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文摘】【欣赏】《历史，另一种选择》作者龙德施泰特授权转载 -- 思考得人

“您到现在还不认为，您走了一步好棋吗，总统？援助八路军，激发、调动和牵制了蒋介石。在中国我们是前所未有的主动！看吧，不同日本作战，就得不到援助。至于共产党我才不在乎呢。苏联的共产党才是共产党。可以请布尔什维克在炉边吃一份牛排，为什么不可以让中国那些土地革命者也烤烤火，吃一份红菜汤呢？何况他们干得不错。”

“噢，哈里。如果我们因此失去了蒋介石……你可要因此被扣发工资了。报纸上那些对你的无端指责这下子可找到了依据。”

“您真的认为蒋介石就是整个中国吗？”

“至少在目前，没有人可以取代。”

“总统先生！连日本人都能够找到汪精卫啊，总统先生……”

“好了好了哈里。说回来。如果史迪威去华北，那也是从战区降格到了分区。他会怎么想，哈里？看看还有什么别的地方？”

霍普金斯低着头想了一会，抬头说：

“他是个野战将领。恐怕不喜欢参谋部，总统先生。太平洋没有位置了。欧洲，对于干得很好的艾克将军来说，史迪威的资历和级别都太高。还是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交给马歇尔将军处理吧。”

“可是马歇尔在非洲还没有回来。”

“什么？难道你想马上作出决定，总统先生？短短几天都不能等？”

“史迪威回国参加‘三叉戟’会议，现在还没走，恐怕很快要启程了。”

“可是……没有马歇尔参与，简直不可想象！”

“哈里你想过吗，马歇尔会和史汀生一起，坚持不改变史迪威的使命。”

“可是总统，舆论。舆论会认为，不公正地对待一位刚打完胜仗的将军……这是很可怕的，虽然离开下次大选还远。”

罗斯福狡黠地眯了一下眼睛，“正是如此，哈里。我想借此机会小小地惩戒一下咱们那位‘醋性子乔’，使他明白，别因为个性弱点而耽误远大的前程。”

霍普金斯领悟地深深点头。

“既然这样，我愿意替你起草那封给大元帅的电报，总统先生。”

（142）

佛罗里达，奥兰多休假地。

病中的史汀生刚刚审阅了阿拉莫戈多实验室的报告。这是全美国——也是全世界只有几个人能够有权审阅的文件。他受命负责那个荒漠里的那个绝密项目的进展。

现在他正在阅读马歇尔的一封来信。

“……罗斯福总统受限于对中国具体国情的了解，不希望失去蒋委员长。于是史迪威成为“祭坛前烤熟的羔羊”。两天前他被解除了中国战区参谋长的职务。

“我已经安排魏德迈将军接替他的岗位……”

义愤填膺的战争部长站起来，吩咐随行医生，结束疗养，明天赶回首都。

美国西海岸。卡梅尔。

海滩上有一对夫妇散步的身影。跟随他们的小狗跑前跑后，茫然不解地观望着它沉默的主人。

温妮伴随着鬓发斑白、原来笔直的身躯由于过度操劳已经略显弯曲的丈夫，在海边走完了第十个来回。

“乔，回家来吧。对我来说，你已经拥有了一切。该回家了。”

“是的温妮，我是该回家了。只是……不该现在这个回法。”

“总要有一个回法的，乔。不是这样就是那样。就当它是上帝的安排吧。”

“温妮，我希望上帝再给我一次机会。”

……

第二天，温妮煮好咖啡，给仍然躺在床上的乔拿来一封信。

信是中国将军、38师师长孙立人写来的。描述他们在浙东南艰苦的战斗中打退日军的多次进攻，保护着丽水基地。由于后方运补组织不力，腐败之风渗透到军需后勤部门，甚至申请弹药都要贿赂主管军官，物资时常接济不上——不是没有，而是扣住不发。……他深切怀念在印度、缅甸和史迪威将军在一起训练、作战的日子。

乔把信递给温妮，懒懒地在床上翻了个身，喃喃说道：

“看看总统那个老傻瓜愚蠢让步的结果吧，温妮。我亲手训练的那几支精锐部队迟早有一天都成了花生米的殉葬品。美国人也要流更多的血。”

……

第三天，温妮煮好咖啡，给仍然躺在床上的乔又拿来一封信。

信是老部下索尔坦少将写来的。他在负责物资的督运。他告诉史迪威，三个月来，已经有9万吨物资运进中国，他克服重重障碍，把其中2万吨送到了浙江前线。而开辟这条通道的，正是“您的不可征服的意志！”

乔把信递给温妮，默默地在床上翻了个身，眼睛里饱含泪水。

“温妮，我不应该离开他们……他们需要我。”

……

第四天，温妮煮好咖啡，给仍然躺在床上的乔又拿来一封信。

信是卡尔迅和泰勒两位准将联名写来的。

除了他们的工作汇报——他们每隔一个月自愿地这样作一次，——信中用加重号标注了一段话：

周恩来在重庆送别卡尔迅出院时表示，希望史迪威将军前来就任“华北抗日联军”的最高总指挥。“如果将军本人同意，毛泽东、朱德、冯玉祥、阎锡山、傅作义等，将联名向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发出正式邀请……”。

乔把信递给温妮，从床上一跃而起，用沙哑的嗓子喊道：

“温妮！现在我相信了，上帝真的与我们同在！”

（143）

几天后，史迪威按照通知来到华盛顿。

马歇尔开门见山，问他是否愿意“屈尊”降格为一个分支战区的指挥官。

史迪威答道，只要是带兵作战，哪怕指挥一个师也行。

马歇尔又问，是否对中国已经失去了兴趣？

史迪威心中有数地答道，他的生涯同中国联系太紧密了，以至于时时在梦中与她约会。他特意指出，尤其是眷恋他们年轻时共同服役过的中国北方。

马歇尔笑了——乔还是那个乔。于是和盘托出，介绍了他今后任职的目的和任务，以及来龙去脉。

史迪威安静地听完，使用了上次接受使命的同样口气：“我听从调遣。”

马歇尔注视了他一会儿，说道：

“约瑟夫，关于这次提名，应该告诉你的是，它不是来自任何方面——例如中国——重庆或者延安；或是美国的我们。而是来自总统、总司令本人。”

史迪威惊讶了，几乎脱口而出：“上帝，没想到我们的傻瓜民主党总统还真是精明过人！”

马歇尔正色道：

“约瑟夫，今后禁止使用这种语言。包括你对蒋介石的那些轻率的称呼——什么花生米之类。你是美国为数不多的几位四星将军之一。你的用语会受到多方面的广泛注意。而每个成为领袖的人都有他人所不及的一面，不能随意蔑视他们。你即将去华北担任最高指挥官，那是我们过去了解相当少的地方。难道你想给朱德和毛泽东也起一些不雅的绰号吗？”

这是马歇尔从未有过的严厉。史迪威缓缓起身，站直。

“乔治。我将牢记这次谈话。并请转达我对总统、总司令的谢意。”

之后，他们一起来到海军作战部，在那里他们与金恩上将联合制订了一个新的作战方案——一个极富想像力、推动全局、致敌死命的方案。

（144）

北太平洋，白令海。

1943年5月11日，美军在阿留申群岛的阿图岛登陆，扫荡了这里的2600名日军。高呼“班哉”发起最后冲锋的日本兵约有1000人，用手榴弹集体自杀的约500人。美军伤亡37人。这是美军在整个战争中的第三次两栖登陆作战，从中获得了宝贵的经验教训。※

※史实。

5月下旬。

人称“公牛”的威廉·哈尔西海军中将，从南太平洋的努美阿，飞返檀香山的美国太平洋舰队司令部。他一度隶属于麦克阿瑟管辖的西南太平洋战区，这次是应尼米兹上将的要求匆匆赶来的。

他本来以为，尼米兹司令会向他祝捷——击毙山本，对日本是个沉重打击。

或者，就是那个“第50特混舰队”的指挥岗位。那可是令每一个雄心勃勃的海军军官都怦然心动、全力争取的职务啊。

但见面之后，尼米兹却关怀起他的“带状疱疹”。

一年前，正是因为那场病的讨厌发作，使他错过了那个重大的历史机遇——中途岛之战。

哈尔西不明就里，也不以为然。告知司令官老朋友：已经好了，没有再犯。

尼米兹坚持，要帮他找个“凉快的”地方，“预防复发”……

哈尔西甚感诧异——司令官为何小题大做？

凉快的地方？太平洋上所有战火激烈之处，都处于炎热地带！

望着尼米兹眼角那些高深莫测的鱼尾纹，哈尔西鼓起公牛般的眼睛。

于是尼米兹领他来到作战室。

巨幅的太平洋战区地图覆盖了整整一面墙壁。

“听着，威廉。三天前，金恩海军上将代表参谋长联席会议下达了一项奇特的作战指令……”

最终明白了此中涵义，哈尔西呵呵大笑，不禁摩拳擦掌。

他当即表示：这么凉快的地方，我的皮炎保证不会复发！

尼米兹叮嘱：“治病，这是你离开原来战区的主要原因。记住，比尔。”

尼米兹“扣压”了金恩上将指示的非正式部分：

“让哈尔西离开澳大利亚，离开麦克阿瑟越远越好！那个著名的陆军人士，居然想把我们‘最伟大的水兵’据为己有。”

（145）

华北，张家口。

这里是经常被春天忽略的地方。五月里的树梢才刚出现几许绿芽。

卡尔迅准将伤愈归来后，变得沉默寡言。常常自己一个人在野外散步思考。

人们理解，或许是他尚未彻底康复，或许他忧虑日感匮乏的物资，或许他思念牺牲了的惠特赛。

有一天，人们看到他和泰勒一起讨论了一整天，气氛是少有的热烈。

他们忽而分析地图，忽而研究照片，忽而驱车驶向郊外荒野，忽而掂量着单件的武器或弹药……对话充满了当天的全过程，几乎没有冷场，吃饭也顾不上。

第二天，卡尔迅在各部队发出通知：征集会游泳的士兵。

虽然这里现在有十几万人，但是北方和塞外这些以“旱鸭子”为主的部队里，水性好的没几个。不得已降低了若干标准，最后选拔了1500余人。卡尔迅把他们编成由五个中队组成的一个两栖特种联队。

训练随即就开始了。卡车把特种联队拉到张家口西北100公里外的小镇蒙古营旁边的“安固里淖尔”，这是方圆数百平方公里内唯一可以划船的大型水面。

湖边上支起了野战帐篷，湖面上漂浮着橡皮艇。

卡尔迅本人带头，领着队伍在初春冰冷的湖水里每天完成500米的武装泅渡、和用最快速度划船2000米的训练。

然后就是操作各种火器，实弹打靶练习，以及攀爬绳网。

吕正操推荐了自己部队的参谋处长，27岁的张学思。卡尔迅起先怀疑这个貌似白面书生的年轻人。但是看到这位张学良将军的弟弟会讲日语、游泳不错、抗日军政大学毕业、并且5年前就在香港学会了驾驶飞机，当下就留住他担任了少校参谋主任。

至于部队长，他选择了一位能征善战的新四军将领——曾经和他在苏北一起阻击日寇40天、一起负伤、一起在重庆手术、又一起回到华北参加集训的、号称“拼命三郎”的陶勇中校。

训练持续了整整一个月，直到每人都达到指标。

卡尔迅不断重复着八路军的口头禅：不打无准备之仗。

接替负伤的徐向前担任政委的聂荣臻将军，时而过来，笑眯眯地看望特种联队。并对他当年在五台山就熟悉的美国战友卡尔迅“参赞”说一些悄悄话。

可是多数不知情的人们都充满了疑惑：这是想干什么呢？

这片塞外草原，离任何潜在的两栖登陆战场都遥远到1000公里以上。

如果卡尔迅不是基地的高级指挥官，准会有人公开指责——他疯了。

如果泰勒不是因为与他有默契，也会认为，卡尔迅象那位高原内陆国玻利维亚的参谋长一样，患了海军妄想症。

（146）

日本北海道。札幌。

四月里，苏联外贸人民委员米高扬，在苏联驻日本大使马立克的陪同下，与日本外务省重光葵外相签署了一项重要协议。

协议规定，经过日本北方航线驶入苏联远东港口的船只，“不得运载任何武器和准军用品”。只能装运食品、原材料、矿产品等大宗的非加工物资。日本有权随时对往来船只进行抽查，一经发现违禁物品，立即予以没收。

这项协议的签署，对于双方来说，都出于不得已。

苏联，欧洲前线仍然紧张，不可能在远东用兵。这条太平洋航路的物资运输量一度占到美国援苏物资总量的一半※。冬季断航已经使苏联感到了匮乏，他们不能失去这条输血动脉。只能忍受被日本限制货物种类和接受抽查的屈辱。

※据二战史料统计，该线运量占总量的比例为47.1％，其中1943年为50.2%。

日本，太平洋和中国大陆面临的深重危机，已经使它无力再对苏联武力挑衅。天皇向内阁发出了“不要与俄国对立”的警告。如果苏联参战，即使不出兵，仅仅以领土提供给盟国作为基地，日本的战略态势就会立刻陷入被包围的绝境。所以也只好允许苏联运送非军用物资的船只频繁地经过自己控制的海峡和国际水道。

就这样，中断将近半年的北太平洋航线又有条件地恢复了通航。

两个月当中，对于数十条通过津轻、宗谷海峡的船只，日本方面搜查严密，但没有发现可疑征兆。搜查重点是那些驶向苏联的满载货轮，而对于回航的船只则基本放松。

一度沉寂的远东港口海参崴、纳霍德卡、苏维埃港、瓦尼诺等又繁忙起来，钢坯、铝锭、铜材、橡胶、轮胎、皮革、硝酸、原油、机床、化工产品、机车车辆、粮食油料、食品罐头、电线电缆、服装鞋帽、拖拉机……60天里75万吨的到货，使所有的码头都忙得不亦乐乎。

一时间，远东本来不多的劳动力再次出现大的缺口。

苏联向中国华北方面提出要求：根据美苏《第二轮援助议定书》中的“余量分流”秘密条款，这批货物中有七分之一是运往纳兰基地和中国北方的份额。因为战争期间苏联人力极其紧张，中国华北方面有义务承担一部分运输劳务。希望象去年那样派出装卸劳工队伍，并希望人数增加几倍。

中国、华北方面也觉得义不容辞。毕竟这些物资中有供应几十万部队的大量粮食、油料和服装，还有电话线、轮胎、布匹、军鞋、零散汽车配件，以及供应张家口兵工厂的铜材和硝酸等合成炸药的原料。

于是几个根据地组织了新兵和民工为主的两万多人的劳工队伍，经蒙古和苏联阿穆尔州，陆续来到苏联的几个濒临日本海的港口。

（147）

陕北，延安。

6月10日，广播中公布了季米特洛夫代表共产国际执委会主席团发表《解散声明》。这是一个不大也不小的历史事件。

虽然早有预告，这一新形势还是使中共领袖们连日开会商讨。因为重庆方面掀起一片要求中国共产党仿效解散的呼声，《中央日报》连篇累牍地发表了系列社论。

一时间，以蒋委员长名义写就的著作《中国之命运》变成小册子大量发行。

华北战场态势也不容乐观。

几个月里，日军从最初受打击的懵懂惶惑中苏醒过来。冈村宁次的“华北派遣军”得到关东军十几万兵力的加强，空军的数量也渐渐恢复，正在调兵遣将，眼看大规模攻势发动在即。

而华北物资供应已现紧张。

由于组建“华北抗日联军”，新加入的、来自各个山头的几十万人马稀释了原有的武器供应。而联军的战斗力整合也还尚未完成。从冬天以来，蒙古运输线就无法充分利用，开春后虽然粮草供应跟上了，但是武器特别是弹药却处于短缺状态。

重庆方面以日军增兵武汉、杭州，浙东和华中作战紧张为由，申明不能对华北分流物资。

6月底，华北抗日联军新组建部队40个旅的装备，二分之一没有着落。

这样，预计秋季开始的“百旅大战”就有因装备跟不上而延迟的危险。

这期间延安开展了大生产运动。

需要的不再是纺线、织布。更多的劳动力参加了军工生产。但问题是只能满足子弹、手榴弹和枪榴弹的需求，重迫击炮弹以上的弹药还无法自给。

落成不久的陕北清涧机场上，李梅准将的第33航空联队竟时常出现有油无弹的情景。

阿诺德进行了几次干预，效果不大。

此时在浙江丽水基地的陈纳德第14航空队已开始对日本本土和台湾进行间歇性轰炸，大量航空炸弹都要从昆明运往丽水，以保证更迫切的急需。运输机的数量和燃料也不充足，反而还要求从延安向丽水调运油料，并且加以空中护航。

这项任务占去了李梅部队大半精力，因此这一时期的华北空中作战，基本陷于停顿。

（148）

莫斯科。赫尔岑大街，中共代表团驻地。

为了寻求共产国际解散后的工作方针，以及苏联对中国作战的支持，延安方面派出了一个代表团。6月中旬，王明书记等人经蒙古赴苏联。

但是莫洛托夫人民委员表示，目前爱莫能助。

两个月前，苏联红军在哈尔科夫遭到德军元帅、老谋深算的曼施泰因“三套钳”战术反击，物资消耗也很大。※

※史实。

即将到来的库尔斯克突出部地区的会战，已经渐现端倪。预计双方在这里会有一场大规模的浴血拼杀。

米高扬解释说，种种原因，使苏联自顾不暇。

下旬，高岗带队的第二批中共代表团再次到达莫斯科，说明华北秋季作战的紧迫性。

苏联同志提醒：兄弟的中国党在利用资本主义美国的武器打击日本强盗的同时，还要注意坚持工人阶级和劳苦大众的根本立场，牢记伟大的国际主义义务。

中共代表团介绍了国民党政府借共产国际解散掀起的第三次反共浪潮，以及对延安方面的种种封锁和禁运。

苏联同志认为，有些困难是由于过度依赖美国的援助造成的。

受到一些质疑和抱怨后，王明和高岗见到了斯大林同志。

斯大林同志表示：共产国际虽然解散了，但我们不能在远东留下真空。中国人民的反法西斯斗争也是我们的斗争。苏联虽然仍然十分困难，但也不能忽略自己的国际主义义务。

6月底，双方达成协议，一批轻武器——主要是10万支冲锋枪、步机枪和4000门迫击炮以及弹药，共计5300吨，装了6列火车，陆续从乌拉尔山工业区启运。

交换条件是3个月内《分流条款》中配给中国的美式车辆、施工机械、油料和中国劳务。以及如期发动本年度秋季攻势。

中国同志认为，八路军即将渡过以游击战为主要手段的抗战时期，今后的战略目标是准备反攻。因此，这些武器过于轻型化，种类过于单一，不能适应攻坚任务，希望有所调整。高岗说，受到斯大林同志器重的林彪同志，特地提到，需要“喀秋莎”火箭炮。

但是苏联同志说，目前苏联能够提供的只能是轻武器。苏联同样需要反攻。重武器和卡车，必须待美国兑现若干援苏武器物资后，再来交换。

延安方面复电：照单接收，尽快启运，不必讨价还价。

王明主动承担善后事宜，自此长期滞留莫斯科。

延安也乐得这一安排。

草原上，纳兰基地再次热闹起来。同时华北又向苏联派出了新的装卸队伍。

（149）

苏联远东。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苏维埃港。

莫罗中尉现已成为上尉，其中部分原因是他已经往返了十几次西伯利亚。

他高兴地第三次见到卡尔迅上校——现在是准将。

“将军，当听说你被当作‘美国战争贩子’给日本人杀害时，我和凯南上校的血液都要凝固啦。”

“日本人只好继续研制能够击毙我的子弹，莫罗上尉。”

“他们没有足够的铜，将军。”

莫罗不知道卡尔迅要他找到那条3700吨的“考爱号”有什么用，在他看来，那条船又小又破，再跑两个来回就该报废了。远不如那些标准的6000吨自由轮气派。

但他还是让斯蒂芬上士早几天就把“考爱号”留在港里，督促船长修好了有些失灵的吊车和绞盘机，并且预付了一部分压港滞留金。

新来的那批装卸工人不怎么喜欢干活，倒是对游泳很感兴趣。他们成群地泡在水里，说是捞取沉落在港内的某些物资。时而还会以港湾入口处的灯塔为目标举行一些不够正规的游泳比赛。

苏联港务局的军代表柯萨科夫少校有些不耐烦地说，这些中国人都没见过大海，过些天他们就不新鲜了。

……

一个有月光的夏夜，莫罗看到“考爱号”开始装船。

但那批新来的工人不是按照以往的常规来配货，装载那些应该运回美国的矿砂和木材，而是用手推车推来大大小小的包装箱。

这时那些苏联港务监管人员都已经下班了。但莫罗知道，日苏之间新签订了过往船只装载限制的协议，为了避免碰到不必要的麻烦，莫罗打算过去给他们一些善意的提醒。

卡尔迅在船尾旁站着，用手势阻止了他。

莫罗明白了。职业训练告诉他，不该过问的事情就不要过问。

莫罗注意到，与卡尔迅同车来的这批装卸工似乎与众不同，显得更加强壮、整齐、训练有素；而且脸上……似乎有一种杀气。

天亮的时候，考爱号离港，向北，而不是向南驶去。

是不是搞错了？难道要去绕过萨哈林岛北端么？那样可要多走1000海里！

那一队装卸工都不见了。另一批他熟悉的中国工人进入货场。

莫罗上尉耸耸肩膀。

我什么也没看见。可我想，“考爱号”的船长，现在一定是卡尔迅将军。

一定是他，那个神秘的、被日本人“击毙”过的美国战争贩子。

（150）

中国浙江东部。丽水基地群。

一场大规模的基地保卫战已经持续了三个月。

中国和日本双方，在衢州、金华、义乌、磐安、仙居这些县市，拉锯般地争夺，每一地域都反复易手。

过去六年抗战中，国军始终处于战略防御态势，其将领和士兵也磨练出一种防御的耐性。与以往不同的是，国军不再为武器的劣势而抱怨了——他们切实感到，在武器和兵力对比上，自己现在占了上风。

天空上是自己的飞机。过去那些令人惊惶的炸弹，现在落在敌人头顶。

身后是自己的大炮。隆隆怒吼，还可以用步话机指挥它找到敌人的位置。

冲锋的是自己的坦克。狰狞地劈入敌阵，常把日本兵逼成绝望的肉弹。

后方不远就有自己的野战医院。不必再担心那“负伤就等于死亡”的咒语，伤兵可以得到及时抢救，可以得到起码的人道关怀……

这种感觉实在太好了。

国民革命军，从没有这么清晰地触摸过一种胜利的前景。

在祖国的领土上，在委员长的家乡，他们可以不再后顾退路，而是放胆鏖兵，哪怕是一寸山河一寸血！……

丽水攻防战，双方都付出了重大伤亡。

日本的两个集团军、6个师团都打残了，伤亡超过10万，面对兵力、火力都占优势的中国军队，士气低落。

国民革命军换防了受重创的12个师，又增加了7个师，伤亡超过20万，但后援人力和补给充分，士气高昂。

国军的几大主力王牌——74、38、22师，参照美军的作战体制，都轮番参加了战斗，又得到轮番休整。两个新整编的装甲部队——关麟征的52军、杜聿明的第5军，也都派遣了师级战斗群参战。那些经过千里行程的坦克虽然故障率较高，但也着实把曾经自大的日本兵吓了一跳。

战场上出现了频繁的走马换将。日军指挥官泽田茂中将，被西原贯治中将接替；中国方面的战区长官由猛将卫立煌替换了文弱的顾祝同。

日军再也无法考虑使用上一年用“海兵队”在温州登陆实施侧翼包围的战法，空中的威胁使他们的登陆部队不敢靠近海岸。其他一些惯用的战术也不灵了。

陈纳德第14航空队时常起飞，轰炸台湾各个日军机场，多次击毁地面飞机，不时地袭击沿海的日本船只。在又一个“昭和日”到来的时候，这支原来的“飞虎队”以0：22的战绩给天皇生日送了一份“厚礼”※。

※真实战绩。

这一时期，无论是浙东会战、鄂西会战、长沙会战，国民革命军都显示出足以与日军相持的底气，不复昔日一触即溃的弱势情景。

日军在华中、华南用兵的可能性越来越微弱。

蒋委员长心中颇感得意。缅甸航路畅通，使国军顺利完成了第一期装备30个美械师的计划，第二期装备的30个师也在着手中。有了这些部队，至少半壁江山可以确保无虞。史迪威的去职，使他不再有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有时还不免念叨他的一些好处，例如勤奋、耿直……毕竟他训练出的部队确实有战斗力。

新任参谋长魏德迈将军年轻十几岁，相处容易多了。虽然他也频频督促装备完毕的部队要上战场，但总会给委员长一个从容的时间表。

不甚和谐的是，几个地方派系——桂系、滇军和川军，对于物资和装备的需求和不满有愈演愈烈之势，从私下抱怨到会议上指责，发展到公开争吵，李宗仁甚至联合了龙云，一起找到魏德迈参谋长去告了刁状。

复 141-150

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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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

东京。永田町，总理府。

前线一连串失利的消息使东条英机首相大伤脑筋。

“如此下去，只会提高敌人士气。中立国会动摇，‘大东亚共荣圈’诸国也会产生严重离心倾向。难道我们就不能在什么地方，找个办法打败他们吗?”

一年前的首相是多么风光啊。

那是个捷报频传、国运昌隆的时代，是大和民族发出吼声的时代，也是自己名字可能彪炳青史的时代。而如今，风光不再。那一切仅仅维系了半年，即使作为历史的瞬间，也太短促了吧……

首相说过：先天注定的皇国弱势，只能用激昂的精神和精确的选择来弥补。

而如今，精神不再激昂，选择也难以精确。疲于应付的局面下，缺少的是冷静的头脑。

不是吗？前些日子，一群参谋本部各部长散会后不经邀请，集体驱车，深夜前往首相官邸。东条只得起身，穿着和服接见了他们。

作战部长田中新一中将，那个狂热的、爱冲动的家伙，请求东条重新考虑参谋本部的要求。首相冷静地地加以拒绝。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了半个小时，声音越来越大。田中新一后来居然失控地喊道：“你准备怎样对待这场战争？这样下去我们要失败的！科诺八格牙鲁！（你他妈的混蛋！）”

事后，田中因侮辱上级受到惩戒处分，被解除作战部长职务。

但是东条也同样感到自己威信下降。

就说自己的夫人、无辜的胜子吧，只因为作了几次演说，发表了一篇支持战争的广播讲话，于是受到“喜欢抛头露面”的指责，竟被那班保守、顽固的家伙们取了一个“东条美龄”的外号。

缅甸得而复失后，胜子就饱受惊吓，在家里不断接到那些恶毒的匿名电话，催问她的丈夫自杀了没有？……看看敌国，哪个国家是这样的？日本哪，在民智开启、民众觉悟方面，难道还不如蒋介石治下的西南支那？

那个丰田辅武海军大将，四处埋怨陆军作战不力，称陆军为“马粪、饭桶”。他公开说什么：宁愿把女儿嫁给乞丐，也不愿嫁给陆军军人。

难道海军，就有什么光彩表现么？

出身陆军的“剃刀首相”只好不跟他一般见识。

回到那些事关岛国的生存的考虑上来吧。

……在战争潜力开掘的诸多事项中，船舶仍是关键的问题。

生产在缓慢地、却是全幅度地下降。战场物资损失再也无法补充，就连海陆两军的最低要求也不能满足。

各占领区司令官无法开发当地自然资源。即使生产出东西，运回本土的也只有极小一部分——因为商船数目有限，敌人潜艇和飞机又十分猖獗，它们对不远千里北上的船只不断发动毁灭性的进攻。

原料短缺造成生产瘫痪，国内政府机构重叠、互不协调，情况太复杂啦。

与此同时，敌人的经济动员却在加速！

日本生产在战争刺激下增加了25％，米国却增加了67％。日本制造业的效率只有米国的30％。更重要的是，日本国民生产总值若以1940年为100，到1943年初只增加了2％，而米国增加了36％。

米国在各方面都有良好的扩展生产计划，日本却不能多样化。军火生产扶摇直上，非军事项目就必须作出巨大牺牲。

想起去年欢庆的人群，排队领取啤酒、清酒、赤豆，糖果……想起心中曾有的许诺——今后愿有更多发放……，一向刚毅的东条英机眼中淌出浑浊的泪水。

罢了。豪情和雄心都已付之东流。火烧眉毛，先顾眼前吧。

5月份阿图岛的陷落，以及随后基斯卡岛的秘密撤退，打乱了内阁精心制定的预算。失去阿留申群岛中这两个桥头堡，千岛群岛防御就必须强化，增加兵力。所有这些都会大量分散南洋运输能力。

6月，东条主持召开军政联络会议，研究船舶生产。结论是，必须把千岛变成要塞。为此就要损失国力——钢铁减产25万吨；铝锭减产6000吨；煤减产65万吨……。几天之后，由于所罗门群岛之战已告终结，船舶问题讨论变得黯然失色。米军两栖部队已采取蛙跳战术向新乔治亚岛挺进。

支那地域，又出现两处心腹之患。南方，浙江丽水基地群久攻不下，从那里起飞的敌机时常前来骚扰本土；北方，以土八路为首的“华北抗日联军”在北平以西不远的张家口集结整训，暗伏杀机。他们扼守着满洲与华北的咽喉之地，卡住了帝国的一条命脉。

海陆交困，内外交困。

前天，天皇召见了首相。东条为陛下的“严重关切”所震动，要陆军军务局长佐藤贤了少将去问陆军参谋本部：“他们打算在哪里堵住敌军?”

“我们休想得到答复。”佐藤回答说。“无论是海军还是陆军，都不可能订出堵住敌人的计划。”

东条不动声色，但脸色无法掩盖他的苦恼。没有了山本五十六的海军，再也拿不出一流的作战方案。而陆军，历来是只有战术，没有战略。——唯一有眼光的冈村宁次，还受到军部和闲院宫载仁、前陆相坂垣这类重臣们的重重压制。

冈村大将前不久曾秘报过来一个大胆而冒险的作战计划。东条被其中的想像力所吸引，很想立即端出，让参谋本部研讨。然而顾及到用兵时机和行动本身需要的隐蔽性，首相又暂时压了一下，先调动部队，支持冈村预作准备。

陆军不比海军，每次动员涉及面都要更广，消息容易走漏。甚至混进了敌方间谍也说不定——过去不少名陆军大学、陆军士官学校的优等生、状元生都是来自中国，得到过天皇御赐的军刀啊——例如蒋百里、杨耿光之流，支那也是人才济济呢……

（152）

北太平洋。

3艘新型的埃塞克斯级、6艘独立级航空母舰组成的38特混编队正在破浪航进。美国造船业的巨大潜力终于开始焕发了。

“勇猛”号舰桥上，舰队司令威廉·哈尔西中将那颗著名的硕大头颅，象大理石雕成的一样，任凭风浪颠簸摇摆，仍是一动不动。

一年前也是这条航线，他率领“迈克特遣舰队”完成了那次异想天开的杜利特奇袭。

这次呢，航向还要大幅度偏北，任务更加异想天开，可是要复杂得多。

所幸的是这一年里同敌人无数次的交手，已经把他们的特性摸透了。而且那个魔鬼们的头目——山本提督长官，也被送进了地狱。

美国太平洋舰队和日本联合舰队之间，被珍珠港事件造成的巨大差距，在短短十八个月里出现逆转。美国现在每个月下水一艘重型航空母舰和四艘轻型或护航航空母舰；至于那些承担着主力运输任务的货船——自由轮，更是疯狂到每天下水一条！令德国潜艇司令官邓尼兹惊呼：生产速度远远超过了击沉速度。

哈尔西对这次代号为“拳击台”的作战行动充满信心。他把这行动更形象地比喻为“打击后脑勺”。

情报显示，日本联合舰队的主力仍然留在南洋——那里是日本的石油基地和运输命脉，一旦失守，日本破产的日子就屈指可数了。

上个月对阿留申的攻击表明，日本海军目前无力在北线作战。谍报和破译的电文都显示，大本营准备加强千岛群岛的防卫，这里已经被划为日本的“绝对国防圈”。

既然是要“加强”，就说明现在不够强。前段时间一直采取攻势的日本人，还来不及一一弥补自己防线的漏洞。

“拳击台”就是针对了这一点。

打击千岛群岛！！可以说是攻其不备——想备而未备。

海军作战部长金恩上将的指示概括了四点：一个是可以扯动日本的海上防线，让它顾此失彼。一旦日本联合舰队北上，就转而对它的荷属东印度油田和冶炼厂动手。

其次是给陆军造成机会。千岛属于日本必争之地，理所当然地要拼凑力量争夺。特别是要抽调那些已经捉襟见肘的航空兵。于是麦克阿瑟将军的菲律宾攻势和中国大陆的反击将会大大减轻压力。

第三条是马歇尔和史迪威将军的着眼点：在一个短时期内有效控制这条航线，向苏联、特别是向中国输送武器。那里的华北，有秋季的反攻计划，几个星期里的强化运输就可以支持那里的一场大规模战役。

第四点最重要也是阿诺德将军最看重的，是在千岛适当地段上建立的空军基地，可以实现与中国机场对接的“穿梭轰炸”！这念头自从去年哈尔西运送杜利特机群炸了东京以后，就像每月要领工资一样成了阿诺德的周期性主题。

考虑到日本人反击和争夺千岛的激烈程度，以及进入冬天以后的气候许可因素，“拳击台”行动制订了“坚持数月后顺利撤出”的方案。

呵呵，哈尔西想，打了对手的后脑勺有可能判我犯规，所以要安排好退路。

战前的侦察准备也在周密地展开。

远程高空侦察机在天气良好时拍下了一连串的航空照片。

所有能找到的、经过千岛航线船只的气象日志都被临摹了副本，并作出几个月里的气象分析。

几名前海军退役人员，担任该航线货轮船长或水手的，被委派在航行中观察和监视其中目标岛屿的地形和动向，并及时发回情报。

这当中，泰勒准将在去年路过时，曾从军事角度、特别是卡尔迅准将当时从两栖战角度提出的观察和分析报告，提供了十分有益的思路。

目前掌握的情况是：

千岛群岛中部的新知岛，22公里长、6公里宽，防守薄弱。有一个大队级的防卫兵力、一些哨所和一个通讯站，估计600人左右。岛上有个简易机场，基本没有永久性工事，西侧地势低平，适宜机场扩建。

其西南方是相距120公里的德抚岛，约有80多公里长、20公里宽，比新知岛大十倍，岛上有机场，与北海道有定期空中联系。还有一座海拔1328米高的火山。守军估计为一个步炮混合联队，2000－2500人。有几座老式的海岸炮台。这里如果攻占，可以作为预警纵深。

风渐渐大了，天色暗下来。

哈尔西走下“勇猛号”舰桥，来到作战室。他要再次审核一遍作战方案。

攻击时间的D日H时是凌晨三点（当地时间）。

卡尔迅的中国特种大队在新知岛西侧登陆，首要的是打掉通讯站。

同时海军陆战队第二营乘坐“鹦鹉螺号”、“舡鱼号”等四艘潜艇在新知岛东侧登陆，压制这里的两个炮阵地。

本来卡尔迅的级别不必亲自到第一线指挥，但他申诉说，没有人象他一样既近距离观察过千岛，同时又了解两栖作战，而且是他亲自训练了那支多数是第一次见到海洋的中国两栖部队。尼米兹考虑到这次行动事关重大，而卡尔迅又有20年以上海军陆战队的军龄，长期研究登陆战，于是批准了他的电报。

因为判断敌军守岛兵力不大，这次作战的特点是偷袭，这一点是卡尔迅坚持的。他认为不准确的炮火攻击会使敌人提前进入阵地，反而增加登陆难度。因此哈尔西同意不进行预先的舰炮火力准备。

还有一个强攻的预备计划，凌晨时的炮击和空袭。

航空母舰特混编队在前一夜驶向出击位置——北纬46度、东经155度，距离新知岛150海里；黎明时起飞第一攻击波，任务是支援登陆部队和实行空中警戒。确认登陆顺利、滩头阵地稳固后，陆续起飞第二和第三轮空中巡逻战斗机，掩护后续登陆部队和物资上岸。

如果突击登陆未能得手，或者战斗打成胶着、僵持，那么就要果断地撤出攻击部队，迅速向阿留申方向转移，相机夺取基斯卡岛。

如果突击得手，后续登陆部队应该以最快速度上岸。包括三个工兵营、两个陆战营、两个物资营。第二天还将赶到两个高射炮团。然后则是陆军第7师，配有相应的重火力。令人放心的是，他们刚刚获得登陆阿图岛的经验。

在岛屿攻占中还有一项——尽快控制那里的简易机场，使之达到野战标准，以便舰载机必要时紧急降落。

建立和巩固岛上的机场后，将从阿留申尽快飞来一批陆基作战飞机，替代易受攻击的航母，完成制空任务。

行动方案还要求，要在短时间运送大量油料、航空炸弹上岸，并且分散隐蔽储存。登陆成功后的一个短暂阶段，是相对安全的有利时机，必须抓紧利用。

潜艇部队担负了切断航路、阻止日本从北海道向千岛群岛海上增援的任务。

一旦整个行动取得成功，守岛部队要作出坚守三个月的准备。

航母特混舰队和潜艇支队将得到加强，寻机歼灭日本联合舰队增援兵力。

哈尔西坚持要求，取消下月基斯卡岛占领计划，以避免日军向北集中。※

※史实是，美军在基斯卡岛动用巨大力量，占领了一个空岛。

为了策应这次行动，斯普鲁恩斯将军率领另一支编队，在南方万里之外的所罗门群岛，进行一次牵制性的炮击和空袭作战。

麦克阿瑟将军也加紧了新几内亚攻势。这一切，把日军注意力吸引在南方。

（153）

鄂霍次克海。新知岛。

黄昏时分，第二哨所的荻州次郎军曹在例行查岗时，又一次看见那架轻巧的小型水上飞机。小飞机漆成日本海军标准的银白色，机身中段是那颗鲜红欲滴的旭日。

他听见哨所上两个士兵在对话。

“冈崎君，看见没有？它转了两圈了，是找不到地方降落吗？”

“奇怪，今天只是星期二啊，明天才是信使飞机到达的日子。”

“这不是给我们送信的。没看见它继续向北飞吗？”

“呵呵，准是一些新手，认不出这是哪个岛吧？”

“海军那帮家伙，又换新飞机了。瞧它，象只小燕子。”

“你能认出是新飞机呀？好眼力呢。唉，该给家里的千代子写信了。”

“想家了？这才出来半年……”

荻州军曹干咳两声，挺胸走过去，发出斥责：

“站岗的时候注意力要集中！不得聊起来没完。你们现在是军人，不是原来那些小商贩！”

“哈依！军曹。”

但是荻州走远时，似乎听见一句：“年纪轻轻的，架子倒不小……”

荻州军曹回头怒目而视。但两个开始发胖的中年新兵转过头去，不朝他看。

新知岛上空。

云层里，卡尔迅和张学思驾驶着“蚱蜢”向远处的“考爱号”飞去。

这灵巧的小飞虫真是招人爱。加上浮筒就可以在水上降落，加上滑橇又可以在雪地上起降。昨天在甲板上忙了一天，把它装配齐全，又喷上了银白色，画上太阳徽标。卡尔迅曾有所顾虑，但是八路军战士们个个说这是唯一有效的办法——侦察本身就是间谍活动，哪儿还有那么多讲究。他也没有更好的主意。今天试飞以后，果然麻痹了那些缺乏战场意识的敌人。

他坚持要亲自飞到新知岛上空，就是为了更切实地掌握敌情。

两轮盘旋以后，他心里有了底。

新知岛可不小，几乎有半个塞班岛那么大！他开始担心兵力不够了。但仔细观察之后，他发现岛上共有九个哨所，从规模来判断应该是小队（排）级。中心通讯站显然和大队部（营级）在一起，座落在一处避风的山岙里。只要占领了周边高地，很容易捣毁。

岛上还有至少两个居民点，属于自然村落，都靠近海边，大概住的是渔民。一些零星的渔船静卧在锚泊地，几条乡村道路把它们连接起来。

飞机场在靠近西海滩的平坦一侧，大约长度为800米，跑道上没有飞机。连接跑道的那条路勉强称得上公路，只发现一辆卡车。

岛的中部有一座不太高的火山，主峰突出，山顶平坦，象一棵伐掉了树干的老树根，依傍着海岛东岸。四道山梁向三个方向伸展。谷地里有两道不宽的溪流。山梁东南侧显得光秃，西北侧却一片苍绿，大约是太平洋方向来风造成的。

四座炮台都朝着太平洋，看来日本人没把苏联海军放在眼里。炮身被掩蔽物所遮挡，无法分清型号。但是没有看到人员出入。

卡尔迅很遗憾不能更加迫近观察——那样会引起怀疑。但他估计，岛上的兵力不会超过600人，两座小型码头决定了岛上的补给量。正常情况下这里应是每月运送一次给养，日本人不可能为这个眼下不重要的角落安排更多的船只。

岛上看来缺乏电力，因为没有发现电线杆。卡尔迅想，他们使用的电报机大约是手摇发电的。

从太平洋舰队的情报汇总中知道，日本在千岛群岛的防守重点是北面300海里的幌筵岛和占守岛，根据无线电信号分析，那里的驻守机构是旅团级。

再就是被日本称为“桦太”的苏联萨哈林岛，驻守着第88步兵师，师部设在那里的古屯镇。而负责北方防务的第5方面军军部驻扎在北海道的札幌市。

半小时的空中侦察使他敲定了行动方案。卡尔迅指着一处山梁背后的沙滩对张学思说：“少校，记住这里。再仔细察看一下。今夜我们在这儿登陆。”

张学思迅速地用望远镜扫描着地形。山后沙滩到敌人的大队部约有三公里，半小时的路程，中间要穿过一些树林和山冈。

……

破旧的“考爱号”象一只黑色幽灵，在离新知岛三小时的航程外徐徐徘徊。船头保持向东，昭示着那是一条从苏联返航的船，这类船日本人不去理睬。

“不知道咱们那些呕吐的突击队员们，现在好点没有？”卡尔迅明白，四天的航程，把那绝大多数没坐过海船的指战员们折腾得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没关系，将军。只要脚一沾陆地，他们还是生龙活虎。”张学思说。

说话间，“考爱号”停船了，缓缓地向舷侧伸出吊臂。

于是银白的“蚱蜢”在乌黑的“考爱号”近旁，击水溅落。

（154）

东京。千代田，国会大厦议事堂。

“大东亚会议”已经在筹备了。

东条首相预定，下个月出访东南亚，第一站是新加坡。

国策斟酌，苦思冥想之下，国家政治目标仍然是大东亚“共荣圈”。

当前占领区政策，有必要进一步“怀柔”。

菲律宾和荷属东印度（印度尼西亚）的独立应该排上日程。

东亚各国同日本的团结合作，以战养战，现在日益重要。若想从支那取得人力、物力资源，必须接受重光葵外相的建议，把苏州、汉口和天津的日本租界归还南京政府，并洽谈签订新的条约。

“亚洲是亚洲人民的亚洲”。日本的目的，应该是把亚洲从白人统治下解放出来，给予政治自由。

在新加坡，首相要与印度独立运动领导人苏布哈斯·钱德拉·鲍斯会谈。与甘地和尼赫鲁之辈不同，他认为武力才能使印度获得自由。

鲍斯在新加坡招募了以前投降的数以千计的印度兵。这些士兵支持他的行动，希望从英国殖民统治下解放出来，并拥戴他担任印度独立联盟的领袖。他对新兵发表的热烈演讲是：“1939年，法国对德国开战时，德军只喊一个口号‘到巴黎去！’1941年12月，当英勇的日军开始远征时，他们也只喊一个口号‘到新加坡去！’现在同志们，‘到新德里去！’就是你们的战斗口号。”

“大东亚会议”的准备紧锣密鼓。下午，首相检查了各类筹备事项。

会议台上铺了蓝色的纯毛哔叽，桌子摆成方马蹄形，两旁各有三棵盆栽树。

届时，东条首相将作为主席坐在马蹄的前端。右边，满洲国和南京政府的代表，左边，泰国、菲律宾和印度的代表团。

为了准备周密，东条首相审视着各方代表的发言稿。

先是首相致词：

——大东亚各国，由于不可分的关系，各方面都紧密结合在一起，这是一个颠扑不破的事实。本人坚信，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任务是确保大东亚稳定，建设共存共荣新秩序。

南京政府汪精卫先生的讲话内容：

在大东亚战争中，我们要胜利；在大东亚建设上，我们要共荣。……中国的口号是，再兴中华，保卫东亚！

接下去还有泰国亲王旺·韦泰耶康、满洲国总理张景惠，然后是菲律宾元首劳雷尔的发言稿：

——只要我们紧紧地、坚如盘石地团结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止或拖延10亿东方人获得自由和不受限制的权利，以及缔造自己命运的机会。拥有无限智慧的上帝，不会抛弃日本，不会抛弃大东亚各国人民。

还有流亡的缅甸元首巴莫博士：

——我们重新发现我们是亚洲人，发现了我们的亚洲热血，也正是这股亚洲热血将拯救我们，把亚洲归还给我们。让10亿东亚人朝着东亚自由繁荣并找到他们归宿的新世界前进。

审读着与会代表的发言，首相被“泛亚精神”所陶醉。

印度“临时政府首脑”鲍斯的发言稿，将使最会议达到高潮。

“我认为，在日出之国举行这次会议并非偶然。这决不是世界第一次为了寻找光明和指导而向东方求教。

“对印度说来，除了与英帝国主义作不妥协斗争外，没有别的路可走。我们决心不再与奴隶制妥协。”

最后，与会者应该一致通过《共同宣言》。号召结束任何形式的种族歧视。

首相对这场“大东亚新秩序”的预演感到满意。这次会议将是“骨肉兄弟的激动灵魂的团聚”，是世界历史上一次最大的盛会。

（155）

鄂霍次克海。新知岛。

卡尔迅突击队在登陆中遇到的意外，就是风浪太大，橡皮舟都被打翻了。

为此，卡尔迅采取了果断措施：抢摊登陆。

考爱号搁浅在礁石和沙滩上。库克尔船长半忧半喜：船肯定无法修复了，他不知道怎样才能回国；但是那位准将说的很肯定，国家将会赔偿他一条新船。

不再颠簸的考爱号，从船舷边搭下来几张绳网，1200人悄然登岸。

晕船四天的中国登陆兵虽然一个个脸色蜡黄，但踏上不会晃动的土地之后果然变得精神抖擞。疾速行军时，卡尔迅又找到了5年前他们跋涉58英里无一人掉队的惊人感觉。他再次体会到八路军的超人耐力。

作战计划在顺利和不顺利中交替进行。

5个中队分别扑向昨天夜里在船上确定的各自目标。

卡尔迅带着主力中队迅速迫近敌军大队部和通讯站的时候，天边刚浮现一丝晨曦。他采纳了陶勇的方案——由张学思带领几名穿着日军军装的突击队员，大摇大摆的向鬼子的岗哨走过去，还夹杂着一两句日语对话。

两道岗哨悄无声息地拔除了。跟上来的突击队和卡尔迅，正在为可能不必耗费力气而占领通讯站感到欢欣鼓舞时，岛北端传来一片枪声。那边的突击队员和敌军交上火了。

枪声惊动了敌军大队部。一片混乱中日本兵来不及穿上裤子就拿起枪抵抗。

当然这种无组织的抵抗没持续多久，只是增加了少量伤亡。在冲锋枪和火箭筒的凌厉攻势下，缺乏重火力的新知岛防卫指挥中枢和通讯站很快被占领了，敌人没能发出求援或告警电报。

天亮时岛上的零星战斗进入扫尾阶段。卡尔迅于是向哈尔西舰队发出讯号。

半小时后，第一批12架美国海军舰载机掠过新知岛上空。还投下一封哈尔西亲笔签名的祝捷信。

三小时后，第一条登陆舰靠拢了滩岸。

天黑以前，当天计划内的登陆兵力全部上岛。

唯一不尽人意的，是岛上原有码头太小，大肚子的运输船怎么也无法迅速消化它的容量。于是美国和中国士兵，甚至战俘们都充当了搬运工的角色。

当天没有敌机前来反击或骚扰，说明日本军方没有被惊动。一架担负邮政传递的“爱知型”双翼水上飞机被美国舰载机迫降，缴获了一批有不同情报价值的各类邮件。

中午时分，又发生一件小型的悲喜剧：

新理的光头闪闪发亮的詹姆斯·罗斯福中校，带领的海军陆战队第二营结束了岛东岸扫荡炮台的战斗，赶到机场附近与卡尔迅会合。这支部队经历了马金珊瑚礁和瓜达卡纳尔的战火考验，已经赫赫有名。

随着小罗斯福的一声：“为我们的老长官——卡尔迅准将喝彩吧！”欣喜若狂的“袭击者营”老部下们高声呐喊着“工合！”冲上来把他们的前任大队长连续地抛在了半空中。那一幕很动人。

直到卡尔迅连连大喊：“停下！不好！我的伤口又破裂了！”肺部的旧伤一阵剧痛，他咳了血。

乐极生悲的陆战队员，神色凝重地把卡尔迅准将抬到急救站。

第二天凌晨开始，新知岛上空旷日持久的空战拉开了序幕。

中美士兵和日军战俘们一起欣赏着云天里难得一见的对抗和追逐表演，每个人脖子都仰得发酸。这些观众们都不时地鼓掌助阵，但如果出现日军战俘们过分欢呼雀跃的情况，看守的中美士兵就朝天发射一串子弹，以示警告。

如此情景重复了一天，战俘们的欢呼声渐渐稀少，倒不全是被多次警告的结果——他们的惋惜和感叹增多了。

第三天，尽管空中大戏继续上演，却已经观者寥寥，不感新鲜了。

另一件让中国战士们和日本战俘们大开眼界的事情，是美国工程兵的效率。

自从那些他们都不曾、或很少见过的推土机、挖掘机、碾压机和吊车隆隆驶上岛岸，他们就瞪大眼睛看着眼前发生的奇迹。

美国人把原来的简易机场大致平整一下以后，用碾压机简单过了几个来回。

接着就是——铺张。真的是铺张——他们居然运来的成批的金属板，一块块地铺在跑道上！

然后是盖上绷紧的防水尼龙布，细心地处理好钢板接缝和各种细节。

停机坪则铺上花格水泥砖，也是迅速得很，令人目瞪口呆。

第二天机场就比原来延长了一倍以上。

三天后，第一架四引擎的重型轰炸机B－24联合解放者已经在跑道起降。

空战完毕的战斗机也纷纷使用这个迅速落成的新机场了。

小小的码头边上，堆满了似乎永远也卸不完的汽油桶。

一边从事装卸劳动、一边惊奇地打量着这一切的荻州次郎军曹，吐了一口唾沫，喃喃骂道：“呸！和这种奢侈的国家，我们还怎么打仗……八格牙鲁。”

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脖子上带的那个用朱砂画就的符袋。

过了一天，中国突击队押着他们，来到岛南端挖掘野战工事。

之后，性能更好的陆基战斗机P－47“雷电”替代了原来任务繁重的Ｆ4U“海盗”舰载机。空中战果开始倾斜。但中国士兵已经不会发傻地再把巴掌都拍红了。

山头上，竖起了搞不清用途的大铁架，后来知道那叫“雷达”。高射炮阵地也开始对空中开火，弄得低空中除了坠落的，看不到日本飞机表演。

（156）

东京，参谋本部。

桌面上放着那份令人人感到沉重的报告。

“美军在千岛群岛的新知岛地域成功登陆。无备的皇军被优势兵力迅速清除，空中反击失利，四天内损失各型作战飞机203架，暂时失去制空权。”

这一“绝对国防圈”被突破的严重事件，直接导致东条英机内阁的总辞职。

陆军和海军为了十分短缺的航空兵资源争吵不休。

海军军令部长永野修身大将澄清责任说：

“海军已没有足够飞机来保护千岛的其他岛屿。更不要说夺回新知岛。”

陆军参谋长杉山元，在离职的前一天对着永野吼道：

“海军只会争来争去！把你要的飞机如数给你，你能否改变战争形势？”

永野气得毛发倒竖：“那么把所有飞机都给你！你能改变战争形势吗？”

对于盟军来说，千岛群岛作战，意味着全面反攻开始。

季节，正是千岛群岛一年中气候最稳定的夏秋时节。能见度良好。

时机，正是欧洲大规模行动尚未开始，太平洋运力相对充足之际。

火候，正是中国大陆双方蓄势待发、大战役烽火尚未点燃之前。

美军按计划迅速扩建了新知岛原有机场，当月，即实现了阿诺德的设想——与中国东南部的丽水基地群对接，实施对日本本土的“穿梭轰炸”。

穿梭轰炸，意味着机群可以不必顾虑燃油、返航、局部天气不好等等因素，在全航程内可以多目标选择，在最适宜的地方投弹。机群在离起飞机场越远的时候，就离降落机场越近。

同时，它还大大分散和削弱了敌人空军的抵抗，等于使对手两面受敌。

穿梭轰炸无疑是敌人的噩梦，同时是飞行员的福音。

这一次，另一曲福音也奏响了。

周恩来和蒋介石委员长，委托陈嘉庚在台湾购买的几十条货真价实的日本式渔船派上了用场。

经过短期训练的中国渔民，驾驶这些日本常见的渔船，分散驶往日本沿海。每船配备2－3名略通日语和略通英语的翻译——多数是在香港或南洋长大的爱国华人，他们以海洋捕捞作业为掩护，携带了无线电台和步话机等通讯设备和各种识别信号，专门救助、收容在那些在日本上空执行任务而遇险的美国飞行员。

这一安排使美军航空兵的作战积极性大大提高。

中弹坠落的轰炸机，可以尽量地滑翔飞往海上，寻找那些有着特殊秘密标志的生命之帆。

这些标志每隔几天就进行转换，以免引起日本海军的注意。

它们时而是一条浪漫的黄色飘带——这个日本风俗可以理解为某个水手家中诞生了新婴儿；时而是一缕炊烟，暗示船上人家在煮饭，实际上用的却是发烟剂；更多的是几面小镜子，对着负伤飞机发出反射光。

在夜色降临时的茫茫沧海中，这些渔船更是勇敢地点亮了航标灯。跳伞的飞行员很远就可以发现海上那些“眨眼的星星”，知道自己没有牺牲的必要了。

穿梭轰炸的重点，集中在以往因为航程略感不足、防范也比较严密而没有受到明显攻击的军国主义巢穴——东京。航空工业的聚集地名古屋也势在难免。

阿诺德空军上将为此专门组建了第20航空队。

半个月后，李梅准将接替旧伤复发的杜利特将军担任了20航空队司令。这个一心渴望战死疆场的陆军航空兵最年轻的准将（36岁），到任后向满腹疑虑的飞行员们发布的第一条命令是：“不许采取战术规避动作”！因为这样可以使命中目标的炸弹多出两倍。

一周后，“无规避作战”成为第20航空队的行动口号。李梅还为此重新编写了飞行战术手册。

李梅自己的座机也曾被击落。他想尽办法使飞机最大限度地滑翔到日本北海道东方250英里的海面上，找到了一颗“眨眼的星星”，两天后他在新知岛再次起飞。

以战斗机为主的陈纳德少将的第14航空队则专门对付中菌盛孝。

应李梅的要求，新知岛机场运到的航空炸弹，几乎是清一色的1000磅燃烧弹。在“梭子”的另一头，丽水基地的弹药空运到货，也改成了以燃烧弹为主。只是第14航空队时而需要打击船舶目标时，使用一下爆破弹和穿甲弹。

东京在燃烧。名古屋在燃烧。就像前不久燃烧的武汉和重庆。

天性感伤的日本浪漫诗人，凝望着这一轮不断燃起的、扑不灭的火焰，用凄凉的诗句吟诵起那一朵朵绚丽的“江户之花”……

他们是否想起过——那些曾经被加害的国度，那些无辜丧生的魂灵？

与此同时，麦克阿瑟将军加快了他在南洋群岛的“蛙跳”作战步伐。日本联合舰队的主基地，加罗林群岛的“云中之山”特鲁克环礁良港，形势岌岌可危。

（157）

日本。皇宫，候见厅。

东条英机内阁崩溃后，新首相的遴选弄得不明不白。

“重臣”米内光政和“高丽虎”——朝鲜总督小矶国昭，在这里等待召见。半个时辰以后，被皇宫内大臣木户匆匆带领着，同时来觐见天皇陛下。

“该谁走在前面？”两人发出疑问。木户大臣回答：“小矶。”

可是天皇陛下却又是一视同仁的含糊姿态。只说了两句话：

“朕深盼你二人协力组阁，而且勿与俄国对立。”

两人出宫后又感茫然：究竟谁是首相？

“当然是小矶，”木户说。

小矶国昭于是问米内：“你想担任什么职务？海相？”

米内光政回答：“我所能担任的只有这个职务。”

结束了这些奇怪的对话，7月22日，小矶内阁宣誓就职，发表政策声明。

新内阁的战争指导思想是“保卫成果的和平论”。就是希望在打一场关键性的胜仗之后，寻求维护既得利益的体面终战。

为此连续数日，调整了一番海陆空各方面部署之后，小矶内阁决定：面对危局，放出“胜负手”※。皇国兴废，在此一战。

※围棋术语，决战之意。

新政府首先要解决不堪忍受的穿梭轰炸。

一方面抓紧生产和开发高空拦截战斗机“钟馗、疾风、紫电”，一方面要拼死夺回千岛新知岛——“把千岛变成米国人的瓜岛！”大本营要报瓜达卡纳尔一箭之仇。

8月上旬，大本营发出“扣”号作战命令。召集联合舰队半数以上的主力舰只回防。要求彻底粉碎哈尔西航母特遣舰队。

本土除近卫师团外，剩下的唯一的甲等师团——第7师团，协同另外几个二流的守备师团，全部参加新知岛争夺的登陆作战。

对千岛——新知岛的争夺，某种意义上是瓜达卡纳尔血战的重演。

大本营无法容忍“坐在内室门槛上”的敌人，只好抄起厨房里的菜刀了。

而美军策略，则是以航空兵优势与之对抗。陆地固守，空中出击。

盟国的军事机器依靠对日本海军密码的破译，在相当时段里占据了主动。

本来积压的北太平洋航路上各个港口的装备、物资，趁着此时千岛门户洞开，源源而来，涌向新知岛，涌向苏联远东各个港口。夏秋两季相对晴朗的月份里，新知岛机场享受着有保障的供应。油料弹药即使在来犯日本飞机的拼死攻击下受到一些损失，也无碍大局。

对这些补给运输船队，日本人参照在瓜达卡纳尔争夺时，美国人嘲讽地把日本在夜间偷运给养和人员的驱逐舰队蔑称为“鼠式运输”、“东京快车”的做法，也把现在美国这些自由轮船队贬称为“阿拉斯加快车”。

但他们不得不承认，“阿拉斯加快车”效率更高。因为米国人搞的实在是一种“狼式运输”甚至是“鲨式运输”。——船队集群的规模有如狼群，那贪婪的吞吐有如鲸鲨。

……

野战雷达和近炸引信是日本飞机的噩梦。多次海空偷袭的企图都被提前发现，多次庞大严整的战机编队都被近爆炮弹打得七零八落。

相反，日本没有这些东西。高射炮火面对本土上空那些数量日益增加的敌军轰炸机，命中率始终上不去；炮弹爆炸高度设定很难作到准确，不是穿过去就是够不着。绝少恰好在机群中发力。

日本刚刚研制的雷达性能也不可靠。探测距离短、信号模糊不算，还时常误报，或者被金属箔条所欺骗，害的拦截战斗机频频紧急起飞，却找不到目标，白白浪费宝贵的汽油，人员也往往疲惫不堪。

战场一旦靠近了本土，这些原来不察觉的脆弱性一一暴露。

尤其是，合格飞行员的大量减少更使日军空战常处下风。那些只经过几十小时飞行训练的新手，驾驶着刚刚装备的飞机一去不回，某种意义上只能造成紧缺资源的更令人痛心的浪费。

海上，缺乏制空权的联合舰队屡屡吃亏，日间无法进入新知岛100海里范围。而靠近北极圈的千岛群岛，夏季可利用的夜暗时间又出奇地短。

对反潜的长期不重视也终于酿成恶果，每次重大的战役企图都被米国潜艇搅乱得一塌糊涂。8月底，第7师团的2000多名精锐，遭遇“射水鱼”号的偷袭，葬身在齿舞群岛……

（158）

1943年7月4日。《新华日报》发表了社论，题目是：

《民主颂——献给美国独立纪念日》

每年这一天，世界上善良而诚实的人都会感到喜悦和光荣；自从世界上诞生了这个新的国家之后，民主和科学在自由的新世界里种下了根基。

一百六十七年，每天每夜，从地球最黑暗的角落也可以望到自由神手里的火炬的光芒，它使一切受难的人感到温暖，觉得这世界还有希望。

从年幼的时候起，我们就觉得美国是个可亲的国家。我们相信，这该不单因为她没有强占过中国的土地，她也没对中国发动过侵略性的战争；更基本地说，中国人对美国的好感，是发源于从美国国民性中发散出来的民主的风度，博大的心怀。

在中国，每个小学生都知道华盛顿的诚实，每个中学生都知道林肯的公正与怛恻，杰弗逊的博大与真诚。这些光辉的名字，在我们国土上已经是一切美德的象征。他们所代表的，也早已经不止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荣誉了。

……我们相信，这才是使中美两大民族不论在战时，在战后，一定能够永远地亲密合作的最基本的成因。而在不远的将来，当我们同心协力，消灭了法西斯蒂的暴力之后，为着要在战争上建立了一个现代化的中国，在科学的领域里更有待于盟邦的援助。在过去，民主润泽了我们的心；在今后，科学将会增长我们的力。让民主与科学成为结合中美两大民族的纽带，光荣将永远属于公正、诚实的民族与人民。……※

　※引自社论原文。此处为避免过长略有删节。

（159）

南京。

在新内阁“胜负手”决策的感召下，中国派遣军司令畑俊六大将，拼尽全力破坏“空中穿梭”的另一头：浙东丽水、温州基地群。

兵力不足，驻朝鲜和台湾的乙等、丙等师团也拼凑上阵。但是那些不可靠的南京政府军不能担负任何重要作战，他们即使不搞那些战场反水的名堂，也只能成为累赘，每次溃退都造成皇军的侧翼暴露。

从4月到9月，浙江战事持续了5个月，仍呈胶着状态。重庆政府那些新组编的美械师，陆续抵达丽水、温州战场，替换出那些受创受损的部队。而始终处于兵力劣势的畑俊六，却没有富余的兵力增援那些打残了的、一度精锐的师团。虽然几天前得到了大本营内定将他晋升为元帅的示意，畑大将还是感到自己已经牙口太老，啃不动这些骨头了。

广州。

第三飞行集团中菌盛孝中将不停地发布命令：轰炸丽水机场、轰炸建瓯机场、轰炸零陵、桂林、衡阳机场，轰炸延安机场……

5月中旬，中菌盛孝令大机群编队扑向昆明。驻昆明的中美飞机及时起飞迎战，使皇军飞机纷纷被击落。5月19日，大批飞机再次前去昆明报复，可是云南上空是一派无边无际的茫茫云雾，只得带着沉重的炸弹和机关炮弹返航。

6月上旬，中菌飞行集团司令部估计：米国空军有飞机190架，支那空军飞机至少还有175架，共365架。在印中航线上，担任“驼峰”运输的大约有500架飞机。明年敌人空军可能达到拥有战斗、轰炸机共1000架的力量。太不可思议了！

7月里，恼怒的中将对手下飞行指挥官们说：

“米支空军的脑袋就像地里的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长出来一茬！”

8月23日，中菌大机群再次进攻丽水基地。皇军战斗机、轰炸机共73架，直扑浙东。但是，对方空军已在天上严阵以待。8月底，越战越强的米支空军又推进到遂川、赣州、南雄等前进基地，还有逐次东进，与丽水机群会师之势。

中菌盛孝痛苦地向大本营报告：“由于敌预警机制的加强和战斗机的优势，我方轰炸机损失日重。本飞行集团只得依靠战斗机单独进行各种奇袭，和以优秀轰炸机飞行员，在夜间、黎明和傍晚冒险出击。”

9月9日。中将带着无奈的心情，从汉口飞往广州，督促后阶段航空作战。

座机起飞后不久，便被一群神出鬼没的敌机包围。在冰雹似地猛烈攻击中，这位驻华日军陆军航空兵最高长官连同他的座机，被击成无数碎片……※

※史实。

马尼拉。

从关东军调往菲律宾驻守的“马来之虎”山下奉文大将，焦灼地观望着本土和中国大陆局势，却不敢妄动一步。

身后，那个复仇心切的麦克阿瑟将军已经越来越近。那句一直被日本人嘲笑为梦想的狂妄宣告——“我会回来”，正一步步成为现实。如果听任他扑上吕宋岛，就等于咬断了日本的石油命脉。

决不让麦克阿瑟得逞。皇军第14方面军几十万精锐，要在这菲律宾土地上战至最后一息。

武汉。

横山勇中将是这时期的唯一骄子。

在华中战场上，面对那些尚未更换装备、战法依然老旧的支那国军弱旅，他的第11攻击军仍然象1938年那样所向披靡。

即令当年有“北伐铁军”军长威名的支那第四战区司令张发奎，也挡不住11军的锐利兵锋！

放出“胜负手”不数日，在带领本部连克桂林、柳州之后，横山勇又转身直逼贵阳。前锋福山宽邦师团进占贵州独山那几日，居然震撼了重庆。乃至国民政府的那些朝中腐儒，竟有了再次迁都之议……

虽然因为抢功心切、不顾友军利益，被畑俊六元帅痛骂为“混蛋”，横山勇中将还是洋洋得意，手拄军刀，站在桂林山水名胜“象鼻峰”前，留了一张旅团以上军官的合影。横山勇在合影照片上题字道：皇军威风，这边独好！

北平。

冈村宁次大将是另一匹黑马。

由于饭田祥二郎在察哈尔遭受了更大的失败，使得一度被逼退居二线、打算辞职的他被重新推上指挥岗位。华北应当是他跌倒又爬起的地方，对付八路军他是日军第一高手。他不是那种一味拼杀的莽夫，而是“三羽鸟”中难得的智将。

在皇国多难之秋，他决心使用最辣的胜负手……

（160）

华北，张家口。

“华北抗日联军”总司令史迪威上将到任以来，表现了一个彻底实干家的品格。他小心翼翼第避开各种敏感的政治问题，一心把精力放在军事建设和军事战略上。为此起早贪黑、殚精竭虑。

两个月时间，他跑遍了华北各个抗日根据地，甚至跑坏了一辆吉普车和一架“蚱蜢”侦察机。

史迪威对这一带山河情有独衷。首先这个区域的语言，就是他最熟悉的山西口音的中国普通话。21年前，他在山西汾阳到离石的筑路工程中受聘担任总工程师。汉语正是那时练就。在不经意的走访中，他居然找到几位多年前的老朋友。其中就有20年前结识的国民党元老、晋军首领、英语出众的商震将军，被邀请参加他的司令部内的协调工作。

戎马倥偬之间，他还顾不上旧地重游，更广泛的走访也向后安排了。

7月初，根据《华北抗日联军组建会议纪要》，史迪威与彭德怀、商震、傅作义等各方代表“在重要问题上达成一致看法”。联军在史迪威上将统帅下，各野战部队主要由中国将领指挥，美国顾问团负责训练和装备。

联军总指挥部由泰勒负责，进行各次大战役的筹划、指导和监督与评价。

象在缅甸一样，史迪威上手的重点是先抓训练。

第一期开设了4个训练中心，分别设在设在张家口、河北阜平、绥远包头、山西离石。随后还要在陕北和山东选择地点。

每个训练中心规模虽然不同，但至少都开办了步兵、炮兵和通讯3个班次，每期轮训时间定为4周，步兵班每班次1500人，全部是班长级的军士。炮兵班300人，通讯班150人。训练中心还分别情况，开办了工兵、后勤、军医、参谋、情报等训练班，以及中级和高级军官训练班。

史迪威计划，第一批训练和装备40个步兵旅，其中八路军占20个。如果按期完成，这支部队将用于秋季进攻。加上去年以来经过培训、装备和实战考验的那些八路军部队，就有将近80个旅。预定的战役代号是“百旅大战”。

史迪威满意的是，目前看来不缺少兵员，这是与在印度时的最大不同。现在他不需要向主管部门催调和空运部队。

分开地区训练，除了各地部队尚被敌人分隔，无法集中之外，好处是避免了过分的互相攀比。客观上，装备的基本来源——纳兰基地是八路军开辟的，他们战功十分突出，战斗力也不容置疑，自然要获得装备中的主要和优越的部分。联军的其他成员，因为还拿不出象样的战果，所以争取装备的底气不足。

史迪威利用权威，取得了大体平衡的分配效果，共产党方面也没有意见。

泰勒准将操办的装甲兵和伞兵训练基地近来成绩斐然。

现在已经可以搭起6个轻型装甲营和2个伞兵联队的架子。泰勒主张走一条精兵路线，打造出一支骨干性的技术兵器队伍。史迪威同意他先进行一些小规模的作战尝试，以便锻炼部队，摸索经验。

他们编组了一种实验性的“敌后机甲中队”，兼有远程侦察、奔袭和战场支援等功能。

机甲中队由20辆M8灵提（也叫灰狗）装甲车、5辆M2通用半履带75毫米自行火炮车、5辆野战吉普侦察指挥车和5辆“福特”弹药油料卡车组成。编制180人，实现了全程高速机动。

“机甲中队”在绥远和山西进行了几次战斗，效果不错，对付行进间的敌军步兵冲击力很突出。常常能进行250公里半径的远程奔袭，打得敌人措手不及。每次都能迅速击溃敌人一个大队的兵力，而且安全撤回。

但由于缺少步兵配合，没有做到全歼敌军，林彪将军对此不以为然。

他只说了一句：“我们军事思想的原则是，集中兵力打歼灭战。”

大家一致认可的是，几个月下来，机甲中队成为在实战中训练装甲兵的一个有效手段。“土八路”获得了初步的机械化经验。

商震将军陪同史迪威参加了伞兵部队检阅之后感叹道：“决不能再说什么‘土八路’了——穿着这么新式、洋气的军装，配备这么精良的武器，排列着这么整齐的方队……在远东就没有这么精锐的军队！”

泰勒自己也有信心：单就战斗素养来说，他训练的这支伞兵，比起自己的老部队——82空降师来，不说是“有过之无不及”，也起码是没有什么差距。他们每人都有两年以上的战斗经历。

只有巴顿将军发现了问题。在收到泰勒寄给他的阅兵照片之后，巴顿用自己的风格给泰勒回信说：

“这些该死的照片看不出颜色的区别！所以导致误解！马克斯你知道么？你的兵穿着美式军装，还打着领带，但却带着原来那种、来自纳粹式样的帽子！你到我这边的战场上来看看就知道了……如果不是你的说明，我简直会以为，你在领导一支准备潜入敌后的德军！建议给你的兵换上我们那种船形帽，它们很方便——可以直接套上钢盔。”

哭笑不得的泰勒回信道：

“乔治！如果你曾带领蒋委员长的部队在中国南方打过仗，你就会知道，那里的中国兵戴着标准的德国钢盔！这是历史形成的……如果我有朝一日带着我的伞兵去欧洲打仗，我会考虑你那种‘船形帽’。可是眼下中国战场还是适合这种有檐的军帽。我的兵又不喜欢沉重的钢盔……”

复 151-160

家园

161-170

（161）

绥远（内蒙古）。

史迪威做到了训练与作战两不误。

7月里，他组织了绥远方向的作战。目标是打通平绥铁路线，把陕北的石油和制成品通过铁路运往张家口，以支持华北的机动歼敌计划。

这次作战的代号是“单峰驼”。

锡林格勒草原装甲战之后，随着张家口和大同的解放，残余的敌人龟缩在集宁和归绥（呼和浩特）两座孤城。兵力约有2万人，其中大半是伪蒙军，约1万3千人。

他们处在抗日联军的包围之中，士气低落。

傅作义将军早就想对这股敌人动手，一直在申请武器弹药。

泰勒考虑到城市攻坚的难度，加上冬季以来的弹药补给不充分，部队休整等因素，以及这股敌人对华北冈村日军的牵制作用，一直未作部署。

史迪威到任后，绥远作战于7月底开始。傅作义的第七集团军5万兵力担任主攻，董其武的整编35师打先锋。华北八路军贺龙、萧克纵队4万人配合，延安机场出动了两个攻击机中队。共花了15天时间，拿下了这两座城市。

伪蒙军头目德穆楚克栋鲁普——德王被俘虏。日本蒙疆驻屯军司令上月良夫中将逃亡北平。冈村宁次没有严苛地追究他。另一名旅团长战死。

自此，绥远境内的敌人肃清了，铁路线得以贯通。8月中旬，延安的汽油、航空燃油约12000吨，被成批的史蒂贝克卡车运往包头，又装上火车，运到了张家口。

一个月后出现了问题：延安的汽油桶不够用了。

办法随之出现：陈振夏他们竟然从永坪到包头之间，利用美国运来的材料和设备，架设了500公里的橡胶和帆布输油软管。虽然管道口径略小，而且途中损耗略大，可是比汽车跑来回节省得太多了。

（162）

北太平洋。千岛群岛。

堪与瓜达卡纳尔的残酷程度相提并论的岛屿血腥争夺，从8月中旬开始。

由于日军联合舰队主力北上，对新知岛机场的夜间炮击强化了。

美军的空中优势在夜间难以起作用，潜艇拦截线也时有疏漏。在舰队的对抗中，经过长期夜战训练的日本海军的夜战技巧抵消了美国炮瞄雷达的优势，盟军伤亡渐渐增大，舰艇也出现损失。

为了改善这种局面，哈尔西将军决定，夺取新知岛西南方向120公里的一个无名岛，设置搜索雷达，加大新知岛机场的预警纵深，以便提前发现敌人。

这个任务被卡尔迅争取到手。

8月12日深夜，卡尔迅带领中国两栖大队，第一次乘坐新生产的快速登陆舰，抵达无名岛近海，用LVT－4“水牛”履带式、和DUKW“鸭子”轮式登陆车进行抢摊登陆。消灭了两个小岛上百余人的日军守备小队后，后续工兵在无名岛上建立了雷达站。

美军预警能力大大改善。日本的各种海空攻击行动被提前发现和预报，新知岛的防卫再次处于有利态势。

8月18日、22日，依靠雷达情报，美军分别击沉了日本的4艘运兵船。

于是对无名岛的疯狂争夺不可避免地开始了。

50天里，新知岛打退了日军12次登陆；而无名岛粉碎了79次大小进攻。

无名岛距离日军据守的德抚岛很近，只有两个小时的航程。除了炮火攻击外，每天都有日军的登陆行动，规模大小不等。

为了躲开美国飞机的打击，日军登陆都改在夜里进行。

中国两栖大队在无名岛上进行了大量坑道作业，以建立可靠的防御工事。20天里他们打退敌人40多次登陆的企图，每次都要冒着密集的炮火。雷达站也被摧毁过多次，每次又在短时间修复。

3个星期，1500人的中国两栖大队伤亡日增，减员已接近半数，不足800人了。

在大队长陶勇中校牺牲的当天，卡尔迅终于向哈尔西中将激动地请求：尽快替换这支部队！以便给中国第一支两栖兵种保留一批获得实战经验的宝贵种子，今后对日本的其他登陆战还需要他们的大力参与。

哈尔西将军体恤下情，第二天就派上来两个美军战斗营，其中就有卡尔迅的老部队——海军陆战队“工合”营。卡尔迅督促着中国士兵撤离后，又留下，向新换防部队介绍情况。

结果他就此被滞留在无名岛上。

海军陆战队随军记者吉姆·卢卡斯在他的《战地记者》一书中，记述了他采访的无名岛争夺战过程里的若干场景。

那些都是士兵和军官们的谈话记录：

……每天夜里，先是一阵天崩地裂的巨响，敌人的炮火就把海岸线的某一地段变成一片火海。浓烟消失后，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先前树木葱郁的岸边，已经变成一片荒凉、乱七八糟、烟雾弥漫、尘土覆盖的废墟。

……日本人的尖利号角响起来了。大约300名身穿土黄色军装的鬼子兵拉成散兵线，呼喊着：“班哉！班哉！消灭罗斯福的杂种们！”向无名岛中心阵地冲上来。他们视死如归，狂热地前进，步枪上了刺刀，火焰喷射器对准我们。

照明弹划破夜空。随着一声口号：“工合！”陆战队开火了。

大家审慎而又沉着，战斗得有条不紊。

大部分鬼子兵变成了尸体。小部分转身逃跑。“工合营”战士们喊道：“有空常回来吧！好给你们的天皇报仇雪恨！”“罗斯福不是好惹的！”

……一个凌晨，疲惫的战士们有的开始瞌睡。突然一阵勃朗宁机枪射击声划破空中。卡尔迅准将随即拔起两条长腿朝着枪声跑去。灰暗的晨光中我看到他脸庞上镇定的神色。

“杰米！”卡尔迅喊道，没有回答。他俯身在战壕里跑了一阵，拦住拉姆中尉问道：“你们罗斯福营长在哪里？”

“他在西侧阵地。正在挥舞左手指挥战斗。鬼子冲上来了。”

“为什么是左手？”

“他的右手被打断了。他打仗总是喜欢用右手比划。”

“上帝，这可不是好习惯……容易暴露目标。”

于是，在小罗斯福营长离阵养伤、营参谋主任麦凯肯少校又牺牲的那段时间，“老头子”卡尔迅准将再次成了我们的直接指挥官。这真让我高兴。

……“工合”营里的新兵威格尔讲述道：我第一次参加这么激烈的作战，免不了有时害怕。滑稽的是，好几次发生这样的事情——我转过身去，准将就站在我身后那里。

他出奇的镇静，眼睛里是和蔼的光芒。嘴里叼着那支臭烟斗，炮弹在他身后不远处爆炸。“老头子”会对我说：“嘿，袭击者，干得怎么样？”我一下子就什么都不怕了。

……在无名岛，白天多数可以放心地睡觉，天上有我们的飞机在巡逻。被夜袭的军舰炮火炸坏的那些雷达白天也被修复。

有一段时间，大约一个星期，因为运送食品给养的登陆艇被击沉了，敌人海上封锁得又很严密，我们躲在中国人挖的坑道里，只好每天吃着从日本人那儿缴获来的大米……天啊，没有别的，总是大米！

除了一点葡萄干、茶叶、咸猪肉，每人每天能分到一块维他命巧克力。剩下就是——白米饭，糙米饭，煮米饭，炒米饭，盐拌米饭，糖拌米饭，醋拌米饭，茶水拌米饭，咸猪肉拌米饭，葡萄干拌米饭，巧克力拌米饭……米饭拌米饭！吃到后来，大家全吐了。

“老头子”说，有机会他要带我们去尝尝中国的小米。那是什么味道呢？

……我们听说准将五年前曾经和八路军一起敌后行军1000英里，每天只吃到小米和白菜，偶尔有些豆腐。他怎么坚持下来的？

“老头子”说，当他发现600名八路军士兵一昼夜走了58英里（180华里），每个人累得额头青筋暴突、大口喘气、脚上打着燎泡，却没有一个人掉队的时候，他想的是，我也必须行。海军陆战队不应该输给八路军。那时他已经41岁了。促使他咬牙坚持的，是陆战队的荣誉。

现在，当47岁的准将和你一起在战壕里端着冲锋枪向敌人扫射时，你会怎么想？反正我想的是，跟着这个人干，给他卖命，值得。

对别人我一般不会这么说。

……离无名岛几百米远的地方是另一座无名岛，我们叫它B岛。原来由沙普利中校那个营守卫。因为牺牲过大，9月11号那天撤下来，鬼子把它占了。

血战数十天的士兵们看着日本鬼子们升起太阳旗，心里都有一阵沮丧。

“老头子”命令拉姆中尉，升起我们那面被炮火硝烟洗礼的、残破但仍然鲜艳的星条旗。

然后，他用温和的手势把大家聚拢。等了一会儿，从裤子口袋里拿出那只小口琴。在手心轻轻敲了两下，放在唇边吹了一个C调。

虽然他已经衣衫褴褛，这一切却做得优雅而又从容。他说：“来吧，小伙子们。今天第一件事，唱咱们的国歌。”他挺直瘦高的身躯，用热情饱满的声音起了个头，然后说，“一、二、唱！”

于是，我们的无名岛——A岛，响起了激昂的歌声。

　　啊你可曾看到，透过黎明曙光，

　　我们对着什么，发出欢呼声浪？

　　那是谁的旗帜，历经一夜炮火，

　　依然迎风招展，屹立堡垒之上？

　　火箭闪闪发光，炸弹轰然作响，

　　它们都是见证，国旗安然无恙！

　　啊啊，星条旗！是否仍在飘扬，

　　在那自由国土，在那勇士家乡？……

后来日本人大约听到了，于是那边的B岛上大声地唱起了《君之代》。

　　我皇御统传千代，一直传到八千代！

　　直到卵石变岩石，直到岩石长青苔！

于是我们用更大的声音又回击了他们一遍！

“老头子”微笑着不做声。

日本人的歌声有气无力。曲调不好听，一点也不振作。看来我们赢了。

随军记者吉姆·卢卡斯最后写道：“虽然后来我们不得不从千岛群岛撤离，但是从战士们那里我感到，确实我们赢了。”

（163）

张家口。华北战场。

8月完成了绥远战役以后，史迪威和华北抗日联军总部一边修整充实部队，落实训练指标，一边酝酿着秋天的第三次攻势——“百旅大战”。

战役目标是宏大的——扫荡华北日军中等据点，夺取出海口。

但是物资装备的补充不尽人意。

苏联由于对美制卡车的迫切需求，几乎把近几个月来的中国车辆份额都予以截留，造成纳兰基地物资外运不畅。运输机则要保证浙江丽水基地“穿梭轰炸”的油料供应，也暂时不能配合史迪威的运补计划。

而“交换”过来的苏联装备，全部都是苏德战场上淘汰下来的。

例如T60轻型坦克，或者SU76自行火炮，它们多已不能适应欧洲战场。尽管在缺乏装甲战的中国战场还不算过时，使用油料的标准也比较低，但操纵和乘坐性能无法和美国产品相提并论，而且改造和维修需要不少时日。仅加装无线电一项，每台就要耗费几个工时。

史迪威压抑着，不向参谋长联席会议发出抱怨，因为他对马歇尔有过保证。

但是对泰勒，史迪威不用避讳，时常牢骚感叹：

“我们这些依托着世界最强大的物质供应的美国将军，却不得不指挥一支使用落后苏式装备的中国军队……”

泰勒根据自己的经验宽慰他：“苏联装备虽然落后，但操作简便、皮实耐用，并不是一无是处。特别是中国士兵并没有提出不满。”

他还特别指出这集结在张家口的上百辆苏式小坦克，对于华北抗日联军的心理和士气上的振奋作用。八路军现在对于同日军正面作战、阵地攻坚，毫无畏惧之感。这本身就是敌我力量对比的一种微妙的飞跃——我们有坦克而敌人没有。我们的坦克比敌人的更好！——这种心理就能够支持胜利。

“乔，你不是常说吗？八路军、中国军队比我们的军队更加吃苦耐劳。他们常说的一句话是：有什么武器打什么仗。”

史迪威想想，也同意这一点。俩人有一天去考察长城兵工厂，这里新落成了一条“卡尔迅式”冲锋枪流水线。

史迪威奇怪，为什么中国产的苏联冲锋枪，却用了卡尔迅的名字？

泰勒于是给他回忆了卡尔迅发现和热衷这支枪的过程。

史迪威恍然，赞同道：“埃文思的功绩，怎么评价都不过分。”

在泰勒少将的直接督促下，长城兵工厂迅速上马，成了敌后解放区唯一能生产自动武器的企业，工人们为此都很自豪。虽然是仿制，舍文·海德尔工程师还是对原型作了不少改进，采用了折叠式枪托和35发弹夹，调整了射速和精度。全枪重量进一步减轻800克，体积也缩短了几英寸，很适合伞兵、坦克兵携带。史迪威问了一下，月产量已经达到5000支，如果原材料充足的话，产量还可以大大增加。

“马克斯，我看在所有需要技能训练的特殊兵种——例如炮兵、装甲兵、航空兵和伞兵当中，中国士兵对伞兵技能是掌握最快的。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史迪威问道。

“我想，因为以农民为主的八路军战士过去熟悉机械的比较少。可是伞兵，只要敢于跳出去，按规定拉动伞绳，其他就没有难度了。”泰勒回答。

史迪威点头道：“伞兵是一个‘飞行步兵’的概念。非常适合中国战场。日本人没有多大装甲力量，所以我们的伞兵在敌后作战压力不会象在德国那么大。同时我们有空中优势，可以及时空投补充。因此，这是一支大型机动部队。”

泰勒频频点头，“我也这么想，乔。如果你同意，我想尽快把伞兵队伍扩大到2至3个旅，承担更重要的作战。”

“不是同意，而是要求，马克斯！至于规模，不应该是旅，为了承担战役级的作战，应该是师以上，或者按照八路军的叫法——纵队。我们要在敌后建立起一道道的飞行战壕，作为我们冲击汽锤的铁砧。”

“上帝，你可真有魄力，乔！这就是上将与少将的区别嘛！”

“我得感谢马歇尔将军。是他让你当了空降师参谋长，又把你派往中国。”

“不瞒你说，乔，来之前我可没想到跳伞还有这样的用武之地。我还以为又浪费时间白学了一手。我以为只有日语用的上……天哪，我要乐死了。”

“马克斯，不要高兴太早——你要抓紧去搞装备。昨天国家兵工署有份电报，说他们在开发一种‘无后座力炮’，很轻便，只有不到200磅，尤其适合安装在吉普车上。我看你的伞兵可以考虑订货。”

“还有一种截短了炮口的M7轻型105榴弹炮呢，轻便，不到1000磅，可以拆卸组装……总之我们要为这支伞兵纵队搞来点实用又有效的东西了！”

“吉普车！非常廉价实用。这次我们要大量装备一批。车头加一层钢板可以作为突击车使用。当年艾克处长就说过：我们将依赖吉普车赢得这场战争。”※

※战地记者把吉普车说得无所不能：“它像狗一样忠诚，像骡子一样强壮，像羚羊一样机敏。”马歇尔把吉普车誉为“美国对二战最大的贡献”。盟军司令艾森豪威尔把吉普车列为“赢得战争的三大武器”之首。

“我同意。现在华北抗日联军已经不缺少驾驶员，我们可以组织一支几千辆吉普车的机械化骑兵纵队，架着机关枪、火箭筒和迫击炮实施快速突击！天哪，想一想，那是什么样的壮观景象，骑兵和它没法比……”

新的构想和憧憬，冲淡了史迪威和泰勒对苏式旧装备的抱怨情绪。

（164）

春夏之际，华北敌后武工队活跃，有些已经打入敌人占领的中等城市。

“敌后机甲中队”也在华北平原上神出鬼没，机动辗转，取得一定战果。并且扩大到10余个中队的规模。

机甲中队后来成为华北联军装甲兵的基础结构。

当月，“伞兵纵队”开始组建。

新部队执行的是泰勒的“五群制”编制原则，泰勒坚信这是空降敌后最有效的战役战术阵型。这种深入敌后的五角形阵地可以在预定时段内强悍地抵御来自任何方向的围攻，而且便于发扬中央支援群的火力。

一批精干的将领加入了伞兵。其中有红军“湘江突围”时代惨烈的掩护作战的指挥员李天佑，有击毙过日本名将阿部规秀的杨成武，有以打硬仗、恶仗闻名的韩先楚……

他们都还只有三十来岁。43岁的泰勒尊重这些身经百战的年轻将领。八路军的将领们也对标准的正规科班出身、军事理论造诣很深、多才多艺、待人谦逊和蔼、做事效率高的泰勒将军报以极大的爱戴和信任。

泰勒少将兼任伞兵纵队指挥官。他的同龄人徐向前将军伤愈归队后担任了他的政委。他们通过两次对抗演习，改进了不少伞兵战术。

使泰勒担心的是，如果真的实施大规模的空降作战，一次至少需要300架以上的大型运输机。尽管美国已经有了C－54这种超级型号，但还没有配属到华北战区。

泰勒通知纳兰航空学校，尽快开始培养中国滑翔机飞行员。

史迪威和八路军总部的下一期作战着眼点在山东、河北一带，意图打开至少一个出海口。根据参谋长联席会议部署的“逆戟鲸”作战方案，华北战区要准备在沿海接受直接补给。

但是由于这期间北线装备输送时断时续，拖了后腿，他们的节奏慢了一拍。

这一次，冈村宁次大将占了先机。

（165）

北平。旃檀寺。

一处方砖墁地的四合院里，现在特别安静。勤务兵蹑手蹑脚地走路，不敢大声说话。这儿当年是29军宋哲元军长的旧居，后来的主人是冈村宁次大将。

反共老手冈村宁次独具眼光。在预感到对手即将发动攻势之际，他决定先发制人。而且目标正是对手的要害部位：

他要一举拿下延安。

他一直瞄着这个后勤不断壮大、兵力相对空虚的赤色之都，不间断地从各个渠道获取着有关情报。他甚感后悔的是动手过晚，没有在东条首相在任时启动作战。好在东条还帮他配属了部队。

8月，冈村的华北方面军在山西南部，以运城为中心，秘密集结了四个多野战师团、近60个步兵大队，10余万人。在这到处吃紧、兵力十分宝贵的时候，这差不多是他全部机动家当。其中两个师团还是关东军调拨过来的。

但是还有一件困扰。

由于已经秘密进行了数年的“伯”工作（争取阎锡山投日）未见成效，阎老西一直玩弄他的那套“踩着三个鸡蛋跳舞”的墙头草把戏，而且眼下见到共军势大，阎越发表现得令日本失望。

现在他的位置在黄河东岸、吕梁山一带，对日军突击延安碍手碍脚，甚至还构成侧翼威胁。一周前，冈村下达了“清除”命令。

……

午餐时间。冈村从容地走进自己的小小起居室。

他从不到司令官餐厅去用饭。而是由忠诚的卫兵把饭菜打到这儿来独自吃。用的是特制的包了银头的象牙筷子，酒器、餐具，一律是白银制造的。

冈村生活起居严格，准确到跟钟表一样。他的爱好是下棋和钓鱼。吃过午餐假寐一会，然后看战报和新近出版的《剿共指南》，一只金壳怀表放在眼前，他边看文件边等着参谋长的汇报。

半小时后，安达二十三参谋长赶到，向他报告，高效率的“梅机关”特高课上周派出的井越小组，通过打入内部的谍报人员奈子（中国名字袁如心）昨晚把阎锡山“作掉了”。

冈村大将又了解了一些细节，最后满意地露出笑容。

于是，“凯”号作战开始！

皇军暂编第22集团军主力从基地山西运城出发，10天里迅速突破黄河，占领韩城、洛川，进入陕北。势头凶猛。

冈村的目标就是打掉共军首脑机构，破坏永坪油田和陕北机场，除去这个心腹大患。除了缺少空中掩护，他对自己用兵的果断性是有信心的。

他看准了一点：南翼，暂时不会受到威胁。西安的国军胡宗南兵团一直对延安虎视眈眈，两月前胡宗南就曾想乘共产国际解散之机，对延安动手，因为事不机密，一时闹得舆论纷纷。※

※史实。

这也是冈村大将制订“凯”号作战计划的原因之一。

（166）

果然不出冈村所料，胡宗南在西安按兵不动。

冈村挥师向延安猛进。8月18日，前锋牛岛满中将率领的帝国精锐——第9师团已经进抵离延安30公里的甘泉。

第9师团也叫金泽师团，是日军最老的王牌劲旅之一。1898年10月1日编成。师团由来自石川、富山、福井这北陆三县的士兵而组成，具有日本北陆地区所特有的团结一致的特色。石川人相当保守闭锁，沉默寡言；富山人勤俭节约合理看重实际能力；而福井人吃苦耐劳。该师团建立以来，从日俄战争起一直在第一线作战。被称为帝国陆军的“第二精锐”，1904年曾隶属于“战神”乃木希典的第3军，参加了极其残酷的旅顺口攻坚战。遭受重大损失后，师团没有经过休整，又立即投入奉天会战。

1921年间还曾出兵干涉俄国革命。

卢沟桥事变后，第9师团在吴淞登陆，与防守上海的国军精锐“德械师”激战。12月9日抵达南京的光华门，是南京屠杀的参与者之一。之后，该师团参加了徐州会战、武汉会战。1940年在满州驻屯，任务是防范苏联。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第9野战师团准备添补台湾或冲绳的兵力空白，已经内定于12月末前往台湾。

但是大本营作战参谋们对于把第9师团调往台湾的行为称之为“参谋本部这辈子最白痴的行为”。于是冈村大将趁着东条在任时，把它“借”到了华北方面军序列。

这次，冈村宁次就打算用这把锋利的军刀劈开延安的大门。

（167）

日本。横须贺。

“弩级战舰”武藏号，自从1943年5月21日运载着山本五十六元帅的骨灰回到故国，就一直停泊在木更津外海。

与“大和”号称“大和宾馆”一样，“武藏”号称“武藏宫殿”。这种国宝级的战舰没有人轻易地敢于决定它的用途，即使在山本时代也是如此。耗费巨资打造的两条世界第一的巨舰，除了炫耀武力，实际作用只相当于两条高油耗的超级豪华游艇。

皇国安危之秋，停在东京湾里的“武藏”，成为众目所瞩。每天都有人问道：“武藏”怎么还不出动？

美国飞机三个月的穿梭轰炸，除天气影响外，共进行了66轮、5900多架次、投弹20500吨。敌人集中轰炸了首都东京，约有三分之二的炸弹落在这里，使得城市面积急遽缩小，说风凉话的人已经把东京都叫做“江户镇”。

大量难民涌向乡间，多家工厂因为缺少劳动力而不得已停工，一度曾超过300万人的大都会，现在比横滨人口还少了。

军部痛感：日本的战争潜力被严重削弱，国民厌战情绪有增无已。

千岛——新知岛屡攻不克，“胜负手”的第一步就走成僵棋，小矶内阁恼羞成怒，不得不使出杀手锏。

9月26日，“武藏号”终于扬起了怒海征帆。

28日午夜，武藏舰队出现在新知岛东南30海里。2：15分，举世无双的460口径巨炮发出怒吼，每颗重一吨半的炮弹，向这个背叛的帝国岛屿疯狂地发泄着愤懑和积怨。新知岛在“武藏”的剧烈轰击中抖动、痉挛，满目疮痍。

岛上建起的三座机场都先后出现了巨大的深坑，短时间不易修复。美国海军飞机提前转移到航空母舰上，轰炸日本的“穿梭”飞机被告知最近这里无法降落，于是转身向中国丽水机场返航。

……

“武藏特攻舰队”司令三川军一中将始终伫立在舰桥指挥塔上，在黑暗中凭着耳朵，而不是眼睛判断着攻击战果。

特攻达到了目标。但不幸的是，武藏中了鱼雷。

（168）

陕北。延安。

陕甘宁边区一年来虽然有长足发展，但此时仍以运动游击战为主的八路军，兵力处于分散状态。卫戍部队主力只有359旅和延安留守兵团不足2万人。计划中的华北“百旅大战”重点放在河北、山东，八路军兵力也在那一带集结。

冈村这一次是志在必得，所以对八路军在后方各地的牵制、骚扰一概置之不理。甚至在徐向前纵队猛攻太原、强行牵制的情况下也无动于衷。

他确信，这是考验统帅者定力的时候。

此时的陕北无论对于中共还是对于华北战区，已成必守之地。

保卫战日以继夜，激烈进行。

由于大部分美国空军都正在浙江丽水基地坚持对日本的“穿梭轰炸”以及护航，延安只能得到少量的空中掩护。

20日，兼任延安航校校长的爱德华·约克少校在空中支援时被击落牺牲。

八路军359旅和其他留守部队，在延安以南40公里的甘泉镇和南泥湾两侧山头上，与日本王牌部队进行了七天七夜、艰苦卓绝的阻击战，牺牲惨重。部队几乎打光了。日军第9师团也同样遭到重创，小队长以上军官阵亡四分之三。

22日，陕甘宁晋绥联防军司令员贺龙将军身负重伤。

9月中旬，中共中央不得已安排撤离，陆续转往晋北大同市。

史迪威每天不停地从张家口空运支援部队，回程接走中央人员。但是运输机严重不足，令他急得跳脚。向包头转运石油制品的车辆也被用来撤离各个机关，回程送去战斗人员。

史迪威同时严厉命令附近的傅作义部、邓宝珊部，火速增援！

从绥远赶到的第7集团军和榆林的第21集团军两部，配合八路军空运增援的部队，将日军阻挡在黄土高坡——三十里铺前，浴血厮杀。

但是没能挡住从后侧穿插迂回到杨家岭、姚店的日军竹下义晴第27师团。

华北抗日联军又在蟠龙、青化砭一线坚守阵地，保卫机场和油田。

延安，终于在1943年9月24日失守。

更重大的损失是，专程赶赴陕北、接替贺龙将军指挥延安保卫战的彭德怀司令员，27日不幸在蟠龙镇的激烈战斗中牺牲。

……山高路远沟深，

　　大军驰骋纵横。

　　谁敢横刀跃马？

　　唯我彭大将军！……

转移到晋北大同的毛泽东和朱德，在油灯下回忆这首旧作，为牺牲的彭德怀同志写下新的悼文。

战争中无奇不有。三天后华北抗日联军指挥部竟然收到冈村宁次大将亲笔起草的唁电：

史迪威将军殿下：

近日在西北支那两军浴血鏖兵之中，八路军代总司令彭德怀将军不幸以身殉职。惊闻噩耗，不胜唏嘘！

彭将军以人数居劣的弱旅，力敌我皇军精锐之师，七天七夜使我军不能前，其强悍坚韧，足为当今军人之楷模。回顾本职40年军旅生涯及支那用兵经历，彭德怀将军堪称支那军中第一猛悍之将领。

延安之战颇有西方古代骑士对决之风。本职频繁约束属下，以吾天皇“四海皆兄弟”之慈爱精神，克城之后，决不滥施屠戮。期贵殿下必能以同样骑士之风与敝军共竞沙场。

大日本皇军北支那方面派遣军司令　冈村宁次　顿首。

泰勒少将把译完的唁电念给史迪威听的时候，嘲讽地强调了文中提到的“骑士之风”。

史迪威简明地评论道：“冈村是在给自己留后路。”

（169）

鄂霍次克海。新知岛海域。

从武藏舰队出航起，美国潜艇“大青花鱼”就开始跟踪，所有的雷达更是眼皮都不眨地盯死了这个头号目标。凌晨3：08分，得到“大青花鱼”通知的“长尾鲨”号潜艇，按照艇长拜伦·亨利少校的命令，对准“武藏号”那庞大的侧影，打光了它艇艏的所有6枚鱼雷，结果3枚命中。

油迹开始在群岛海面漂浮、扩散……

3：45分黎明时，航速骤减、无法脱身的“武藏号”厄运来临。

哈尔西航母特遣舰队的飞行员们，没有人愿意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象抓住了偷蜜狗熊的蜂群一般，他们围绕着这个庞然大物团团打转，全然不顾来自其他方向的攻击和骚扰，一心要把“武藏宫殿”送进海底，去和龙宫媲美。

所有日军护卫舰只的炮火象茫无目的挥舞着的竹棍，无效地在黄蜂群中绽放着黑色花朵。而日本拦截战斗机却早在德抚岛上空就被美国战斗机反过来拦截。

“武藏”象两年前暹罗湾中的“威尔士亲王号”战列舰一样，痛苦地在铺天盖地的蚊虫叮咬中呼喊挣扎。

但它不愧是帝国造船工业菁华的凝聚。挺过了四轮攻击、中了15枚鱼雷和19颗炸弹之后，还在以3节的速度缓慢行驶。痛不欲生的佐藤舰长，作出了后来被认为是最正确的决定：向新知岛前进，抢摊座沉！

最终，“武藏号”倾斜地半靠在新知岛南端的礁石滩上，搁浅了。

天皇陛下那些精疲力竭的水兵们，居然还能勉强调整出重心倾斜不算严重的152毫米副炮，继续他们对新知岛机场的轰击。

……

完成一轮攻击后再次从“勇猛号”和“企业号”起飞的美国飞行员突然发现，鱼雷对武藏已经不起作用！炸弹也难以短期奏效了！他们把这种惊奇和不满用无线电传达给第38特遣舰队哈尔西司令官。

这个意料之外而又意料之中的事件，使得哈尔西中将当即作出决定，“打击后脑勺”的拳击手，应该准备退场了。

是时候了！已经九月末，适宜轰炸的季节性好天气基本到了尽头。接下去的北太平洋和鄂霍次克的险风恶浪、弥天大雾会使“穿梭轰炸”失去条件。

三个月的苦战没有令人失望，“拳击台”上演了一场精彩的活剧。哈尔西决定见好就收。于是向尼米兹上将发出电报。

当天夜幕降临时，新知岛攻略各部队按照计划，循序撤退。

这一轮，日本损失了包括“武藏”在内的16艘各型战舰，740架飞机，伤亡2万余人。盟国军队损失17艘大小军舰，308架海军飞机，伤亡4300余人。

10月初，卡尔迅随着“工合营”登上了一艘快速巡洋舰——著名的“印地安纳波利斯号”，驶向中途岛。在航程中得到了他被晋升为少将的通知和嘉奖令，还收到蓓姬厚厚一沓的积压信件。但他此时最想去的是塞班岛，因为那里有他的中国两栖大队。

东京。

失去一件国宝的大本营，化悲痛为力量，连日里掀起一轮“武藏冲击波”的歌颂浪潮。

政府宣布：是顽强不屈的“武藏精神”击退了美军！

小矶首相和米内海相发表讲话，鼓励士兵以“武藏精神”为国捐躯！

若干年后，在千岛——新知岛畔，这个搁浅的庞然怪物，成为后代人们了解二十世纪前期海洋力量中“大舰巨炮”主义的一个旅游景点。

（170）

西安。9月。

在延安战事愈演愈烈之时，海内外舆论，一致高声谴责胡宗南坐山观虎斗。

胡宗南有些吃不住劲了，发电向委员长请示。一面对外宣称：“本部队迄今装备更换尚未完成。敌人有备而来，我部轻动，徒予日寇以可乘之机”，云云。

蒋对胡电授机宜：“心存定力，相机行事”。

同时，毕业于哈佛大学的重庆国民党中央宣传部长董显光在记者招待会上表示：按照战区划分，陕北“明显属于华北战区。史迪威将军义不容辞。而原第二战区长官阎锡山突然病故，史迪威更应该承担起指挥责任。抗日联军不能抗得把家都丢了。……”

这些，终于惹得史迪威又使用了一次“花生米”的称呼——他愤愤地摔下报纸，对泰勒说：“这条响尾蛇又开始咬人了。那个花生米正在利用延安之战挑动是非！我不会改变对他的看法！”

泰勒回忆说，老将军那几天的怒潮和辛劳汗水，“足以浮起一艘战列舰”。

北平——东京。

和“武藏冲击波”一样，冈村宁次大将一下成了耀眼的明星。

中国派遣军总司令官畑俊六的贺电说：

“贵军麾下之精锐部队，以疾风扫落叶之势，一举攻占延安，深表谢忱及庆贺之意！”

来自前参谋总长、皇室贵族闲宫院载仁的贺电写道：

“庆贺占领要地延安。贵部备尝艰辛，顽强战斗，终克顽敌，遂奉伟功。此诚圣上威严，然统帅有方，将士勇武，宣扬吾皇军之威武于天下。应继续压倒、歼灭顽敌，愈益扩大战果。值兹向彻底完成本作战目的迈进之秋，遥致庆贺之意，并祝武运长久”！

报纸上贴满了冈村的照片：一张镶有银灰色大理石的桌面前，正襟危坐着神态安详的冈村宁次。他留着茂密的平头，长方形的脸上架着一副玳瑁宽边圆光眼镜，乌黑的短髭中，露出一种大人物纡尊降贵的适度微笑。

这位军中骄子穿着大将衔军服，胸前简单地装饰了一枚金鵄勋章。报纸介绍说，冈村将军日常喜好阅读书报，广交朋友，视野宽广，健谈善听，记忆力非凡，而且现在还是个鳏夫等等。

天皇的召见也随后到来。冈村有条不紊地料理好华北、特别是平津地区的防务，乘坐一架“昭和零式”运输机回国。抵达时，天皇的弟弟们--秩父宫、闲院宫、梨本宫、朝香宫各殿下所差遣的武官纷纷到场迎接。

10月10日，冈村被召进宫拜谒天皇陛下。随后又拜谒皇后陛下，并拜受皇后陛下亲手缝制的围巾，拜领侍从长送下的赐金。还在吉本参谋长、铃木专属副官伴同下，参拜皇宫内殿，拜受御赐神酒。

随后，冈村被任命为皇军教育总监——这是“重臣”们为他安排的退路。

因为尽管获得了这非常时代的一份殊荣，但是善于审时度势的冈村宁次，已经预料到，这将是日本最后一次攻势作战。

复 161-170

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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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

中太平洋。关岛。

就在千岛群岛和亚洲大陆风起云涌之际，美国太平洋舰队传来捷报：

哈尔西将军放弃千岛群岛的交换砝码是——第5舰队司令斯普鲁恩斯中将夺取了马里亚纳群岛。

关岛、塞班、提尼安，在9月底分别被美国海军占领。

原来，趁着日本在千岛力拼“胜负手”、而对中太平洋防守空虚之际，第50特混舰队在这里发动了代号为“征粮者”的马里亚纳战役。

这次削减了计划规模的作战，再次突破了日本的“绝对国防圈”。而且还对匆匆赶来救援的小泽治三郎舰队那已经不多的海军航空兵，进行了一次“马里亚纳猎火鸡”式的打击。

日本又减少了300多架飞机，和一批新老飞行员。守岛部队2万多人战死，400人投降。斋藤义次司令和南云忠一海军中将相继自杀身亡。

这次，盟军获得了中太平洋极其有利的前进基地。

大西洋。比斯开湾。

自从3月1日欧内斯特·金恩海军上将提议召开“大西洋护航会议”，德国海军司令卡尔·邓尼兹那战无不胜的潜艇“狼群”战术就走到尽头了。

“吨位战”中名噪一时的三大王牌艇长——普里恩、克里斯玛尔、舍普克纷纷葬身鱼腹之后，“狼群”中似乎再也无法产生那样一批天才了。

盟军将一批大型运输船改装成护航航空母舰。

在“以鹰群对付狼群！”的口号下，潜艇的软肋暴露无余。

进入8月，大西洋空潜战持续97天，德国潜艇被击沉26艘，击伤17艘。

这就是著名的“比斯开湾潜艇大屠杀”。

这以后一段时间里，在德国的“通气管”装备出现之前，艾森豪威尔不再为德国潜艇的袭扰而烦恼了。

（172）

陕北。延安。

10月中旬，刘伯承、邓小平率领由129师扩编而成的太行、太岳两支野战纵队，跨越两个省，千里奔袭，经过3昼夜激战，攻克日军重要前线兵站——山西运城。歼灭守军赤鹿理少将的第36混成旅团，打掉了牛岛满的第22集团军的后勤基地。

冈村大惊，立即意识到：后勤既失，前功尽弃。

他致电代理军团司令的牛岛满中将，迅速作好被包围的准备。

当晚，在与棋道老友片山先生循例手谈、纹枰对弈之时，他破天荒地在一场屠龙之战面前中盘认负了。片山不解，缘何如此？冈村心事重重地说：“眼位不足，大势去矣！”

……

一周后，第7集团军傅作义部从北线转入反攻。

数万日军困守延安。在这座已经被严格“坚壁清野”的空城里，他们找不到粮食，更找不到须臾不可缺少的弹药。空运是不可能的，天空不属于日本。自从中菌盛孝阵亡，华北几乎没有再出现过日军战斗机。

胡宗南兵团正确地遵循蒋委员长命令，这时恰到好处地“相机而动”。

——久战疲惫、后勤中断的日本22集团军，枪炮子弹都已经接近枯竭，此时不麾兵相向、坐收渔利，更待何时？

于是大张旗鼓，顺势举兵，30万人包围了日军南翼的三个师团。

华北方面军安达参谋长飞抵延安东关机场，亲临现场指挥。面对重围中丧失机动能力的22军团，安达亦无良策。7万日军顽抗近两个月，弹尽粮绝。

陆续赶到的美国空军终日轰炸，胡宗南部趁势掩杀。

危急之时，冈村以现代军人的意识，秘密电告代理司令的安达参谋长，为了数万将士的生命，在缺乏弹药等起码抵抗手段的时候，允许局部投降。

这是完全违背当时日本军界主流认识的一个反潮流的进步性背叛。也开了东洋武士军事史的一次先河。同时冈村还暗示，“即令有拜，背北面南”。就是说，如果投降，应该选择向包围南翼的胡宗南部队缴枪。

安达没有出卖他的长官，自己承担了责任。不肯执行安达中将命令的牛岛满将军切腹自杀。

胡宗南兵团11月24日进入延安，接受了5万日本伤兵的投降。还顺便缴获了3面军旗！这是中国抗战史上破天荒的空前胜利。

一时间鼓噪之声铺天盖地，胡长官成了两个月前冈村一样的明星。西安和重庆的街头巷尾纷纷传诵着蒋委员长来自开罗的夸赞：

“文有贺衷寒，武有胡宗南！”

安达二十三中将被俘，受到优待。但不久悒郁而死。

上述战场之外，国军尚有余力，实施了河内、海防战役。

白崇喜指挥桂系16个师，击溃了从缅甸调来交趾的日军33师团，收复了越南北部，提前打通了这里的出海口。

蒋委员长为胡宗南和白崇喜分别颁发了嘉奖令。还向华北战区发了一份“激励电报”。而处处吃紧的日军无法进行增援，只能坐视“南支的沦陷”。

同一时期的地中海，有一场更大规模的武装行动。

10月19日，盟军发动了因缅甸作战而推迟了100天的西西里登陆作战。

英美联军在强大火力支援下，一月后拿下了这个大岛。

巴顿在战后回味了一遍同英军并肩作战的感觉，觉得隐隐地有一种“被歧视感”。蒙哥马利明显的抢功行为让他闷闷不乐。他忍不住地怀念那些尊称他为“老头子”的质朴的中国士兵。

www.SonicChat.com轴心国显示出其脆弱性。11月7日，意大利国王维克托·伊曼纽尔召见墨索里尼，宣布他为“意大利最遭人痛恨的人”，随即将他废黜，并以保护安全为名将其送入救护车予以拘禁。几天后墨索里尼被送往荒无人烟的马达莱纳岛。

（173）

尼罗河畔。开罗。

1943年11月22日，开罗会议如期召开。会议的主题是讨论亚洲和太平洋战争的态势和走向，以及战后的有关安排。

会议举行前，埃利奥特中校问起父亲对国际局势的看法。罗斯福说：

“美国将不得不出面领导。领导并运用斡旋进行调解。帮助解决其他国家之间必将产生的分歧：俄国和英国在欧洲，英国与中国、中国与俄国在远东。我们有能力做到这一点，因为我们是大国，是强国，而且我们不妄求。英国在走下坡路，中国仍在18世纪状态中，俄国猜疑我们，使得我们也猜疑它。美国是能在世局中缔造和平的唯一大国。这是一项巨大的职责，我们实现它的唯一办法是面对面地与这样的人会谈。"※

此时的罗斯福总统，踌躇满志。

※引自《罗斯福传》。

蒋介石委员长也容光焕发。赴会之际他宣布：国民政府日前收复了“被共产党抛弃的”延安，以及原法属印度支那的河内市和海防港。

新的一轮胜利使得他倍感风光。会议上，蒋委员长的讲话开始有了分量：

——过去，在盟国坚持“先欧后亚”战略方针的前提下，要发挥中国的积极性是不现实的。现在，力量配置取得一定的欧亚平衡，因此中国可为盟国多所贡献。

华北战区代表周恩来的发言也颇有新意：

——如果能够提前打败日本，华北抗日联军可以“参加对欧洲法西斯主义的作战”。他透露，这一精神是“毛泽东主席亲自向史迪威将军谈过”的。

这些表态引人注目。

老牌政治家丘吉尔首相迅速捕捉到了中国有意参加欧战的信息。

在尼罗河游船上，同蒙巴顿勋爵的交谈中，首相准确判断了这种前景：

“你注意到了吗，迪基？中国人这个意向，很可以因势利导。那些廉价的兵员和鲜血是别的国家所不具备的。这种可能性将大有助于我们的地中海战略。”

蒙巴顿上将赞同首相的乐观情绪，也认为：

“说到廉价兵员，即使训练印度士兵，成本也高于中国士兵。要紧的是，印度人无从获得那么多年的实战经验。此外还可能助长印度的独立倾向。”

首相于是进一步说：

“而中国军队参加巴尔干战役后，又不会常驻欧洲。是吧，迪基？这一点十分重要。——胜利后的中国士兵会要求回到家乡，在那里他们不会产生归属感。并且中国政府自身也无力维持海外驻军的庞大开支。”

蒙巴顿深深点头：

“那么，首相，是否可以考虑在下一阶段我的‘拉链作战’——收复马来亚和新加坡的行动中，适当邀请一部分中国军队参加？”

“哦，你认为这是必要的么？你的战区里还有多少日本兵？”

“加上苏门答腊，大约超过60万。其中还有一批不太稳定的傀儡军。这样的话，鉴于目前我们还没有在东南亚投入很大兵力的可能，我手中的部队主要应该担负技术性较强的迂回登陆作战。那么陆地需要发起一轮攻势，吸引日本南方军向泰国方向支援，可能的话，最好由中国人来作这件事。您认为呢？”

“想法不错，迪基。总而言之，你同蒋介石大元帅的关系比韦维尔相处得好多了，他们喜欢你。这件事我们要一步一步来。”

就此，丘吉尔首相一改往日立场，主动向中方示好。

会议第三天他来到蒋介石大元帅的住地，与蒋氏夫妇融洽会谈了3个多小时。他没有去闲扯那些“金字塔、狮身人面像”等等无用的话题，而是率直、中肯地谈成了一笔政治交易。

在返回后首相指示蒙巴顿：物色并武装一支中国军队，例如桂系或者滇系。就此为参战巴尔干埋下伏笔。

次日，彬彬有礼、贵族举止的蒙巴顿勋爵与蒋委员长会谈。

蒋已经心中有数，表示同意以缅甸换防名义，调出云南地方军队龙云部6个师，10万余人，归中缅印战区的蒙巴顿司令官指挥、补给，参加印度支那收复作战。

委员长是满意的。他评价，这对中英双方来讲，都是一箭双雕。

人们惊异于中英抛弃宿怨后的迅速接近，但还不了解内幕。

这是因为首相有了一项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允诺：除了支持蒋委员长在战后的国家统治地位之外，他还要帮助重庆政府建立一支“规模适当的”海军。

这一点没有作为会议的正式协议，但成为一项私下谅解。

会议期间各项国际活动之外，某位随行人员还记录了一些非正式交谈的花絮：

……会间，蒋公谓周恩来先生曰：共产国际解散，何不重归政府？

周答：我军始终处于政府领导下。虽无粮饷，抗战不停。并且我军在第一线。作战次数、歼敌数量，均属上乘。牺牲尤巨。

蒋问：何以不经国家同意，擅自表示向欧洲派出远征军？

周答：国家者非一人之国家。国共双方，在抗日、反法西斯、反侵略旗帜下统一政令。如以“国家”为说辞，试问国家多年无饷无援，听凭我军自生自灭，“国家”义务何在？至于“擅自”，参战方式多种多样，即令自发之志愿军亦属可能，世界早有诸多先例，并无“擅自”可责。

蒋曰：如此，岂不乱套？国家利益谁来代表？

周答：如有民选联合政府，自应按照民主表决结果行事。公之所患，盖以一人而天下也。二十世纪民主潮流不可抗拒，委员长之观念实为旧时代之产物……

委员长拂袖而去。至此，谈话不欢而散。

……某日，军政部长何应钦戏言：

“恩来，请你谈谈贵党丢失延安，‘转进’山西大同之感想？”

周答：“一如委员长和部长之放弃南京，丢失武汉，转进重庆”。

何大窘。史迪威笑。

某日，在美国代表团居所、开罗西郊的亚历山大·柯克别墅，罗斯福总统指周恩来其人问蒋公曰：此人怎样？

蒋乃答：过去他同我合作过。其人可，其党不可。

罗斯福乃劝告：未来中国应为联合政府。

蒋公不语。良久对曰：共党实为赤色苏俄在中国之傀儡。

罗斯福谓：两者相去甚远，中共只是一些土地改革者……

会间，罗斯福总统希望丘吉尔首相作出归还香港、印度独立等承诺。

首相婉拒：“我不适合作大英帝国葬礼执行人”。

11月27日，《开罗宣言》正常发表。它是会议最主要的成果。

“我三大盟国进行战争之目的，在于制止及惩罚日本之侵略。三国决不为自己谋求利益，也无意于扩张领土。……日本所窃取于中国之领土，如满洲、台湾、澎湖群岛等，归还中国。此外，日本亦将被逐出于其以暴力或贪欲所攫取之所有土地。我三大盟国轸念朝鲜人民所受之奴役待遇，决定在相当期间使朝鲜自由独立。"

“我三大盟国抱定上述之各项目标，将坚持进行为获得日本无条件投降所必要之重大的长期作战。”

会议期间，中美方面关于对日战争讨论的主要作为，是批准了“逆戟鲸”作战方案。这是一个以海军为主的行动，尼米兹海军上将为此欢欣鼓舞，麦克阿瑟将军却因为他的“滑膛枪手”计划——攻打菲律宾没有受到重视而大发雷霆。

（174）

耶路撒冷上空。1943年11月27日。

开罗会议结束，罗斯福总统一行乘Ｃ54"圣牛"号专机前往德黑兰。

越过巴勒斯坦时，罗斯福提出一个要求。

"以后我也许不会再飞这条航线了。"他希望飞行员布赖恩少校低飞。

他下命令说："当你飞临每一处圣迹时，尽你的胆量贴近它兜兜圈子。"

飞机越过贝尔谢巴井泉、濯濯童山，来到伯利恒。布赖恩把飞机倾侧到一只机翼几乎触及地面。

罗斯福凝视着耶稣诞生的小教堂，遗憾不能降落。

接着是圣城耶路撒冷。不到一分钟，那些神圣的建筑尽收眼底。

总统向随行医生麦金太尔报出它们的名称：

“大卫墓。天国之门！……耶稣拱顶、耶稣受难地，坡上是伊斯兰陵墓……大马士革之门。圣墓教堂，哭墙……”

橄榄山的梯田形山坡。山顶耸立的升天教堂……

“圣牛号”掠过死海。……然后是小小的、泛光的加利利海，海上还有正在撒网的渔民……

（175）

伊朗高原。德黑兰。

11月28日下午，总统车队驶进下榻的苏联使馆的绿色大门。

这是一幢大而无当的建筑，像一所百万富翁的豪宅。年久失修，不复昔日光彩。曾经富丽堂皇的门据上油漆显出裂纹，墙上灰泥大块地剥落，泥草露在外面，像个破洋娃娃肚子里漏出的木屑。

纳粹离去前在墙上涂抹的“卐”字符号，留下一种讽刺意味。

罗斯福是下午３点从美国公使馆搬到这里的新住所。这也是斯大林出于安全考虑的好意。一刻钟后，斯大林前来造访。这是罗斯福与斯大林的首次会晤。

正式开会之前，举行了一个赠剑仪式：

丘吉尔首相从伦敦给斯大林元帅带来一柄“斯大林格勒”之剑。

仪式简短而动人。一位英国上尉高擎着那柄修长笔直的宝剑，丘吉尔作了一席感情充沛的简短发言，斯大林用俄语致答词。

接着，首相庄严地双手托剑，元帅接过。他俯首吻了一下精美的剑柄，缓慢地把剑从鞘中抽出一段来，然后迅速插入，交给伏罗希洛夫。仪式到此结束。

罗斯福总统试一下，宝剑平衡称手，精美绝伦。感觉不到它的重量。倒像是手臂的延伸。于是称赞道：“登峰造极的杰作！”把剑高高举起，从空中劈下，雪亮的钢刃发出一道寒光。

下午４时，在铺着奶油色呢绒的大型圆桌旁，德黑兰第一次全体会议召开了。

罗斯福被推举为会议主席。他说：作为在座三人中最年轻者，我不揣冒昧地欢迎诸位年长者。他宣布，这类会议是朋友间在坦率的气氛中进行的，所谈论的一切均不宜公开。

丘吉尔表示：这里体现的是世界上从未见过的力量和权力的集中，而人类幸福的命运就掌握在与会者手中，他期望大家将不致辜负上帝所赐予的这一良机。

斯大林说：这次兄弟般的聚会体现了一个伟大的时机，这个时机亟须与会者明智地使用他们各国人民所赋予他们的权力。

第一次会议为期200分钟。由于有提前一个月召开的莫斯科三国外长会议作为预备会，德黑兰会议很快就进入实质性阶段——欧洲战争的前景。

对于苏联来说，由于盟国推迟了西西里登陆作战，使得德军没有后顾之忧，以及美国援助物资向缅甸航线的分流，特别是卡车、无线电两项的减少，结果，库尔斯克战役未能达成苏联最高统帅部的预期目标，战役僵持了三个月。

相当一批的炮弹、给养还要靠马车前送，坦克的指挥多数依靠旗语……

这造成了严重后果。

德军虽然被击溃，但没有被彻底粉碎。曼施泰因使用“逐次抵抗”策略，带领残余德军缓慢地撤退到第涅伯河流域阵地。苏德战线进入冬季调整期。

北线德军进入了在波罗的海沿岸国家预设的“豹”防线阵地。

这样，怎样开辟、何时开辟“第二战场”，成了斯大林咄咄逼人的主题。

对此罗斯福表示赞同：“大规模横渡英吉利海峡的战役，不应当因为次要的军事行动而推迟。”

丘吉尔则不然，仍坚持着眼于地中海。

首相说：“由于‘霸王’战役需要具备两个条件，一是德国在法国的机动部队不超过12个师，二是60天内德国无法从其他战场抽调15个师以上的兵力。而要满足这些条件，地中海行动是必要的。”

斯大林对这种立场不满，质问道：“英国是真正相信‘霸王’战役，还是说说而已，好让俄国人放心？”

斯大林要求美英军队于1944年5月间在法国北部登陆开辟第二战场。

丘吉尔答，不能作此保证。双方争执激烈，以致斯大林愤然站起来，对莫洛托夫和伏罗希洛夫说"我们走吧！在这里没有事好干了，我们前线还有许多事要做呢！"在罗斯福的调解和参与下会议才得以进行下去。

晚上８点，罗斯福以主人身份在住处举行三方晚餐会。谈到处置纳粹德国时，罗斯福认为，“原则是不使德国人思想上留下‘帝国'这个观念的痕迹”。

斯大林认为这不够，“必须使这个帝国本身永远无力再把世界拖入战争”。

晚餐后，丘吉尔与斯大林谈了对德问题和波兰问题。丘吉尔用３根火柴代表苏、波、德三国国境线，在桌面上将它们集体向西移动，斯大林当即表示这是个好主意。

在非首脑级的低一层次会谈上，美英苏三方为援助物资问题发生了争吵。

苏联方面声称，因为太平洋航线再次被封锁，英美援苏物资实际到位的数量远远不能满足要求，今后无法再向华北战场转运物资。况且中国南方——从缅甸方面得到的数量已经太多了。

英国人援引驻莫斯科武官处的报告，指责苏联方面对物资运用和管理不善，造成浪费——成批的飞机发动机锁在仓库里生锈，高辛烷汽油被用来生火取暖，卡车大量被敌军缴获等等。

美国人则拿出数字和表格。指出：到目前为止，英美已向苏联提供了650万吨各类援助物资，而对中国提供的只有80万吨。而给华北更是不到25万吨。※

※史实是，截至1943年底，英美至少向苏联运去751万吨援助物资。而史实同期运到中国的不到20万吨。至于华北，最多可能有100公斤左右药品。还是属于史迪威将军私下帮忙。这些数字可以从任何二战历史记载的史料中查对核实。

苏联人没有翔实的数据统计，也不屑于证实数字真伪。他们再次强调苏联付出的牺牲、强调物资的实际作用，并提出了新一轮的订货单。

在随后的会谈中，罗斯福希望苏联再度确认“不单独媾和”立场。但感到对方答复含混。这使他心生疑窦。

在斯大林作主人举行的一次宴会上，斯大林取笑丘吉尔，说他对德国人怀有“某种神秘的喜爱”。斯大林不掩饰他对纳粹的仇恨，为了嘲弄丘吉尔，他半开玩笑地说，他认为胜利后至少应处决5万名纳粹分子，一经俘获，立即处决。

丘吉尔跳了起来，大声说道：“任何这类做法，是与我们英国的法制感完全抵触的。英国人民决不支持这类集体谋杀。……”

斯大林紧盯着情绪激动的丘吉尔继续说：“一定要枪毙5万人。"

丘吉尔更加生气："我宁可此时此地让人把我押到花园里去枪毙！"

罗斯福笑着："我又来调解你们的争执了。那么减为49500人行不行？"

讨论对日作战问题时，斯大林表示，在对德国的战争结束后，苏联可以加入对日本法西斯的战争。这本是罗斯福感兴趣的话题，但是这次他未置可否。

斯大林同时暗示，苏联在远东也有利益要求。

马歇尔乘机提出恢复对中国供应，和交换武器军火事宜。

斯大林坚持蒙古独立。罗斯福则以“蒋委员长不在场”而推托。

会上，罗斯福对战后国际组织的构成作了具体的设计。他在一张纸上画了三个圈：当中的一个圈标明“执委会”，右边一个圈标上“4个警察"，左边圈上写着"40个联合国家"。这一构思就是以后联合国的安全理事会、四个常任理事国和联合国大会。斯大林对罗斯福提出的监视和平的“四个警察"概念表示感兴趣。※

※以上，适当参考解力夫著《身残志坚——罗斯福》部分内容。

“温斯顿，我心目中有一个未来联合国秘书长的合适人选。”有一天在共进午餐之后罗斯福说。

首相哼一声，从嘴边拔出烟斗：“我敢打赌，富兰克林。那是个中国人。”

罗斯福笑了，话题没有继续。

德黑兰会议从1943年11月28日开到12月2日。

（176）

回到开罗，12月3－6日，罗斯福、丘吉尔与土耳其总统伊内尼举行了第二次开罗会议，会议的目的是动员土耳其参加盟国一方。

但是土耳其拒绝参战。

于是丘吉尔坚定了吸收中国参战欧洲、特别是巴尔干的想法，并找到机会向罗斯福提出。

总统不免诧异，问道：“首相怎么好像换了一个人？”

“我是为了战后持久的和平。”丘吉尔答道。

“但我们已经注定、并将很快获得胜利啊。”

“富兰克林，您不觉得没有具体措施保障的和平理想会变得空洞？胜利会使我们面对新的对手。一个强大的、不可战胜的苏联，和一个不很强大的、温和的中国，两者之间，我宁愿选择后者。”

“中国军队去欧洲作战……”罗斯福不太情愿地问，“是为了我们少流点血？”

“难道不比他们留在中国打内战流血强一点？”

“温斯顿，你那么肯定这种前景么？”

丘吉尔摇摇头，点燃雪茄。“至少，我看到这种潜在危险。”

“可是如果这样，就要大幅度调整援助计划，物资分配的天平将会倾斜。”

“富兰克林，你把武器交到谁的手里更放心？——中国人还是苏联人？”

“至少目前，在对法西斯作战方面，他们都是合格的战士……”

“总统阁下竟然这样天真么？战胜法西斯之后天下就会永远太平？”

“哦，温斯顿！我理解你对布尔什维主义的一贯警惕，可是……”

“富兰克林，我已经七十岁了。我们都老了。而且亲身经历和把握了这样一场历史的巨变。如果我们不想借此机会为后代奠定一个更好一点的格局，恐怕未来者某一天会要撕掉我们回忆录的封面。”

“可是，记得首相一直不太认可中国在战争中能发挥的作用？”

“那又怎么样？我是现实主义者。现在看来，中国比我估计的表现要好些。既然……既然她是总统阁下你挑选的竞选伙伴，我现在投上你们一票。”

罗斯福仰头大笑。

“上帝！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温斯顿，你的想象力……”

丘吉尔也笑了，夹杂着呛了雪茄烟的咳嗽声。

“富兰克林！……有时候……我是很锐利的……”

笑声在尼罗河游船上空荡漾。

“富兰克林，现在你不反对我的建议吧？”丘吉尔恢复常态，继续吸烟。

“这样的话，岂不是要改变战略顺序？”罗斯福机敏地问。

“富兰克林，实际上你已经这样作了。而且干得不错，虽然你未必感觉到……”听得出丘吉尔口气里的嘲讽。

“温斯顿，有时我常常对自己一些做法感到怀疑。它们是否真的有道理？”

“总统阁下，你完全应该有理由拥有自信。你干得很好。租借法案是我们时代的奇迹。这是你……个人的创造，影响人类历史的创造。怎么评价都不会过分。……英国现在已经没有危险。美国更没有了。我们的战略应该有更深远的考虑。就让我们顺着这条思路走下去吧！”

“战争态势已经出现这种情景——日本快要撑不住了。我们是抓紧再给他一脚，让他彻底掉下悬崖，还是容他苟延残喘一阵，让中国人继续消耗日本，我们解决了希特勒再回头来对付他——温斯顿你说呢？”

“仅从常识判断，结束太平洋的麻烦再去专心处理欧洲，也是大势所趋呀，富兰克林，你在常识方面一向比我敏锐，还是你来主导战略吧。”

“不不，温斯顿。二十年前，我还只是个海军部长助理的时候，你就已经是军政要员、内阁大臣了。你的经验会有益于我们大家和整个世界。我在想——如果我们急于了结日本而放慢了进军欧洲的脚步的话，会有哪些严重后果？”

丘吉尔眯起眼睛，深深吸了一口雪茄。

“总体上讲，我们在太平洋并没有投入过大的兵力，特别是地面部队。除了登陆艇一项，亚洲战场并不会形成同欧洲战场争夺资源。我主张欧洲的事情办得从容一点，深谋远虑一点。起码要容我们想好胜利会餐时邀请客人的座位……”

罗斯福沉思良久。“温斯顿，这次你是对的。”

（177）

43年12月，马里亚纳，关岛。

尼米兹海军上将下令：“逆戟鲸行动”开始。

其作战要点是：

从集结地关岛出发，一次性向中国大陆运送物资和武器20万吨、卡车7500辆。作战飞机250架。

运输船队包括35条“自由轮”和“胜利轮”，规模恰好类同于在北冰洋被德国潜艇袭击、造成巨大损失的PQ－17船队。好像是要刻意印证同样规模的一支船队，如果没有沉没的话，对于中国抗战的意义。

物资登陆地域：北方的连云港附近、南方的温州附近。

“逆戟鲸”行动计划强调：使用超大舰队护航。并寻机歼灭敌军拦截舰队。

这次作战有“迫敌决战”的意味。

同时还要压制台湾、华东、琉球群岛的敌人空军，并准备台湾战役。

为此，美国太平洋舰队几乎倾巢出动。

尼米兹将军派出了全部6艘“埃塞克斯”级重型航空母舰和9艘“独立”级轻型航母，以及30艘护航航母。手里只留下一支老式的“企业号”特混编队，作为机动力量。

战列舰、巡洋舰、驱逐舰和潜艇编队也是有史以来的最大规模，总数超过了700艘。

护航舰队分为南、北两个机动作战群。尼米兹派出了最得力的两位将领——判断冷静、做事条理分明的斯普鲁恩斯中将，和勇往直前、处事果断的哈尔西上将，分别指挥南、北舰队。

12月2日，代号“鲸腹”的运输船队从关岛离岸启航。

10天后，船队开始加速，在夜间穿过了琉球岛链。

台湾和冲绳各机场本来为数不多的300来架日本作战飞机，在前一天受到来自美国40余艘大小航母的1600架次的几轮突袭，只有零星几架还能参战。

12月12日，天刚蒙蒙亮，米彻尔将军率他的第38特混舰队就来到台湾岛以东９０海里的出击阵位。海面上出现了一组组巨大壮观的钢铁花环。一切就绪后，他下达了起飞的命令。

随着一发红色信号弹射上天空，航母飞行甲板上响起了隆隆的马达声。500架舰载机腾空而起，嗡嗡地向台湾岛方向飞去。

台湾日军航空作战指挥官福留繁海军中将采取了拼命的作战方式。他将230架战斗机全部派往空中，并命令全岛高射炮进入一级戒备，同时命令仅有的80架“一”式陆上攻击机，全部挂上鱼雷和炸弹，从另一个方向迂回袭击美舰队。

福留繁后来回忆道：

“一场可怕的空战在我头顶上展开。我们的飞机勇敢地朝入侵的美机扑去。看来干得很漂亮，我想，不能要求它们打得再出色了。片刻功夫，我看到飞机一架接一架起火往下栽。打得好！一次大胜仗！我拍手称快。

“待近时一看，我大失所望。天哪！那些被击落的全是我们的战斗机，而头顶上耀武扬威盘旋的全是敌机！那些米国飞机每一架机头、机翼处能喷出４－６道又粗又长的火舌，日机碰上这些火舌便起火、冒烟。而我零式战斗机射出的曳光弹道明显细小，那7．7毫米口径的机枪子弹只配打打飞鸟，哪里能对付这些装备着厚防护装甲的美国战斗机呢？简直是以卵击石。这一边倒的片刻作战很快结束了，我们彻底失败”。※

※引自《福留繁回忆录》。

尽管日机大部被击落，但福留繁中将仍不死心。他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那80架攻击美舰队的“神兵”身上。可很快得到报告：“我机群还未到达美舰队上空，便遭到‘悍妇’式战斗机的拦截，在美机和美舰高射炮火打击下，已损失40多架攻击机……”。

这时美军将拦截的日机全部消灭，来到台湾岛上空开始投弹。台湾战备设施遭到严重破坏。尔后的2天内，米彻尔又先后３次以大批轰炸机对失去防空能力的台湾岛狂轰滥炸，另外，从中国境内基地起飞的109架陆军航空兵Ｂ－24也轰炸了高雄地区。

至此，日军在预定地区的航空设施全部被摧毁。美军以损失89架飞机的代价，取得了击毁日军各型飞机500余架的巨大战果。台湾岛已不可能对美军“逆戟鲸”作战构成任何威胁。在整个作战地区，美军夺取了制海和制空权。

拦截“鲸腹”船队的唯一战果是日本潜艇取得的。

12月13日，东中国海，“尖阁列岛”赤尾屿附近海域。

伊26号艇长横田稔海军中佐，此时已经是活着的日本艇长中最后的王牌。他曾在1942年8月31日击中“萨拉托加号”航母，同年11月13日又击沉“朱诺号”轻巡洋舰。

那是一次令人难忘的战斗。朱诺号上仅10人幸存，阵亡者中包括著名的“沙利文五兄弟”。使得美国海军从此不敢再把一家人分配在同一艘战舰上。

战前日本就拥有远洋潜艇63艘，加上战时建造的111艘，共计174艘潜艇，可谓世界最大的远洋潜艇部队。可是在使用思想上完全落后于时代。

这也是帝国潜艇部队逐渐被人遗忘的原因之一。虽然它有过瞬间辉煌——1942年9月15日，在圣克鲁斯群岛以南，伊19号潜艇巡逻发现美国航母编队，随后发射6枚鱼雷，一举击沉航母“黄蜂号”、驱逐舰“奥布赖恩号”，重创战列舰“北卡罗来纳号”。一次鱼雷齐射竟然取得如此巨大的战果，在鱼雷战史上实属罕见。

……

潜望镜中，横田中佐不眨眼地注视着，口中念念有词。朦胧晨曦中那些暗黑的船影越来越大。他决心重复萨沃岛海战伊19号那种一次齐射、连中三元的奇迹，对准了逐渐靠近的目标，引而不发，等待最佳时机。

在最佳距离和角度，横田稔不慌不忙地下达了“艇艏齐射”的命令。

4声剧烈的爆炸。潜艇舱里，回响着压抑了激动的“班哉！”之声。

横田升起潜望镜观察战果。

一艘货轮和一艘驱逐舰被击沉。连中两元。战果在万吨以上。

横田稔艇长不满意。命中点过于集中了。但他来不及再次装填鱼雷，而且甚至来不及调头——当然这种乙型潜艇也没有艉部发射管。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米国船队用最高速驶向支那大陆。

他痛恨日本海军没有德国海军那种使用“狼群”战术、围歼敌方船队的意识和体制，也缺少那类熏陶和积累。

还没等到他下沉到安全深度，深水炸弹就已经在震撼他的三叉神经。

（178）

浙江。台州湾，灵江水道两岸。

滩头象狂欢节一样热闹。泛光灯大开，亮如白昼。探照灯光扫过黑色的大海，海上船舶密得象美国大湖区的木排。

狭窄的河港里云集着趸船和竹筏，下游江海交界处则是吊臂四伸的巨轮。

每隔一段时间，岸上道路就被堵塞住，推土机隆隆地开出一条道来。

时间就是一切，损失在所不计。有时放一阵空袭警报，所有的灯光一齐关灭，海滩复归黑暗。

人们摸索着继续干活：从油轮上接来浮动油管，把海水谈化器和刮铲机卸在沙滩上……警报消除，灯光又亮起来，原来许多事都干错了，于是又费力重来。

温州，瓯江水道。

同样的情景在这里重复。热闹和混乱有增无已。

台州湾只是为了解决卸货场地不足而临时启用的备用港。这里才是国军首要的武器接收港。

熟练的运输兵使用各种起重机，把军火轮、自由轮、胜利轮和运输舰上的物资吊运到小艇上，小艇开上海滩，胡乱卸下物资和装备，滩头立即陷入一片欢呼中的混乱。

炮弹箱、子弹箱、酒水箱、折叠帐篷，“亚德里亚海”级冷藏船从新西兰运来的鲜牛肉、香蕉、奶油，夏威夷来的香烟和砂糖，美国本土来的巧克力、毛毯、水果和无线电元件……

（179）

三天后，山东，石臼所。

这个北方渔港首次迎接了美国“大船”。

由于日军在连云港加强了守备，华北联军临时改变了作战计划。

按照史迪威上将的指示，泰勒准将的伞兵联队配合罗荣桓将军的齐鲁纵队，事先占领了连云港北方100公里的“石臼所”这个港口。并修建了防御工事，周边的八路军、新四军部队也迅速向这里靠拢，迎接这次最大规模的补充。

有趣的是，年初刚刚投降日寇的原西北军将领吴化文部，这时又率领伪军山东方面军两个师1万多人起义了。※

※比史实提前一年。

中国黄海。

盟军潜艇部队司令布里斯托尔少将的16艘潜艇编队在胶州湾到海州湾的外海巡弋。监视着可能从佐世保、仁川、青岛方面出动的日本舰艇。虽然水浅的黄海并不是潜艇大规模作战的好地方，但戴眼镜的布里斯托尔将军还是勉为其难地布置了两道拦截封锁线。两艘日本海防舰在封锁线上送命。

上午8：30分，从青岛港冲出一队日本海军的鱼雷快艇，但在4艘美国“亚特兰大”级巡洋舰上60余门127舰炮的密集弹幕拦截线上失去了踪影。唯一发射的一枚鱼雷在海滩礁石上爆炸。

6艘“独立级”快速航母护卫着6艘快速运输舰，在巡洋舰编队和航空兵掩护下，直插这个小港，送来3万吨华北抗日联军急需的武器弹药、车辆油料。

石臼所外港的白沙海滩是一段平直的开阔海岸，面向大洋，如有涌浪，船舶不但无法卸载，还会互相撞击而报废。这问题在关岛登陆中就严重困扰过美军，因风浪而破损的登陆艇几乎等于战斗损失的十倍。

起风了。码头边，高音喇叭中反复广播：“明天有大浪涌，赶快卸货，天亮前各船撤到海岸外。”

趁着满天阴霾还没有被风驱散，敌机无法空袭，300辆卡车和吉普车、90门新型的114毫米火箭炮、数千挺重机枪，以及弹药、汽油桶……一股脑涌上原来贫瘠的堤岸。

跟随空降部队过来的泰勒少将，站在港口近旁的制高点上守望了一整天。他关心的不是到港的物资和装备，而是分别了五个月的老朋友卡尔迅，和他的两栖部队。

（180）

台湾以东洋面，八重山列岛。

1943年圣诞节，堪称历史上最大的一次海战在这里爆发了。

逆戟鲸和大白鲨，迎来了期待已久的恶斗。

“神风攻击”也是在这次战斗中成为正式名词。

1943年12月24日，檀香山。

当天是平安夜。但太平洋舰队总部却灯火通明，参谋军官们在嘈杂的电话铃声和打字机敲击声中进进出出，雪片似的电报飞速传递到不同的手上，一派忙碌景象。

尼米兹上将正站在巨幅的太平洋地图前，目光聚焦在琉球群岛。

“逆戟鲸行动”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尽管依靠大胆而周密的行动，哈尔西所率领的人类历史上最强大的海军编队，以微弱代价地穿越了这条日本最后的岛链防线，成功护送运输船队到达中国沿海，可是日本联合舰队必然不会坐视家门口的美国舰队全身而退。

根据截获情报，一南一北两只庞大的日本舰队已经接近了琉球海域。从兵力构成看，日本几乎调动了全部可以出海作战的舰只，目的一定是要进行一场决战。有关情报早已经转发哈尔西上将，以及指挥直接护航舰队的斯普鲁恩斯中将和负责侧卫舰队的金凯德少将。

这种情况早在制订计划期间就在兵棋推演过程中演练多次。因此尼米兹司令官对战役的胜负并不担心，唯一担心的是损失超过预期。他绝对不会容忍美国海军去打一场皮洛士式的战斗。※

　　　　※皮洛士式的战斗，意味着损失惨重的胜利。

同一时刻。台湾以南，巴士海峡西南海域。

南中国海出奇的风平浪静，唯有数十艘大小不一的钢铁巨兽在黎明的海面上犁出一道道白色浪花痕迹。

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古贺峰一大将，在世界第一的7万吨“大和号”旗舰舰桥上，因即将到来的决战而心神不定。

美国舰队居然敢于突破琉球岛链！实在是大大出乎联合舰队的预料。这种大胆冒险背后所包含的那种令人刻骨铭心的蔑视，也令日本海军大失颜面。敌人敢于如此无视联合舰队的存在，如果不能就此给它一个深刻难忘的教训，那么在天皇和国民心目中，从此也将真的无视联合舰队的存在。

羞愧和恼怒之后大本营发现，现在不正是联合舰队在战前所长期准备、求之不得的——在本土附近和美国舰队决战的机会吗？自从1905年5月27日东乡平八郎大将在对马海峡创造了全歼沙俄远征舰队的那次辉煌奇迹之后，以逸待劳、近海决战一直是日本海军的长期指导思想。30年代的几乎所有海军演练都是围绕这种设想进行的。

机会已经送上门来。于是海军军令部下达命令：全体出动。

“就是一条舢板，也要准备投入此次作战！”永野部长对幕僚们激励道。

可是古贺提督缺乏成为战神东乡第二的魄力和实力。

他明白：此一时彼一时，今日联合舰队已经不再是当年霸气十足的风貌了。由于丧失了制空权，现在连美国舰队的详细兵力和位置都不知道。

就算查明了又怎样呢？现存的航母上，飞行员素质早已不可和开战之初的精英们同日而语，飞出去的结果多半是还没有见到敌人的军舰就被击落……可这难道是这些青年们的错吗？帝国油料储备匮乏，只能用最短时间培训他们，连正常飞行训练的次数都是一减再减……

没有空中掩护，战列舰队固然有天下无双的巨炮，可是炮弹的射程又怎能和美国飞机航程相提并论呢？

只有黑夜，此刻才是帝国海军最可靠的盟友，不会迟到，也不会提前离去。古贺峰一又对着摊开在桌面上的海图仔细琢磨，只要明天白天不遭到美国人的空袭，那么在夜间和美国舰队遭遇的话，相信凭借着大和号460毫米的巨炮和帝国海军引以为自豪的长矛鱼雷，以及全体将士“七生报国”的信念，必将让美国人流出足够多的血。

突然随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一名参谋冲进了舱室：“长官，舰队遭到美国潜艇攻击！”

等到古贺峰一冲到舰桥上时，南路舰队已经陷入了混乱。

潜伏已久的两艘美国潜艇按捺住面对猎物的欣喜，先将发现敌人主力舰队的电报发出，然后才趁着夜色降临，将全部鱼雷射向猎物之后悄然引退。

长门号，联合舰队昔日的旗舰身中2枚鱼雷。被命中的部位都集中在左侧，进水使得船身开始出现倾斜。舰长已经命令向另一侧注水。虽然没有了沉没的危险，但是航速却慢了下来。

相对于战列舰厚厚的装甲而言，驱逐舰的防护在美国鱼雷面前如同一张白纸。三艘驱逐舰和“高雄号”重巡洋舰燃烧着熊熊大火，在夜色中分外红艳。

由于担心潜艇的再次攻击，只有2艘驱逐舰靠近去营救。其余舰只纷纷进行机动，造成队形混乱。一些驱逐舰漫无目的地到处寻找着罪魁祸首的踪影，海域四周不时传来深水炸弹的爆炸声。

惊恐了一个小时之后，没有再次发现美国潜艇的踪迹。古贺峰一不得不命令已经负伤的长门号在轻巡洋舰矢矧号的护卫下返回汶莱湾。否则整个编队的速度就会被严重拖慢。

逃过一劫的钢铁怪兽们继续向着未知的命运前进。

复 171-180

家园

181-190

（181）

圣诞日清晨，琉球群岛西南方向，八重山列岛海域。

尽管哈尔西将军已经习惯了驾驭强大的航空母舰编队打击日本人，可是他的旗舰却设在战列舰上南达科他号上。正式的理由是战列舰防护性好，同时便于安装通讯设备和安置上百名参谋军官。一个不公开的理由是：比起那些“平甲板船”，哈尔西还是更喜欢战列舰的雄姿。

早上醒来时接到报告，潜艇部队在巴士海峡发现了日本主力舰队的踪影。

按照距离推算，敌人现在应该进入了自己的打击范围。若是以往，哈尔西早就派出那些憋坏了的小伙子，让他们飞到日本人的头顶上空去肆意发泄。可是现在他却没有急于动手，他在犹豫。困难地判断着战场的形势。

斯普鲁恩斯的直接护航舰队此时在琉球以西的中国东海，缓慢地陪同返航运输船队一起航行。米切尔的轻型航母编队还在黄海游弋。金凯德的侧卫部队则留在台湾北面不远，以预防敌人从台湾海峡中冲过来。

问题在于，日本人的北路舰队在哪里？那可都是敌人的航空母舰部队啊！

在找不到这个心腹大患之前，如果将飞机派往南边，一旦发现敌人北方部队接近，形势就将变得被动，自己也将承担不可预知的后果。

可是坐视日本南路舰队逼近，留给美军的周旋余地就更小了。用战列舰与美国决战，是日本酝酿了20年的图谋。

二者相衡，哈尔西终于作出了一个违反常规的决定。尽管后来引起多年的争论，但此时他坚定不移，不愧一个伟大水兵的决断力。

“敌机来袭！”

“大和号”上的了望哨先于雷达发现了东北方向天空中黑压压的美国机群。

由于编队中缺少航空母舰，日军各舰只好依靠浑身上下的高炮和机枪自卫。

一时间天空中绽放出几百朵黑云。上百架的美国“复仇者”鱼雷轰炸机就在这黑色云海中穿梭，向海面上急转规避的日舰群，投下一枚枚鱼雷。

“无畏式”俯冲轰炸机也争先恐后，生怕让鱼雷机抢走自己的目标。

天空中无所事事的“野猫”F4F也蜂拥而下，用机炮扫射。

不时有一架美机被炮火击中，拖着浓烟一头扎进海中。可是日本水兵根本来不及欢呼，因为更多敌机正义无反顾地冲过来。

8时12分，重巡洋舰“最上”连中数弹，甲板燃起大火，踉踉跄跄失去控制。驱逐舰“时雨”先它一步沉没。“熊野号”不幸地成为第三个牺牲品，一枚炸弹直接命中舰桥，舰长以下39人同时毙命，另一枚炸弹鬼使神差地落入烟囱，直接摧毁了动力系统，庞大的军舰像一条濒死的鲸鱼，任凭美机宰割，更多的炸弹纷纷落下，将全舰变成火海。

大和号中了两条航空鱼雷，但在强有力的损管控制下，没有大碍。

在日本庞大舰群的密集对空火力面前，美军也付出高昂代价。共有80多架飞机没能返航。但和战果相比，这些代价又微不足道了。

令哈尔西不满意的是，敌人还是在扔下了在海上求救的同伴，掉头南下了逃走了。扔光了炸弹和鱼雷的飞行员们只能返航。

再次搜索，已经找不到日本舰队的踪迹。

中午，哈尔西上将已经顾不上那只被自己重创后逃跑的日本舰队了，他感到这是一生中最惊心动魄的一天。

小泽治三郎中将率领的由仅存的几艘航空母舰——翔鹤号、瑞鹤号、隼鹰号和护航舰只组成的北路舰队，出乎意料地迂回到了哈尔西舰队的东面。这正是哈尔西忽略了侦察的方向。

一整天，从冲绳陆上起飞的不到200架飞机，对能够看见的任何美国军舰发动攻击。这是从大日本帝国本土飞来的残余库存。

原来部署在台湾和冲绳的飞机，大部分已在美机空袭中被击毁在地面。但为了决战，陆海军航空兵还是搜刮尽兵力，拼凑出最后的战力。

令小泽不胜感慨的是，这是日本陆军和海军航空兵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联合出击。

虽然机群多数在半路上就被美国的“地狱猫”送进了地狱，但是也有一架B7A2“爱知流星”避过雷达侦察，从一堆低云俯冲而下，把一枚250公斤炸弹不偏不倚的投在CVL-23“普林斯顿号”的飞行甲板上。炸弹直穿机库，燃着六架鱼雷轰炸机内的汽油，火势猛烈。舰员立即展开抢救。但是到了10：02分，发生连串爆炸，飞行甲板炸得四分五裂，舰尾的飞机升降机弹上半空。

半小时后，消防水管失灵，整艘舰动也不动，浓烟上升达三百米高，数百名舰员落入海中。下午2时，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普林斯顿号”航母成为美军在这场战役中损失的第一艘大型军舰。

西面的斯普鲁恩斯也遇到了麻烦。潜入台湾海峡的一艘日本潜艇借助于运输船队的噪音，成功的进入了编队侧后位置，在近距离向BB－36“内华达号”战列舰发射了6枚鱼雷，其中5发命中。

2个小时后，这艘本来应该在大西洋服役、为加强此次行动兵力特意参加太平洋舰队的巨舰，在遥远的东方海底找到了它的长眠之所，118名舰员遇难。

小泽在中午时分释放出他全部的攻击力量。一共只有147架，其中75架是护航的战斗机，72架是攻击机。这是曾经不可一世的机动部队目前的全部飞机了。

小泽中将在舰桥上，向起飞的飞机行军礼，直到最后一架飞机消失在视野中。他深知这些飞机基本没有生还的希望。

然后他下令，编队中的伊势、日向两艘“航空战列舰”，带领随行舰只，向美国舰队的方向驶去。航空母舰则只能空空如也地返回本土。

按照疯狂的海军“精英参谋”神重德大佐的计划，伊势和日向两舰也要投入舰炮战。

小泽目送远去的两舰，他明白他们将和那些飞机一样，此去将是有去无回。即使此时他知道南路舰队已经调头返回，也不能改变已经发出的命令。

尽管改为航空战列舰的伊势级每舰只有8门356mm火炮，也必须上阵了——除此之外还有更有用的武器么？

古贺峰一心情沉痛地听着参谋整理的战损报告。最上、铃谷、熊野等主力舰以及10多艘轻巡洋舰和驱逐舰在美军的空袭中被击沉。如果不是当机立断命令全舰队在第二波次敌机来到之前改变航向，很可能还没有见到敌人的军舰，自己就已经损失殆尽。

目前手头还有大和、扶桑、金刚和榛名四艘战列舰，那智、鸟海两艘重巡，以及近20余艘轻巡和驱逐舰，尚可一战。

这时通讯军官送来一封留守台湾的福留繁中将发来的电报，古贺看后眉头一展，将电报交给参谋们传阅。

一刻钟后，古贺的南路舰队再一次大幅调转船头。紧贴台湾的东海岸，向北疾驶。宇垣缠参谋长克制地称赞道：“杀他个回马枪！”

小泽机群飞到哈尔西的上空时只剩下不到60架。凭借着雷达系统的预警，哈尔西的护航战斗机已经拦截并击落了大量的日机，不过漏网之鱼依然存在。

数十艘军舰上上千门不同口径的高炮打出的装有近炸引信的炮弹，是克敌制胜的绝效武器。它们在天空中织起一道道弹幕，毫不留情地拦击了多数日本飞机。漫天都是爆炸的碎片和黑云。

无望的日本武士祭出了最后的手段——自杀攻击。

一架B6N“中岛天山”低低的向“北卡罗来那号”飞来，甚至当炮手已经能够看到飞行员狞厉的面孔时，它也没有爬高。就在所有人的惊恐目光中，径直撞上了二号炮塔后的位置，携带的500公斤炸弹同时被引爆。火焰和鲜血将前甲板变成人间地狱。

这种战法后来被日军演绎成模式化的“神风攻击”，或者叫“决死攻击”。

CV11勇猛号和CV17邦克山号，各自被命中一枚炸弹。甲板被击毁，象刨木床上巨大的刨花。丧失了飞机起降能力。

日本海军最后的舰载机所带来的伤害也只限于此了。当最后一架飞机在试图向哈尔西的旗舰“南达科他”俯冲时，被数十发炮弹打得凌空解体，目睹这一场景的水兵发出了欢呼。

然而战斗还没有结束。

（182）

天色将晚，哈尔西收容返航飞机，准备明天再向东寻找日本航母的下落。

这一刻“伊势”“日向”编队却借助夜幕掩护，在半夜时分逼近了美国人。

入夜后海况变得不佳，对海搜索雷达的显示屏上一片嘈杂。当操作员惊呼发现敌舰的时候，距离日舰的开火时间只剩下短短几分钟。

美国编队还没来得及调整，日本军舰上的大炮便明白无误地告诉对手自己的到来。炮弹激起的巨大水柱在海面上腾空而起，而美国了望员通过对方开炮时的火光才确定了位置。6艘新锐的快速战列舰上50门火炮不约而同地向着目标开火，打出的照明弹将海面映得惨白。

两条航空战列舰的身影在照明弹下暴露无余，迎接他们的是暴风骤雨般的打击。随行的数艘日本驱逐舰向美国编队方向发动了无异于自杀的冲击，在被击沉前共释放出十几条长矛鱼雷。

结果队列外围的战列舰都有惊无险地规避成功，倒是舰队核心中被保护的CVL-25考佩斯号和CVL-29巴丹号双双成为了“长矛”鱼雷长达万米射程的牺牲品。这是本次海战最令哈尔西痛心疾首、也最为人诟病的一幕。

两艘护航航空母舰被击中的消息，战列舰炮塔中正在挥汗如雨的水兵们是不知道的。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样子。他们只知道按照指挥台的命令装定射击诸元，将1吨重的炮弹装入炮膛，再装入发射药，进行发射，然后再装填、再发射。正是这些看不见自己敌人的水兵，将一发发炮弹射向敌人。

“日向”首先中弹。战列舰的身子骨毕竟比那些脆弱的航空母舰坚强得多。它的炮口依然喷吐着火舌，直到四个炮塔都被打哑。

“伊势”则没有这么幸运，在被命中第5发后，从2号炮塔下先是发出沉闷的巨响，然后一个硕大的火球夺路而出，几乎将整个前舰身包裹起来。火球消失后，伊势只剩下了后半身，几乎笔直地作出一个潜入动作，艉舵和螺旋桨高高翘起，携带着900余名官兵消失在大海中。

历史上最后一次战列舰之间的对决，发生在中国东海的钓鱼岛附近。

一架日本侦察机在下午发现了正在护送运输船队返回的斯普鲁恩斯中将直接护航舰队，但是向台湾基地的电报只发到一半就被击落了。

电文中只提到庞大的运输船队，却没来得及说到与之伴随的护航舰队规模。

福留繁把这半份电文转发联合舰队。

这就是古贺峰一采取行动的依据。

一个正确的情报，价值超过一艘数万吨的战列舰。而一份不完整的情报，同样可以葬送一支舰队。

不过这对于此刻的日本联合舰队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就在日向号缓缓沉入哈尔西面前大海的同一时刻，尖锐的战斗警报在斯普鲁恩斯直接护航舰队中响起。

通过对海搜索雷达，斯普鲁恩斯发现了气势汹汹的日本舰队。

所有的运输舰被驱逐舰们簇拥着径直向北开去，脱离战场。

太平洋海战有几次这样的戏剧性情节——哈尔西的期待，变成斯普鲁恩斯的实际操作。这次，哈尔西期待已久、极力捕捉的战列舰对决的战机，又被上帝分配到斯普鲁恩斯的头上。

BB38宾夕法尼亚号、BB41密西西比号、BB42爱达荷号、BB43田纳西号、BB44加利福尼亚号、BB45科罗拉多号、BB46马里兰号和BB48西弗吉尼亚号共8艘战列舰已经排列好阵势，等候在日本人的前进路上。

上弦月悬挂在天边，海面上留下粼粼波光。

“大和”舰队也装载了13型和21型雷达。虽然性能不够稳定，又虽然是“后敌发现”，但“大和号”却有着超远的主炮射程。

在42000米的极限距离上，大和号主炮就开火了，以45度角射出1460公斤重的穿甲弹。

巨炮的优势之一就在于射程远，但是在这种最大距离，又逢月夜，命中率自然低得可怜。

第三轮，35000米距离上，9发18英寸炮弹中，有一发在田纳西号舷边爆炸，造成中度损害。

随着双方的接近，28000米距离上，美国战列舰终于开始发泄压抑的怒火。

24门16英寸主炮和60门14英寸主炮相继开火，超过音速的炮弹在日本舰队群中激起了巨大的浪花。

无论是火炮数量，还是火控精度，日本舰队都居于下风。唯独大和号凭借着世界上最大的主炮，成为日本舰队的撒手锏。

它射出的一发穿甲弹击穿了BB44“加利福尼亚号”的水平装甲，在舰体内爆炸，瞬间就夺走了70多条生命。紧接着下一轮齐射又给予了BB44致命一击，使它燃起了大火，丧失战斗力。

百分之二的命中率，这已经不低了！

日语中“4”与“死”同音，这后来被部分迷信的日本人用来解释BB44为什么会成为这场残忍的战列舰对决中的牺牲者。

随后美国人的复仇降临了。

“金刚号”被16英寸和14英寸的炮弹击穿了多处，甲板上堆满死尸。这艘在一战时就服役的老舰，其脆弱的防护能力早已不能经受打击。在进水已经无法控制，电路中断，所有的火炮均已无法使用的情况下，舰长下达弃舰命令。这艘历经沧桑的老舰似乎并不愿意让他们离开，突然向右侧倾倒，迅速没入水中。

两小时后，老式的“扶桑”和“榛名”号也相继战殁。

就在美国舰队的炮火集中在大和号上的时候，8艘排水量只有2000余吨的驱逐舰在短短的几分钟内成为战场的主角。这打乱了美国战列舰队抢占“T字头”的计划。

“水雷战队”的薄云、白云、涟、潮都是日本海军精心准备的特型驱逐舰。从下水的第一天起，他们就在等候这样一个时刻。

如同一群非洲鬣狗，他们开足马力，冲向美国战列舰。

美国人也注意到了他们，面向的6英寸副炮都将炮口调准。

如同暴雨一样的副炮炮弹瞬间将冲在最前端的浦波、敷波、天雾和曙号4艘驱逐舰全身覆盖。爆炸的密集程度无法计算出它们中了多少发炮弹。拖着熊熊烈火的驱逐舰变成了漂浮的棺材。

另外4艘丝毫没有因同伴的下场而犹豫，抱着决死的信心继续冲击。在丧失战斗力之前，发射了18枚长矛鱼雷。11枚脱靶，另外7枚鱼雷令美国舰长们着实紧张了一阵。

威力巨大的长矛鱼雷在航行时几乎没有尾迹，使对手难于规避攻击。哈尔西手下的战列舰能够规避成功，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在内，而斯普鲁恩斯这边的老式战列舰就没有这样幸运了。尽管左右避让，阵列突出部的BB48“西弗吉尼亚号”还是被命中4发，造成左舷致命的进水，坚持了一小时，又吃了“大和”两枚一吨半重的巨型炮弹之后，舰长泰戈尔上校下达弃舰命令。

风波过后，美国人的注意力继续集中在大和号上。

此刻“大和号”高大的舰桥已经被数次命中。曾经雄姿高耸的形象变得七扭八歪。古贺峰一司令和有贺幸作舰长下落不明。各炮塔失去了统一指挥，完全是按照惯性在作战。但是对手的16英寸炮弹在燃烧的背景下和夜空中不时升起的照明弹的光耀中，一个小时内无情地将3个炮塔逐一敲碎。暗红色的鲜血溅到被火焰烧得滚烫的炮身，发出嗤嗤的声音。

在大和号停止开火之后，美国炮弹依然不停落在其上，似乎要把战争中的仇恨全部让“大和”来承担。各舰舰长都不制止这种被后人称为浪费弹药的行为。

最后斯普鲁恩斯亲自下达命令，战列舰才意犹未尽地停止射击。编成队列的驱逐舰逐一进入，向大和号的同一侧连续发射十发鱼雷。

拂晓5时，肩负着皇国兴衰的“大和”，终于向一侧翻倒，花了20分钟，从海面上渐渐消失。

随军记者纷纷用摄影机和宝贵的新产品——彩色胶片，记录下这个镜头。

当圣诞节后姗姗来迟的冬日阳光照射到这片海域的时候，联合舰队75％的战力已经永远化为乌有。

此役，联合舰队司令古贺峰一以下，2万名以上官兵阵亡。

相比之下，美国失去3艘战列舰、4艘轻型和护航航母、6艘巡洋舰或驱逐舰，以及负伤的10余艘各型战舰、130架飞机、2000余人。在战果陈述报告中，太平洋舰队助理参谋长伯纳德·奥斯汀上校认为，对照日本海军的覆灭性损失，如果美国方面也算是“代价沉重”的话，实在有点“不好意思”。

历史上空前的八重山大海战，随着圣诞节一起结束了。

受到几轮惊吓的、灰蓝色的列岛海面上，漂浮着一片又一片震死的鱼群，和好几面一度光芒灿烂的日本海军军旗。

一度的“世界第三海军强国”成为历史。

（183）

“逆戟鲸”行动再次导致日本政权更迭——小矶国昭内阁倒台。

日本工业生产持续下降，国民生活也日益艰难。每人每天的大米配给量只有250克，民众普遍战意阑珊。

但军部仍然执迷不悟，部署着新一轮的“天”号作战。

海军的失败使又陆军势力进一步占了上风。著名的死硬分子、陆军大臣阿南惟几接任首相。这一任提出的口号是“一亿玉碎”。

……

盟军1944年的首次陆地攻势是从南洋开始的。

元旦这一天，麦克阿瑟将军登陆了菲律宾的棉兰老，并在骤雨中手持麦克风，通过“自由之声”广播电台向菲律宾人民发表了那篇“我回来了！”的著名演讲。大量美国新闻受众都满意这句话作为新年开始的吉利象征，少数媒体挖苦这位将军“高明的抢风头手法”。

不管怎么说，麦克阿瑟回到了曾经在他手里失去的菲律宾土地。

日本第14方面军山下奉文大将闻警而行，启动了“捷”号作战。但他再也得不到海军支援，眼看美国登陆部队潮水般地涌上了他负责防守的热带海岸。

“马来虎”山下奉文的兵力分散在各个孤立的海岛上。在失去制海权的此时，他唯一的指望，就是各个部队长拼死指挥作战，为天皇殉职，以赢得时间。

可是，赢得时间干什么呢？山下奉文找不出答案。

年初，几个中队的美国新式“P－51A野马”远程战斗机开始出现在中国浙江丽水机场，为一度中断的对日本本土轰炸护航。

日军现役战斗机中没有它的对手。少量的“疾风式”因为部分零部件生产厂家遭到前一轮空袭破坏，只好临时拼凑其他型号上的零部件，结果质量大大下降，在杰出的“野马”面前甘拜下风。

得到“逆戟鲸”行动送来的补给之后，中国军队不再贫血。他们抓住季节，首先筹划在南方发动冬季攻势。

1月6日，蒋介石正式任命魏德迈中将为反攻部队司令官。经过两轮装备、整训之后的美械师，编成了全新的序列，共19个军57个师。

魏德迈欣慰地表示：“到中国以来，我们正在进行真正的合作”

不尽人意的地方是，确定第三轮参加整训的33个师，只有22万人，尚缺额18万人。在需要补充员额方面，除了李宗仁将军麾下的“桂系”兵马，主要是非“中央军”直属的地方部队——例如滇军和川军。蒋委员长对此积极性不高。

中国方面答应从3月份开始征募新兵，到5月底补充完毕。

蓝姆迦的训练中心已经全部搬到贵阳。教育长和各训练班主任也都由中国军官担任。90名美军教官分别担任了各门课程的教学。训练方法与史迪威时代大体相同。

（184）

英国人和中国人之间的有限合作也开始了。

1944年1月5日，蒙巴顿上将的针对印度支那和马来半岛的“拉链作战”拉开序幕。

蒋委员长按照开罗会议的商定，从兵力上给予了慷慨的支持。

他命令白崇喜部15个师和龙云的9个师分别从越南、缅甸夹击驻泰国的日本南方军主力第4师团。蒙巴顿勋爵指挥英军在马来亚槟城一带海岸登陆。同时，也向这支中国军队提供了后勤保障和海空配合。

狭长而难于守备的暹罗半岛被切断，只有3个师的泰国王室很快撑不住了，两个月后，3月8日泰国宣布投降，退出战争。残余的日军向西贡方向撤退。

暹罗之战中，一个未经核实的惨剧被广泛流传：

位于孟加拉湾东岸缅甸的兰比岛，风景秀丽。岛周围水面波平如镜，水中矗立着数不清的莽莽苍苍的“山脊”———这是一座著名的鳄鱼岛，岛上长期居住着数万只鳄鱼。它们借助这里的地形地貌和特有的保护色，平静地生存繁衍。

2月19日，在孟加拉湾海域巡逻的英国舰队截击了一支企图从海上撤回的日军船队（由于记录残缺，日军番号无从查考）。双方展开了激烈的炮战，英军舰队力量远胜于日舰，日军的几艘护航炮艇被击沉。

装载有1000多名日军的两艘运输船，慌忙驶到兰比岛周围，日军在那里登陆，打算负隅顽抗。入夜，疲惫的日军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他们需要好好睡一觉，再应付第二天的战斗。

突然，白天没有注意到的那些鳄鱼蹿出水面，向他们凶猛扑来。原来白天激战时，鳄鱼被吓得藏入了水中。天黑以后，随着潮水退去，一群群鳄鱼被岸上死伤士兵身上发出的血腥气味吸引出来。

疲惫不堪的日军被突如其来的鳄鱼进攻惊呆了，他们虽然拼命用机枪、步枪向鳄鱼射击，但还是招架不住鳄鱼群的凶猛袭击，顷刻间，惨叫哀号之声响遍整个沼泽。

锚泊在岛外的英军指挥舰上，人们正在讨论次日的攻击计划。执勤人员急匆匆地跑来报告：岛上日军突然传来激烈的枪声和乱哄哄的喊叫，估计可能是与其他部队发生了战斗。

英军非常困惑。指挥官询问值班军官，有没有部队同英军联系，回答是没有。舰队指挥官下令派遣一艘小艇去调查情况。

东方发白的时候，侦察艇返回指挥舰报告。艇上的侦察兵个个脸色苍白，一副恐惧过度、语无伦次的样子。

当英国军队上岛时才发现，满岛都是被撕碎了的尸体和数百只被枪弹击毙的鳄鱼。1000多名日军成了鳄鱼口中的美味佳肴。整个小岛都被血水染红了。最后，仅找到20名活着的日军士兵，但这些幸存者的神经已彻底崩溃。

（185）

华北。万全（张家口）。

44新年伊始，大病初愈的史迪威将军和华北抗日联军总部吸取第三次“百团（百旅）大战”不成功、延安失守的教训，进行了大规模补充、整编，准备即将到来的大反攻。

教训的焦点在于，没有全力去争取战略主动权。

接受了“鲸腹”船队补给的华北联军，这期间发展到28个纵队、近百万人的规模。统帅部将所属部队编为华北、华东、中原三个攻击群。同时成立3个装甲旅，分别由萧克、许光达、周士第等三位初步了解装甲作战并且有文化的将军指挥。

联军的炮兵也得到长足发展。多数纵队都配有炮兵团或营，以及工兵大队。

承担运输的汽车团达到12个。拥有卡车、吉普车7000多辆，以及一支基本合格的维修队伍。

原来上百个担负敌后武工队任务的自行车战斗中队，也纷纷扩编为大队，增加了八路军步兵和游击队的机动作战能力，这本来是日军的特点，现在成为这支军队的一大特色。

通讯优势也是史迪威所属部队的一大特色。前年卡尔迅力主配备的步话机，现在成了华北联军的制式装备。它使八路军获得了战场效率，又能及时传递信息，弥补兵力的数量缺陷。

空降兵纵队是华北抗日联军手上的一张机动王牌。新型的道格拉斯C－54运输机一次可以装载70名武装士兵，成为绝好的空降运载工具。

泰勒不开心的是，自己上报的“装备200架C－54”的计划，被马歇尔将军批评为“胃口不小”，大笔一挥，就给砍掉了一半。

年初，史迪威愉快地起草了一份包括作战设想和具体要求两部分的文件。

“我有充分理由为华北联军请求装备”——史迪威1月5日致电盟国军火分配部，提出了1944年华北战区所需物资的清单，包括如下内容：

2万挺轻重机枪，5000门迫击炮，360门75和105榴弹炮，96门155榴弹炮和114火箭炮，300门40高炮和57无后座力炮，1万辆卡车、2000辆吉普车、每月2500万发弹药以及200架作战飞机等等。

关于作战设想，史迪威提出分2批再装备和训练60个陆军旅。第一批30个旅将于1944年2月投入作战；第二批30个旅计划于5月向满洲方面发起进攻。

具体要求是，美国分期提供60个旅的装备器材；每月向华北输送1万吨器材物资；帮助华北建立起一支独立的空军；待占领连云港和青岛地区后，美国应向华北派出1至2个装甲师，组成由美国人指挥的中美联合部队，而后，会攻华北和东北。

在沂蒙山建立了华北联军司令部的分支机构。跟随史迪威多年的多恩上校担任代理参谋长，主持那里的工作，阿姆斯上校负责训练计划。

史迪威委托负伤的杜利特将军主办了纳兰航校，陆续培养出上百名中国飞行员。华北战区组建了6个中队——3个运输机中队、2个教练侦察机中队和1个战斗轰炸机中队。开办时拥有各型飞机76架，以及滑翔机28架。

华北联军高度重视空军的建设，派出了早年曾去法国勤工俭学、擅长根据地建设的聂荣臻将军，和在伏龙芝军校学习过的刘亚楼上校，分别担任新建空军的司令员和参谋长等指挥职务。

蒋委员长指示戴笠：密切监视华北联军空军的发展动向。

（186）

地中海，马耳他。

1944年1月，倍感无聊的巴顿中将，正在奉欧洲盟军司令部艾森豪威尔司令官的命令，带着“光荣使命”和10名参谋，进行一场“虚张声势的痛苦的旅行”。为的是转移敌人的视线。

半个月里，他先后到了阿尔及尔、突尼斯城、科西嘉、耶路撒冷、开罗和马耳他等地。名义是视察港口和机场，为接管这些地区作准备，并不断地把消息泄露出去，以吸引德军对这一地区的注意。实际上这是一次真正的游山玩水。

这也是巴顿一生中唯一一次游览地中海名胜古迹的机会。那些古老的城堡、拿破仑的诞生地、圣经记述的所有胜地和埃及的金字塔，使他流连忘返……

但是巴顿仍然不能心安理得。在战火中的世界，他不能闻不见硝烟。

特别是1月18日那天，他期待已久的“霸王”战役地面集团军群司令的指挥位置，被艾森豪威尔明确由“大兵将军”布莱德雷接掌时，这个晴天霹雳把他的梦想完全击碎了。※

※史实。

难过的巴顿将军对艾克要他参加的那个示假于敌的“坚毅行动”毫无兴趣。他一再地写信给马歇尔参谋长和史迪威上将，请求他们给找一个“能够马上开着坦克战斗”的位置。“哪怕是带领那些训练不足、略显笨拙、但手脚足够灵活的中国小伙子们也行”……

马歇尔的体谅和史迪威的欢迎，使巴顿如愿以偿。44年2月份他居然又在寒冷的张家口过了一个春节。

巴顿兴致勃勃地驾驶着那些从北方“交换”来的、过时的苏联“波特”小坦克，在桑干河畔八路军训练场上扯开嗓门大声呼喊。

“不要担心开不动它们，小伙子们！这种见鬼的克里斯蒂坦克是我夫人比阿特丽丝开过的！……既然女人能开，你们就没问题！”

巴顿自豪地讲起坦克的故事：

原来苏联的“波特（BT）系列”坦克是购买美国人沃尔特·克里斯蒂的发明专利。这个机械师发明家在新泽西州的霍博肯开办了一家机动车公司。他设计的坦克具有革命性意义，主要特点是大大提高了坦克的速度和机动性。※

这种坦克既可以用履带也可以用车轮行驶，还安装了避震系统。20年代的巴顿不惜慷慨解囊，资助他搞研究，并在米德军营为他安排了一次坦克表演。

表演那天，巴顿夫人穿着时髦，陪同丈夫前来观看，为他助威鼓劲，并为将军们准备午餐。表演用的坦克是靠自身的动力开到米德军营的，行程250英里，平均时速达30英里。这在当时是了不起的事情。

巴顿作了简短的现场讲解，然后请在场的将军们试一试，但没有人响应。

于是，他便请妻子比阿特丽丝驾驶它绕场一周。妻子照作了，但将军们无动于衷。

这种坦克最后还是被军械署否决了，理由是“操作不便”。巴顿不明白，女人能驾驶的坦克，怎么还会“操作不便”？他恨透了那群官僚。

后来精明的俄国人却想方设法搞到了克里斯蒂的坦克，并认识到它的价值。于是，这种被命名为“波特（BT）系列”的快速坦克成为30年代苏联红军装甲部队的骨干力量，并使用它打赢了对日本的那场哈勒欣河荒原装甲战。※

最终克里斯蒂坦克发展成为历史上最成功的战车之一——T-34。

※巴顿资助克里斯蒂研究、巴顿夫人试驾驶坦克和苏联购买克里斯蒂坦克等均为史实。详情在各个版本的《巴顿传记》中均有记载。

www.SonicChat.com现在，仿佛命中注定，这种克里斯蒂坦克又回到巴顿手中。只是通过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式。

为了给新战士鼓劲，巴顿还讲起他发现自己不是胆小鬼的故事。

在西点军校时代的一次轻武器射击训练中，轮到年轻的巴顿报靶时，他突然萌生出一个怪念头：看看自己能否勇敢地面对子弹而毫不畏缩。

同学们正在射击，巴顿本应趴在壕沟里，但他却一跃而起，子弹从他身边嗖嗖地飞过。真是万幸，他居然安然无恙。

复 181-190

家园

191-200

（191）

远东。华北战场。

春节后不久的2月里，徐向前兵团6个纵队，在山地战中显出武器精良、联络方便的优势，用连续的攻坚，突破了日军固守的军都山——燕山——八达岭防线，占领了南口镇，进而包围了北平。

这一轮作战中的范例和技巧被泰勒将军写进《山地攻坚战教学大纲》。

中美混合的华北空军联队第一次出动配合作战。八路军飞行员的第一轮投弹虽然多数没有命中目标，使得美国教官感到沮丧；但他们敢于低空飞行，使用机枪扫射的良好功夫又赢得了教官的好评。

“日以继夜，苦练使用‘马克·吐温’瞄准器！”成为八路军攻击飞行队这一时期压倒一切的口号。

同一个月，刘伯承、邓小平指挥的中原攻击群，连克平汉线和陇海线上的郑州、安阳、邯郸、开封，使华北解放区连成一片。

傅作义兵团攻取了太原，解放了山西全境，还帮助商震将军收编了不少阎锡山的晋军旧部。

陈毅、罗荣桓的华东攻击群围困济南。黄克诚、许世友两纵队分别夺取了日军防守薄弱的山东城市潍坊和烟台。

1944年初，卡尔迅两栖部队随“逆戟鲸”行动回到山东后，立即着手一项新兵种组建措施：

以新四军1师和4师为主，成立了“华北联军两栖纵队”。

这个计划得到各方面支持。大家明白，为了战胜岛国日本，不能没有两栖作战能力。随船运来的两栖作战器材迅速充实到新部队中。近百辆“水牛”两栖登陆战车，使纵队的官兵们新奇而又满足。

卡尔迅少将亲任司令员兼教官。那些随他一起参加过千岛群岛登陆作战的特种两栖队员，立刻成为这支新纵队的“酵母”。不过他们发现，在水乡成长壮大的新四军，一个个水性都比他们这些来自北方内地的“旱鸭子”更强，人家经历过的“白塔埠保卫战”，其残酷程度也一点不亚于那个悲壮的无名岛。

于是“传授经验”的优势心理自觉地变成了“交流心得”的谦逊态度，两栖纵队成为一所沟通良好的大学校。

由卡尔迅提名，去年一起保卫苏北两大机场的那位令人印象深刻、多谋善战的将领——粟裕将军，担任两栖纵队常务指挥官。这位指挥员比他年轻12岁，却曾指挥过数百场大小战斗。他的特点是擅长以少胜多，谋略过人，被称为共产党的常胜将军。

两人合作的第一次作战就是登陆青岛。

在史迪威的计划中，这个设备良好的港口必须打开的、保障作战物资畅通的大门。为此他派出多个谍报小组监视青岛的兵力变化，并在外围组织游击作战和陆地骚扰，调动日军驻防兵力，削弱了当地防御体系。

一名德裔工程师——米歇尔·根舍成为谍报小组的核心成员。他的父亲是四十年前德国占领青岛时期的防御工程主设计师，这些工程至今仍然是日本在青岛防卫的主体建筑。根舍从家里翻出父亲留下的大批图纸，伪装处理后交给仆人，再转送给他的渔民亲戚，最后转到卡尔迅部队情报部门的手上。

3月中旬，进攻准备就绪了。

代号为“红梭鱼”的青岛作战，由留在黄海海域、保护后续物资船队的米切尔少将的38特遣舰队负责海空掩护。6艘“独立级”轻型航母上的舰载机群，预先打掉了日军海上警备区为数不多的几艘鱼雷艇和炮艇，机场上残留的十几架老式双翼教练机也被悉数击毁。

特纳少将的登陆船队为“红梭鱼”提供了运输支持。

卡尔迅陆战队中的美军顾问主要担任呼叫空中和舰炮火力支援的任务。登陆作战于3月18号开始。

从石臼所到青岛港只有65海里，5小时航程，两栖纵队当日完成登陆。

日军青岛守备队一个混成旅和一万多名伪军，在飞机和舰炮的攻击下发生了混乱。被引爆的日军李村军火库是他们恐慌的起点。

18日黄昏时分，粟裕指挥3个陆战旅在东侧崂山方向登陆，滩头障碍不多，部队趁夜突入市区，用火焰喷射器驱逐了据守在东海滨原德国遗留工事里的日军大久保联队。

卡尔迅的3个旅则事先夺取了薛家岛，建立炮兵阵地，轰击了日军守备队司令部等目标，旅长冢原少将也被击毙在座车内。

第二天他们把十几辆LVT两栖战车开上青岛前海海滩，又粉碎了用老式步枪发起冲锋的金子繁治大佐的青岛基地“海兵队”。日军仅有的两辆用于训练的“特2式内火艇”也被击毁。

山东军区配合作战的王近山旅，原准备埋伏打援，因为没有日军援兵到达，他们于是改为攻城。清理了外围障碍，随后从陆地攻击即墨县，然后是四方区，牵制市区北部守敌。勇猛的上校“王疯子”在战斗中也打出了名声。

激战中，伪军阵地迅速出现崩溃，随即大批原来担负警备和治安任务的伪军投诚和反正。

4天后，3月21日，攻击部队在码头和栈桥一带会师。

青岛战役切断了山东日军的海上后路，而华北抗日联军则占有了区内第一座设备完整的大型海港。

（192）

张家口。桑干河坦克训练场。

3月底，巴顿中将欣喜地接到史迪威通知：他向参谋长联席会议索要的250辆M3A3“斯图亚特”轻型坦克和400辆“灵提”轮式装甲车，已在青岛港卸运。

虽然马歇尔没能派来巴顿期望中的美国装甲师，但他还是高兴得当天就把庞大的身躯塞进狭小的“蚱蜢”之中，分段飞赴青岛。

临走前巴顿要求泰勒：

“马克斯，这回你必须借给我一批该死的大型运输机，我要把900名驾驶员和车长送过去接收坦克呀。看在上帝的份上吧，我的小崽子们都要乐疯了。”

既热心肠又好说话的泰勒请示了史迪威司令，两天里给“巴顿的喽啰们”飞了25个架次的C－54，1500名八路军装甲战士从塞外神速地到达了海滨。

半个月后，巴顿带领新编的陈庚装甲师，穿过济南下游的黄河枯水地段，出现在天津街头。

天津的日军由于增援北平，几乎对这里弃守了，战斗只持续了29个小时，俘虏的也尽是些老弱病残和伪军。

在这里著名的海河金刚铁桥上，巴顿的“斯图亚特”坦克与林彪将军的“波特－7”坦克会师。

（193）

凯歌声中的蒋委员长并不落后，他的魏德迈参谋长给了他有力的援助。

参加台湾战役的美军登陆舰艇，都被委员长坚持保留，用来运送大后方已经装备训练完毕的第二批28个美械师。他十分清楚，由于国军主力的位置目前距离主要战场过于遥远，必须抓紧运送。

一时间越南的海防港异常繁忙。越南还从未进入过这么多中国人。

2月里，张发奎组织第四战区开始攻击广州。

张治中兵团着手收复长沙。几年前长沙大火的悔恨一直盘桓在他心头。

李宗仁指挥第五战区团团包围了武汉、宜昌。日军横山勇中将带领第11攻击军发动“决死攻击”，战况胶着。

3月初，杜聿明攻克九江，切断长江航线，使南京和武汉两地日军成为孤立的两大集团。

孙立人带新一军在杭州湾登陆，兵临上海城下。

卫立煌部从安徽方向、关麟征部从苏南方向进逼南京。

胡宗南部奉命安定西北，派兵进驻新疆，平定骚乱，同时解决了盛世才。

国府空军这时已经发展到8个大队，600架飞机。承担了四分之三的国内运输和四分之一的对日轰炸任务。4月12日，克莱尔·陈纳德少将正式把“中国空军”指挥权移交给国府军委会周至柔将军。

周至柔上将一直为自己糊里糊涂亲自开飞机送汪精卫一行到昆明（后又转赴河内），最终投入日本怀抱感到沮丧和内疚。这次受蒋委员长之命接管空军后，第一件事就是组织了对南京伪政府的轰炸。

印度支那半岛。

国军白崇喜、龙云两部25万人，与英军配合，发动马来亚攻势，威逼新加坡。这支由英国装备的中国军队，使用布伦机枪、司登冲锋枪、李·恩菲尔德步枪，和3英寸迫击炮，倒也得心应手。他们还拥有了那种虽然不敌德国、却远胜日本的、为数不多的英制“十字军战士”巡航坦克，和500辆加拿大雪弗莱C60L型卡车。

“英国佬虽然不算慷慨，却也没有亏待我们。”滇军将领卢汉对家乡来的记者坦率发表看法。他还不知道蒙巴顿勋爵对他们的长远计划。

两张“王牌”——桂系的钢7军表现出众，参加过台儿庄之战的滇系的60军也战绩不斐。

英国军官对于“不挑剔装备”的中国士兵倒是颇有好评。他们还不理解，那是因为中国兵的对比参照系是自己的过去、以及日军装备的水平。

（194）

东京。千代田。

孤零零的皇宫中，裕仁天皇刚刚得到“国民政府”汪精卫主席旧伤复发，在名古屋帝国大学医院特别病房——防空洞地下室里去世的消息。

10天前，汪精卫官邸被炸毁，夜间从重围中的南京，仓惶飞来日本。

大家明白，说是看病，实际是逃难。在南京他已经无处可去。

但他到底还是去世了，说明，病也是实情。

回想几天前那次礼节性的会晤，病得有气无力的汪精卫竟然不顾场合，断断续续地谈起他的“曲线救国”理念。被愤怒的米内海军大臣打断。

曲线救国……，天皇默念这几个字。怎么好像这个落魄、潦倒的中国人……给了他一点启示？

日复一日的轰炸，每天毁灭一个日本城市。照此下去，日本还能支持多久？

日本的体制是，天皇没有建议权，只有批准权。

可是内阁和军部目前还没有明确意见。甚嚣尘上的口号是：一亿玉碎。

紧急组成的新军，已经使日本军队数量达到空前的700万人，计划中还说是可以发展到2800万人。这是指12岁以上的全体日本男人和16到49岁的女人。

可这是什么样的军队啊。兵工厂已经没有产能给他们制造武器，半数以上的士兵——只能叫做民兵——只能穿着半身的军装，也就是两人合用一套。他们手里拿的是军部下发的竹矛和木枪，还有封建时期的弓箭。难道让他们用这些，去抵挡那每天上千吨的炸弹么？

况且，即使拥有武器，日本能和米国、中国这些恐龙国家，较量人力？优秀的大和民族即使玉碎净尽，能使那些长须鲸似的庞然大物伤及皮毛？

更严重的危机是日益蔓延的粮荒。东南亚和中国大陆的大米已经一吨都无法运到日本。唯一的通道——对马海峡，还能在敌机轰炸下维持少量的夜间运输。但是敌人的空中布雷也在频繁干扰着这条航道。

在这青黄不接的时节里，国民已经在食物中混合橡实粉、松树根粉、甚至锯末和树叶充饥了。每天都有饿死的皇民……裕仁感到无法面对祖先。

昨天他执意要去皇宫周边那些瓦砾堆中视察。内大臣木户苦着脸跟在车后。

小山冈后面，春日的田野上，他看见上百名天真烂漫的小学生蹲在那里，用绢纸裱糊着荒川俊秀博士发明的气球。指望这气球顺着北太平洋上空大气层的高压气流，飞向美国，带着小小的烧夷弹去报复、去轰击，去燃烧米国的森林，去挽救皇国的国运……

苍天啊，这是什么样的战争！

裕仁天皇闭上眼睛，压抑着不可遏制的悲伤。

而在“核心内阁”的六巨头会议上，仍是这种调子：

“一亿玉碎！”

“战争，越接近日本就越有利！”

“即使国民厌战，我们也要打到最后一兵一卒！”

阿南惟几首相挥舞着《今后战争之基本指导大纲》激昂宣布：“如不能尽辅佐天皇之职，就应切腹，真诚谢罪！”

（195）

台湾，基隆市。

4月5日，在这里，由擅长登陆作战、老资格的麦克阿瑟将军主持了“奥林匹亚”计划研讨会议。这是参谋长联席会议下达的登陆日本的作战行动代号。

八重山大海战之后，日本彻底丧失制海权。盟军于是迅速改变原定战略，对分散在太平洋各个岛屿上的守敌不屑一顾，“让那些毒果在切断了的藤蔓上自行枯萎”，任其自生自灭。而把攻击矛头直指日本本土。

于是大洋中众多的孤立岛屿上，那些被匆匆派去的日军精华——多数是准备拼命的“甲等师团”，和他们煞费苦心修建的永久性工事，全都变得无足轻重！又没有船只将他们运回最需要的本土，大本营为此痛心疾首。

魏德迈将军在会上提到——罗斯福总统曾经说过：“如果我们从南方进军，每个月只能攻占一个岛屿，……我估计要50年才能打到日本。”※

※（美）罗伯特·达莱克：《罗斯福与美国对外政策》（1932－1945）555页。

现在日本已经没有足够的舰队来维系它的海上国防圈了。海外驻兵一下子变成奢侈的浪费，连呼应性的作战都做不到。这就是海军被瓦解后的岛国的悲哀。

研讨期间，第20航空队司令李梅少将提出：不必进行登陆作战，只要加大轰炸力度——把每天摧毁一个日本城市，变成摧毁两个，就可以赢得战争。

这个建议被否决。理由是，时间过长。目前轰炸机数量尚不能满足。其实（主要是）陆军不甘于无所事事。

尤其是巴顿中将，他把美国太平洋战争的基本模式嘲讽为“斑鸠作战法”——占领一个岛屿，修建一个机场，派飞机去下蛋——他说这种单调重复的“抢窝、下蛋”方式，“说明该死的作战参谋们太缺乏想像力”。

这种“歪曲”使得所有参与拟订过前段作战计划的航空兵参谋人员和都感到震惊，忿忿不平。

资历过人的麦克阿瑟上将出来说了公道话：

“乔治，别这么说。你知道，太平洋主要是用水而不是用土组成的。那么，多数的水面上没有地方去供你开坦克。充分发扬我们的海陆空优势，这就是想像力最广阔的天地。”

巴顿顽固地嘟哝道：“见鬼，道格拉斯，我的意思只不过是，我们也该换换口味，不能总是用斑鸠打发日子。”

下午的会议上，史迪威上将主张：盟军装甲部队大举进军满洲。

巴顿中将立即赞成——表示他随时可以出动。

魏德迈中将有所顾虑——他的部队距离过远。

华北联军代表叶剑英将军邀请国军坦克部队一同进击东北，在营口一带登陆。史迪威表示赞赏。这个建议被与会的陈诚将军转达了蒋委员长。

委员长当下的答复是：东北现在不去。警惕毛泽东的阴谋。

史迪威冷冷地说：“那么请同时转告，这也是约瑟夫·史迪威的阴谋。”

……

关于下一轮作战步骤，麦克阿瑟将军睿智地提出一个建议：在朝鲜半岛南端的群山港、木浦港一带登陆。

这又引起了激烈的辩论。

反对者认为，这过分冒险。这个区域是日本长期经营、势必拼死争夺的咽喉之地。防守严密，对这里的了解和侦察也不够。在即将胜利的前夕，这样的冒险似乎不值得，可以有很多替代方案。

赞同者则表示，打击这里，会产生“一击致命”的奇效。一举切断日本与大陆连接的神经。登陆会获得抵制日本殖民统治的朝鲜人民的支持。这个提议简直是“我们这个伟大时代的最强音”！

麦克阿瑟将军质问道：“如果登陆朝鲜也是冒险的话，那么登陆日本本土岂不是更加难以想象？制订‘奥林匹克’行动还有什么必要？”

这个富于创意的想法经过两轮辩论，惊险地获得通过。

会议于是决定，首批登陆任务由已经获得登陆作战经验的国军王牌74师和美国海军陆战一师承担。

规定的战役代号是“剑齿虎行动”。

后来的事实和代价证明，这次战役设想很好，但是部署不周，显得过于仓促，似乎罹患了“胜利渴望症”。

（196）

黄海。济州岛。

基隆会议期间，由朝鲜抗日救国军组成的特别行动大队，渗透了朝鲜半岛南方100公里的济州岛，利用当地的民族关系和群众掩护，破坏了这里日军的大型雷达站，拔除了一个重要的钉子，为“剑齿虎”作战扫清了障碍。

韩国独立运动临时政府金九主席亲自组织和参加了这次战斗。

为了这次行动，他和他的队伍花去了上百个日夜的策划，进行了几十次侦察，并动用了几乎所有相关的情报网。

4月初的一个漆黑的夜晚，金九本人和儿子金申江（金信，后来的韩国空军司令）一起，乘坐一艘美国潜艇，秘密在济州岛登陆。

在抓住炸药引爆器的电控摇把、亲手引爆雷达站下面埋藏的巨量炸药时，这位毕生献身于反侵略和民族解放事业的坚强斗士，用缠在脖子上的白毛巾擦了一把脸上滚滚流出的汗水和泪水。

一时间，连绵不绝、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在日本人又一个没预料到的地方——朝鲜济州岛轰鸣了整整一天。变电器和变电站纷纷上天，雷达支架和天线纷纷倒地。守备队员刚冲出门外就踩上了地雷……

惊呆的守备队长和警察局长茫然不知所措，经人提醒才想起应该自杀谢罪。

他们准备了半个小时，向家人写了告别信，在信封里装进自己的一绺头发和几片指甲，然后痛哭流涕地朝着东面——日本的方向跪下，解开腰带，口中念叨了一阵，用手帕握住军刀的前端，犹豫片刻，挥起，猛力切向自己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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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州岛的日军雷达站曾经是日本空袭预警体系的重要一环。它可以为日本发出“敌机来袭”的早期警报，从而赢得2个小时的准备时间。失去这个雷达站，又引起大本营一阵混乱。

（197）

青岛。炮台山，陆战队营地。

已成为美国海军陆战一师参谋长的詹姆斯·罗斯福上校，在这里见到了他的昔日长官——卡尔迅少将。

詹姆斯向他透露了罗斯福总统的一项特别安排：

——在未来登陆日本本土的战斗中，准备提请参谋长联席会议任命卡尔迅，为登陆第一攻击波“中将指挥官”。以这种方式表彰他为国家、为中国抗日战争和整个太平洋战争作出的特殊贡献。

基隆作战会议上，尼米兹将军为此通知过卡尔迅，所以现在他表现沉稳。

“埃文斯！这份光荣应该属于你。”詹姆斯兴奋地对靠在床头弯腰忙活的卡尔迅说。

卡尔迅只是支支吾吾地表示了感谢，并没有停下手里的活计——他正在拉开床单，似乎要掩盖某些东西。

“天哪埃文思，你这是在干嘛？”

詹姆斯注意到卡尔迅粗大的手上，捏着一只小小的缝衣针！

“呵呵，不，杰米，没什么。”

詹姆斯执意要戳穿老长官的秘密，掀开了卡尔迅身后的床单。

——床单下是一些零零碎碎连接的黑布和白布片，还有一些稻谷、棉花和麦粒！……卡尔迅正试图把他们缝在一起。

“上帝呀埃文思，你，你这是打算……自己做一个……一个，枕头么？”詹姆斯极其困惑。

“不，杰米。”看看无法掩盖，卡尔迅严肃起来。“这是蓓姬，蓓姬的要求。”

“蓓姬的要求？天哪，她是想让你战后……成为一个裁缝？”

“杰米！不是这样。她十分尊重和赞赏军人。”卡尔迅为妻子辩护。

“我彻底糊涂了，埃文思。你还是让我理解这一切吧。”

“好吧杰米。但是你必须保密，”卡尔迅叹了一口气。“蓓姬她……十分喜欢纽约动物园里的中国熊猫。她希望我将来能送给她和艾琳一只……很小很小，这么大的，幼年或者童年的……这种东西。当然她不懂，因为这是不可能的。这是一种珍贵动物，很难找到……”

“埃文思我，我已经掉进困惑的深渊里，救救我吧。”

“这么说吧，杰米！这几天空闲里，我突然非常想念她！非常非常！但是几个月里还是难以见面。”

“那又怎么样？埃文思长官啊，你很不擅长讲故事……”

“我决定送给蓓姬一只熊猫！用军用邮件快递！”

“嗯哼？我开始有点明白了，你这是……”

“对！熊猫是由黑色和白色组成的！这就是你看到的这些黑布、白布和棉花的来由！哈哈，杰米你还不清楚，这个礼物闪烁着一种，一种哲学。”

“哲学？亲爱的埃文思，我只知道，你你你用一只棉布和小麦做的熊猫玩具，去换取蓓姬的思念……哲学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蓓姬的理解是，黑和白组成了熊猫的和谐。这是蓓姬最具有智慧的一句话……哲学的事以后再说。杰米，你来看看我的手艺怎么样？”卡尔迅把填充物一把一把地装进那个黑白相间的、开始有了形状的、手工缝制的袋子里。一个坐着的熊猫隐隐出现了，憨态可掬。

“如果完成，战争结束后我可以当一个不错的玩具制作商了。”卡尔迅呆呆地看着、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詹姆斯心头突然涌起一阵感动，那么强烈，以至于他把头转了过去。

“这份感情，我真是……埃文思，在许多方面，你都是我的榜样，埃文思你知道么？”

“蓓姬收到这个，会有一份惊喜。”卡尔迅痴痴地说。“那么好吧，杰米，到时候也属上你的名字。现在，你来缝上几针。喏，连接它的身躯和头部。这么一来，你一定能保守秘密了。”

“见鬼，埃文思，你知道我从来……不，不，我还是缝过扣子的，”詹姆斯接过卡尔迅手里的缝衣针。

“杰米，别小看这种事，”卡尔迅交给他的时候说道。“自从我缝制熊猫以来，我感到我变得细心了很多。比如说，制订作战方案就考虑得更周密了。这种感觉很奇特。缝吧杰米，找到这种感觉。”

“埃文思，你对指挥第一攻击波登陆日本的荣耀，无动于衷？”

“怎么会，杰米？我深感荣幸，而且责任重大。……但那是8月份的事，眼下这件小事比较重要。”

于是屋子里变得寂静，偶尔传来钢针落地的微小声响。

后来又响起熟悉的口琴演奏曲《游击队之歌》。

（198）

4月里一个风和日暖的日子，史迪威按照日程，带领华北联军指挥部一干人等来到中共中央新的所在地——山西大同。一公里长的吉普车队煞是威风。

毛泽东、朱德、任弼时等中共领导正在迎候他们。朱德将军为卡尔迅未能同时前来感到遗憾。

“他正在山东威海准备下一次登陆作战，”泰勒替卡尔迅“请假”。

“卡尔迅将军和我们的粟裕同志搭班子，可以算是绝配。刚柔相济，有勇有谋。粟裕仗打得好，而且不打没把握的仗。”毛泽东主席谈兴盎然。

巴顿将军突然兴致勃勃地从旁插言道：“主席阁下，我一直听说，八路军中最好的将领是林彪将军？”

此话一出，巴顿自己也颇感后悔——让一位领袖在这种场合褒贬手下将领的高低实在不合时宜。传播出去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后果，自己问得太不妥当了。

泰勒也有所察觉，正想转移一下话题。毛泽东注视了脸色微微涨红的巴顿一下，忽然用了一个机智、委婉又幽默的说法：

“将军，你问的是八路军吗？可粟裕是新四军啊！”

大家都轻松地笑了。朱德说：“可惜我们的彭德怀同志牺牲了。他是和你的风格相类似的勇猛的军事统帅。”

巴顿点点头。“是的，我知道那位将军，确实可惜。我想我和他有一个共同特点——会对战场上的胆小鬼十分严厉，或许，我比他还要冲动……”

史迪威也是敏感的，马上接过话题：“那么乔治，要不要我把你和林彪将军——用毛主席的话来说——搭成一个班子？”

巴顿再次双目炯炯：“很好啊乔。我知道林将军正准备绕过山海关，一下子夺取锦州，象海上越岛作战一样。敌人现在已经丧失机动性。那么我和林将军每人带领一支部队，比赛谁先进入奉天（沈阳）！”

“绕过去，那么油料弹药补给怎么办？”朱德见到话题热闹，发话问道。

“海运。锦州有港口——葫芦岛。还有空中，垂直补给。”巴顿胸有成竹。

毛泽东点头。“是啊。现代技术手段，大大开拓了人们的想像力。”

“奉天？”泰勒存心打击一下巴顿的斗志，调侃地说道：“乔治，你的目标不够远大呢。我们空降兵打算直接突击新京——长春。”

“见鬼，马克斯。怎么能还有比我更冒险的！”

这时一直沉默的林彪慢悠悠地开言道：“饭还是要一口一口地吃么。”

巴顿于是顽皮地冲他眨下一只眼睛：“赞成。这才是负责任的军人的话。”

非正式的交流告一段落，大家走进会议室。

（199）

但是没想到，“打锦州还是打长春”的话头又在正式会议研讨中被提起。

泰勒参谋长首先介绍了关东军防御部署的大致情况：

此时的日本关东军早已不复当年。由于连年向外抽调，战斗力较强的“甲等师团”只剩下一个11师团，还驻守在苏联边界。“乙等师团”也只有三个，其余大多是缺乏野战能力的“治安师团”。总兵力约有60万人。

任过北平特务机关首脑的喜多诚一大将，带领第1方面军担负“满洲国”东部的防卫任务，所辖8个步兵师团和1个旅团的兵力。展开在苏联滨海地区南部边境上，主力部署在哈尔滨和吉林方向。方面军司令部设在牡丹江市。

华北抗日联军的首要对手，后宫淳大将的第3方面军，负担“满洲国”西部防卫。其所辖第30和第44集团军计有8个步兵师团、3个步兵旅团和1个坦克旅团的兵力。方面军司令部设在奉天市，第30集团军司令部设在新京（长春），第44集团军司令部设在辽源。

上村干男中将指挥的独立第4集团军分散部署在海拉尔，齐齐哈尔、黑河一线，担负着“满洲国”西北部的防卫，计有3个步兵师和4个旅团的兵力。司令部设在齐齐哈尔。

原田宇一郎中将的空军第2集团司令部设在新京。拥有作战飞机120余架。

此外，在朝鲜部署的还有空军第5集团，作战飞机约400架。这两个空军集团前者掩护“满洲国”方向，后者掩护朝鲜方向。

司令部设在汉城的第17方面军，是关东军的预备队。其所辖计有第34和第59集团军9个师团的兵力。第34集团军的司令部设在北朝鲜的咸兴，司令官栉渊煊一指挥2个师团担负北朝鲜地域，以防盟军乘机实施登陆作战。

此外，关东军司令部尚有1个步兵师团的预备队，负有特殊使命，专门由侦察人员和防坦克阻击手组成了敢死队旅团。

其余是各防卫战区配合日军的“满洲国”军队，号称50万人，装备很差。

史迪威将军的作战方案是，林彪兵团7个野战纵队28万人出古北口，绕过敌人坚固设防的山海关，从西侧奔袭锦州。

巴顿兵团25万人，含一个美军装甲旅，从天津塘沽港启程，部分在辽西葫芦岛登陆，吸引日军在辽西决战，同时相机登陆营口，从辽南腹部突击奉天。

卡尔迅两栖纵队则登陆辽东半岛庄河、东沟一线，牵制敌军后方，阻击朝鲜敌军增援。

预设战场在锦州、义县一带，歼敌目标为6个师和一个坦克旅，12万人。伪军不包括在内——判断他们只能担负城镇治安，无力参加野战。

如果日军退缩规避决战，则机械化部队迅速在满洲平原西侧实行战略迂回，夺取法库、铁岭，彻底包围后宫淳第3方面军。

泰勒的伞兵纵队将在战役关键时刻进行一次规模空前的全体空降作战，目标是辽宁北部铁岭一线。任务是阻击长春的敌30军南下增援，和敌44军北逃。

空中支援方面，将由两个陆基作战联队和一个舰载机联队担任。飞机数量超过300架。聂荣臻指挥的华北空军7个中队也全部参战。

善于攻坚的徐向前兵团16万人随后扫荡山海关守敌，并担任战役预备队。

驻守在陕北油田的傅作义兵团，继续负责将油料前送到华北，并接替徐向前承担围困北平之敌的任务。

史迪威将军总结说，“这次作战规模要比‘安纳吉姆’——解放缅甸那次来得更大、更有决定作用。而且必须做好连续作战的准备。”

朱德总司令代表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肯定了这次战役部署。

毛泽东主席在讲话中说：

“无论锦州，还是长春，我们都要打。现在这个方案很好地区分了先后次序。我们的目标，首先是在野战中歼灭敌人有生力量，其次才是占领城市。”

停了一下，他转向史迪威将军，满怀信心地又说：

“我们和美国朋友进行了很好的合作。这使我们现在不再是小米加步枪，某种意义上也有了黄油和大炮。我们应该为胜利多做贡献！最近，我们的老朋友蒋委员长可是进展神速，战果辉煌啊。我们不能落后呢同志们。一定要早日彻底打败日本侵略者！比赛，我们要和委员长阁下来比。”毛泽东意味深长地对巴顿将军点了点头。

（200）

会议之余，代表们参观了著名的云冈石窟和大同市容。

　云冈石窟位于大同城西16公里处的武周山麓，共计有一千一百多个小龛，大小造像五万一千余尊。是世界现存规模最大的石窟群之一。

石窟内的佛龛象蜂窝密布，大、中、小窟疏密有致地嵌贴在云冈半腰。绵延一公里的石雕群中，雕像大至十几米，小至几公分，巨石横亘，石雕满目，蔚为大观。它们吸取和融合了印度犍陀罗艺术及波斯艺术精华。云冈石雕独特的艺术风格，对研究雕刻、建筑、音乐及宗教都是极为珍贵的历史资料。

这对于烽火硝烟中偶有闲暇的军人们，特别是美国客人，也是一份意外的收获，他们还不知道在中国北方的这个角落里隐藏着这么一座艺术宝库。

尤其是巴顿将军，乐颠颠的拿出几个月前在地中海游览中带回的照片一一签名，分送大家，然后又张罗在云冈周围合影留念。

为使东道主高兴，他还刻意贬低了一下地中海古迹的价值，说他当时心情不好，那些风景没有给他留下多少印象之类。结果他微微脸红地听到泰勒发出嘲讽的大笑。

大同古城，独具风格的市容也令来自大洋彼岸的客人们颇感兴趣。主城高大雄壮，东、南、北三座小城倚角相连，整个布局高低错落有秩，疏密规整，这种城堡建置的奇特布局，在中国古城里也相当罕见。

那些对称的阁楼，林立的牌坊，宫府衙署，寺观庙宇，亭台商肆，在夕阳下鳞次栉比，煞是悦目。参观者们在戎马倥偬之间得到了一次休闲，中国遍布各地的古迹也使客人们发出赞叹。

招待晚宴上，对中国文化有所了解的泰勒提起一个话题。

“总司令先生，您说‘大同’这个地名，是不是和中国古代‘天人大同’的理念，或者孙中山先生的‘世界大同’理想，有什么联系？”泰勒问身旁的朱德将军。

“这个么，我倒是缺乏考证。”朱德如实说道。“我只知道大同古称雁门，另一个名字是云中。苏东坡有诗云：‘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是说他渴望到前方打击侵略者。”

“这个名字古已有之，大致是起于辽代，一千多年了。”毛泽东接过话题。“大同，固然是个美好理想，但是理想的东西也容易被各种势力所利用。比如说伪满洲国，这个日本的傀儡，取的国名不就是‘大同国’么？”

“很可惜呀。他们把这么一个好名子用掉了。”史迪威也感兴趣，放下手中的杯子，参加了讨论。

“所以名字往往不能说明全部问题。”毛泽东结论道。

美国驻大同联络处军事代表戴维·包瑞德上校有感而发：

“主席先生这个见解很精辟。说起名字，前不久毛主席亲自对我们——我和谢伟思，谈到他们的党和党名问题。”

政治代表约翰·谢伟思点头，用一口四川普通话解释道：

“是的，前不久毛主席和我们谈了一夜。※我们提到在美国，国会和民众中有相当的势力，对于总统支持中国共产党的政策有很大的怀疑和阻力。他们对共产党的理解还很概念化，往往根据名字作出判断。他们似乎还不太能接受共产党。而毛主席则说，名字不过是个叫法而已。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可以更改一个党名……”※

※根据史料记载，这次谈话发生在1944年8月23日。类似的话题在这之前和之后还有过几次。比较正式的是在1944年9月1日中共“七大”的预备会上，毛泽东向党内提出过修改党名的设想。

看到史迪威表示诧异，毛泽东主席说：

“一个政党，它的政治倾向如何，要看它的基本纲领。党的名字，可以是共产党，也可以是劳动党、社会民主党，即使叫保守党也没什么不可以嘛！※我们党现在明确的纲领，就是打败日本侵略者，建立一个民主、富强的中国。至于国家的政治体制，我们的主张是成立多党派的联合政府。这也是我们党不久后即将召开的第七届全国代表大会上政治报告的主题——《论联合政府》。我坦率地说，这和你们美国的利益并不矛盾。”

※七大预备会上的内部讲话。

“主席先生，”史迪威举起酒杯。“不知道别人怎么想，我本人非常赞同你的表达。感谢你的坦诚和胸怀。我想，这就是我们合作的基础！”

……

一星期后，王明从莫斯科发来长篇电讯稿，强烈谴责“党内出现的修正主义苗头”，号召党员，要“准备同共产主义的叛徒作殊死斗争”。

复 191-200

家园

201-210

（201）

从大同归来，美国驻华使馆二等秘书、史迪威的政治顾问约翰·戴维斯在给国务院的一份备忘录中写道：

“克里姆林宫没有认识到共产党中国的某些情况，而美国如果愿意的话，是可以利用这些情况来谋取自己的巨大利益的。这些情况是：

（1）共产党人渴望、并有能力与美国合作。

（2）他们在中国的战略地位，深入到日本占领区的腹心地区。

（3）共产党人现有的民族主义感情，在美国实际的鼓励下，可能会成为共产党主宰一切的动力；但是，在美国坚持不理会他们的情况下，这种感情将会被一种受伤的、孤立和依赖苏联的感情所取代。

（4）共产党人现在实行的温和的社会经济纲领，他们所得到的群众的支持，以及他们的突出的活动能力。

（5）他们需要外国资本，苏联在一段时期内无力满足其需要。

对以上情况，在我国，在政府的民主制度下，对舆论必要的敏感，这就使得美国奉行在现实和主观愿望之间谋取摇摆不定的妥协的政策之外，不可能奉行其他政策。

我们是我国人民的褊狭性与国际政治上的不成熟以及运转不灵的民主制度的受害者。我们会坐失我们所寻求的东西——尽快地打败日本，建立一个统一的、强大的和独立的中国。

而苏俄可能垂手得到一个华北卫星。这种形势利害关系所在是亚洲和西太平洋未来的力量对比。※

※引自该报告原文，1943年12月17日。

应该说，当时这个年轻的美国外交官对于当时中共、美国对华政策及战后远东和亚洲未来的分析，具有相当的洞察力和政治预见性。

（202）

朝鲜半岛。全罗南道，木浦港。

44年4月25日，“剑齿虎行动”开始。

抗日名将张灵甫的74师登陆部队从宁波出发，乘坐25艘登陆舰航行两天两夜，7日凌晨在岛屿丛生的全罗南道、木浦港北侧的务安海岸登陆。

滩头遇到的抵抗虽不算激烈，但却遭受了凶猛的“神风”突击。那些头系白绸、咬牙切齿的日军敢死队员驾驶着数十架自杀飞机，在不断的凌空爆炸中，以几十分之一的命中比例撞击着登陆船队。

这种“使人血液凝固”的战法，迫使后续部队改为夜间登陆。装载物资的船只受到较大损失，有3艘沉没、3艘负伤。

美国海军58和76特遣舰队的21艘轻、重航母倾巢出动，上千架战斗机遏制了“神风”的势头。

次日，刚刚修复的、携带单程燃料出击的“长门号”战列舰被击沉在对马海峡。这是日本舰队的最后一次海战——“菊水特攻”。

登陆船只在日间返航时，再次遭到神风攻击——菊水4号和菊水5号，船只破损严重，第二波登陆部队出现船只不足，两天内难以将后续部队及时运到。

驻扎在半岛南部的全部日军师团都向这一带海岸扑来。

白天，美国航空母舰上的舰载机还能封锁和阻滞日军的攻击前进，但夜里就无能为力，有过夜战训练的日军对滩头立足未稳的盟军发动了疯狂进攻。

日军连续不断的火力使北翼74师完全停止不前，南翼海军陆战一师则被一块高地所阻。高地从灵岩海岸向东延伸1500码到8号公路，公路穿过防线中心，一直通到光州。

高地两面是山，中间呈马鞍形。看上去，这算不了什么障碍，因为它既不高也不十分崎岖不平，不过是长满了野草、灌木和小树。然而，这个矮胖的丑陋的小山，则是攻防的关键。当美军4月27日上午涌上山头时，却遇到强有力的抵抗。到了傍晚，弹药用尽，伤亡甚重，美军只好退下来。尔后两天，美军从两翼反复进攻，都败下阵来，形成流血对峙局面。

总之，由于登陆船只准备不够充分，对“神风”自杀攻击预料不足，这些，使得“剑齿虎行动”部署中的疏忽和脱节，被绝望中的日本人抓住了。

（203）

30日一早，150架“神风”飞机，在120架战斗机和45架鱼雷轰炸机的掩护下，开始攻击木浦港周围的美军舰只。

然后又飞来8架双引擎轰炸机，机身下挂着一种新式武器“樱花弹”。这种单程的滑翔机由3支辅助火箭为动力，看上去像装了小翅膀的鱼雷，驾驶员可以带着一整吨强力炸药以500余海里时速俯冲。美国人给这种新式自杀武器起了个绰号叫作“八格弹”（“蠢弹”），但这个绰号并没有减轻“八格弹”立即在各个舰队引起的恐怖感。

约在下午2时45分，一枚“樱花弹”从母机的腹部落下射进刚被一架“神风”机撞中的驱逐舰“曼纳特·艾贝尔”号。这艘驱逐舰被劈成两半，几乎立即沉没。另一枚“樱花弹”在“斯坦利”号上爆炸。

与此同时，“神风”飞机和常规飞机炸沉1艘大型登陆艇，炸伤1艘战列舰、3艘驱逐舰和8艘其他舰只。

日本人于4月28日发起第7次“菊水”攻击。

袭击前，一支敢死队乘坐5架轰炸机，对木浦北部的机场进行攻击。4架双引擎飞机被击落，第5架擦地着陆。敢死队员从舱内爬出来，向停在那里的飞机扔手榴弹和燃烧弹，美国人眼巴巴地瞧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击毁7架美国飞机，打坏16架，烧掉储有2万加仑汽油的油库。袭击者自己也被打死。

在海面上空，“神风”飞机朝运输舰停泊处飞来。在接着的12小时中，126架“特攻”飞机闯进目标，撞沉Lsm－135登陆舰和驱逐护卫舰“贝兹”号，还有4艘因重创不得不凿沉、废弃或退出现役。

4月29日“昭和日”这一天，日本甚至派出了最后的王牌——武藤章的近卫师团。其中一个旅，已经从对马海峡登陆釜山。激战中的盟军第一波两个师消耗很大，处于十分危险中。需要立即增援。

敌人在收紧包围圈。汉城的19师团正在星夜南下。

几年前对日作战失去一条腿、戴着假肢的张灵甫将军，因为自己部队的几辆座车都被炸毁，于是拄着拐杖在战场上奔波着，用他高大的身躯鼓舞士气。

从南翼阵地赶来联络的美军陆战一师参谋长小罗斯福见此情景，立即把自己的吉普车让给了他。

　　美军陆战一师和国军74师可都是血海里杀出来的、打过无数恶仗、从不轻易低头、溃乱的当之无愧的王牌部队。他们依靠空投的弹药和补给，象钉子般地钉死在半岛南端的一隅，承受着几倍敌人的疯狂攻击。

双方减员的数目都相当惊人。日本在朝鲜的报纸已经拿当年对旅顺口的比喻来描绘这次战役——尸山血河。担任战场指挥的武藤章中将被寄予了“战神”乃木幸典一般的殷切希望。

美国媒体对这次战场甚至未能及时报道——因为第一轮随军上岸的记者几乎全部阵亡或者重伤。有一名竟然死在日军刺刀之下……

四天四夜。白天夺回的阵地，夜晚被敌人再次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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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克阿瑟将军坐不住了，每天两份电报催促参谋长联席会议，调动第17空降师紧急增援，又要求尼米兹将军派快速驱逐舰来运送后续部队。

当太平洋舰队司令部有人对麦克阿瑟这种明显模仿日本人增援瓜岛的做法时，尼米兹严厉地制止了这种说法。他解释说：“道格拉斯从来没有失去过统帅风度。这次一定是战况真的危急了。我们必须采取一切措施补救，我不允许任何冷嘲热讽！”

当明白手头所有的增援手段都已经“远水不解近渴”时，麦克阿瑟将军叫通了史迪威指挥部的电台呼号。

……

从未经过战火洗劫的朝鲜南端光州、木浦港周边，这些天里成为举世关注的血雨腥风之地。

（204）

山东，威海。

卡尔迅和粟裕的两栖纵队4月下旬在这里完成集结，原计划向辽东的庄河、东沟一线登陆，以便策应从营口突入辽阳的巴顿装甲兵和铁岭的泰勒空降部队。

忽然接到战报：盟军在朝鲜南部的群山、木浦港的登陆部队，受到日军激烈阻击，后续力量一时跟不上去，目前情况危急。

4月29日，两栖司令部接到命令：改变原计划，迅速向朝鲜出击！

这是一次跨战区的行动。华北抗日联军统帅史迪威将军表现了良好的大局观，毫不犹豫地服从了战局的整体利益。

当日，卡尔迅带领粟裕两栖纵队立即从威海启航，连夜向东驶去。

次日黄昏，他们在南朝鲜群山港以南、全罗北道的月山里海滩登陆。

夕阳之下，月山里海面风平浪静。

卡尔迅和粟裕并肩站在登陆舰的甲板上，手持望远镜观察部队登陆情况。

在米切尔舰载机群掩护下，原本预料中的“神风”攻击，一架也没有出现。大约是白天耗光了本钱，“神风”也无法做到持续不断。

陆上的抵抗是象征性的，为数不多的日军缺乏预设工事，只坚持一个小时便被粉碎。看来，南部朝鲜日军的主力已经全部用于木浦、光州前线。

现在最大的威胁，来自于驻守汉城的日军第19师团。卡尔迅两栖纵队正是为了阻击它们而来。

按照常规，登陆应该在黎明进行，以方便部队抢滩和卸载物资，但是卡尔迅坚持第一时间登陆。

上月良夫中将的第19师团正在昼夜兼程南下。这是日本在朝鲜的唯一“常备师团”，战斗力相当强。如果让其主力不受阻拦地通过井邑段公路，盟军在木浦港的部队就将受到两个方向日军主力师团的夹击，这场危机就成为事实。那样本次登陆就失去了意义。

卡尔迅登岸时，夜色已经降临。

登陆舰上的探照灯将海滩照得亮如白昼，战士们连夜抢卸着各种物资。

国军74师派来的联络参谋顾逸凡少校，激动地向卡尔迅和粟裕敬礼，声音颤抖地喊道：

“将军！可把你们盼来了！我们师长都已经端上冲锋枪了！弟兄们牺牲真大……鬼子拼命了……你们真及时！这一下鬼子们的反扑不用担心啦！”

粟裕立即派出两支分队去和陆战一师、74师会师，同时指示通讯参谋，马上发报联络。

三个先遣营迅速向南北两个方向运动出去。

午夜，突然北边井邑方向枪声大作，火光冲天，不时传来剧烈的爆炸。前哨部队已经与敌人交火了。

那里正是关键地段。卡尔迅嘱咐粟裕几句，要他留守并督导全体部队上岸，然后不由粟裕分说，便转身跳上一辆刚刚装上枪支弹药的吉普，亲自驾驶，和警卫员朝着枪声密集的地方开去。

战地指挥官出身的卡尔迅，深知自己并不擅长运筹帷幄、掌控全局。这些方面，参谋长出身的泰勒和粟裕这些人比自己更有优势。这也是卡尔迅并不热衷那个“日本登陆第一攻击波中将总指挥官”职务的原因。他明白自己的长处和短处，第一线战斗也对他更有吸引力。

月山里大部是平原，只有几处小丘陵可以作为防御的支撑点。此刻日军趁夜间猛攻的，正是其中之一。这是一场标准的遭遇战。

不出所料，日军第19师团正在星夜中赶路。没有遇到刚刚登陆的两栖纵队的话，就会在夜色掩护下通过井邑。上月良夫亲自来到一线督战。他深知，如果这个夜间没有将面前立足未稳的敌人击败，天亮之后美国飞机赶到，19师团就没有胜利的可能。因此他厉令部队一定要速战速决。

日军在夜幕掩护中如潮水一般，向还在架设阵地中的卡尔迅纵队冲来。

由于炮兵阵地还没有准备完毕，加上掩护登陆的舰只中没有重型军舰，第一线的华北联军两栖纵队战士只能依靠手中的轻武器与红了眼的日军战斗。

轻重机枪一齐喷射着火舌，夜光中留下一条条耀眼的弹道。波波沙冲锋枪的扫射像割草一样，撂倒了大批日军。爆炸的手雷将残肢断臂抛上半空。

一波紧接着一波冲锋的19师团，踏过同伴残缺不全的尸体，顾不上还在呻吟的伤员，如同涨潮的潮水，距离阵地越来越近。

卡尔迅来到阵地前沿，日军刚刚被打退。李德生营长正在指挥大家将重伤员后送，同时准备弹药随时应付敌人马上就要到来的进攻。

看见卡尔迅亲自扛着一箱手雷送上阵地，李营长大吃一惊，质问警卫员：“你怎么让老爷子到这儿来了？”

两个战士连忙接过卡尔迅和警卫员肩上的箱子，李营长一步向前握住卡尔迅的大手，“将军，这可不是你来的地方，太危险了，鬼子们就在坡底下呢！”

“我来看看情况。4团正在跑步赶来。” 卡尔迅简单地说。

话音未落，炮弹尖锐的呼啸声自天际传来。李德生一把将卡尔迅拽倒在战壕里。“小心，鬼子又上来了！”

上月良夫命令师团的全部炮兵向眼前这座丘陵高地开火。就是这样一个小小地方已经折损了整整一个联队的兵力，居然还在敌人手中。

如果连这样一个小高地都拿不下来，去木浦增援还有什么可能？

又是一个联队的日军高呼着“班哉！”发起集团冲锋。

（205）

月山里。井邑高地。

警卫员在炮击中牺牲了。阵地上又有数十名战士被炮弹夺去生命。

卡尔迅抖落身上的浮土，发现自己还是安然无恙。可是李德生却昏迷不醒，从后背上渗出血来。他让担架兵抬走了李营长，发现阵地已经被三面包围，日军蜂拥而上。

身上几处包扎的营教导员詹达南挥动手中的驳壳枪，用嘶哑的喉咙喊道：“同志们！坚决打退鬼子的进攻！将军——卡尔迅将军和我们在一起！”

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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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迅对着感动的战士们挥了挥攥紧的拳头。

形势刻不容缓。他马上组织阵地上的幸存人员把守各个方向，给自己留下了一挺重机枪。

再有十几分钟，后续部队就要赶上来了。卡尔迅射击时胸有成竹。

夜色里，枪口的火光映红了卡尔迅那张已经开始遍布皱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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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辈子他打过成千上万发子弹，可是经过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此刻的他已经不象年轻时候那样沉浸在震耳又悦耳的枪声中，对于射击有那种莫名的快感。他的思维开始飘逸。

也许这是自己最后一次亲自射击了。日本的失败已是指日可待，可还是要用大量的鲜血才能推动这个结果的出现。

战争结束后，自己再也不用去摸枪械了。我该回到家乡，和蓓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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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使他神思飘逸的是蓓姬的一封信，从威海出发前刚刚收到。蓓姬在一所药品厂里担任主管，为前线生产紧缺的抗生素。最近的紧张忙碌使她生了病。

　　“埃文思，我的乳腺上发现了肿块。还没有确诊，我很害怕。我知道你正在紧张的战斗中，真不该拿这些事情打扰你……”

不，不能分神！眼下正是敌我之间的激烈对抗。儿女情长……自己这是怎么了？卡尔迅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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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文思，经琼斯告知我才知道，那些潘达——和潘弟是多么的珍贵和难以获得……原谅我的无知！千万别去作傻事！我知道我的话每次都被你重视，这已经使我得到极大的幸福感，这就足够了……”

卡尔迅使劲揉了揉眼睛。汗水已经湿透了前胸和后背。他把手伸进挎包里去摸毛巾，首先触到的是麦粒和棉花的感觉。他心里一惊——难道，难道我的熊猫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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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枚手雷的爆炸终结了卡尔迅的思维。

那是一名日军士兵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山坡上那个喷吐着火龙的身影，扔出的手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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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

卡尔迅甚至没有听到爆炸的声音。

他只感到眼前一亮，身体突然飘起来。在眼睛闭上之前，他依稀看见了冲上阵地的援军，看见了夜空中的繁星。

最后存留的影像是，星空中，一双手捧着一只小小的、黑白相间的熊猫。

　　他希望看见那是谁的一张脸……他努力分辨着。

但是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只变得愈来愈鲜红的、滴着血的——熊猫。

黎明时分。

粟裕带领部队冲散了集团冲锋的日军，赶到“卡尔迅山岗”的时候，看到一个拄着拐杖的魁梧的国军少将，正在揪住一名军医，大发雷霆。

“长官，卡尔迅将军身上18处弹片……他的血流尽了……”军医在解释。

“我命令你，输血！抽我的！”他一把撸起袖子：“我是O型！你他妈的给我快点！否则我毙了你！”他甚至到腰间去抄手枪。

惶恐的军医满口应着“是，长官！”一边慌乱地在急救箱里寻找器械。

　　詹姆斯·罗斯福上校神色黯然，跪在卡尔迅遗体前，一只手放在卡尔迅的心脏上。良久，他起身，悲伤地摇摇头，阻止了军医。

“张将军，不必了，我们……我们到得晚了，我们……”他哽咽了。

“不！不！一定要输血！……我，我早就知道卡尔迅将军……我只见过他一面啊……我一直想和他喝一次酒……我有好多问题要向他讨教哪……他是来援救我们的……”张灵甫有点语无伦次了。逼着军医把针头刺进他的血管。

粟裕明白了一切，悲愤不能自抑。他的头部和左耳刚刚负伤包扎好，这时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他的手摸到了卡尔迅那渐渐冷去的身躯，一阵绝望感使他咬破了嘴角。眼前一片模糊……他昏迷过去。

清醒过来，他感到小罗斯福上校在扶着他。耳边是他那不太流利的中文：

“粟裕将军，我们，一起和……卡尔迅将军，留个最后的纪念吧……”

　　几个衣衫褴褛、满面泪痕和硝烟的中年军人，在卡尔迅遗体的担架前，全体脱帽，留下一张弥足珍贵的合影。

　　詹姆斯翻开卡尔迅的挎包，轻轻地取出那一团破碎的黑白布片……他一把一把地捧起那些散落的填充物，把瘪下去的熊猫慢慢地充实起来。

眼泪——男人的眼泪，不时地滴落在染红的棉花、稻谷和麦粒上。

　　一个血迹斑斑的熊猫摆在镜头前醒目的位置。

　　粟裕和张灵甫——两员骁勇异常的沙场猛将，静静地听詹姆斯·罗斯福低沉而不连贯地讲述着，熊猫的故事——它的起因，它的寓意，它的深情，它的哲学……

　　之后，他们对望了一眼，联合向部队发出命令：向对面集结的所有日军阵地，迅猛出击。

滩头阵地得以巩固。“剑齿虎行动”得以继续。

　　那幅合影，后来成为《时代》周刊的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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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文思·福代斯·卡尔迅，这个出生于美国纽约州新英格兰土地、有着近乎传奇经历的、被后世历史学家反复研究的军人，在和中国战友并肩对抗日本人的战斗中，牺牲于朝鲜，全罗北道月山里以北，井邑小镇的一处无名高地之上，享年48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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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SonicChat.com硝烟散去之后，宁静中回响着一支吉他的弹奏。

……在我们尚未淡忘的记忆深处，

有过那么一些勇敢的人……※

※作者卢卡斯写道：“上岸后才听说卡尔迅离开了我们。我同战士们一起，步履蹒跚地走过沙滩。他们个个眼含泪水，诅咒那抢走了他们‘老头子’的命运。我坐在帐篷里，看着他们象孩子一样伤心哭泣”。——摘编自《Big Yangee》

（207）

台湾、满洲、特别是朝鲜的一系列失利，使日本内阁再度崩溃。

阿南惟几说话算话，实践了他的口号—— 切腹自杀。

“玉碎首相”不复存在。终于轮到了77岁的铃木贯太郎组成新内阁。

5月6日，历时半个月的锦州——黑山战役又使日本丧失12万陆军。

武昌和广州也失守了。日本输掉了在本土之外的所有重大战役。“太阳之国”的本土已完全暴露在盟军面前。

原小矶内阁外相重光葵同瑞典驻日本公使维德·巴耶进行接触，建议由瑞典替日本向盟国说情。但是新任外相东乡茂德看不起瘸腿的重光葵。他相信自己能找到一个影响比瑞典更大的中间人。

当日本在寻求和平方面举棋不定时，它的城市在一个个化为灰烬。

美国对工业中心的轰炸一日甚于一日。东京和名古屋已成废墟。

1000架飞机空袭后，横滨80%成为一片火海。川崎也被炸成废墟。

盟军轰炸的矛头已经转向大阪和神户。

B－24和B－29轰炸机集中轰炸大阪和神户两市，不到两个星期这两个城市便被摧毁。在各主要城市中，有150平方英里面积被夷为平地，300万座建筑物，几乎占全国建筑物的一半被削平，至少2000万人无家可归。

日本。京都。

弹雨纷飞的时刻，这里却出人意料地平静。米国轰炸机尚未光顾这个旧日本的古都。

古城还是那样清秀、典雅，云雾轻笼，琉璃烟波，象一个罩在薄纱中的睡美人。

横滨的歌舞伎美奈子流离到这里，投奔她的表妹。一到京都，仿佛到了一个没有战争的凝冻着的古代世界。对她来讲，那些战争、空袭、尸体、烧焦的房子和凶暴的客人啦，全都消失了。

那些松柏林、楝树和桔树仍苍翠欲滴。纪念恒武天皇的平安神宫、感人的清水寺和悬崖上的“后舞台”、植物园、长满樱花林的仁和寺……都那么古色古香，连妇女的衣裙都那么雅致，带着令人怀旧的古风。

美奈子站在一株浮屠塔样的雪杉面前，简直都迈不开步子了。

只有饥饿的实感表明，即便是这世外桃源般的京都，战争的阴影也无所不在地压抑着人们。

表妹理枝子嫁到京都的一个小职员家里。她丈夫虽已46岁了，仍然被征了兵，派到台湾去打仗，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丢下理枝子一个人带着三个半大孩子，终日在饥饿线上挣扎。

看了理枝子一家穷困的样子，京都秀丽的景致全然退色。

美奈子找到理枝子的时候，她正在一个军用被服厂干活，孩子们都在近郊山里挖野菜。美奈子吃了几顿野菜和橡子面，才知道远离东京约400公里的近畿地区，生活更苦。理枝子说：农村里只剩下妇女和老头子们。牲口早已经宰光，连种子都被吃掉了，村子附近只剩下树皮被剥食后留下的白森森的枯树。

理枝子告诉美奈子一个惊人的消息：在饥荒最严重的地方，已经出现把死人的尸体分割以后煮熟吃掉的不堪情景！

虽然再次感到一阵晕眩与恶心，美奈子还是挺住了。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消息。在横滨就有民间自发组织拿着表格请她签字——一旦自己被炸身亡，将自愿同意，被活着的人……吃掉。

理枝子絮絮叨叨，讲述着听人说的“人肉和猫肉的味道差不多”什么的，美奈子连连摇手让她别说下去了——实在受不了——她们也没吃过猫肉。

理枝子还告诉美奈子另一个惊人的消息：日本也要轰炸美国本土了！

美奈子是个女人，从不过问战争的事情，她搞不清武器系统和战斗序列那些复杂的问题。仅仅因为客人中许多是陆海军将佐，耳濡日染，才略知一二。

理枝子说，她所在的被服厂由于缺乏棉花和丝绸，已经停产，现在改成专门用纸裱糊气球。这些看起来巨大的气球，载着沙袋、自动调节装置和一枚炸弹。气球在高空借助西风飞过整个太平洋，大约50个小时到达美国本土，投下那枚小炸弹。※

所有的女工都被动员来糊气球了。因为妇人心细手巧。

糊气球的淀粉糊人也可以吃，理枝子有时候偷偷带出一点儿来给孩子们，这才没有饿死。理枝子还拿出一点浆糊，给美奈子尝，还真比橡子面强得多了。

“这可是绝密的事呢，说出去宪兵就会把我关进监狱里，那孩子们一定会饿死。”理枝子眼泪都流出来了。

“我一定保密。”美奈子郑重地说。即便是以她的妇人之见，用氢气、纸和木材制成的随风而去的气球炸弹，同美军的B－29相比，日本处在多么可怜的地位呀。依靠妇女们那双纤弱的手，去开动杀人的战争机器，保卫本土，日本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吗！

※ 根据日本大本营“大陆指2253号命令”，日本陆军实际空飘气球9300个，合计落在美国本土约17个。炸死6 名美国妇女和儿童。

※ 本节参考并改造自《燃烧的岛群》，意在印证日本战时民间的疾苦。

（208）

日本。房总半岛，千叶。

由于东京缺少办公场所而不得已迁徙到这里的铃木内阁，秘密地对日本资源情况作一番调查，看看日本是否还能继续把仗打下去。

特别调查局的调查结果表明，局势比任何人所能想象的都要严重。

各行各业，无论军用民用，一概是基本原料不足。钢铁月产量不到10万吨，铝的产能几近枯竭，飞机产量也降到原指标的1/10。煤的缺乏使军火生产削减60%。船舶总吨位也只剩下100万吨，由于缺乏燃料和装卸货物的人力，整个运输系统已处于瘫痪状态。

《调查报告》预言，几周后，各城市间就不会再有铁路交通，钢铁船舶的建造将会停止，化学工业也必然崩溃。

国民食物的供应，由于粮食作物减产已到最低限度，政府制定了把橡子制成食物的计划。号召全体国民“同心协力”，特别是小学生和被疏散的居民要完成收集500万石橡子的任务。官方的每天食物定量已降到1000卡路里以下，只有日本人以前最低标准的1/2。城里人苦难最深，每星期天都有数百万人带着衣服、首饰、家具以及任何值钱的物品，跑到乡下去换白薯、蔬菜和水果。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知，内阁书记官迫水在《调查报告》中没敢提到那已经呼之欲出的“食人尸”的现象。

但是迫水《调查报告》的含义是无可辩驳的：战争无法继续了。

在5月5日举行的一次“六巨头”会议上，米内海相提出一项建议。这个建议若是一个星期前提出，可能会使他被开除出内阁，甚至会遭暗杀。

他提议请苏联出面调停，结束战争。“和平”这个禁忌的话题，现在终于公开了。然而，有人却忧心忡忡地建议，他们只限于在这里讨论，以免“严重动摇”军队士气。

5月6日上午，铃木首相在国会发表有关当前时局的讲话。78岁的首相提到27年前当他在旧金山发表的一篇讲话。

原准备听取这位老人回忆往事的听众，为他提出的论点大吃一惊。

“我那篇讲话总的精神是：日本并不好战。它是世界上最爱好和平的国家。它和美国没有理由要打仗，但是，如果真的打起来，战争将打得很长，结局也是很惨的。太平洋，顾名思义应该是太平之洋，不允许在它的洋面上运送军队。然而，如果这样一个不幸事件果然发生，双方都会受到神明的惩罚。”

即使这样一篇混沌的讲话，由于提到了“和平”，也在大厅内引起了轩然大波。敌对情绪顿时爆发出来：轻蔑的嘘声、威胁的拳头和“打倒铃木内阁！”的呐喊，此起彼伏。

支持他们的理由是，在德国还在坚持抵抗、坚持作战的前提下，日本怎么能够考虑不体面地退出战争？

铃木摆摆手：“德国哪怕是能送来一吨粮食，也算体现了同盟的价值。”

（209）

5月12日，天皇把“六巨头”召至御文库议事。

天皇首先讲话，以暗示会晤是非正式的。

“上次最高战争指导会议决定采取新政策，防御本土。但是，我看有必要考虑一项前所未有的、实现和平的行动。请立即采取步骤去实现我的愿望。”

天皇问内阁，是否考虑过“和谈”。

梅津参谋总长和丰田军令长不禁为之一怔。铃木吃力地站起来汇报政府是如何考虑和谈问题的。东乡和盘托出广田与苏联大使对话的情况，日本希望苏联出面调停实现和平。

“何时派使者去苏联？”天皇问，“有无成功可能？”

东乡估计使者或许能在下月中旬以前抵达莫斯科。但他提醒说，日本无疑将被迫向苏联作出许多让步。

陆军参谋总长梅津大将公开表示沮丧。他认为，有关和平的任何建议都会在国内外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应该“万分谨慎”。

御前会议开过之后，5月14日，前首相广田弘毅应东乡外相的要求再次拜访苏联大使马立克。

广田要求用日苏新约去代替明年到期的中立条约。马立克冷淡地说，第一个条约还没有到期，没有必要再搞一个新条约。

绝望之下，广田提出用日本的橡胶、锡、铝和钨去换苏联的石油。

“如果苏联陆军和日本海军联合起来，”广田说，“加在一起就将变成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

马立克回答：“日本的海军？恐怕大部分已经是海底舰队了吧。”

返回的路上，广田忍不住酸溜溜地对司机感叹那种“平生未有的侮辱”。

一个星期过去，莫斯科未对日本政府一相情愿的建议作出回答。天皇按捺不住了，再次召见铃木首相。

“切勿错过探索苏联真正意图的时机。”他说，“不能直截了当地请俄国出来调停吗？为什么不能派一名特使带上我的亲笔信去苏联呢?”

这一任的外相东乡茂德秉承天皇旨意，正式请求苏联出面调停，结束战争。

于是苏联大使马立克直截了当，问起“和平的代价”。

东乡茂德闭上眼睛，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请您提出吧。”

……

东乡外相在御前会议上报告：

和平的代价是，苏联提出的领土要求——桦太、北海道、千岛群岛。

苏联明确表示，需要自己能控制的太平洋出海口。

御前会议长时间沉默了。没有一个人肯于作出表态。

（210）

满洲。黑龙江。

关东军司令部正在命令各部队在前沿大修筑垒工事，布置反坦克障碍物，拉铁丝网，敷设雷区；残余的日本海海防舰队加强巡逻和侦察，并在苏联海域苏维埃湾、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崴）近海、波谢特湾附近敷设水雷。

1941年冬天，斯大林在白俄罗斯吃紧的时候，把远东军区10个精锐师抽调到了西线战场去打击德军。即使如此，随后苏联又向远东投放了比这个数目还要多的兵力，只不过这是未经更多训练的部队而已。

最近，在5月份前后，苏联向远东前线增派了不少兵力。

关东军起先怀疑这一点的真实性。难道苏联已经可以不必顾忌德国了？还是苏德之间又签下了什么出卖盟友的条约？想起诺门罕时期那个《苏德互不侵犯条约》日本人就感到不寒而栗。

只是得到准确情报后，日本人直觉感到，苏联可能要动手了。

日本军部于5月5日向关东军下达新的对苏作战要点。规定作战目的为：“击溃来自各方面的入侵满洲之敌，确保京图线以南、京连线以东要地，以利于坚持全面作战。”

这说明，日军将要改变为防御作战。这就要求散在中苏国境线上的各兵团及大量作战物资向后撤移。按计划，撤移工作必须在6月完成。

复 201-210

家园

221-220 上部完

（211）

辽宁。铁岭地区。

这期间，取得锦州大捷的华北联军，乘胜向伪满洲国大举突击，重兵包围了奉天的、由后宫淳大将指挥的第三方面军。

5月初，泰勒空降纵队的出现显然出乎日军的意料。迄今为止还没有如此规模的空降部队投入过中国战场。几天里，辽北的天空中绽放着数不尽的伞花，满洲人从未见过的大型滑翔机，也象扑食的巨大兀鹫，在东北平原上无声地滑翔降落。有的虽然撞破了，但还是从肚子里开出装着炮管的吉普车！

震惊来自多方面——没人了解，“土八路”竟有了这样的规模的伞兵。

在远东，这就是此时装备最先进的部队。

空降地点选择良好，过程中没有遇到抵抗——这是吕正操支队“打前站”的结果。伞兵群迅速集结后，秦基伟的103支队立即向日军铁岭阵地扑去。

没有准备的日军往往被伞兵吉普战车上的大口径机枪打成了蜂窝，聪明点的则被压制在掩体和房屋中不敢露头。

伞兵们显然比日军更熟悉也更敢于近战。日军的步枪无论射击如何精确在这种情况下无法发挥作用。伞兵们先扔手雷然后扫射，遇到掩体就用火箭筒或者57毫米无后坐力炮进行轰击。这样的程序被不断重复着，日军士兵被分割成不同的小集团加以包围，并最终逐个被消灭。

夺取铁岭之战，从发动攻击到战斗结束只有紧凑的45分钟，空降部队基本没有伤亡，一个大队的日军全部被击毙，俘虏伪军1000余人。

伞兵纵队随即按照“五群制”原则组成坚固的五角阵型，抵御新京和奉天南北两个方向的反扑的敌人。

3天里先后空降和机降的5个旅级战斗群拱卫着核心部位的炮兵群和后勤支援群，来自任何方向的攻击都受到两组以上火力的交叉阻击。从奉天突围的日军很快就龟缩回去。

驻守新京的日本第30集团军当然不能眼看后宫淳司令长官和44军被包围，即时出动援救。但他们更对新型的伞兵纵队的装备和实力缺乏了解。

两个出动的日军野战师团在铁岭空降兵五角阵前碰壁流血，反复攻击一再受挫。战车第一师团仅存的那点97战车被对方的57无后座力炮在数百米的距离上就打得七窍生烟。偶尔实现的步兵突破很快又被优势火力所瓦解。

泰勒将军在铁岭阵地前，实践着他当年对日本考察时总结出的理念——以物质摧毁精神，用火力摧毁意志。

星野利元中将对望远镜中看到的伞兵纵队那种轻便到可以吊挂在树上、装在吉普车上射击的奇特的新型武器——无后座力炮，简直一筹莫展。自己那些笨重的火炮往往第一轮射击后还没来得及转移阵地，就被对方的攻击机和反击火力炸成废铁。

拥有制空权的一方，作战组织显得得心应手。每天都有大型运输机给伞兵纵队五角阵地的核心机场空运或空投物资。而丧失制空权的日军，感到自己沦落到当年缺少空军的中国军队那种无奈、任人欺凌的地步。

眼看着对手的阵地象生了根似的不可动摇，关东军司令山田乙三对参谋长秦彦三郎中将感叹说：“莫非我们真是碰上了一道‘铁岭’吗？”

秦彦三郎讷讷地答道：“这种情况只怕是乃木军神再生，也一筹莫展啊。”

（212）

辽西平原。彰武——法库。

这期间，林彪带领的摩托化第4兵团，用装甲兵和火箭炮迅速歼灭了锦州、黑山的日军118师团。“神炮手”赵章成旅长大大地感叹了一回：迫击炮的效率真的被“喀秋莎”和美式114火箭炮给比下去了！那种几分钟就形成的一片火海，在摧毁日本兵抵抗意志方面，效果奇佳。

在电话里，他向司令部大声疾呼的是：“弹药！弹药！他奶奶的这玩意儿什么都好，就是糟践东西啊——两个汽车连的弹药只够保障一天！”

林彪司令员的回答只有四个字：“注意节省。”但随后还是给他临时配属了一个汽车营。

预计一个星期的战斗只打了3天，俘虏人数也大大超出以往。武士道的日军也开始习惯当俘虏了——这里面多数是新近被征兵的、有家小的中年人。

4兵团此时正在实施大幅度的战略迂回。从葫芦岛上岸的辎重车队紧随兵团一起行动。大部队到达新民、彰武一带，又利用空运物资，进行整顿补给。

虽然机械化的程度还很低，但这已经使得4兵团手忙脚乱了一阵子。后勤司令洪学智每天熬得两眼血红，也没有使林总那张严肃的脸上露出笑模样。最后，“铁打的洪大个子”终于体力不支，被抬进了野战医院。

接替他的后勤好手邱会作中校又熬得夜夜失眠。

但是这种前赴后继的努力没有白费，逐渐打造了一支过硬的后勤力量。

4兵团没有因为后勤不畅而拖住后腿，10天里实现了千里跃进。

这种推进速度和后勤方式，完全出乎了关东军以往对八路军的了解和预料——汽车、装甲车上的“土八路”犹如长了翅膀，一再出现在不可能出现的地方！以至于大本营原有应战方案中的战略动作一个都作不出来，部署都被打乱了，这对执行预案一向教条和机械的日军相当致命。临时应急计划又都不奏效，后宫淳大将把参谋幕僚们天天骂得狗血淋头。

12日，乘坐着专为中国生产的美式“道奇T234”卡车和M－8“灵提”装甲车的前锋韩先楚纵队，已经包围了奉天西北80公里的法库。距离铁岭激战中的伞兵纵队只有50公里了。

日军在法库小镇驻有一个联队的兵力，构筑过一些防御体系。虽然空军轰炸摧毁了日军的重火力阵地，但是日军退入街巷仍然造成一些麻烦。日军躲在各种能够藏身的地方射击。

韩先楚于是立即将部队分成若干小队，以班排为单位在每条街道与日军展开争夺。巷战中，日军的“有阪38”对比八路军的“卡尔迅式”冲锋枪可是大大吃亏。日军偶尔拣到的冲锋枪被当成宝贝，留到最后反击时使用。

火焰喷射器也开始大行其道。八路军的6人编组的轻型战斗班也在巷战中显示出极大的灵活性。

抵抗没有持续很久。有些地方发生了短暂肉搏。日军的刺刀拼得不错，但是缺乏临场应变能力。由于步兵操典中规定肉搏前要退出子弹，所以多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八路军的冲锋枪在自己的身体上开洞。

而日军联队仅存的"重火力"--掷弹筒也被“灵提”装甲车的扫射抹去了踪影。日军开始用房屋内的平民作为人质继续顽抗。不能使用重火力直接轰击，八路军士兵们便炸开房屋的墙壁给日军突然打击。当地百姓也开始奋起反抗。在他们的指引下战斗很快结束，韩先楚纵队付出伤亡是18人牺牲、37名士兵重伤、轻伤100余人。当地平民伤亡近200人。

一路上，第4兵团还接受了满洲国伪军大量投诚。这期间东北和朝鲜各地也纷纷发生人民起义。华北联军也没有放松扩编的步骤，编出了十几个新兵教导营，“三查三整”之后，迅速补入战斗部队。兵团总人数反而比刚出发时多了。

4兵团路过锦州、北宁、彰武等一系列城镇时，好奇的市民都争相围观“土八路的小坦克”。

一个见过点世面的、穿着黑制服、打着白绑腿的伪警察，不敢在街上露面，趴在警署窗户后面悄悄对他的同伴说：“小鬼子没法不玩儿完哪。瞅瞅这八路的家什吧，不管是苏联货还是美国货，可都比日本人那个强多了。”

“咋能看出来呢？我看个头也不差多少啊？就是炮管长一点……”同伴问。

“这你就外行了。哪怕就长那么一揸※，那炮弹可就狠多了！能穿三尺的砖墙！鬼子那小短炮也就在人家钢板上砸个小坑…… 短就不好使啊。”

　※“一揸”，是人手张开时，从拇指尖到中指尖的距离。

“嗯哪。有理。你说，八路坦克咋不像日本那样，有那些小圆豆豆呢？”

“傻老弟呀，那叫铆钉！小鬼子坦克都是铆钉铆上去的，人家八路可都是焊的……还得说，美国大鼻子舍得下本钱呗。有家底没家底就是不一样。”

“这又差到哪儿呢？不都是铁皮整的么？”

“哎呀妈呀，差喘了！结实跟不结实呀！铆钉那个，一炮就散架了。人家那个，你多昝看着崩的满天碎片似的？打坏了，人也能从里头爬出来。这就少死多少人呢……小鬼子没法不完哪。”

“那，那王哥你说，咱咋办呢？缴枪投降——人家都不要咱们。”

“没辙。伪警察！你想想，赶明儿还不叫老百姓给你插个令牌游街？扒皮抽筋都算轻饶了你。毙了咱们，人家都嫌浪费子弹。”

“依我说，赶紧褪了这身衣服，换件老棉袄，扎根草绳子，回老家种块地去得了，我娘都七十多了，媳妇还拉扯着仨孩子……我，我真废物啊……”

（213）

营口。大石桥。

在奉天以南方向，后宫淳大将也陷入困境。

关东军仅有的一个第11常备师团已经被调到铁岭前线。其余特设师团担负奉天守备。在营口、海城一线只剩下地方守备部队、宪兵队和满洲国伪军。

巴顿第3兵团登陆之后，美军独立坦克旅迅速袭夺了大石桥镇。由于地处交通枢纽，日军在这里驻留了一个守卫联队。邓华纵队同样在巷战中消灭了这股日军。鬼子兵领教了八路军手中美式火焰喷射器的威力，在碉堡和掩体里被烧得哇哇乱叫，四散奔逃。缺少汽油的关东军还没有这种装备。

巴顿没有停顿，象骑兵似的使用坦克是他的信条。在缺乏阻拦坦克手段的日军面前他更是感到驰骋的快乐，当天下午，部队又拿下了海城。

“不停顿地攻击！不许构筑防御阵地！只有必须补充油料和弹药时，才算暂停攻击的信号！”巴顿命令道。

行动的同时，海军舰队和舰载航空兵对沿岸进行了猛烈轰炸，同时后续纵队连续登陆。至5月5日凌晨5点，经过40个小时的战斗，共消灭日军及附属人员13650人，切断了辽东半岛到奉天的通道。5月7日，巴顿第3兵团25万全部人员及其设备安全登陆。

当晚召集的作战会议上，巴顿将军提出的要求是：

“从明天开始，全军要向着鞍山、辽阳、本溪，不间断地前进！各部队自行作好安排，睡觉和吃饭都要轮换交替进行。落后就要受到惩罚——我手中预留了撤消5个行动迟缓的指挥官职务的名额！”

老百姓对这支短时间内消灭了日本人的强大部队非常好奇。新式的军装，带着红蓝双色臂章，步伐整齐、铿锵有力。士兵都穿着军靴，脸上透着杀气，这可是过去任何中国军队都不曾具备的。他们一时不敢相信，但是事实告诉他们，这的确是中国人自己的军队。

虽然还不知道是谁统领部队，百姓仍然夹道欢迎，进驻的每个城市都万人空巷。有些脸盆和桌面都被临时用来代替锣鼓……

"13年了！中国人自己的队伍又回来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说出了心声。的确，日寇铁蹄下13年的亡国奴生活，这一天让东北百姓们等得太久了。

7日下午，陈庚副司令在营口市中心广场上对当地市民宣布，除大连外，辽东半岛正式解放了。口才出众的陈庚将军在宣讲政策的时候，不时激起阵阵掌声。有些了解点历史的文化人，还在私下传播这位将军15年前在北伐战争中，亲身把蒋介石总司令背下火线的传奇经历。

一位更熟悉那段历史的长衫眼镜人士纠正道：“那次是东征陈炯明哦，不是北伐。”

……

入城阅兵式进行着，人群沸腾着。百姓们第一次觉得有了自己的强大军队的保护。

精良的装备、威武的军容、高昂的士气和空前的规模，即便是日本人全盛时期也是远远不能相比的，人民感觉吃了定心丸。许多人留下了激动的泪水，亡国奴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巴顿将军戴着三颗星的钢盔，走到欢迎人群面前，一一握手。

这个举动后来受到在场新闻记者们的好评，成了不少报刊的标题照片。

几个胆怯又好奇的孩子试探地向这个魁伟又和蔼的、如同神话故事里的金刚、门神一般的大鼻子将军，伸出小手。看着他蹲下来跟自己说着和气而听不懂的语言，感受他的明确的善意……孩子们欢跳着跑掉了。

巴顿搜空了自己和副官的每个口袋，伤心而后悔地说：“该死！怎么一块巧克力都没有！”

巴顿还邀请罗荣桓政委，公布一系列“占领军政策”，罗荣桓笑着说，我们还是叫做“解放政策”吧。巴顿点头称是。

文职部门很快组织了一个军事管理委员会，并将日军的储备粮食拿出一部，分发给饥荒中的当地百姓。

入城式只是少量部队，大兵团的持续攻击作战随后开始。

按照“不停顿攻击”的原则，航空攻击机部队连夜派出了500余架次轰炸机对奉天周围日军阵地、以及朝鲜与辽东半岛邻近地区的交通线、日军集结地、补给基地进行了3天的大规模的轰炸。日军损失惨重，护航的战斗机击落日本飞机62架，夺取了周边1000公里范围的制空权。

那些“连巴顿夫人都能开”的坦克，和这句广为流传的话，确实对八路军的小战士们有着巨大的激励和刺激作用。第3兵团里没有坦克手匮乏之虞。

海上来的补给也显得更加充裕。巴顿开始抱怨卡车不够。

巴顿兵团已经不像林彪兵团那样，还使用落后的“波特（BT）”坦克，260辆清一色的“斯图亚特M3A3”，又快又轻便，通过桥梁时无须担心。日军的反坦克枪和37战防炮造成的损害几乎可以忽略。

巴顿呵呵大笑地对前来观战的史迪威上将说：“这些日本毛毛虫比那些狗娘养的德国鬼子好打多了！”

史迪威面色严峻的告诉他，不可轻敌。卡尔迅已经牺牲了。

巴顿愕然半晌，收敛了笑容，默默地摘下了钢盔，肃立一分钟。

（214）

日本千叶。内阁临时办公处。

在东京不堪使用的情况下，内阁搬到了这个小城。

外相东乡茂德奉天皇的旨意给日本驻莫斯科大使佐藤尚武发去了一封密电。

“天皇陛下极其渴望尽早结束战争。如果敌对行动继续延长，只能加深交战国国内亿万无辜人民的无比痛苦。天皇对此深为关切。然而，如英、美坚持要求无条件投降，为维护帝国名誉及祖国生存，日本将被迫全力战斗到底，这只能引起继续流血，使日本遗憾万分。因此，帝国政府出于对人类幸福的真诚关怀，希望早日谈判，使和平得以恢复。为此，近卫公爵将携陛下亲笔信前往莫斯科，请苏联政府为此行提供方便。”

佐藤大使不相信这种行动能产生什么好的结果。他在圣彼得堡曾呆过9年，自1942年初以来就担任驻莫斯科大使，他对苏联人是深有了解的。

每天一个城市的毁灭，使日本更加迫切而不现实地希望通过苏联出面为和谈斡旋。几天后东乡再次致电佐藤大使称：

“局势急转直下，必须尽快澄清苏联的态度。请再作努力，并即复告。”

不愿出让领土、百般犹豫中的日本仍在抱着幻想，对“和平代价”不肯作出决定。5月下旬，莫洛托夫向盟军透出口风——日本已经无心作战，苏联打算采取行动。

实际上，美国通过破译日本密码，也掌握了这一动向。

中美表示：拒绝任何国家的调停。但对苏联参战，表示谨慎欢迎。

但是中国重庆政府坚决反对苏联向满洲出兵，明确宣示，那涉及中国主权。潜台词是，这样岂不是帮了中共的忙，减轻了他们在东北的消耗……

丘吉尔首相则同意保留天皇制度。但不愿邀请苏联参战，认为没有必要。

5月25日，中美英三国外长在台湾海峡中的澎湖列岛举行会议，发出敦促日本投降的最后通谍。会后发表了《澎湖宣言》。

5月末，盟军的来自苏联的情报系统的报告说，斯大林元帅已经指示远东军区：“对日本投降后的远东格局，迅速作出有效准备和有利安排。”

（215）

满洲平原。

5月下旬，华北抗日联军发动又一轮攻势，在公主岭、四平一带与日军展开激烈装甲战。史迪威飞抵四平，亲临现场。他对4兵团的运动歼敌作战很有兴趣，也想亲眼观察一下泰勒的伞兵五角阵型。

巴顿将军虽然第一个进入了奉天，但此时林彪兵团已经在四平一线作战。锋芒直指新京长春了。巴顿于是为语言不通、难以高效率地指挥中国部队苦恼，开始抱怨美军在中国大陆投入部队太少。

他的工作主要成了训练坦克兵。虽然他不会厌倦这种工作，但在激战方酣的时刻，他总觉得不过瘾。他的3兵团任务是解放辽宁全境，同时插向朝鲜北部，策应这个半岛南端的盟军登陆作战。他让陈庚将军制订了一个歼敌20万的计划，目前完成的还不到三分之一。

使他略感得意的是，两天前他派出一支装甲快速部队，逼近了关东军的战时指挥部——通化。这再次打乱了日军的部署。按照地域划分，那里可是属于……呵呵，4兵团，那个年轻的林彪将军的地盘，但这个林彪保持习惯性沉默，好像他也没有生气……

四平。晓东“国高”中学，4兵团指挥部。

林彪也有他的苦恼。在公主岭进攻战中锋芒受挫，史迪威并不担忧，还乐呵呵地鼓励了几句。将军走后，一向沉默寡言的林彪破例向参谋长肖劲光倒了几句苦水：

“我们为什么没有能够先一步拿下奉天？攻坚武器不够呀。人家巴顿手上是一个全新美式装备的装甲师。我们呢，不过是一个轻装甲旅，除了灰狗装甲车，就都是苏联旧坦克。油料又总是紧巴巴的。”

肖劲光颇有同感：“3兵团离港口近，补充也就方便。我有一个疑问……是不是，是不是史迪威将军有点偏心哪？想尽可能地让巴顿将军立功吧？”

林彪摇头。“话不能这么说。史老头我跟他一年多，相信他是公正无私的。问题在于我军装甲机械化人才也不够。所以做事不能操之过急。再有，巴顿那一套鼓励部队‘不停顿进攻’、不构筑防御阵地、轮换吃饭睡觉、各部交替掩护的套路，行之有效，我们要学。”

肖劲光问：“林总，为什么那天史迪威司令要把2兵团周士第装甲旅调给我们，而你没有同意呢？”

“首先是中央也不同意。刘邓2兵团扫荡中原，任务也不轻。同时，还要防一手——有人亡我之心不死啊。”

“明白了。老蒋可是有3个装甲师呢，咱们只是3个旅。一旦拿下南京、武汉，他们的矛头所向可就令人深思了。”

“今后战争中，技术兵种、技术人才，我们必须严密注意，优先培养。”

“林总，最近情报表明，苏联有对黑龙江沿线日军防线动手的可能……您认为呢？”在苏联学习过军事的肖劲光转了一个话题。

“从军事角度，不必反对，乐观其成。从政治角度，不该赞同，以防隐患。但决定应由上级作出。”林彪的回答概括、洗练。

某一天，巴顿3兵团7纵队司令员邓华因为一件公务来到4兵团司令部。邓华是受到林彪几次提拔的干部，邓一到，林彪就笑容满面地握手，让坐。随后林彪拿出地图摊在桌上，圈圈点点，指指划划，不解之处就请邓辨认，解说。图解之后就问巴顿的指挥艺术和美军的特点、武器，包罗巨细，不厌其详。

邓华心忧前线，又担心误车，其时如坐针毡，几次抬腕看表，欲辞不能。

林彪其时竟心无旁骛，视而不见。最后一次，邓华又看表让林彪察觉了，林问邓有什么事？邓说：林总，巴顿将军那里还等我速回，我还得赶路......。

当时林彪的脸色就沉下来了，手一摊，你走，走。

邓华忙不迭地一出门后，林彪抬手掀翻了桌子。

不过，林彪根据自己部队“五群制”的编制特点，摸索了一套作战经验。这种编制本来是针对打入敌后的防御任务，但他把它灵活地用于攻击。在两翼突破时，兵团以下每一建制都可以有更充足的成建制预备队投入撕开的敌阵缺口。中央突破时也有利于形成利斧劈开防线后一鼓作气的重锤打击。不断以新的完整建制打进敌阵纵深，对敌人的震撼和摧毁来得更大。

善于战术总结的4兵团参谋部很快把这些新战法推广到基层部队。

但在军事学术史上，由于这种原则暗合了前苏联元帅图哈切夫斯基的“大纵深”战略理论，而且规模见小，只是属于战术层次，因此没有算作林彪的发明。

奉天——这时已经改名沈阳。

一次在前清故宫大殿，由民间商会组织举行的中外记者招待会上，巴顿被作为特邀嘉宾参加。

缺少心理准备的他带着丑陋又心爱的小狗“威利”，心不在焉地回答着提问，心里在憧憬另一次装甲进攻。

当被问到一年前的草原坦克战时，他顺口答道：

“是啊，那一回很顺手。那次我只有120个美国车组。那可是个他妈的装甲战的好地方啊！——我是说蒙古。我真希望，随时再到那里去指挥战斗。”

问他在那里……同谁战斗？

巴顿象是喝醉酒了似的回答：

“谁都可以。比如说，苏联吧。据说他们的坦克很棒。我想我们的也不错。”

由此引起的一场轩然大波，竟然迫使他被召回国，并再次付出一颗星的代价。史迪威急得跺脚，也无法替他掩饰。

（216）

中国南方战线。

5月底，第五战区司令李宗仁指挥国军收复了武昌、汉阳。汉口在激烈巷战。关内日军最后一个野战集团第11军被毁灭笼罩着，苟延时日。横山勇中将已经受到撤职处分。

这期间一个不愉快的信号是，因平汉线当中的几个路段接收问题，国军汤恩伯部与华北联军刘伯承部发生了连级、后来是营级的摩擦。双方互有伤亡。

由于魏德迈和史迪威的及时努力，制止了事态的升级和扩大。

6月1日，一个历史性的时刻到来。

在关麟征、杜聿明两军的装甲兵和卫立煌野战兵团共60万人的合力攻击下，南京守敌日军15万人史无前例地开城投降。

“中国派遣军司令”畑俊六元帅献出了他的军刀。

这次成建制的大规模投降是日本历史上第一次，给这个岛国长期固化的“忠节”观念带来了一系列微妙的心理变化。许多蒙昧的日本兵从此相信了确实有“缴枪不杀”这回事。投降正式列入了日本的选择菜单。

为此，在战后审判时，畑俊六的辩护律师为他争取到了从轻发落。

非正式的传闻说，这个胜利有着内部线索、其中包括戴笠的“军统”组织的若干功劳。某几个老资格的日本亲华人士也发挥了作用。但这时没人肯透露他们的名单。这些说法在这一时刻也没有人去深究。

朝鲜南部城市，光州机场。

“我想，日本人准备投降了吧？ B-29把他们烧得很惨。"象拳击冠军似的强壮的副驾驶焦尼中尉说。“他们也许死腻了。”

“恰恰相反。”领航的约翰少校接上去。他今天文质彬彬，象一个名律师。

“我看他们换了新招数，日本人没有死的概念。唯一办法是把他们杀光。”

李梅将军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仍在从事自己喜欢的方式——带队起飞。B-29上面有10个人，这种飞行不会寂寞。

从5月下旬开始，盟军已经可以利用朝鲜南部新占领的光州和全州机场。

于是大批轻型轰炸机直接参战。航程完全不再成为问题。

远程的重轰也就此可以减少油料、增加携弹量。

美国第3、第5、第7舰队的舰载航空兵轮番竞技，日本上空的防空警报几乎没有停下来的时候，整天安静反而被视为不正常了。

这就提前实现了李梅的设想——每日摧毁两个城市。

（217）

6月2日下午，佐藤大使请求立刻会见苏联外长莫洛托夫。几个星期来，这位外长一直避而不见佐藤。

5时前几分钟，当佐藤进入雄伟庄严的克里姆林宫时，强作镇定。

他被领到莫洛托夫的书房，还来不及用俄语向外交委员致意，莫洛托夫把手一挥，打断了他：

“我这里有一份以苏联的名义给日本政府的通知，我想向阁下转达。”

凭着多年的外交生涯，佐藤本能地想到这是一份宣战书。虽然这并不出他之所料，但是这成为现实，却是一个严重的打击。莫洛托夫起身离开办公桌，在一张长桌的一端坐下来。佐藤被示意在桌子的另一端的椅子上坐下。莫洛托夫开始宣读一份文件。

朦胧中，佐藤只听清了最后一句话：

“……鉴于以上所述，苏联政府宣布，自明日，即6月3日起，苏联认为自己已处于对日战争状态。”

日本要求苏联调停和平，却收到了苏联的宣战书。

接到这一声明后，铃木首相犹如遇到闪电过后的霹雳——虽然早已预想到那震耳的声音，但还是被它的终于到来而震得发呆。

当天晚上，布防在桦太、千岛群岛、北海道的日本第5方面军即受到苏联远东军区和太平洋舰队的全面攻击。满洲边境和朝鲜北部也发生激烈交火。

日本海也不再是日本的内湖了。

关东军负责对苏作战的第一方面军喜多诚一大将在牡丹江前线失踪。后来查明是被苏联第88特别教导旅——原东北抗日联军周保中、李兆麟领导的部队设下埋伏，打伤后生擒了。

北海道的小城网走市，竟然当天被登陆的苏联红军占领！小樽和札幌也受到牵制性的舰队炮击和空袭——日本已经没有一寸宁静的土地。

千岛北端的占守岛、幌筵岛发来的苏军登陆电报，已经无人理睬。

……

雪片般的战报，象两年前的捷报一样在大本营各个参谋的桌上堆积。

所不同的是内容和反响——那时的战报引起的回声是一片“班哉！”而现在的回声则是低低的“八嘎”。

……汉城失守。奉天失守。南京失守！汉口在激烈巷战。长春遭到围困。满洲里边境守军一溃千里。新加坡发来告急电报。通化的关东军总指挥部（地下式）灌满了水，无法使用……

联合舰队覆灭之后，陆军，特别是海外派遣军已经是皇国的唯一支柱。现在陆军也要几乎不存在了。两只手都被打断的人，怎样生存？更何谈抵抗？

所有的飞机工厂、造船所均已中断生产。

皇宫和内阁都无法维持电力供应，使用蜡烛。

港口被水雷彻底封锁。夜航派往釜山的近卫师团第二旅，触雷沉没，2000人再次葬身海峡。那已是最后的精锐……

粮荒已经使乡村中公然出现“食人尸”现象！这种惨绝人寰的情景正在向城市蔓延！

即使“玉碎”，也终有无玉可碎的那一刻啊。

颤颤巍巍的铃木首相，泪眼昏花地再次恭请“天皇陛下圣断”。

与此同时，蒋委员长致电罗斯福总统。

他指出：“如果苏联参战、进入朝鲜、满洲、登陆北海道等，将使形势复杂化；欧战尚未结束，宜早日了结日本，不必拘泥于形式，给予投降者适当体面……”等等。“还盼总统阁下首肯”。

罗斯福没有正面答复。回信中却谈及对占领区域划分的设想。

这是因为，秘密破译所提供的情报分析，已经使罗斯福心中有数。

另一个反对让步的盟军将领是蒙巴顿上将勋爵。他是盟军将领中对日本态度最强硬的。他说了一段富有哲理的话：

“一般说来，我不是怀有报复心理的人。然而我总是感到，如果我们手软，日本领导人将会利用你没有给他们以粉碎性打击这一事实，向他们的下一代灌输这类思想：即日本是被科学而不是在战场上被击败的。……如果我们不强硬，他们最终还会卷土重来，发动下一场战争。”※

※ 引自《英伦之豹——蒙巴顿传记》。

战后，他访问的踪迹遍及世界，却惟独不肯去日本。

6月10日，天皇裕仁终于发表《投降文告》。

（218）

6月10日清晨。

东京上空积聚的阴云还没有因为阵风而消散。

全体国民在前一天晚上就接到通知，今天要聆听“玉音”。

面带饥色的市民们三三两两从自家湿漉漉的防空洞中钻出来，积聚在街头临时架设的高音喇叭下静静等待。

在新加坡、金兰湾、海南岛榆林、以及日本本土各地的海港中，帝国的水兵在甲板上集合，空着肚子等待着。

朝鲜釜山阵地里，疲惫不堪的士兵们尽管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还是被军官驱赶、咒骂着，勉强站成了队列，等待着。

8时许，在低沉得宛如哀乐的《君之代》之后，一个中年男子的沙哑声音在日本列岛上空响起：

“朕深鉴于世界之大势于帝国之现状，欲以非常之错置，收拾时局，兹告尔忠良之臣民：朕已命帝国政府通告有关各国，接受其《澎湖宣言》和联合公告……”

市民和士兵们麻木地听着文绉绉的“玉音”，有的人还难以理解其内容，可是更多的人却知道：战争终于结束了。

没有人欢呼，只有人流泪。

有人流泪是想起了自己的亲人，想起了那些死在遥远的岛屿、热带丛林、黄土高原、蒙古戈壁、或者海洋深处、甚或是自己面前的父亲、丈夫、情人和儿子们；也有人流泪是因为帝国竟然真的战败了，一亿国民的血汗、自从日清战争、日俄战争以来对大国不败的神话，“开拓万里波涛”的雄心，以及天照大神的庇护，都在这一瞬间化为乌有。

（219）

莫斯科。克里姆林宫。

灯光一直亮到黎明。最高统帅部的全体成员又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很明显，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尽快将进攻的重点转向满洲中部、萨哈林南部、朝鲜北部和北海道北端。也就是这里和这里……可惜远东部队的机动能力目前不够，汽车十分缺少，原有的老式坦克装备也大多淘汰给中国八路军了。远东军区空降兵也只有刚组建的一个团。”华西列夫斯基大将在地图上指指点点，有点遗憾地阐述着总参谋部对于远东地区下一步行动的意见。

斯大林点了点头。

“马上告诉前线，不要因为日本投降而放松。即使只是步兵部队，也要向南，再向南，直到遇到……”他在这里顿了一下，“直到遇到中国军队为止，不要停下来。各级政工人员要向士兵们说明，现在是为40年前的我国在那片土地上蒙受的耻辱报仇的最好时机。北海道一定要占领，宗谷海峡一定要控制！”

“斯大林同志，是否不要再抽调乌克兰那几个军了？情报分析表明，德军似乎在那个方向要有大的动作，最近叛徒弗拉索夫的军队在那里活动猖獗……”朱可夫建议道。

斯大林静坐片刻。“至少把近卫伞兵师派到远东去。对日本，即使象征性的占领也是必要的。德寇这边，要想办法作个先发制人的打击。”

同一时刻。

从大同和重庆，内容几乎一样的电报向前线各地飞去。

“各部将士：加紧作战努力，一切依照既定军事计划与命令积极推进，勿稍松懈。并严令日伪就地驻留，一切物资设备，不得破坏，静候我军受降，且不得接受我军以外之命令。如有不遵照上述规定者，坚决消灭之。”

伦敦。唐宁街。

邱吉尔首相对于日本投降丝毫不感到惊讶。因此而引发的相关具体事务，自然有帝国参谋长会议去处理。即使东南亚战区的大规模受降，也是迪基——蒙巴顿勋爵早就作好准备的。

他只是在电报纸上写了一行似乎与此无关的话：“我想知道，用中文绘制的巴尔干军用地图，是否已经准备完毕？”

（220）

6月20日，马歇尔五星将军代表罗斯福总统，出席远东太平洋战争结束的受降仪式。

启程前，他签发了一道命令：暂缓1945年度的征兵计划。这是根据参谋部反复分析和推演得出的结论——目前的战争态势和进展，美国陆军（包括陆军航空兵）保持700万人已经足够，完全不需要原计划中的900万人。海军也可以控制在250万人以内。※ 这样将会节省一大笔资源和经费。

国家战略上的一个调整——顺势而又自然的调整，就转化出这个结果。

※ 史实是，美国二战陆海军总人数达到1200万人。

另外一项布置，是要求计划处迅速作出太平洋战争各项物资消耗和人力损失的统计报告。

最后，他专门指示有关部门，通知所有在航的、装载武器弹药、原计划运往中国的船只，一律改航中东和波斯湾。这是他和总统一起反复商量过后的决定。

启程前，马歇尔还作了一件多年没有作过的事：

他自己走到五角大楼附近街边的一个报刊亭，买下了10本上个月那一期的《时代》周刊。

掏出口袋里的硬币的时候，他的心情是肃穆的，久久地注视着这期周刊。

封面，就是那张后来获得普利策奖的照片：

——在卡尔迅遗体担架旁的合影。

背景是中美、国共两军在朝鲜群山港，月山里海滩会师。

画面上是一片血色的黎明。烟尘在远近蛰伏。

手臂吊在胸前的詹姆斯·罗斯福上校、包扎着头部和左耳的粟裕将军，还有对日作战曾失去一条腿的张灵甫将军，共同在牺牲的卡尔迅将军遗体担架前，合影留念。

质朴的合影上，没有胜利会师后的喜悦。

每个人脸上的痕迹，都是浓重的硝烟与哀伤。

“剑齿虎行动”，这次残酷而悲壮的作战，加深了中美、国共两支部队之间的信任和理解。

一只浸透了卡尔迅血液的小小的布袋熊猫，摆在镜头前担架的洁白床单上。

“……正是黑和白组成了自然与和谐……这本是中国的象征……”

马歇尔感叹地默念着蓓姬说过的这些话。品味着她话里的“哲学”。……不久前，她的卡尔迅为了这份象征，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在东京湾结束了对日本受降仪式后，马歇尔飞到中国青岛。

这是个美丽的海滨城市。即使战火也不能掩盖她的容貌，不必整容，仍然是那么风姿绰约。

炮台山上，两栖纵队营地的一片布满柏树林的山岗上，战士们正在筹建一座卡尔迅纪念碑。马歇尔代表罗斯福总统，和朱德将军、宋子文部长一起，为纪念碑破土奠基。

这位五星上将在10本《时代》周刊上亲手题名、签名，又交给史迪威和魏德迈。

马歇尔请他们务必亲手转交给名单上的李宗仁、陈诚、白崇喜、薛岳、卫立煌、关麟征、杜聿明、林彪、刘伯承、徐向前这10位著名将领。

马歇尔含义深长地叮嘱道：

“请他们好好收藏这幅照片吧。珍惜这份来自火和血之中的友谊。”

马歇尔喉咙喑哑，但抬头望向远方。“我想，在以后的岁月里，卡尔迅的名字，应该成为中国军人之间，停止内战的信号。”

（上部完）　　　　　　　　　　2005年3月初稿，7月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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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文摘】【欣赏】《历史，另一种选择》作者龙德施泰特 授权转载 -- 思考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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