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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岁月·显学·成长 -- 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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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岁月·显学·成长

浮云的老姨,1950年代毕业于吉林大学数学系,做了一辈子中学教师。浮云也算有福了,曾经拥有过这样的家教——一直到1990年代,中国的中小学里,还有一批高中生出身的先生呢。

高考前,这位老教师一听浮云喜欢历史,满脸鄙夷的一撇嘴:“学那鸡巴玩意儿。这也太平天国那也太平天国的……”

这段回忆,引出更远更朦胧的记忆:中国,曾经有那么几门显学。

太平天国

这个记忆最淡。但是全文缘起,不能不谈。

记不得什么了。只记得一是强调太平天国革命的坚决性。领导人全是穷苦人出身,就一个混入的地主阶级分子叫韦昌辉,结果整个天国就黄在他手里。

还有件事,是背叛了农民革命的李秀成。记忆里,当时有一大批专家学者,专业批李秀成,批得风声水起。

李自成

这个硬实。

花马剑的所向无敌。乌龙驹的神骏。李自成如同神授的箭术。是每天守在收音机前的长篇连播。慧梅的秀美。郝摇旗的粗鲁。潼关南原的山河变色。商洛山中的生死存亡。

那段岁月,没有西游和三国,没有电视和小说。只有李自成。

《李自成》,在我是《星球大战》是《指环王》。我儿子成年后的乡愁是《星球大战》,而我,至今难忘李闯王。

延续了那么久的一切。一直到前几年,还买了李自成的最成两卷。一直到到前个冬天,特意在网上完整的看了一遍。仍然为慧梅的结局耿耿于怀。

郭沫若的《甲申三百年记》有印像,但没什么太多的记忆。对郭沫若,原本也记不得什么,一直到上大学,有关郭沫若,也不过是《中国史稿》中每页都有的大段黑体字,弄得本书跟落满苍蝇一样,随手翻了一下就扔得无影无踪了。从此再末看过郭沫若的书。

《水浒传》

记忆也不深了。反正宋江最不是东西,投降派。最早看的一本《水浒传》,里面和郭沫若的书一样,到处是黑体字。不知专家学者称这个本子叫什么本,有何评价。

顺带认识了李贽。李贽和孔丘,是我最早知道的中国古代学者。

《红楼梦》

第一部读到的古典原著。我把这本书当启蒙教科书了。那年月,电影里的恋爱镜头是男追女跑。生理卫生课讲完了,还是不明白男女是怎么回事。有一篇《少女的心》流传,但千金难求派出所还抓人。红楼梦好,宝玉和袭人,是这么练的。

所以直到今天,我印像最好的是袭人。

专家学者,耳提面命的教给我:袭人是走狗,是想进入奴隶主阶级而没进去的。平儿也是奴隶,但最终成为奴隶主阶级的一员了。

家园 老兄对专家学者成见太深

专家学者,耳提面命的教给我:袭人是走狗,是想进入奴隶主阶级而没进去的。平儿也是奴隶,但最终成为奴隶主阶级的一员了。

现在又有几个专家学者这么教导人的?

专家学者也不过是一种技术工人而已,跟作电脑的、养鱼的没什么区别——有的话仅仅在于他们的产品更多是无形之物。

不要对他们期之太高进而求全责备——老兄一定不承认自己对他们赋予了过高的期望——期望太高因而失望也越大。

家园 我原本没有什么太高的要求。

我对中国知识分子,以普通士兵、农民和工人的标准去要求,是因为他们目前低于这个标准。从常识说,一个学生如果有平均八十分的成绩,无论是他自己还是他的师长同学,必然要求以九十分的标准。一个工人如果小时工资十元,他的目标应该是十二元。

那么抛开中国知识分子这个有趣的群体不谈,专家学者该不该与作电脑的、养鱼的没区别?专家学者该不该站在一个时代的前沿,引领这个时代的技术与文化?

或者,豫蒙兄和浮云一起,呼吁专家学者交出他们的话语权?

家园 老兄啊

专家学者交出他们的话语权?

现代社会里谁都可以说话,但正因为如此,乱纷纷的谁都没有几个专心的听众。能够谈得上话语权的主要还是媒体,有时候也包括街头的各种运动声明。

离开了媒体(以及其他的表达形式)学者手里又有什么“话语权”了?

当然,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因为中国人喜欢权威,媒体总爱找些专家来发些“正确”的意见,居高临下地教导别人,这种事情也是不少。

但是,不管这些专家是在完成政府安排的任务也好,为媒体代言也好,他们也仅仅是作为一种声音出现的。权力的本质是强迫服从,要说他们手里拥有话语权,那你得看看老百姓是不是多少一定的“服从”才行。

可老百姓什么时候真地时时听他们的话呢?调侃专家不是老百姓日常的一大乐事么?

中国是个复兴的大国,大国不仅需要经济发展,更需要文化繁荣,在这方面,我们做的确实还很不够,特别是人文社会方面差得还很远——在新文化对世界的影响上,即便是离十八世纪以来的俄国都差得很远。中国的所有人都应该有些惭愧,进而发奋图强才是。

然而,我倒也并不认为他们做得象你想象得那么差——估计你只给他们达20、30分,而我则会打50、60分——打分本来就是主观的,我只是觉得他们做地固然不理想,但也没有老兄以为的那么差。毕竟,这种东西是需要积累的,拔苗助长有害无益。

我还是觉得老兄对他们太苛刻了一些,或许是标准高吧。

我们与其愤愤不平,不如静下心来做事,给自己时间,也给别人时间,看看五十年后的中国会怎样。如何?

家园 呵呵。我们先约好,论战但不伤和气

然后呢,我提醒一下:

无论是钱钟书还是郭沫若,甚至胡适,都是从国库拿钱的。

这就和打分关系重大了。士兵工人农民,成绩和收入关系巨大,甚至成绩优异而收入很低,比如农民。而所谓的读过圣贤书的知识分子呢?浮云一个大学老师,酗酒念为凶酒,另一位,马叙伦叫马叔伦。

工人在文革中,最多停止生产坦克,会造五九六九但不会造八八式。农民,因为大锅饭不说说种地。但他们总不会把坦克造成自行车,种地种出毒品。

所谓的知识分子呢?俺就不说昨天讲评法批儒辩证法,今天研究科学哲学,那个归到文革这个大筐里。俺在学校,目睹过一教授,热热火火讲戈尔巴乔夫新思维,一转身就大谈苏东巨变的历史教训。

我还没提那些编数据的,那些抢经费的,那些学生毕业居然没谈过话的。

豫蒙兄,请对话语权理解的准确些好吗?如果话语权就体现在公众声音这个公器上,事情还好了。可话语权更体现在公共资源分配权这个公器上!

那个专业招生,那个地方设博士点,那些人出国,那个课题什么级别,那个职称以什么标准评定,那本杂志算什么级别,那个门阀可以评两院院士,那个傻瓜拿国务院津贴,都是这帮知识分子说了算。

问一个最简单的问题:为了评职称,您知道中国一年要炮制多少论文吗?而这些论文,连作者本人都没通读过,更不用说那些头衔辉煌的评委!

别把什么都推给社会推给政府。我上面说的事,全是专家学者们自动自愿去做的,更是他们拼命维护的。

家园 这个现象确实存在

而且还很严重,

但跟话语权没什么关系。

郑也夫刚刚为这事闹了一顿。

也没什么下文。

在中国,搞人文社会的多数是混吃混喝、搞关系的,也只有这类人混得好。还是体制的问题。

我对他们也很失望。

不过这是两回事。

没必要把他们看地太重,没他们地球照样转。

很多国家干部也属于此列。

然而,除此之外,还有些人在努力做,却并不引人注目。

家园 哈哈,印象最深是袭人

每次看《红楼梦》,总是到宝玉裤裆一湿、袭人俏脸一红那儿打住了。我比您幸运,之前看过足本的二拍。

家园 呵呵,和为贵。

大家立场是一致的,只不过角度不同。

就算是对红学,我的矛头也不会指向普通爱好者,他们花自己工资买自己的书看,我凭什么要指责人家。

可如果一帮拿国家薪水的职业研究者,几十年折腾一本书,喋喋不休的讲课写文章著书立说,最后什么结论也没有,一切回到起点,说是渎职没问题吧。红楼梦的否定之否定,于中华文化发展可屁个关系没有。

悄悄说一声,我曾经也是所谓的知识分子,牌子位子师门出身不比任何一个混饭吃的差。打住。本门祖师

是做古之人,死者为大。

我一篇怀旧文章,又与豫蒙兄论战一番。咱们还是打住吧。

幸亏河里没有郭沫若、罗尔纲或者姚雪垠的粉丝。

家园 同道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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