,呈现了异样的

光辉。

达摩禅在北朝,只是禅的一流,不太重要的一流。但一到唐初,达摩禅进入

一崭新的时代。(四祖)道信住蕲州黄梅(今湖北黄梅县)西北三十多里的破头

山(也名双峰山),会下有五百多人。“续僧传”卷二0(附编)说:‘自入山

来三十余载,诸州学道,无远不至’(大正五0?六0六中)。接著,(五祖)

弘忍住黄梅县北二十五里的凭墓山;凭墓山在破头山东,所以也叫东山,受学的

多到七百多人。盛况空前,如“传法宝纪”说:弘忍‘既受付嘱,令望所归,裾

屦凑门,日增其倍。十(此上疑脱一字)余年间,道俗受学者,天下十八九。自

东夏禅匠传化,乃莫之过’!达摩禅在黄梅的勃兴,五十多年来(六二0顷――

六七四),成为当代中国的禅法中心,这当然应归功于道信、弘忍的深悟,而环

境与门庭施设,也有不容忽视的重要性。

时地适宜于达摩禅的开展

禅,本来是不限于达摩所传的。重于内心的持行,为修道主要内容的,就是

禅(慧)。从事禅的修持,而求有所体验,无论进修的程度如何,总是受到尊崇

的。在南北对立的时代,梁武帝也有一番提倡,但江东佛法为清谈玄学的风尚所

熏染、一时还扭不过来,如“续僧传”卷二0末(大正五0?五九六上)说:

‘梁祖广辟定门,搜提寓内有心学者,统集杨都,校量深浅,自为部类。又

于钟阳上下双建定林,使夫息心之侣,栖闲综业。于时佛化虽隆,多游辩慧,…

…徒有扬举之名,终亏直心之实’。

重于务实笃行的北方,禅法受到重视,受到王室的崇敬。文成帝复兴佛法

(四五二),匡赞复与的昙曜,是禅师。昙曜建议于京(平城)西武州塞,开辟

石窟五所(即今大同云冈),为了建福,也是为了禅居。献文帝(四六六――四

七0)对禅的崇敬更深,竟放弃帝位(禅位)而专心于禅。孝文帝太和十九年

(四九五),为佛陀三藏造少林寺。嵩洛一带,成为北方禅学的重镇。佛陀的再

传弟子僧稠,勒那摩提的弟子僧实,都受到帝王的征召与供养。北朝重视禅师,

上有王室的崇敬,下有民间的仰信,传说为佛教僧众的典范。如“续僧传”卷一

六‘僧稠传’(大正五0?五五四中)说:

北齐文宣‘帝曰:佛法大宗,静心为本。诸法师等徒传法化,犹接嚣烦,未

曰阐扬,可并除废。稠谏曰:诸法师……皆禅业之初宗,趣理之弘教,归信之渐,

发蒙斯人’。

“伽蓝记”卷二(大正五一?一00五中――下)说:

‘崇真寺比丘惠凝,死一七日还活。经阎罗王检阅,以错名放免。惠凝具说

过去之时,有五比丘同阅’。‘一比丘,云是宝明寺智圣,坐禅苦行,得升天堂’。

‘有一比丘,是般若寺道品,以诵四(十卷)涅?鳎?亦升天堂’。‘有一比

丘,云是融觉寺昙谟最,讲涅?鳌⒒?严,领众千人。阎罗王云:讲经者心怀彼我,

以骄凌物,比丘中第一粗行。今唯试坐禅诵经,不问讲经。……阎罗王敕付司,

即有青衣十人,送昙谟最向西北门,屋舍皆黑,似非好处’。

‘有一比丘,云是禅林寺道弘。自云教化四辈檀越,造一切经,人中象十躯。

阎罗王曰:沙门之体,必须摄心守道,志在禅诵。……三毒不除,具足烦恼,亦

付司,仍与昙谟最同入黑门’。

‘有一比丘,云是灵觉寺宝明。自云出家前尝作陇西太守,造灵觉寺,成即

弃官入道,虽不禅诵,礼拜不缺。……亦付司,青衣送入黑门’。‘太后闻之,

遣……访……,皆实有之。……自此以后,京邑比丘悉皆禅诵,不复以讲经为意’。

从上两则,可看出北朝王室与民间传说――重禅轻教(宣讲经论)的情形。

隋唐统一,奠都在长安(洛阳为东都),军政大抵是继承北朝的传统;皇室对佛

教的观念,也大致相近。复兴佛教的隋文帝,对禅师特别尊重,如“续僧传”卷

二0末(大正五0?五九七上)说:

‘隋祖创业,偏重定门,下诏述之,具广如传。京邑西南置禅定寺,四海征

引,百司供给。来仪名德,咸悉暮年,有终世者,无非坐化。具以闻奏,帝倍归

依’。

被推为华严宗初祖的杜顺(法顺),唐太宗曾引入内禁,为王族懿戚所归敬。

到则天与中宗、睿宗,对弘忍门下大弟子,多数礼召入京。王室的崇敬,宰官与

民间也当然崇敬:这样的佛教环境,禅法是最适宜于开展的了。

达摩禅在北朝重禅的环境中,障碍重重,并不容易开展,到唐代却勃然而兴,

这应该重视‘禅法南行’的事实。北方是重于事相,重于实行的。然北方的实行,

重于有相的,即使是禅观,也都系心为止,托境成观。所以达摩禅在北方,‘取

相存见之流,乃生讥谤’;听说‘情事无寄,谓是魔语’。‘得意’的领会,原

是南方所长的。但南朝佛教受魏晋以来的清谈影响,只会娓娓谈玄,而笃行的精

神不足。这是达摩初来,在南方没有法缘的原因了。隋唐结束了南北对立的局面,

南北文化特性,也在大统一下调和起来。虚玄而缺乏笃行精神的南方,因政局的

变化,都市的‘义学’衰落,而山林重行的佛教兴起(参看下一章)。在这一情

况下,达摩禅由北而南,也就时地相宜而获得了有利的开展。说到南方北方,就

是长江流域与黄河流域(当时是中原)。南方佛教,以江东为重心。江东,为今

江苏、安徽的江南,及浙江的大部分。江东的核心,是杨都――当时的政治中心

(今南京)。南方佛教与政治一样,以江东为重心(这里的南朝传统最强),沿

长江而上,上游的重心是荆州。达摩禅向南移动,传说因周武帝灭法(五七四),

慧可到了舒洲的!2鲠公山(今安徽潜山县西北,离湖北的黄梅不远)。道信的禅

法,就是从这里学来的。道信到长江以南,在今江西省,住了近二十年,然后渡

江,在黄梅的破头山住下来。这里是长江中游,离江不远。顺流东下,是江东;

上行到荆州。从这里渡江而南,是庐山,再向南是衡岳,岭南。向北上,到襄阳,

南阳,洛阳,进入北方的中枢。在这时地相宜的环境下,道信与弘忍,五十多年

的为法努力,达摩禅终于一跃而成为中国禅法的主流!

黄梅的门庭施设

世界是名相的世界,人类是共住的人间。在现实人间来弘阐禅法,是不能忽

视于此的。道信的‘营宇立象’,弘忍的‘念佛净心’,黄梅树立起新的家风,

对达摩禅的兴盛,是大有关系的。如“传法宝纪”说:

‘天竺达摩,褰裳导迷。息其言语,离其经论。……是故慧可、僧璨,(疑

脱一字)理得真。行无轨迹,动无彰记。法匠潜运,学徒默修’。

‘至夫道信,虽择地开居,营宇立象。存没有迹,旌榜有闻’。

达摩以来,慧可,那禅师,满禅师等,都是随缘而住,独往独来的头陀行,

近于云水的生活。自己既来去不定,学者也就不容易摄受。道信到了双峰,就改

变了从上以来的旧传统。‘择地开居,营宇立象’,就是选择地方,开创道场,

造寺院,立佛像。后来,弘忍也在凭墓山立寺。道信与弘忍,安定的在黄梅五十

多年,接受天下学众。这更符合了释迦佛正法住世的大原则,从团体生活轨范中,

陶贤铸圣。‘择地开居,营宇立象’,对黄梅禅法的隆昌,是有重要意义的。禅

者开始独立的发展,为未来创立禅寺(丛林)的先声。

还有弘忍的‘念佛净心’,如“传法宝纪”说:

‘及忍、如、大通之世,则法门大启,根机不择,齐速念佛名,令净心。密

来自呈,当理与法。犹递为秘重,曾不昌言’。

忍是五祖弘忍,如是弘忍弟子潞州法如,大通是玉泉神秀。在弘忍以前,禅

法是‘法匠默运,学徒潜修’的。这是审察来人的根性,决不轻易的传授。这是

禅者,尤其是高深禅门的风格。即使聚众数百,在深山潜修,或在都市里掩室潜

修,一般佛弟子、社会人士,始终是隔著一层,不知底细,只能投以景慕的、神

奇的眼光。但到了弘忍,在西元七世纪的下半个世纪,将禅的初方便开放了。不

问根机怎么样,本著‘有教无类’的精神,一齐都教他修习――念佛、净心的禅

门。禅法的普遍而公开的传授,引起了‘东山法门’的兴盛。弘忍的东山法门,

被称誉为:‘道俗受学者,天下十八九。自东夏禅匠传化,乃莫之过’。‘法门

大启,根机不择’,正是东山法门大盛的重要因素。

‘念佛净心’,是本于道信的。道信是‘心心念佛’,弘忍才以‘念佛名’

为方便,成为公开的,普遍的禅门新方便。从‘念佛名’以引入‘净心’,终于

念佛成佛。这对弘忍门下,以及未来‘南能北秀’的禅风对立,都有重大的意义。

‘念佛名’与‘令净心’的新方便,虽引起了部分禅者的形式化,然对促成东山

法门的隆盛来说,到底是重要的一著。

道信‘营宇立象’,弘忍‘念佛名,令净心’:黄梅树立了新的禅风,达摩

禅也就进入了新的时代,大放光芒!

○第二节 道信与入道方便

禅宗四祖道信,在中国禅宗史上,是值得重视的,承先启后的关键人物。达

摩禅进入南方,而推向一新境界的,正是道信。他的事迹,禅学,应给以特别的

注意!

道信传

道信一生的事迹,最早见于道宣“续僧传”卷二0(附编)‘道信传’(大

正五0?六0六中);其次为“传法宝纪”;“历代法宝记”(大正五一?一八

一下――一八二上),“神会语录”(石井本)大同;“传灯录”卷三(大正五

一?二二二中――下)等。道信卒于永徽二年(六五一)闰九月,‘春秋七十二’,

所以是生于陈太建十二年(五八0)的。他的事迹,可分为三阶段。

一、道信俗姓司马,原籍是河内(今河南省沁阳县),后迁移到蕲州的广济

县来。七岁(五八六)就出了家。师长的戒行不净,道信没有随师长而放逸,反

而‘密怀斋检’――秘密的(不为师长所知)受持斋戒,真是一位器识不凡的沙

弥!五年(或说六年)后,到舒州!2鲠公山(今安徽省潜山县西北),从三祖僧

璨(古每写为‘粲’)学禅法十年(或说‘九年’六年与九年,或说五年与十年,

都共经十五年)。在道信二十一岁顷(六00),僧璨去了罗浮山,道信就过著

独自的修学生活。道信在!2鲠公山学禅,“续僧传”这样说:

‘又有二僧,莫知何来,入舒州!2鲠公山,静修禅业。(道信)闻而往赴,

便蒙授法’。

据“传法宝纪”,!2鲠公山的‘二僧’,就是僧璨与‘同学定禅师’(!2鲠

山神定)。道宣泛说‘二僧’,没有明说,所以近代学者,有人怀疑僧璨传道信

――这一事实。僧璨传道信,为弘忍门下所公认的。弘忍在世时(六0二――六

七五),一定已有所传,这才能成立历代相承的法统。道宣没有明说,那只是传

述者(道宣从传说得来,不是从道信得来)的不详细。禅法是不可能没有传受的。

道宣可以不知道,传述者可以不知道,道信可不会也不知道。道信的弟子弘忍,

知道了而传说为僧璨,这有什么可怀疑的!弘忍(六0二――六七五)与道宣

(五九六――六六七)是同时人;弘忍的传说,不是一百年后,数百年后起的新

说。如没有反证以证明他的错误,是没有理由怀疑的!

道宣“续僧传”卷二五‘法冲传’,提到了‘可禅师后粲禅师’。卷一一

“辩义传”(大正五0?五一0中)又说到:

“仁寿‘四年春末,(辩义)又奉敕于庐州独山梁静寺起塔。……处既高敞,

而恨水少,僧众汲难。本有一泉,乃是僧粲禅师烧香求水,因即奔注。至粲亡后,

泉涸积年。及将拟置,一夜之间,枯泉还涌’。

庐州独山,在!2鲠公山东,与!2鲠公山相连。所以论地点,这位独山僧粲禅

师,与传说的!2鲠公山粲禅师,显然是同一人。‘辩义传’说:仁寿四年(六0

四)时,粲禅师已经死了。道信与僧璨分离,在六00年顷;传说僧璨去罗浮三

年(可能为一、二年),回来就死了。所以论时代,也是相近而没有矛盾的。!2

鲠公山的粲禅师,在道宣的“续僧传”中,虽“道信传”没有明文,却存在于不

同传说的‘辩义传’中。所以弘忍门下所传,道信从僧璨得法,应该是可信的。

二、大业(六0五――六一七)年间,道信才为政府所允许出家,‘配住吉

州(今江西省吉安县)寺’。逢盗贼围城七十余日,道信劝大家念摩诃般若,这

才贼众退散。道信想到衡岳去,路过江州(今江西省九江县),就在庐山大林寺

住下来,一住十年。道信在黄梅双峰山,‘三十余年’(“续僧传”,“历代法

宝记”),大约是四十岁时去黄梅的。所以从二十一岁(六00)到四十岁(六

一九)――二十年间,为道信到南方游学的阶段。

“续僧传”说:‘国访贤良,许度出家,因此附名住吉州寺’。“传法宝纪”

说:‘至大业度人,配住吉州寺’。隋代,出家要得国家的准许。每年定期举行

考选(一般是试经得度,或由僧众推举),有一定的限额;合格的准予出家,配

住寺院(僧籍),得到出家者应有的优待――免税、免役。否则,称为私度,政

府是可以勒令返俗的。道信许度,配住吉州寺,在六0一――六0九年间。这一

定是僧璨去后,道信就离开!2鲠公山,渡过长江,在吉州一带游学,这才会‘许

度出家’而配住在吉州寺。

道信在吉州,有教大众念摩诃般若波罗蜜而退贼的传说。这一传说,暗示了

一项重要的史实,那就是道信在江南游学,受到了‘摩词般若波罗蜜’法门的深

切影响。‘摩词般若波罗蜜’法门,与两晋的玄学相表里,流通极盛。经典的译

出,以鸠摩罗什所译的“摩词般若波罗蜜经”(简称‘大品般若’)二十七卷,

“小品般若波罗蜜经”十经,最为流行。经梁武帝的提倡,陈代(五五七――五

八八)三论宗盛行,般若法门风行于长江上下游。(天台宗祖)南岳慧思四十岁

(五五八)时,在光州(今河南省潢川县)发愿造‘金字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全

部,并作“立誓愿文”(大正四六?七六六中――七九二中)。弟子天台智扉,

也重视般若经,论,及“中论”(般若的观法)。说到‘般若波罗蜜’法门,不

但著重‘一切法无自性空,空故不生不灭,本来寂静,自性涅?鳌?的悟证,更著

重听闻,受持,读,诵,书写,供养,为他演说,是以闻思为方便而趣入修证的。

般若波罗蜜的读诵受持,引入修证,更有现生的种种功德,如“摩诃般若波罗蜜

经”卷八(大正八?二八0上――下)说:

‘于是般若波罗蜜,若听、受持、亲近、读、诵、为他说、正忆念,不离萨

婆若心,诸天子!是人魔若魔民不能得其便。……人非人不能得其便。……终不

横死。……若在空舍,若在旷野,若人住处,终不怖畏。……我等(诸天)常当

守护。……得如是今世功德’。

‘摩诃般若波罗蜜’,有共世间的今世后世功德。所以“般若经”在印度,

有最深彻而又最普及的特色,成为大乘佛教勃兴中的主要圣典。“摩诃般若波罗

蜜经”卷九,载有‘外道异学梵志’及‘恶魔化作四种兵’来娆乱的事实,因

‘诵念般若波罗蜜’而外道与魔军退散(大正八?二八七上――下)。道信劝吉

州城大众诵‘念般若’而得‘群贼退散’的效果,正说明了道信游学南方,而对

‘摩诃般若波罗蜜’法门,有了深切的信解尊重。

吉州城平定后,道信想到南岳去,经过江州、‘为江州道俗留止庐山大林寺,

……又经十年’。在道信三十岁左右,已受到佛教界的尊敬了。大林寺是智锴创

建的,“续僧传”卷一七有‘智锴传”(大正五0?五七0中)。智锴本是三论

宗兴皇朗的门人;开皇十五年(五九五),又从天台智扉修习禅法。智锴‘守志

大林,二十余载,足不下山’;大业六年(六一0)卒。道信来住大林寺(六一

0顷),在智锴将死或去世不久。智锴‘修习禅法,特有念力’,为智扉所器重。

智锴创建与领导的大林寺,当然有天台禅观的学风。道信住大林寺十年,对该寺

的天台禅观,是不会没有影响的。总之,从六00到六一九年顷,道信游学南方

近二十年,与南朝佛教――三论宗、天台宗的法门相关涉,这对道信所传禅门的

理解来说,是极其重要的!

三、“续僧传”说:

‘蕲州道俗请度江北黄梅县,众造寺(似为大众愿为造寺的意思)。依然(?

)山行,遂见双峰有好泉石,即住终志。……自入山来三十余载,诸州学者,无

远不至’。

道信住黄梅双峰山三十余年,约为六二0――六五一年,为道信弘宣禅法的

阶段。“传法宝纪”说:‘武德七年,住蕲州双峰山。……居三十年,宣明大法’。

武德七年说,为“传灯录”等所信用。然从武德七年(六二四)到永徽二年(六

五一)去世,仅二十八年,与‘居三十年’说不合,所以今取‘三十余年说’为

正。道信在双峰定住下来,于是‘择地开居,营宇立象’;接引四方的学众,弘

宣禅法。道俗五百多人,显然已成为当代的禅学大宗。弟子而可考见的,弘忍而

外,“续僧传”载有荆州法显、荆州玄爽、衡岳善伏。“历代法宝记”说到‘命

弟子元一造塔’。又传说:唐太宗曾四次敕召道信入京,道信都辞老不去。如确

有其事的话,那道信的三十余年不下山,及不奉敕召,可能为受到智锴(二十余

年不下山,不受隋帝的敕召)风格所影响了!

道信临去世时,有两件事值得一提:一、预先嘱弟子造塔,等到塔造成了,

就去世;全身不散,供养在塔中,一直传到近代。预先造塔与色身不散,也是后

来的传承者――弘忍与慧能所共同的,形成一宗特有的家风。二、“续僧传”说:

‘众人曰:和尚可不付嘱耶?曰:生来付嘱不少’。“传法宝纪”说:‘门人知

将化毕,遂谈究锋起,争希法嗣。及问将传付?信喟然久之,曰:弘忍差可耳’。

一说付嘱不少,一说付嘱弘忍。这一传说的歧异,存有对‘付嘱’的不同意见,

留到第五章――曹溪慧能的付法传衣中去说明。

道信禅门的纲领

达摩以来的诸大禅师,大都‘不出文记’。留传下来的,或是门人的记录或

集录,也有别人所作而误传的。道信在双峰弘禅,也传有这样的作品,如“楞伽

师资记”(大正八五?一二八六下)说:

‘信禅师再敞禅门,宇内流布,有菩萨戒法一本,及制入道安心要方便门,

为有缘根熟者说。我此法要,依楞伽经诸佛心第一;又依文殊说般若经一行三昧,

即念佛心是佛,妄念是凡夫’。

净觉撰“楞伽师资记”,约为七二0顷,离道信的去世(六五一),不过七

十年。净觉的“楞伽师资记”,是根据玄赜的“楞伽人法志”的;玄赜是道信的

再传,弘忍的弟子。在传承的关系上,时间上,都相当亲切,不可与晚唐以来的

新传说并论。道宣(六六七去世,为道信去世后十六年)所作“续僧传”卷二0

(附编)说:‘善伏……又上荆襄,蕲部见信禅师,示以入道方便(大正五一?

六0三上)。道信以‘入道方便’――‘入道安心要方便’教人,道宣已经知道

了。天台学者荆溪湛然(七一一――七八二)在“止观辅行传弘决’卷二之下

(大正四六?一八四下)也说:

‘信禅师元用此(文殊说般若)经以为心要。后人承用,情见不同,致使江

表京河禅宗乖互’。

道信以“文殊说般若经”为心要,也与神秀所说相合,如“楞伽师资记”

(大正八五?一二九0上――中)说:

‘则天大圣皇后问神秀禅师曰:所传之法,谁家宗旨?答曰:禀蕲州东山法

门。问:依何典诰?答曰:依文殊说般若经一行三昧’。

“楞伽师资记”所传的‘入道安心要方便门’,代表了道信的禅门,是确实

的、难得的珍贵资料!道信当时弘开的禅门,在上面所引的文句中,就显出了道

信禅法的三大特色:

一、戒与禅合一:弘忍门下的开法传禅,都与戒有关(第四章再详为论列)。

慧能‘说摩诃般若波罗蜜’,‘兼授无相戒’,是戒禅一致的。如敦煌本“坛经”

(大正四八?三四0下)说:

‘菩萨戒经云:戒本源自性清净。识心见性,自成佛道。即时豁然还得本心’。

神秀‘五方便’的‘离相门’,在正授禅法以前,先发愿,请师,受三归,

问五能,忏悔,受菩萨戒,完全是受菩萨戒的次第。正授菩萨戒,如“大乘无生

方便门”(大正八五?一二七三中)说:

‘菩萨戒是持心戒,以佛性为戒。性(?)心瞥起,即违佛性,是破菩萨戒。

护持心不起,即顺佛性,是菩萨戒’。

神秀所传的,‘以佛性为戒’,与‘一念净心,顿超佛地’的禅门,也达到

一致的境地。开法传禅而与戒相关,不只是南能北秀,弘忍门下的宣什宗、净众

宗,也是如此。尤其是宣什的‘传香’(“坛经”的惠昕本等,也有传‘五分法

身香’的开示),显然是菩萨戒的内容。依“楞伽师资记”所说,道信有‘菩萨

戒法’,又有‘入道安心要方便门’。道信的‘菩萨戒法’,虽没有传下来,内

容不明;但道信的禅门,有戒有禅,是确实的。弘忍门下的禅风,禅与菩萨戒相

合,原来是禀承道信(七世纪前半)的门风。这点,极关重要!不明白这一点,

柳田圣山(撰“初期禅宗史书之研究”)才重视八世纪的‘江阳禅律互传’,而

想像“坛经”的‘无相戒’为牛头六祖所说,不知道这正是道信以来的禅风。

达摩禅与头陀行相结合。头陀行本为辟支佛行,是出家人的,而且是人间比

丘――过著集体生活者所不取的。头陀行的禅,不容易广大的弘通。道信使禅与

菩萨戒行相联合,才能为道俗所共修。说到菩萨戒,南朝非常的流行。梁武帝与

隋炀帝(那时是晋王),都曾受菩萨戒。智扉作“菩萨戒义疏”,说传戒仪式,

当时有六本:‘一、梵网本,二、地持本,三、高昌本,四、璎珞本,五、新撰

本,六、制旨本’(大正四0?五六八上)。地持本,高昌本,璎珞本,流传于

北地。新撰本(南方新撰,也用梵网十重戒)及(梁武帝审定的)制旨本,是南

朝所通行的。智扉取传为鸠摩罗什所驿的梵网本。道信的“菩萨戒法”,虽没有

明文可考,然从南能北秀的戒法,以自性清净佛性为菩萨戒体而论,可以想见为

梵网戒本。道信的戒禅合一,是受到了南方,极可能是天台学的影响。

二、“楞伽”与“般若”合一:近代学者每以为:达摩以四卷“楞伽经”印

心,慧能改以“金刚经”印心。因而有人说:禅有古禅与今禅的分别,楞伽禅与

般若禅的分别。达摩与慧能的对立看法,是不对的。依道信的‘入道安心要方便

门’,可以彻底消除这一类误会。达摩以四卷“楞伽经”印心,当然是确实的,

达摩门下曾有‘楞伽师’(胡适称之为‘楞伽宗’)的系统。然据“续僧传”所

说:‘摩法虚宗,玄旨幽赜’(大正五0?五九六下)。‘达摩禅师传之南北,

忘言忘念,无得正观为宗’(大正五0?六六六中)。达摩禅从南朝而到北方,

与般若法门原有风格上的共同。到了道信,游学南方,更深受南方般若学的影响。

在吉州时,早已教人诵念‘摩诃般若波罗蜜’了。等到在双峰开法,就将“楞伽

经”的‘诸佛心第一’,与“文殊说般若经”的‘一行三昧’融合起来,制为

“入道安心要方便门”,而成为“楞伽”与“般若”统一了的禅门。

般若法门的‘一切皆空’,天台学者说得好:或见其为空,或即空而见不空,

或见即空即不空,非空非不空。换言之,“般若经”所说的空,有一类根性,是

于空而悟解为不空的;这就是在一切不可得的寂灭中,直觉为不可思议的真性

(或心性)。大乘佛教从性空而移入真常妙有,就是在这一意趣下演进的。达摩

以“楞伽”印心,而有“般若”虚宗的风格;道信的“楞伽”与“般若”相融合,

都是悟解般若为即空的妙有,而不觉得与“楞伽”如来藏性有任何差别的。

道信游学南方,深受‘摩诃般若波罗蜜’法门的薰陶,终于引用“文殊说般

若经”为‘安心方便’。“文殊说般若经”,共有三译,道信所用的,是梁曼陀

罗仙(五0三――)所译的,名“文殊师利所说摩诃般若波罗蜜经”,二卷。这

部属于般若部的经典,含有明显的如来藏说,如“经”(大正八?七二六下、七

二九下)说:

‘文殊师利言:众生界相,如诸佛界。又问:众生界者,是有量耶?答曰:

众生界量,如佛界量’。‘如来界及我界,即不二相’。

‘如来界’,‘佛界’,是‘如来藏’、‘佛性’的别名。‘众生界’,

(菩萨界),‘如来界’,平等不二,为“无上依经”,“法界无差别论”等如

来藏说经论的主题。“文殊说般若经”已从如来性空,众生性空(般若本义),

而进入‘法界不二’说,与“楞伽经”的如来藏说一致。“楞伽”与“文殊般若”

的关系,还有两点可说:一、“文殊说般若经”译出以后,传为真谛所译的“大

乘起信论”,已引用了‘一行三昧’。“大乘起信论”,一向被认为与“楞伽经”

有关,是依“楞伽经”而造的。“起信论”的引用‘一行三昧’,就是“楞伽经”

与“文殊说般若经”的融合。二、在达摩系统中,慧可弟子和禅师,和禅师弟子

玄景,玄景弟子玄觉;玄觉与道宣、道信同时。“续僧传”卷一七说:‘玄觉…

…纯讲大乘,于文殊般若偏为意得(得意?)’(大正五0?五六九下)。玄觉

为达摩门下,重视“文殊般若”的又一人。道信的时代,“楞伽”与“文殊般若”,

早有融合的倾向。道信这才依“楞伽经”及“文殊说般若经”,成立‘入道安心

要方便’的禅门。可以说,‘楞伽经诸佛心第一’,是达摩禅的旧传承;‘文殊

说般若经一行三昧’,为适应时机的新综合。在禅者的悟境,这两部经是没有不

同的(方便不同),但‘摩诃般若波罗蜜’,在达摩禅的传承中,越来越重要了。

三、念佛与成佛合一:‘念佛’是大乘经的重要法门。在中国,自庐山慧远

结社念佛以来,称念阿弥陀佛,成为最平易通俗的佛教。达摩禅凝住壁观,圣凡

一如,原与念佛的方便不同。道信引用了一行三昧,一行三昧是念佛三昧之一。

‘念佛心是佛,妄念是凡夫’:息一切妄念而专于念佛,心心相续,念佛心就是

佛。道信的‘入道安心方便’,是这样的方便。依念佛而成佛,双峰禅门才能极

深而又能普及。从弘忍门下的念佛禅中,可以充分的明白出来。

一行三昧

梁曼陀罗仙所译的“文殊师利所说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下,有‘一行三昧’。

道信引入‘楞伽禅’,制立卓越的安心方便。这对于‘东山法门”的大发展,及

将来南能与北秀的对立,都有深远而重要的关系。经上所说的――“入道安心要

方便门”所引的,是这样(大正八?七三一上――下):

‘复有一行三昧,若善男子善女人修是三昧者,亦速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文殊师利言:世尊!云何名一行三昧?佛言:法界一相,系缘法界,是名一行

三昧’。(‘若善男子善女人欲入一行三昧,当先闻般若波罗蜜,如说修学,然

后能入一行三昧)――如法界缘不退、不坏、不思议、无碍、无相’。

‘善男子善女人欲入一行三昧,应处空闲,舍诸乱意;不取相貌,系心一佛,

专称名字。随佛方所,端身正向,能于一佛念念相续,即是念中能见过去现在未

来诸佛。何以故?念一佛功德无量无边,亦与无量诸佛功德无二。不思议佛法等

无分别,皆乘一如成最正觉,悉具无量功德、无量辩才。如是入一行三昧者,尽

知恒沙诸佛法界无差别相’。

‘如般若波罗蜜所说行,能速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成佛),是“般若

经”的根本法门。此外,佛又提出能速成佛道的‘一行三昧’。‘一行三昧’的

实质,是‘法界一相,系缘法界’;以‘法界无差别相’为系念而成就的三昧。

想成就‘一行三昧’,经中举二类方便:一、先要听闻――听闻、受持、读、诵,

如说修行般若波罗蜜,这是般若(闻思修)正方便。二、‘不取相貌(如三十二

相,八十种好),系心一佛,专称佛名’,这是念佛的胜方便。念佛成就,见十

方无量诸佛,‘知恒沙诸佛法界无差别相’。说到这里,应该知道大乘法门的二

大流:一、以“般若经”为主的念佛,是实相念佛,如“小品般若波罗蜜经”卷

一0(大正八?五八四中)说:

‘以诸法实相而观如来’。

“维摩诘经”卷下说:‘如自观身实相,观佛亦然’(大正一四?五五四下)。

“阿!B联佛国经”说:‘如仁者上向见空,观阿!B联佛及诸弟子等并其佛刹,当

如是’(大正一一?七六0中)。“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所说:‘若见诸相非相,

则见如来’(大正八?七四九上),也是同一意义。二、以“华严经”为主的念

佛,是唯心念佛,如“大方广佛华严经”卷六三‘入法界品’‘解脱长者章’

(大正一0?三三九下――三四0上)说:‘然彼如来不来至此,我身亦不往诣

于彼。知一切佛及以我心,悉皆如梦。……我如是知,如是忆念,所见诸佛,皆

由自心’。

念佛,是念佛(无边)相好的,等到三昧成就,诸佛现前,于是体会到:我

没有到佛国去,佛也没有到这里来:诸佛现前,都是唯心所现的。与阿弥陀佛有

关的念佛,也是这样,如“佛说般舟三昧经”(大正一三?八九九中――下)说:

‘意所作耳(唯心所现),我所念即见。心作佛,心自见,心是佛心,佛心

是我身。心见佛,心不自知心,心不自见心。心有想是痴心,无想是涅?鳌?。

“观无量寿佛经”(大正一二?三四三上)也说:

‘诸佛如来法界身,遍入一切众生心想中。是故汝等想佛时,是心即是三十

二相、八十随形好。是心作佛,是心是佛。诸佛正遍知从心想生,是故应当一心

系念谛观彼佛’。

念佛而悟入唯心所现,于是乎‘是心作佛’,‘是心是佛’的法门展开了。

后代禅者常说的‘即心即佛’,不是禅者创说,而是大乘经中,与念佛有关的三

昧。明白上来的念佛说,可知“文殊说般若经”,是在般若无相法门中,应用了

唯心念佛,而归于‘法界无差别相’的法门。但还是随顺般若,所以称名而‘不

取相貌’。道信以‘一行三昧’与楞伽法门相结合,制立‘入道安心要方便’,

显出了法门的特色!

“文殊说般若经”的‘一行三昧’,在中国佛教界,早已受到重视。智者于

开皇十四年(五九四),在玉泉寺说“摩诃止观”,广明大乘的四种三昧;‘常

坐’的,就是‘一行三昧’。更早些,传说为真谛(五五三)译的“大乘起信论”,

也引用了‘一行三昧’,如(大正三二?五八二上――中)说:

‘若修止者,……一切诸想,随念皆除,亦遣除想。以一切法本来无相,念

念不生,念念不灭。亦不得随心外念境界,后以心除心。心若驰散,即当摄来住

于正念。是正念者,当知唯心无外境界。……久习淳熟,其心得住。以心住故,

渐渐猛利,随顺得入真如三昧’。‘复次,依是三昧故,则知法界一相,谓一切

诸佛法身与众生身,平等无二,即名一行三昧’(唐译作‘一相三昧’)。

“起信论”的真如三昧,可说是天台‘体真止’。但修行方便,是唯心观次

第――先以心遣境,再以心除心。“起信论”以为:真如三昧成就了,能知‘诸

佛法身与众生身平等’――‘法界无差别’,就名为‘一行三昧’。没有说到念

佛的方便,这是著重‘一法界相,系缘法界’;就是‘一行三昧’之所以名为

‘一行三昧’的实质。‘一行三昧’为佛教界所重视,道信就融摄于达摩传来的

禅法中。

入道安心要方便

道信的“入道安心要方便”,全文为“楞伽师资记”所引录,文段很长,约

三千五六百字。达摩明‘入道’的‘二入’,‘安心者壁观’;道信的“入道安

心要方便”,是承此而立名的,但已是专明‘理入’了。全文可分为三部分:一、

从开始到‘略举安心,不可具尽,其中善巧,出自方寸’,“大正藏”本共三十

六行,约六百字。先引“文殊说般若经”的‘一行三昧’,而明安心(安心是住

心、宅心的意思)的善巧方便。文义都简要精密,为安心方便的主体部分。二、

从‘略为后生疑者假为一问’起,共四十三行,约七百零字。先假设问题,然后

以‘信曰’来解答。问题为:

1.‘法身若此(无相)者,何故复有相好之身现世说法’?2.‘何者是禅师’

?3.‘云何能得悟解法相,心得明净’?4.‘临(终)时作若为观行’?‘用向

西方不’?

问答部分,是集录‘信曰’的解答问题,显然为门下所集录的。在问答中,

著重于根机的浅深不等,并明佛弟子的正见。三、从‘又古时智敏禅师训曰’起,

文段最长,内容浅深不一,可说是道信门下不同传行的杂录部分。

试作进一步的分解。第一‘主体部分’,实为道信‘入道安心要方便门’的

主要内容。首先,引述了“文殊说般若经”‘一行三昧’(如上面‘一行三昧’

所引),然后制立方便(大正八五?一二八七上)说:

‘夫身心方寸,举足下足,常在道场。施为举动,皆是菩提’。

‘普贤观经云:一切业障海,皆由妄想生。若欲忏悔者,端坐念实相――是

名第一忏’。‘拚除三毒心,攀缘心,觉观心。念佛心心相续,忽然澄寂,更无

所缘念。大品经云;无所念者,是名念佛。何等名无所念?即念佛心名无所念。

离心无别有佛,离佛无别有心;念佛即是念心,求心即是求佛。所以者何?识无

形,佛无形,佛无相貌。若也知此道理,即是安心’。‘常忆念佛,攀缘不起,

则泯然无相,平等不二。入此位中,忆佛心谢,即不须征――即看。此等心即是

如来真实法性之身;亦名正法;亦名佛性;亦名诸法实性,实际;亦名净土;亦

名菩提,金刚三昧,本觉等;亦名涅?鹘纾?般若等。名虽无量,皆同一体’。

‘亦无能观所观之意,如是等心,要令清净,常现在前,一切诸缘不能干乱。何

以故?一切诸事皆是如来一法身故。住是心中,诸结烦恼自然除灭。于一尘中,

具无量世界;无量世界集一毛端。于其本事如故,不相妨碍。花严经云:有一经

卷,在微尘中,见三千大千世界事’。‘略举安心,不可具尽。其中善巧,出自

方寸’。

这一部分,是‘入道安心要方便’的主要方便。首先揭示了根本意趣:身,

心,一切都不外乎方寸,一切唯是自心。‘道场’是成佛的依处,‘菩提’是佛

之所以为佛的‘觉’。‘举足下足’,‘施为举动’――一切语默动静,行来出

入,见闻觉知,资生事业,那一样不是菩提,那一处不是成佛的道场!这虽是大

乘经的常谈,却正表示了禅宗的特色!

说到安心方便,先要忏悔业障。实相忏是第一忏悔,也就是“坛经”的‘自

性忏’。还要拚除(扫除的意思)贪?吵招模?攀缘心,觉观(新译‘寻思’)心。

内心清净了,才能契入‘一行三昧’的念佛。

念佛的初方便,没有说到,只说‘念佛心心相续’,念到‘忽然澄寂’,就

是‘无所念’,连念佛心也落谢不起。那时的澄寂,或说‘泯然无相,平等不二’;

或说‘泯然清净’――‘净心’。以念佛来说,‘无所念者是名念佛’,是“大

品般若经”所说的。因为心识是无形的,佛也是无相的(从‘一行三昧’的‘不

取相貌’而来),所以‘泯然无相’,是真念佛。这样的‘泯然无相,平等不二’,

心就是佛,佛就是心,而到达即心即佛的体悟。这一安心方便,是在‘如来藏心’

的传统中,融合了“摩诃般若波罗蜜经”的实相念佛,“观无量寿经”等的唯心

念佛而制立的。以念佛为方便,而念佛是无(所)念;无念心是‘如来真实法身’,

这可说无念即是佛了。“般若”与“楞伽”的融合,达摩禅将更适应于南方人心。

澄寂清净的心,就是经上所说的法身、佛性、般若、涅?鞯取@?举种种名词,

而说就是一体(三论、天台根据龙树论,都这样说)。这说明了:这一悟入的内

容,是一切经,一切法门的根本与共同问题。文中说到了‘金刚三昧’与‘本觉’,

可见道信已见到了,参考过达摩‘二入’法门的“金刚三昧经”了。这部经也说

到‘本觉’;“金刚三昧经”与“大乘起信论”,在古代禅宗的发展中,是有重

要影响的!

达到了这一‘澄寂’――‘泯然无相’境地,是没有能观所观的。只要保持

净心,使净心常常现前就得。在泯然无相的净心中,一切事是无相,一切是清净,

同一法界无差别。所以一切境缘,都不能干乱净心,一切烦恼自然除灭了,自然

契入不思议解脱的无碍法界。文中引“维摩诘经”的‘本事如故,不相妨碍’;

及“华严经”的‘在微尘中见三千大千世界事’。‘以无所得,得无所碍’,禅

者的悟境,更进入不思议解脱的境地;这也是后代禅者的共同倾向。

末了说:安心方便是说不完的,这只是略举一端。任何安心方便,都要行者

善巧的应用。这如失眠一样,一紧张,一著急,什么安眠方法(除服药)都失效

了。安心法门也是一样,所以佛开无边的安心法门,经中又说为‘顺道法爱生’;

禅者说为‘没有定法与人’。这所以‘神而明之,存乎其人’;‘运用之妙,在

乎一心’!

第二‘问答部分’,有一项问答,极其重要,如(大正八五?一二八七中)

说:

‘云何能得悟解法相,心得明净’?

‘信曰:亦不念佛,亦不捉心,亦不看心,亦不计(?)心,亦不思惟,亦

不观行。亦不散乱,直任运,不令去,亦不令住。独一清净,究竟处心自明净’。

‘或可谛看心,即得明净,心如明镜。或可一年,心更明净。或可三五年,

心更明净’。

‘或可因人为说,即得悟解’。‘或可永不须说,得解’。

‘学者取悟不同,有如此差别。今略出根缘不同,为人师者善须识别’!

这里面,包含相关的问题是:‘心得明净’,‘悟解法相’。心怎么会明净?

有的,不念佛,也不捉心(摄心,止),也不看(观)心,不用什么方法,只是

‘任运’。任运是不加功用,任其自然的运行,古人称为‘蓦直去’。这样,心

就会自然明净。但有的,要审谛的‘看心’,心才会明镜般的清净。这样,上面

所说主要的安心方便,是念佛的,看心的一类,而非一切都是这样了。说到‘悟

解法相’,就是悟理。有的,因善知识的开示、启发,得到悟解,如一般的‘言

下得入’。但有的不用别人说,自己也能悟入,这当然是少数。因不同的根机,

有不同的进修情况。入道安心的方便,是不可一概而论的。

第三‘杂录部分’,有禅观进修的不同方便。段落不大分明,但大致可分为

三段。第一段,从‘又古时智敏禅师’起,‘不得造次辄说,慎之慎之’止。这

一段,先引智敏禅师及经说,总列五事,然后广明第五‘守一不移’的修法。先

引智敏禅师等(大正八五?一二八八上)说:

‘古时智敏禅师训曰:学道之法,必须解行相扶。先知心之根源,及诸体用。

见理分明无惑,然后功业可成。一解千从,一迷万惑。(失之毫厘,差以千里,

此非虚言)’。‘无量寿经云:诸佛法身入一切众生心想。是心是佛,是心作佛。

(当知佛即是心,心外更无别佛也)’。

引古说与经说,只是证明‘心’在学道中的根本性,重要性,为成立五事作

依据。“无量寿经”,实为“观无量寿经”。古代的智敏禅师,不见于史传。但

‘智敏禅师训曰’,内容与“宗镜录”所引相同,但这是天台智者(正名‘智扉’

)所说,如“宗镜录”卷一00(大正四八?九五二中――下)说:

‘智者大师与陈宣帝书云:夫学道之法,必须先识根源,求道由心。又须识

心之体性,分明无惑,功业可成。一了千明,一迷万惑’。

智者与传为智敏所说,虽文字小有出入,但决定为同本。近代敦煌出土的,

有“证(或作‘澄’)心论”一卷,编写在“菩提达摩禅师观门法”及传为弘忍

所说的“修心要论”中间。禅者虽不知“证心论”是谁所作的,但看作古说,是

早在弘忍以前的。“证心论”也有“宗境录”引用的智者所说,而且“证心论”

还说:

‘是故将书言说’。‘请上圣王,伏愿善思本心一义,无为同登正觉’。

与‘智者大师与陈宣帝书’的传说,极为吻合。道信游学南方,住庐山大林

寺十年,引用前辈智者禅师(五三一――五九七)的话,是不足惊异的。智者正

名为‘智扉’,智敏禅师大致为智扉禅师的误写。扉字旁的‘页’,草书是与

‘文’相近的。

引用智敏(扉)及“观无量寿经”说,可见道信的禅法:‘佛即是心,心外

无别佛’,成立了‘念佛’兴‘念心’的同一性。‘念佛’,是引用‘一行三昧’

的新方便。‘念心’――‘观心’或‘守心’(如列举五事),没有说到‘念佛’,

正是“楞伽”的旧传统。‘念心’是:

‘略而言之,凡有五种:一者、知心体,体性清净,体与佛同。二者、知心

用,用生法宝,起作恒寂,万法皆如。三者、常觉不停,觉心在前,觉法无相。

四者、常观身空寂,内外通同,入身于法界之中,未曾有碍。五者、守一不移,

动静常住,能令学者明见佛性,早入定门’。

略举五事,都是与‘心’有关的,为道信门下‘观心’的五类方便。‘所说

五事,并是大乘正理,皆依经文所陈,非是理外妄说’:‘五事’有统括大乘经

义的意趣,是道信所成立的吧!列举五事后,接著说:

‘诸经观法,备有多种。传大师所说,独举守一不移’。

‘传大师所说’,或解说为‘傅大士所说’。论文义,这不是道信自说,是

再传弟子的传闻。传闻道信特重‘守一不移’,与传说慧可、弘忍的‘守本真心’,

禅风相合。‘五事’中的‘知心体’,‘知心用’,为神秀五方便的前二门所

本。

道信特重‘守一不移’,修法是这样的(大正八五?一二八八上――中):

‘先当修身,审观以身为本。……常观自身空净,如影,可见不可得。……

如眼见物时,眼中无有物。如镜照面像,……镜中无一物。……如此观察知,是

为观空寂’。‘守一不移者,以此空净眼,住意看一物,无问昼夜时,专精常不

动。其心欲驰散,急手还摄来。如绳系鸟足,欲飞还掣取。终日看不已,泯然心

自定’。

这一‘守一不移’的方便,是先修身(四大五阴和合的总名)的,观身空净,

了无一物可得(如影,如镜像一样)。六根对境而不著物,‘是名观空寂’。然

后‘以此空净(空就是净)眼,住意看一物’;‘终日看不已’,只是摄心成定,

到达身空心寂的境地。依文段次第,是先‘看净’(观空)的,了无一物可得。

然后摄空净心成止,终于得定(得定就发慧)。著重于空净,应与道信的融摄般

若有关。文体杂入大量的偈颂,与前后文体都不合。这是后人――‘看净’然后

‘看心’的一流的禅观次第。

第二段,从‘若初学坐禅时’起,到‘不得懈怠,努力努力’止。次第方便

为(大正八五?一二八八下――一二八九上):

‘直观身心、四大、五阴……从本以来无所有,究竟寂灭;从本以来清净解

脱。不问昼夜,行住坐卧,常作此观。……依此行者,无不得入无生正理’。

‘复次,若心缘异境觉起时,即观起处毕竟不起。此心缘生时,不从十方来,去

亦无所止。常观攀缘、觉观、妄识、思想、杂念、乱心不起,即得粗住。若得住

心,更无缘虑,即随分寂定,即得随分息诸烦恼’。

这一方便,观一切法本来空寂,悟入无生,与般若法门最为亲切。在本空的

观心中,如‘心缘异境’,那就返观这一念心毕竟不生(观心)。上一方便,从

观身空净,到摄心在定。这一方便是,从观法本空,到依观成定。

第三段,从‘初学坐禅看心’起,到‘即用神明推策’止。是‘初学者前方

便’。这里面有‘舍身法’,意义不太明了,如(大正八五?一二八九上)说:

‘凡舍身之法,先定空空心,使心境寂净,铸想玄寂,令心不移。心性寂定,

即断攀缘,窈窈冥冥,凝净心虚,则几泊恬乎,泯然气尽,住清净法身,不受后

有。若起心失念,不免受生也。此是前定心境,法应如是,此是作法’。‘舍身

法者,即假想身横看,心境明地,即用神明推策’。

‘舍身法’,虽不大明确,但决不是舍命。可能为遗弃小我(身为四大五阴

和合的总名)的修法。‘铸想玄寂’,‘凝净心虚’,是构想一虚无杳冥的境界

而安心。‘泯然气尽,住清净法身’,是修到出入息不起(约定境说,是四禅),

而身超象外,真我独存。初修时,从‘假想身横看’下手,是假想自己从身中超

出。‘东山法门’有这类修法,但‘出神’只是初学方便而已,‘是作法’。今

附弘忍的禅法一则于下,以便参考,如“楞伽师资记”(大正八五?一二八九下

――一二九0上)说:

‘坐时,平面端身正坐。宽放身心,尽空际远看一字’。

‘证后,坐时状若旷野泽中,!A赝处独一高山,山上露地坐。四顾远看,无

有边畔。坐时满世界,宽放身心,住佛境界。清净法身无有边畔,其状亦如是’。

依入道安心要方便而论,道信的禅法,受过天台禅观的影响,是不容否认的。

然‘坐禅’等术语,为经论以来的习用语,倒未必是从天台家得来的。道信虽参

学南方,受般若及天台的影响,但充分表显了独立的精神。道信不取天台教法的

判别,连三止、三观,以及圆顿、次第、不定的禅观名目,都没有引用,却在

“楞伽”禅的传统上,结合了“文殊说般若经”的‘一行三昧’,而制立‘念佛

心是佛’――‘净心是佛’的禅门。道信也还是‘藉教悟宗’,依教明禅的。如

依“楞伽”及“文殊说般若”而制立方便,及‘五事’‘皆依经文所陈’。至于

‘教外别传’,还要等弘忍门下出来唱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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