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文摘】【欣赏】《历史,另一种选择》作者龙德施泰特 授权转载 -- 思考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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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挖卡卡,没想到你得到了授权啊。不过那次龙帅说连载到熊猫出现就

在架空区见到你的ID,当时就在想这和西西河的那位是不是同一人啊

家园 活活,我是万坛同名,当然,有些丢失了被封了,就有兵甲独苗之类马甲

弄的累死了,每一行都要重新排版过

有300多段啊,一下午才搞定50段

家园 这里的版本没来得及看,根本SC的版本看

应该说是相当不错的架空小说了。

文笔上绝对够格出版,(当然,应该是出版了)而且也善于调动读者阅读情绪,比如一般读者一看到中国军队在1945年的希腊出现,立马会产生兴趣,而这样对下文是很有帮助的,毕竟此文中开始中的一长段是真实的历史,只是在小枝节上做了改动,但是即便是加进了许多提示语言,比如提示哪段话是真实的历史,不过要没有最前面几段的铺垫,总会让人觉得有些看传记历史的味道,但是有了开头的那段故事,我们就带着这个谜去看。

整文的分几个角度场景描写,这种写法有使读者身临其境这场战争的感觉,但是太散也不是好事,阅读起来比较吃力,尤其是最前面几章。

只是从政治上分析,文中的可能性真的很小,不过作者本就排除了政治因素,所以从政治上分析那就基本没必要了。在SC上为这种事争论已经偏离了方向,所以我个人看,排除双方领袖,政治,思想,主义的因素,单纯从军事或者纯以故事中的政治力量看比较合适,而不是真实的历史看。当然,下半篇还没出来,假如下半篇和上半篇人物的形象完全不同,那就......

从纯军事角度看,我个人认为文中很多故事可能性实在太小,比如从苏联港口卸下武器,再运到蒙古,然后中共军队在此受训,而且日本情报机关常年一无所知,之后几次三番偷袭日本机场,我个人表示怀疑其成功性,此外八路军在配备了美械装备后,几次战役的伤亡总觉得有些不正常,一些太小,一些又太大,比如第一次战斗伤亡太小,后来守机场又未免太大了些,那样打几乎要把老底子打残不可,尤其是几次提到伤员是安全空运回去了,这样的情况下我认为伤亡尤其是死亡比率应该大大下降才对。作者在这些战役中安排如此伤亡,还死了许多名将,我看倒是有模仿抗战前期国军防御战的模式,只是条件不同了,而且和前文也有些不协调。伤亡数字感觉是作者随心所至。

或者说我认为八路军战斗力还算正常的话,日军的战斗力有些一会强一会弱,BT了点。

还有就是这个作者喜欢杀名将的嗜好,其实我对此比较认可。现在的名将在那时并不一定有名,说不定在八路军甚至红军时代死了,那就默默无闻了。

只是这样的杀也狠了点,居然把彭德怀也杀了,作为八路军的副总指挥,实际领导者也战死,那这场战役八路军也输的太惨了吧,作者说是为了让屈死的将军有战死的荣誉,不过我觉得在这种情况下用这个例子,不妥了点,还不如安排意外受伤感染而死或者被暗杀,落马意外死亡,或者干脆被自己人误伤正常。

在对历史的运用上,作者还是用的很不错的,比如前文说到对现实历史的引用,使人产生一个错觉,就是历史不小心走错了一个地方导致了世界不同。还有一些历史的小段子,比如这段:

“某一天,巴顿3兵团7纵队司令员邓华因为一件公务来到4兵团司令部。邓华是受到林彪几次提拔的干部,邓一到,林彪就笑容满面地握手,让坐。随后林彪拿出地图摊在桌上,圈圈点点,指指划划,不解之处就请邓辨认,解说。图解之后就问巴顿的指挥艺术和美军的特点、武器,包罗巨细,不厌其详。

邓华心忧前线,又担心误车,其时如坐针毡,几次抬腕看表,欲辞不能。

林彪其时竟心无旁骛,视而不见。最后一次,邓华又看表让林彪察觉了,林问邓有什么事?邓说:林总,巴顿将军那里还等我速回,我还得赶路……。

当时林彪的脸色就沉下来了,手一摊,你走,走。

邓华忙不迭地一出门后,林彪抬手掀翻了桌子。”

让人想起真实历史中的故事,不由会心一笑。

不过我个人认为让美军将领指挥中国部队这种可能性太小太小,而且文中的美军....有些时候太强悍了些。个个都是特种兵。当然,假如真是全老卡带出的特种兵例外。

总体来说,还是相当不错的作品。

家园 活活,谢谢大人的评论,我去转给屠刀龙看
家园 51-60

(51)

卡尔迅返美航程日记之六:

5.6.1942.星期三,阴雨,大雾。

今天还是不能飞。让人心里发急。

机组成员缠着我讲故事,结果我想起一个笑话。

在延安,惠特赛很诧异他骑的马为什么和我们的不一样。我告诉他那是骡子,比较稳当。

那次唯一的外出回来,他又产生了疑问。

“我看到骡子的身材都很小,为什么我的那匹很高大?”

孔庆德明白他的意思以后,笑得岔了气。

“我的外祖母啊,老弟,那是毛驴!”

“毛-卢?猫-狸?……”亨利无法准确发音。“它是骡子的甚么――父亲还是母亲?”

“两种可能都有,亨利。”

“为什么它很小,而骡子却很高大?”

孔认为是骡子能吃。我也对复杂的遗传学缺少研究。只好比方说,人类的孩子往往也比父母高大。

“那么它的孩子一定很高大――骡子。”

“呵呵老弟呀,它,它不会有孩子。”

“为什么?”

“不能把好处全占了呗。老天爷把那么些个长处都给了它,总得给它留个短处哇。”

“可惜呀。这是哲学。”惠特赛点头,若有所思。

孔介绍说,不要小看毛驴。它是陕北乃至西北农家的宝贝。相比之下,一匹好马的价钱十倍于毛驴,但使用价值就达不到了。对农家来说,马很娇贵,容易死亡,喂养要精细。而毛驴则是吃苦耐劳,驮力惊人,饲养粗放,成本很低,并且生命力顽强。

这些是孔庆德的价值观。当时我在纸上给亨利列了这么个题目:

《毛驴的启示》:

1,成本与效率;2、交流与局限;3、华丽与务实。

其实,这更是我制订下一步计划的原则。武器供应要遵循这个原则。

(52)

卡尔迅返美航程日记之七:

5.7.1942.星期四,阴雨,大雾。

倒霉。真的是滞留了,又浪费了整整一天。

两条船已经在雾中离港。这里离千岛群岛不远,不知他们通过时是否会遇到日本海军检查?据说日本人对苏联船还够客气,迄今为止没有发生过拦截。这对我们很重要。

今天唯一的收获是在收音机中听了一天苏联广播。

没有人懂俄语。我们只好选择音乐节目。

学会了一支《伏尔加船夫曲》。很早以前就喜欢,今天彻底掌握了。可惜它不适合口琴演奏。

那种苍凉、雄浑和坚韧,似乎是这个民族的写照。

5.8.1942.星期五,仍然是恶劣天气!

我真怀疑是否因为我们的“非法闯入”而未受到应有的惩罚,苏联人换了一种花招,把我们困在这里?

但是那位苏联少校――机场场站负责人,脸上的诚恳和无奈,又使我们没有怀疑的理由。再说凯南中校办理的手续是无可挑剔的。

伊万少校说,下个月起,将有许多好天气,持续三四个月――真是开玩笑,让我们等到下个月吗。携带的食物和饮料已经出现危机,这个匮乏的小镇恐怕难以提供满意的补充。

这个拗口的名字――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这回我算记住你了!

机组已经因为过度的睡眠而失眠!

利用这个时间整理思路吧,准备将来的汇报。关于延安――“后羿射日?香格里拉三期工程”:

1,日军、伪军、八路军、新四军在华北地区的作战序列。

2,协议和承诺:延安愿意在得到足够的援助后,发动第二次“百团大战”。他们提出的物资和装备数量,经我核计是25千吨到30千吨(5条船的装载量)。――我认为应该加一倍,战果会更好。这很重要。

3,他们愿意接受美国将军的指挥。条件是不干预他们的政治观念。

4,他们同意成立一支“卡尔迅游击纵队”,作为直接受命于美国军官的敌后机动作战部队,规模可以是旅级以上。……

(53)

卡尔迅返美航程日记之八:

5.9.1942.星期六,阴,雾。

今天体会了在北平学过的那句中国成语:什么是“归心似箭”!

尽管仍然不适合飞行,机组和我一致决定不再等了。

十点钟,我们冲向迷朦的天空。

可也真是冒险。我们在大雾中整整盲飞1400英里。

我们在无穷无尽的云海中,象穿过黑夜一样穿过白天。

什么也看不见。除了罗盘的指向,没有任何的参照物――日月、星辰、海洋、岛屿……除了降落伞和救生衣,没有在海上谋生的工具。每个人的脸色都开始发白。

我用口琴吹奏了几支曲子以便缓解压力。他们有了笑容。但还是有人眼里含着忧虑和凄惶。我呢,老实说这回也不想死――特别在这个时候。亨利如果在,会问几个令人发笑的问题,使我们松弛。那是个好小伙子。

燃油表已经开始告警。

约翰上尉是出色的――判断距离和位置后,他果断地下降高度――这是危险的。但是终于,我们在云缝里看见一串珍珠般的岛屿……阿留申!

蓓姬号上响起了欢呼。

16:52分,幸运地降落在荷兰港。

上帝。又回到了美国――尽管还不是本土。

小伙子们一致推举我为“今天的上帝”。可我知道,上午作出的起飞决定,和我整个的这次任务,使他们承担了何等风险。“今天的上帝”与魔鬼之间只有一步之遥。

5.10.1942.星期日,多云。

上午,荷兰港机场地勤人员帮助机组彻底的保养了飞机。“蓓姬号”――我的B-25一路累坏了,直喘粗气。环游世界啊!该给她发一枚勋章。

下午加油后一气飞到西海岸。其实这是本次旅行中第二个最长的距离――第一距离是横跨大西洋那次,2100英里,从累西腓到达喀尔,接近油耗极限。但是有惊无险。

西雅图已是华灯初上,景色令人激动!

住进维斯特伍德兵营,享受美军标准的食宿待遇。

时差反而使人睡不着。整整一个月,这是什么样的一个月呵。

西海岸。真想到圣迭戈埃里奥特营地去看看那帮陆战队伙计……对了,他们已经去了夏威夷。

该对蓓姬号和约翰上尉他们说再见了。我将向陆军航空部建议对他们的表彰。

明天换乘泛美航班飞华盛顿。那熟悉的航线将会显得平淡。

最后发现,今天仍然是9号,星期六。――我们飞过了日期变更线。因此“赚”了一天。上帝,这很合算。

(54)

一位讲解人员手执教鞭,冷冷地叙述着,像个面无表情的上帝。

1942年5月,太平洋战争状态。

本月,日本的全方位攻势:

5.1.缅甸。饭田祥二郎中将的第15军56师团占领曼德勒。

5.1.华北。冈村宁次大将针对冀中平原的“五一大扫荡”开始。动用部队10余万人。日本29独立飞行队配合。八路军吕正操部被迫撤离冀中根据地。

5.6.菲律宾。本间雅晴中将的指挥第4师团,在科雷希多小岛登陆。抓获11574名美菲俘虏。为了几千名伤员的生命,美军指挥官温赖特中将“怀着一颗破碎的心,因悲伤、而不是因耻辱,低下了头。……”

5.15.华东。日本第13军、11军在浙赣地区发动大规模进攻,摧毁这一地区若干个中国空军机场。以杜绝“杜利特再次空袭”的可能。历时一个半月打通浙赣线。国军第三战区顾祝同长官部署部队向两侧山区“转进”。

5.25.日军进攻太行山八路军总部,八路军副参谋长左权突围时阵亡。

海战:

5.4-8.澳大利亚,珊瑚海。历史上第一次“不接触海战”上演。这是航空母舰之间的第一场势均力敌的新式战争。

一只毛茸茸的大手在转动地球仪。没有人说话,人们在静听。

战争是世界性的。

北非:5.26.隆美尔从加扎拉线发起“忒修斯”作战。向托卜鲁克跃进。

苏联:5.28.德军结束哈尔科夫南部的合围战。24万苏军被俘。两名中将阵亡。苏联损失1249辆坦克、2026门火炮。

德国:5.30.科隆市遭到第一次“千机大轰炸”。投弹量1460吨。四万五千人无家可归。上万座建筑遭到破坏……

(55)

五月中旬。华盛顿,宪法大道。

陆军参谋部刚粉刷过的走廊上,过往的人们行色匆匆。

卡尔迅在2楼马歇尔将军门外等待汇报的时候,敲了敲泰勒办公室的门。

他们已经不止一次见面,泰勒立刻起身迎来。

“嗨,上校!在世界烽烟四起的时刻,你竟敢完成一次环球飞行!斐利亚?福克先生的记录是80天*,而你用了30天,上帝。你真是魔法师!”

“哈,马克斯!你这家伙童年时一定是个儒勒?凡尔纳的崇拜者。准确说,实际飞行只需要15天。”

“就是说,纪录还可以提高一倍!”

“那么你是读的法文原版了?”

“我还读过日文版呢,在远东那四年里无聊的时候。”

“看来我说的不错。忘了祝贺你马克斯,刚才听说,你已经内定为上校。破格提拔啊。来,握手!是不是要调动岗位?”

“谢谢埃文思。可能我到82空降师报到。给李奇微少将做参谋长。”

“嗨,马克斯。在我看来,作为一个曾驻东京的武官,以你对日本的熟悉,不去远东作战,真是可惜。”

“是的埃文思。从人员使用上,这个调动值得商榷【泰勒回忆录原话】。可我还是感激马歇尔将军。因为我从此进入了空降兵――这感觉真不错。”

“马克斯,听说两年前你在南美洲工作?负责帮助那里的国家确定自己的军事项目和援助数额?”

“是的埃文思。我们在那里跑了一年多,确定他们的武器需求。”

“那么找你就对了。”卡尔迅高兴了。“10年前我在尼加拉瓜作战。”

“噢,埃文思,你真行。我现在还没捞着上战场呢。”

卡尔迅摇摇头,“你是干大事的,马克斯。我这里可能会有一份清单,请你帮助审核。”

“关于军援的?需要什么意见呢?”

“譬如说,制订时有那些注意事项?”

“啊,这个,其实很简单,只要不太脱离实际就行。”

“脱离实际?你是说……”

“举个例子:我去玻利维亚,该国参谋长提出装备一支小型海军的计划。”

“什么?那个内陆高原国家?”

“对呀我问他,你们没有海岸线,海军基地放在哪里?他回答:可以设在迪迪喀喀湖。”

“上帝,那里海拔13000英尺!简直是海军妄想症患者。”

“所以卡尔迅上校,只要你不犯这种常识性错误……”

“我?我会么?”

“好,我们去将军那儿。”

从马歇尔办公室出来,他们被指派参加下周举行的参议院小型秘密听证会。

(56)

华盛顿,国会大厦。

两天后,按照规定时间,卡尔迅和泰勒开车前往国会山。

国会军备局要审核他们的计划清单,于是两人提前一小时到达。

“我重新排列了一遍。请你看一看,马克斯,还有哪些不妥当的地方。”卡尔迅把一沓纸交给泰勒。

泰勒逐项细看。

“都是轻武器。嗯,估计问题不大。……等等,埃文思,这10万支卡宾枪,恐怕不行。尽管计划生产量很大――600万支,可眼下还是俏货啊。”

卡尔迅嘟囔了几句。泰勒一会摇头一会点头。

“你说什么?敌后游击战的有力武器?没有它会那么严重吗……好吧好吧,听你的,只好从预定装备方案里挤一点。将军说过,那就迁就你。”

“谢谢。”

“……手榴弹,300万颗,加包装,才是1000吨重量,这没问题。勃朗宁轻机枪一万挺,不算少。只需要轻机枪?哦,第一期作战只配轻武器。重机枪你打算第二期考虑?好吧,行动方便。……60毫米迫击炮4000门,炮弹首期20万发,这是250吨。步兵炮就免了吗?81迫击炮也不要?”

“背不动的一概暂时不要。”

“嗯哼。你可真走极端。但是高射机枪我建议不能少。还有这个,电台,应该加上功率的区分。……哈,2000只军用怀表。够吗?这个可以加。”

“那就加一倍。”

“建议你要300只计时跑表。训练实战都很有用,特别对于炮兵、工兵。”

“听你的,马克斯。”

“OK。望远镜、匕首、狙击枪、钢盔、爆破筒、工兵器械,可以。……1000辆自行车?呵呵。”

“别笑。这可以有效提高敌后机动能力,而且不必消耗油料。日本和德国军队装备很多自行车。”

“这我知道,但是得订货。看下面……什么?步话机、火箭筒!天哪埃文思,你可真会赶时髦。这都是最新产品,我们自己刚刚装备!”

“那又怎么样?短时间内你们自己用不上。”

“又要调整计划了,伙计。”

“游击战场。马克斯,你想象一下,步话机通讯――重要性不必说。火箭筒打碉堡,特别是打日本人那种砖瓦炮楼,会节省多少时间!这你恐怕没想到。”

“不是用来对付坦克?”

“日本人没几辆坦克。但你知道八路军是怎么攻打炮楼吗?”

“你说说看。”

“他们只能顶着木桌子,上面盖着几层棉被,每层之间填着黄土,浇上水,以便抵挡子弹。他们叫这个办法是‘土坦克’。”

“然后呢?”

“然后一个军人顶着它,带着炸药包,冒死冲锋。常常需要几次才能成功。这些军人多数会牺牲。想想吧……这是怎样的战斗。”

 泰勒被卡尔迅的描述感染。点头道:

“好吧埃文思。被你说服了。听证会上我会替你讲话。但不知艾森豪威尔将军怎么想,他可是作战计划处长。”

“他不是很快要去欧洲了?

“就是这个月。”

“那要抓紧。再看这一页马克斯。其实我们……”

“喔,‘我们’!”泰勒学舌一下。“真羡慕你,就要去作战了。”

“那就来参加我们,马克斯。”

“要有命令才行。埃文思。”

“此外,还要有命运才行。而命运要自己把握。不是吗?”

“看上帝或者将军的安排。埃文思我不是没把握过,我主动参加了史迪威小队,但被马歇尔将军否决了。……还是说眼前的事情吧。”

“眼前。眼前最需要的还是冲锋枪。游击战里,近战火力和携带方便都极其重要。可惜我们的‘汤姆森’产量太少,工艺复杂,重量也大……”

“这个么,新的盖德式――M3冲锋枪已经定型,还没有批量生产。”

“我在俄国发现一种新式冲锋枪。型号是PPSH-41,据说火力凶猛。而且重量轻,挺理想。如果能仿制……”

“可是你还没有拿到样品啊。图纸也行,我去想办法……”

卡尔迅从军装口袋里摸出一张纸:“这是我画的草图,马克斯。”

泰勒接过:“噢,这样的。使用弹???71发?乖乖,怪不得火力凶猛。好吧,我交给兵工署。我们继续。艾克将军可能快到了。”

“下面,弹药、口粮、装具、药品、抗菌素、急救包、野战帐篷、睡袋、军毯、单兵携行具,运输车辆、油料……这些,这是第一期作战物资。”

“埃文思,给养里面,你为什么单独强调‘动物脂肪’这一项?”

“呵呵,你不知道。那一年我和他们行军作战52天,每天只能吃到白水煮白菜。我是受照顾的,有时还能吃到豆腐――算是蛋白质。所以说肉类,至少是动物脂肪,绝对是必要的补充。我是饿怕了,八路军也一样。”

“你的清单足够细致。看得出你的精心程度。我在这注明,给你保证黄油供应――可不是擦枪的黄油。”

“谢谢。后勤直接关联着战斗力,马克斯。”

“那么总共3万9千吨。六七条船就够。这不是问题。关键是――路线。”

“路线。”卡尔迅点头。“看马歇尔将军了。”

“我想他会尽力。何况还有总统呢。”

“马克斯,我更希望你,你本人给我一些实际支持。”

“放心埃文思。我会把这当成离开参谋部之前最后、最重要的一件事。”

“马克斯。有时我想……能和你并肩作战就好了。期待和你共事。”

“埃文思,我也这么想,真的。我去过华北半年,和史迪威将军一起。记忆犹新啊……我们今天一定通过听证质询。这种会我参加不少,知道怎么应对。我会把你计划的敏感部分化整为零,争取一次通过。”

“马克斯,我就不说感谢了。――艾克处长呢?”

“也会帮助你的。他长期在菲律宾,对太平洋比对欧洲更了解。说起来有趣,我陪他见总统时,他谈笑自若;但在马歇尔将军面前,常常是满头大汗……”

“呵呵是吗,我也有这种感觉……”

“嘘――他来了。”

艾森豪威尔少将出现在视野内。他是今天军备局听证会的受询方带队人。两位军官,卡尔迅上校和泰勒“准上校”,跳下车,起身向他敬礼。

然后随他一起步入国会大厦。

(57)

从国会山出来,与泰勒告别后,卡尔迅感到一种疲惫的畅快。

五月的阳光,还说不上灿烂,更多的是一种明媚。

他坐在大厦后面的石头台阶上,怀着期待。

那个袅袅婷婷的身影准时地出现了――他真喜欢蓓姬军人式的准时。

他更喜欢蓓姬走路的样子。那么玲珑而修长、笔直而又富有韵律。

看见她在远处招手,卡尔迅开始轻轻鼓掌。

蓓姬从远方坐火车赶来。分隔半个地球的思念使她已经等不及他回家。

卡尔迅站起来向台阶迎上前去。

蓓姬突然紧紧的抱住了他,扬起头,闭上了眼睛。

卡尔迅一时愕然不知所措。

“哦,蓓姬。有人看着呢。我穿着军装……”

“那怎么了?我不。我是你妻子啊。”

“噢,蓓姬……”

他们不知不觉地来到白宫南草坪。地平线上,那一柄刺破青天的洁白长剑,醒目地矗立在远方。

蓓姬决定,步行去华盛顿纪念碑。卡尔迅也还没有在这片大草坪上漫步过。

路过拉菲特公园一条丛林中的长椅,蓓姬执意要卡尔迅换上她带来的平民衬衫,以便能够方便地和他手拉着手一起走。卡尔迅欣然从命。

一路上蓓姬问到中国和俄国的旅程。

卡尔迅于是给她讲起了美丽的非洲之角和荒凉的撒哈拉;

讲起了开罗伤感的奇遇,和缅甸茂密的雨林;

讲起了重庆屋檐下湿滑的青苔,和陕北干涩的莽原;

讲起了蒙古铺满绿绒毯的婚礼殿堂,和俄罗斯让他不胜酒量的伏特加;

讲起了那个发音艰难的“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最后,用男低音给她唱了《伏尔加船夫曲》。

但那些惊险的飞行他一句也没提到。

蓓姬则讲述带着孩子去纽约,看望来自遥远中国的客人――两只由宋氏姐妹赠送的大熊猫。它们上个月被全美儿童提名大赛命名:Pan-Dee,和Pan-Dah。

“埃文思,那就是中国的特产,也是中国的象征啊。”

“埃文思,它们毛茸茸的,友善而缓慢。看不出凶猛也不喜欢打架。”

“埃文思我觉得,黑和白两种颜色结为一体,多么完美、和谐!艾琳真的喜欢它们……”

“埃文思!如果你会捕猎――我是说如果不触犯法律的话――你就偷偷送给我们一只小小的、很小的潘弟或者潘达吧……”

“埃文思!这么大就行,”蓓姬用手比量了不到一个婴儿的长度,想想,又缩了缩,以示她并未奢求。

“天啊。蓓姬啊蓓姬……”卡尔迅捂住了眼睛。

(注文:1941年11月9日,中国赠送美国的两只大熊猫在重庆林园举行赠送仪式。中央国际广播电台同时对美播出赠送仪式实况。12月30日运抵美国纽约。1942年4月29日,由美国联合救济中国难民协会发起的全美儿童为大熊猫提名竞赛揭晓。雄性大熊猫被命名为“潘弟”,雌性大熊猫被命名为“潘达”。这就是“熊猫”的起源。)

有关中国的故事成了他们谈话的主题。令人惬意的大草坪上,足足三个小时,除了不该谈的,卡尔迅从来没说过这么多话。

“埃文思,他们――会不会给你再加一颗星?”

“蓓姬,下一颗星我应该从战斗中获得。”

“可是,环球飞行,那么容易吗……再说,两年前,你不就是因为帮助中国的红色分子,而被迫离开了军队?”

“这次不同了,蓓姬。”

黄昏时分,他们回到旅馆。服务生送来一封白宫信函。

蓓姬剪开信封,把信纸递给卡尔迅。

“蓓姬,总统请我们去――香格里拉!”

“那是什么地方?”

“是他们为总统新建的一所别墅。上个月刚刚落成。不算远,在首都以北66英里的马里兰群山中。※

※该建筑现在还在。

“为什么叫‘香格里拉’?”

“世外桃源的意思,来自那本《失去的地平线》。总统喜欢这名字。它代表了――嗯,多重涵义。”

“这是不小的荣耀啊。”

“总统和夫人埃莉诺也喜欢见到你,蓓姬。”

蓓姬忽然不说话了。紫葡萄色的一双眼睛里,泪水充盈。

“蓓姬?”

“埃文思,我不去。我知道,总统,又要把你派到地球另一边了……”

“蓓姬,还是去吧,总统难得邀请客人。”

“不,不。我没办法说服他……也没办法说服你……”

“蓓姬啊蓓姬。你嫁给的是一名军人。”

“嫁给军人就要一辈子等待么?”

卡尔迅点头。“他们,身不由己。”

“埃文思,我真怕……有一天再也看不到你……”

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

“蓓姬,不会的。我很快就回来。留在你身边再也不走,蓓姬。”

蓓姬望着他。

“但这次,为了我的诺言,蓓姬,也为了你的潘弟和潘达,我得去。”

(58)

仍然是华盛顿。六月初。

外交人民委员莫洛托夫在罗斯福面前,能够没有顾忌地使用“第二战场”这个名词。而在丘吉尔那里这样说的时候,他听到的是咆哮。

关于第二战场,总统给予了肯定的答复。这是这次访问的核心目的。

莫洛托夫感到满意。第二次见面时顺便问道:

“那么,我们能为你们,做点什么?”

蓄谋已久的马歇尔将军,提出一个“小小的附加条件”。

――在苏联远东方向,经过蒙古,帮我们转运少量物资,包括一些轻武器,给中国。

素以风度得体闻名的外交人民委员沉默半晌,面有难色。

“这,是否会使苏联陷入两面战争?”

“不。不会。”

“那么理由是?”

“众所周知,目前亚洲唯一有效的、对日本还在作战的战场就是中国。如果中国失败,固然日本会谋求与德国在印度会师,但也同样存在他们谋求在西伯利亚会师的可能性。这才是苏联两面作战的真正危险。”

“他们会很快失败,或者投降么,我是说――中国?”

“日本已经全部控制了缅甸。中国失去了最后一条与外界的通道。对任何人来说,如果面临困死,投降也是一种合理的选择。”

莫洛托夫把双手放在胸前。

“但是我担心,通过我们的领土输送武器,会给日本人提供借口。”

“据我所知,几个月前你们还在给中国输送武器――数量还很大。你们的军事顾问团刚刚撤离中国。这都是在德国对苏联开战以后……很久。”

莫洛托夫沉吟着。“我们和日本人一年前签订了协议。”

看到马歇尔准备反驳,他举起一个手指:“是的是的!双方都不相信这种协议的真正约束力,这谁都明白。但我们不想惹火烧身。”

“恰恰相反。火在中国烧得越旺,苏联才越安全。不是吗?这也是过去你们的政策,和我们的要求并不矛盾。”哈里?霍普金斯发言道。

莫洛托夫耸耸肩膀。马歇尔接着说:

“情报显示,日本关东军兵力在进一步削减。它目前的攻击矛头在南方。我们这么做也正是使他们加速离开满洲。因此,实际上是减轻你们的压力。”

“如果日本人一旦发现,切断这条线路,我们岂不得不偿失?”

“只要前期做到迅速、保密,完全可以抢在日本行动之前,占据主动。”

看到莫洛托夫疑虑重重,霍普金斯用亲切的口吻问道:

“维亚切斯拉夫?米哈伊洛维奇,难道你们一点义务都不想承担么?”

马歇尔又说:

“此外,我们了解,苏军在远东的兵力,121万人,大大超过日本关东军的70万人。更不要说装备了。日本只有少量坦克。斯大林元帅说过,他不怕德国人,我想,他更不会怕日本人。”

莫洛托夫摆摆手。继续问:

“接受者是谁?他们可靠么?”

“是――你们的盟友,中国共产党人。”

这时,马歇尔发现对方的眼睛不易觉察地闪动一下。他感到,有戏了。

外交人民委员于是把镜片后的眼神转向天花板。

“将军,你们了解那支军队,我是说中国红军――现在是八路军,他们的战斗力?他们能吸引多少日本兵?”

“根据最新的考察报告,他们现在已经有46万人。我们计划尽快武装他们100个轻装战斗营。至于战斗力你看,正在进行中的日军‘华北大扫荡’,使用了20万以上兵力。这可以说明问题。”

“为什么选择了……他们?”这位外交人民委员问道。

“位置。首先是位置。”

“位置?”

“先生你看,华北。他们处在一个如果出击,日本就必须防御的位置上。而且,自从缅甸运输线被切断,也只有从这里才能够有效援助中国。”

“他们和你们不是同样的……意识形态。”

“那么,我们和你们也不是。但是我们正在援助你们。不用避讳地说,敌人的敌人,完全可以成为朋友,不是吗?”

“好吧。欣赏参谋长阁下的坦率。丘吉尔首相不是说过?为了战胜希特勒,可以同魔鬼――他是指我们――合作。”

罗斯福总统这时打个手势。“不。在共同的战争中,我们之间是诚实的盟友。他们,中国共产党人,也是我们的伙伴。虽然是小伙伴。”

“我们完全赞成总统的话。”马歇尔说。

霍普金斯也对莫洛托夫郑重地点点头。

“可是,中国政府是否认可?你们和我们都了解――蒋。这一点怎么考虑?他是否配合这个方案呢?”莫洛托夫提出新问题。

“请不必担心。已经有了周密计划。只是目前不宜披露。”

“理解。这方面我们不打算操心。好吧,”莫洛托夫耸耸肩膀。“还有,远东和西伯利亚铁路的运力还不充分。机车、车皮……”

“在援苏物资清单里,这些做了详尽考虑。运力,我们给你们补充。”

“谢谢,将军。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是,苏联使用的是宽轨铁路……”

“并非微不足道。但请放心,外长先生,改造火车头和车箱轨距的订单已经下达到生产企业。有些甚至都在西海岸装船了。”

莫洛托夫点头。

“此外,蒙古。这是个正在……或者已经独立的国家。你们送往中国的物资,要求通过蒙古――人民共和国?将军。”

“这只是为了效率。为使援助尽早到达作战区域,蒙古是最短路线。”

总统插言道:“当然我们会感谢……那里的人民。我们将做出适当补偿。”

望着踌躇的外交人民委员,马歇尔再次解释:“请相信,我们所有的考虑,都是基于战争。为了从这里打击日本。”

“就是说,美国无意插手苏联的势力范围。”霍普金斯补充说。

“对他们,你们真的有信心么?他们最近似乎没怎么同日本人作战。”莫洛托夫又说。

马歇尔使劲摇头。“不,不。先生。看来长途旅行使您消息不大灵通。就在十天前,八路军总部被日军重兵包围,一位高级将领――左权参谋长牺牲了。”

“什么军衔?”

“少将或者中将。你知道他们没有军衔。这样的牺牲还不算是血战么?”

“在我看来,这是战斗力欠佳的证明。保护不了自己的将军……”

马歇尔再次摇头。“不,不,外长先生。你是否知道阿部规秀中将?――日本的‘名将之花’,却是被八路军击毙的。这是迄今为止日本在陆地战斗中损失的最高将领。这能说是日军战斗力欠佳的证明?”

莫洛托夫想起苏联阵亡和被俘的将军,感到自己的逻辑漏洞,解嘲地笑了。

“将军,您的雄辩令我钦佩之至。我得承认,你们的调查精神和占有的资料是有说服力的。”

停了停又补充说,“相比之下,我们对中国红军的关心似乎显得不足。”

“先生,看来我需要再次申明,我们全部的目的是为了对日作战。”

“我不怀疑。那么就是说,华盛顿对此已经打定主意?”

得到的示意是肯定的。

莫洛托夫思索一下,又迟疑地问:

“那么,在这里,华北地区,你们不打算派出军队?”

“经过苏联的国土?恐怕首先是你们不会同意。”

“外长先生,我们曾经很乐于在苏联远东设立轰炸基地。”史汀生开言道。“但是你们始终不肯答应。”

“这是我们的原则,”莫洛托夫笑着摊开双手。“你看,我也是坦率的。”

“我不敢想象美国军队在中国、在蒙古进行游击战。”霍普金斯也笑起来。

“那么――你们希望的过境数量,是多少?”

“我们只输送少量物资。总量,只是给你们的零头。”马歇尔解释说。

“可是,那么一点东西,就能够支撑八路军的战斗?”

“他们的节省和忍耐超乎我们所有的预料,外长先生。如果阁下出于同情,愿意增加数量的话,我一点也不反对。”

莫洛托夫有一种进入圈套的无奈:

“将军,您真是一位机敏又老练的谈判高手。”

“协商!维亚切斯拉夫?米哈伊洛维奇,”霍普金斯强调,“这是协商。”

告辞的时候,外交人民委员表示:“我必须在报告后才能答复。”

这时总统插了一句:

“先生,相信你们不必拒绝这个建议――或者说,条件。”

莫洛托夫掂量着这句话的分量。

“谢谢总统先生。我会一并转告。再次感谢你对第二战场的承诺。”

(59)

6月11日,苏美双方签署了《关于在反侵略战争中相互援助的适用原则的协定》※。在附加秘密条款中,有了一个被称之为“余量分流”的条款。

苏联同意了这个被称为“香格里拉施工作业”的计划。但是把“占援苏物资总量的十分之一”改成了“占太平洋航线援苏总量的七分之一”。

马歇尔皱了皱眉头,迅速地在后面加上“1942年内”的字样。

签字仪式后的祝酒会上,苏联外交人民委员首先向欧内斯特?金恩上将举杯,为“美国海军刚刚取得的中途岛大捷”庆祝。这赢得一片掌声。

国务卿赫尔则高度评价了苏联人民和军队抵抗法西斯侵略的英勇和无畏。

陆军参谋长马歇尔则为协议签字本身,祝酒。

※史实日期。

(60)

战争大事记。

这个月(1942年6月)除了中途岛,还发生了:

6月21日,德国非洲军团占领了托卜鲁克。隆美尔晋升为元帅。

6月28日,希特勒的“兰色计划”启动。德军在苏联南部发动夏季攻势。

6月12日,美国重型轰炸机B-24“解放者”从埃及出发,空袭罗马尼亚的普罗耶什蒂油田。

在太平洋,自开战以来尚无失败记录的日本陆军,在海军中途岛新败之后,趁机提出自己的方案――实施新几内亚和所罗门群岛作战。

百武晴吉中将的第17军遂行这一任务。6月16日,两个工兵营和一个守备营在瓜达卡纳尔岛登陆。

51-60
家园 61-70

(61)

察蒙边境。七月的达里冈皑-锡林格勒草原。

正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星星点点的野花点缀着绿色的、广袤深远的土地,显得色彩斑斓。

一群野生的黄羊正在悠闲地吃草、戏耍和徜徉。

天边偶尔有一两只黑色的草原鹰在高空气流中盘旋、滑翔。

忽然,黄羊群中的警戒者、也是领头羊,耸头延颈、竖耳聆听,有所发现。

随着一阵阵越来越响的、奇怪的嗡嗡声,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队从未见过的怪物,循序地向他们奔驰而来。黄羊们开始惊讶和恐慌,瞪大眼睛、耸动身躯,准备片刻以后的奔逃了。

但是那群怪物似乎没有敌意,只是擦过他们的领地,嗡嗡地叫着,向着另一个方向驱驰而去。

相对于黄羊们娇小的身躯,他们简直是硕大无比。一只眼睛竟比一只羊头还大。尤其令黄羊们震惊、不解和赞叹的,是这些大怪物们都生着笨拙而圆滚滚的腿,却一个个跑得飞快。――它们无从知道,那种腿,叫做车轮。

纳兰山地。

夕阳把山冈上的信号旗杆和两名哨兵照成一道剪影。带哨的班长始终一动不动地举着望远镜,向东北方向了望。

但是造化弄人――在这起伏巅连的地形里,声速却来得更快。一旁的哨兵小王象那只黄羊一样竖了一阵耳朵,捅了捅他的同伴:“班长,你听!”

隐约的嗡嗡声传来半分钟以后,车队终于闯进望远镜的视野。班长长抒一口气,放下举得发酸的手臂,欣喜又有些不服气地下了一道命令:

“小王,升信号旗!”

纳兰山的海拔标高是1750米,但在千米以上的蒙古高原却只像个高墙后探头的巨人,露出小半个脑袋。

“香格里拉基地”是五六个被碱蒿、砂葱和冰草覆盖的山丘。按照这一时期的划分,这里还是理所当然的中国领土,属于察哈尔省。

选中这里是因为水的原因。一个月前,徐向前将军根据伍修权的电报,率领先遣纵队千辛万苦、长途跋涉走到“查干敖包”一带,却没有发现水的踪迹。那里显然无法作为一个基地的选址。

幸好先遣支队的蒙古族指挥员乌兰夫有正确的判断,根据他的建议,继续向北,向达里冈皑草原进发。两天以后,在这片山丘环绕的草场中,发现了几个水塘――北方人叫它“水泡”或者“海子”,蒙语叫“淖尔”,湖的意思。

有水就可以打井。有山坡又可以建设窑洞、地下工事以及仓库。指挥部对这片地形感到满意。特别是那种杳无人迹的荒凉、静谧,和远离敌占区的安全感,十分符合这座秘密基地的要求。

唯一的担心是乌兰夫提醒的:这里冬天会很冷,取暖是个难题。

徐向前当下命令部队解下驮队带来的铁锹和镐头,并指派老部下洪学智担任临时工兵主任。

“吃饱了饭以后,就开始干!”

整整一个月的营建,这片草原丘陵成为有上百个窑洞、十来个地下洞窟式储藏所、一个电台收发站、四口深水井、纵深十五公里的三组防御工事、若干远程预警哨阵地、几处大面积物料堆放场等等……指挥、通讯、后勤、卫生、炊事等场所初步一应俱全的一处中型野战后勤补给基地。

半月前收到延安转发的卡尔迅电报,他已随船从夏威夷启程,在堪察加附近,用水上飞机登上货轮。

徐向前指挥部队加紧施工。比计划中要求的,就差一座飞机场了。

他一边向延安发电,汇报情况,要求派出设计专业人员,一边找来学过土木工程的燕京大学学生,一起来到纳兰山西侧开阔地转了几天,打飞机场的主意。

一行人今天完成了初步丈量和地表硬度勘测。面积是足够大,可以说有十倍以上的宽裕。地表硬度,学过飞行的张学思认为小型飞机没问题,但还缺乏大型飞机降落时地表压强的参照数据。另外风向、风力的因素也没测定。洪学智吩咐工兵连长,明天在这里搭建两个帐篷,再建一个测风杆,开始收集风速资料。

这时警卫员策马跑来,喘息报告:

“首长,三号哨位信号旗,升起来了!”一边把望远镜递给徐向前。

镜筒里红白相间的小旗高高飘扬着,已经看见哨兵向远处挥手。徐向前克制着兴奋,把手往马背上一拍:“不错,终于到了。只比原定计划晚一天!我们走!赶回去迎接他们!”

杂沓的马蹄声欢快地向着指挥部山包驱驰而去。

仿佛为了证明马匹无法胜过机械力量似的,一辆吉普车已经迎着他们的小队驶来。车上带路的是孔庆德。

开车的卡尔逊老远地按响了喇叭,用中国话冲他挥手呼喊:“嗨!老徐!”

合不拢嘴的徐向前勒住马缰。卡尔逊跳下车,继续说着不流利的中国话:

“顺利一路,平安!太好了。可是司机不够,是个大问题呀!”

香格里拉基地热闹起来,干部和战士们一起连夜卸车,20几辆车、100多吨物资两小时就进了洞库。

物资按照武器装备、食品、油料大约各占三分之一的比例搭配的。当晚炊事连就用美国来的小麦粉和猪肉罐头给客人们包了饺子。卡尔迅事后承认,这是他若干年里吃得最饱的一次。而且还破例又喝了“老徐”的地瓜烧酒,沉沉睡去而耽误了写日记。

徐向前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基地1000多号人的口粮有了着落。在这荒无人烟的草原深处,加上保密的要求,不能四出寻觅食物,他们带的那点粮食差不多接近告罄。幸好卡尔迅隔三岔五的电报安抚着后勤参谋的危机感。

他让孔庆德找人用担架把熟睡的卡尔迅轻轻地抬进准备好的一孔最好的窑洞,又亲手给他盖好了被子。

然后走到那片装满物资的洞库,久久地看着、看着,流下欣慰的眼泪。

第二天清晨,卡尔迅窑洞里发出一声大喊。

“孔庆德!”

“到!”孔团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冲冲地赶过去。

“我们赶快吃饭,然后去拉第二批货――今天‘我老人家’教你开车!”

(62)

1942年7月4日到8日,北冰洋航线。

“狼群”拦截了英国驶往苏联北极港口摩尔曼斯克的庞大的PQ17船队。

德国潜艇击沉了船队36艘货轮中的23艘。

随船沉没了210架飞机,645辆坦克,3350辆汽车以及99316吨物资。

灾难性的消息传到伦敦。

7月25日,已经赴欧履任的艾森豪威尔中将,在讨论“火炬”计划实施方案会后,对首相说起这件事。

“太悲惨了。一次损失总数就超过16万吨。……这相当于今年我们计划的对中国的全部援助。”

丘吉尔看看他:

“你是说,我们援助苏联代价太高,将军?”

“不知道。我只是想史迪威要是有这些东西,哪怕是一半,也足够对日本发起一次大的进攻。日本在中国(关内)也只有115架飞机,240辆坦克,不足1000辆汽车。我们损失的超过那几倍……”

首相摇头。

“中国。又是中国。将军,你在太平洋那边呆得太久了。可你现在是美国欧洲战区司令。而欧洲作战是优先的。”

“对不起,首相。我只是联想起一个月前还在为那些物资计划奔忙……史迪威和卡尔迅他们太可怜……可能我忘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丘吉尔释然道:

“我相信这是偶然的。不过真的要考虑一下对苏联援助的路线、数量和使用问题了。下个月我将去莫斯科访问,必然要交涉这些问题。”

艾森豪威尔分析说:

“现在送往苏联物资的三条路线:1,绕过挪威海和巴伦支海的北冰洋路线;2,绕过好望角、经印度洋、波斯湾,穿过伊朗的路线;3,经过北太平洋、到达苏联远东的路线。――只有太平洋路线是安全高效的。”

丘吉尔无可奈何:“呵呵,又是太平洋。好吧,我的心也随你一起飞到那儿去了……”

两人相视而笑,中将连忙用手在额头前挥动两下,表示打掉刚才的话头。

分手时,首相开玩笑地嘱咐将军的司机萨默斯比,一个苗条的黑发姑娘:

“凯,当心,别把艾克将军弄丢了。他今天有点神情恍惚――为了那些损失的物资。他想变魔术把它们弄到中国去。”

“上帝,”凯望了一眼艾克。“我的将军原来如此神通广大。”

(63)

察蒙边境。达里冈皑草原。

连续两周,卡尔迅带着他的小队,在赤塔-乔巴山-纳兰基地之间奔忙。

他称这条路线为“S&L通道”:史迪威-拉铁摩尔路线。

卡尔迅在夏威夷组建的20人小分队,本来是由各类技术人才――工兵、炮兵、通讯、爆破、侦察、反坦克、防空和野战后勤管理人员以及三名医生组成。现在一股脑的全成为司机和驾驶教练。

特地招募的几名夏威夷华人军士成为不可多得的语言沟通桥梁。此外,一批原准备奔赴延安的北平、天津学生也由地下党组织悄悄送到了纳兰山基地,充实和壮大了技术和翻译队伍。

八路军总部搜遍各个军区,秘密集中了不到60人的合格司机,乘夜间潜过平绥路等几道封锁线,也来到了“香格里拉”。

徐向前称他们是“种子”,指望靠他们收获出一串串“大穗的庄稼”。

天公作美的是,坦荡空旷平坦的蒙古戈壁草原实在是个天然的练车场。

挑选出来的战士个个兴味十足,在老司机的督导下,从笨手笨脚、紧张忙乱到渐渐适应、得心顺手,进步很快。

因为没有撞上障碍物的危险,象在草原骑马一样,他们可以自由驰骋。从乔巴山(有人还习惯地叫它“巴颜图门”)到纳兰山320公里路程,几个来回下来,就是熟练工了。到了两个月时,不少人已经带了徒弟。

转运的速度逐日加快。

从苏联远东苏维埃港上岸的物资,经共青城、海兰泡、尼布楚,在赤塔东南的小镇卡雷姆斯科耶编组、分流。延安特地派出俄语优秀的军委秘书长杨尚昆(莫斯科中山大学毕业生)带一个小组驻留在这个编组站,配合美军少校海因茨小组处理物资的识别和集散。

经过苏联博尔贾开往乔巴山的火车,从开始的每周一列,变成五天一列、三天一列、直至后来每天一列。每班列车可以运来600吨作战物资和25辆卡车。

装卸队伍也迅速扩大。

驻乔巴山的装卸连,扩大到装卸营,又变成两个营。并且学会了使用机械。

一个月后,拥有200辆车的汽车运输营成立了。

孔庆德被“降级使用”,如愿以偿的担任了汽车营长。大个子工兵主任洪学智眼馋地看着孔庆德驾着吉普车,往来于乔巴山和“香格里拉”之间。

某一天他站在路口,断喝一声:“孔二哥,过来!咱老洪也试巴试巴!”

孔庆德让位后,见他歪歪扭扭地开出几十米就熄了火,于是以过来人和“老师傅”的身份不屑地撇嘴道:

“拉倒吧拉倒吧洪老弟!要不要俺替你请个‘我老人家’当教练哪?”

(64)

“纳兰-香格里拉基地”的人马逐渐增加到上万人。

由于没有缺吃少穿的顾虑,几支在日寇“扫荡”中失去根据地依托的部队,得到中央指示,分批向这里集中。

基地骨干队伍来自几个方面:从冀热辽根据地冲出鬼子包围圈的萧克、段苏权、曾克林部队;从冀中平原撤离的吕正操部队;大青山根据地“扫荡”中转移的王尚荣部队;从晋冀察抽调的杨成武部队;和从晋绥根据地抽调120师的余秋里部队。

新部队还在陆续集中。

与此同时,为了严格保密,卡尔迅与徐向前商量,取得苏蒙边防军的同意,派出两个警戒搜索营,对乔巴山小城、西乌尔特小镇及附近的流动人口实行了控制,严密封锁了通往满洲的潜在通道。

岗哨、骑兵、自行车、摩托车和吉普车组成的巡逻队,在方圆几十公里的无人空间织起一张大网。对于偶尔拦截到的蒙族牧民,一律劝他们放弃向东走的路线。四海为家的牧民倒也并不坚持。

警戒指挥官曾克林得到的命令是:三个月内,不得走漏半点风声。他为此立下了军令状。

8月1日,察蒙军区教导队成立。新武器和新战法训练开始了。

参谋部、政治部、后勤部等一系列机构一一完善,主要干部都配发了第一轮的军用怀表、望远镜,并学会了使用步话机。

物资清点及发放井然有序,按照供给计划,各部队日新月异地改善着装备和食品结构。伤病员在野战医院得到了治疗,士气达到令人满意的高度。培训的司机竟隐隐地出现过剩。自行车学习热也随着掌握人数众多而变得不那么时髦了。修车、补胎已经没有人称之为“技术活”。

8月下旬的某一天,徐向前给卡尔迅带来几份电报。

一份是延安来电:

为了配合运输,已经通知各主要根据地开始修建野战机场。

另一份是延安转发的,写道:

  亲爱的埃文思长官:

本部队乘坐“鹦鹉螺号”和“舡鱼”号首次进行太平洋吉尔伯特群岛中的马金环礁两栖进攻作战,成果显著。士兵们祝福你!

                    代理指挥官詹姆斯。

得知自己一手带起的部队参加了太平洋上美军第一次反攻行动,卡尔迅笑了,喃喃自语:“呵呵,‘鹦鹉螺’!还要‘海底两万里’呢……”

第三份也是延安转发。写道:

埃文思弟弟:我在重庆重病(黄疸性肝炎)。母亲在加州去世。现已回到印度。想念你的乔。     

卡尔迅明白,这是史迪威在试探着与他联系。电文相当含蓄,没有正式称呼和正式落款,并且只谈私人问题。理解它需要默契。于是他当即回电:

“乔:深切的关心和深切的哀悼。请一定安心治病。

“我很健康,S&L药物效果不错,可以帮你支付费用。爱你的埃文思。”

(65)

印度。比哈尔邦兰契市郊,蓝姆迦兵营。

中国士兵们发现,一名60岁的美国中将,经常出现在训练场上。他身材瘦削,穿着开领短上衣和短裤,戴一顶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的宽檐战斗帽,在操练的士兵中间走来走去。

时而,他伏在卧倒的中国士兵身边,帮他们校正瞄准点,或给他们做示范。

缅甸失利以后,不甘心失败的史迪威将军在印度重新建立了支撑点。

五月份开始了大溃退。

杜聿明将军带着大部分远征军逃进了荒无人迹的缅北野人山,十万人中,四万多人葬身在原始森林。

史迪威带领他的小队,16天里穿越蛇蝎虫兽出没的林莽,疲惫地跋涉数百英里之后,来到印度的英帕尔。

一位跟随他走出缅甸的记者这样描述:将军“不仅靠权威,更是靠意志驱动这场艰苦的行军。……他的体重至少减轻20磅,瘦削得只剩皮包骨头。双手不停地颤抖,皮肤蜡黄,象得了黄疸病。眼窝深深陷下去……”为了把队伍带出绝境,以及命令空军去拯救野人山的灾难,老将军声嘶力竭,严厉粗暴,“他恰似愤怒的上帝,骂起人来有如堕落的天使……”

美国飞机发现了远征军的踪迹,开始空投救援物资。

日本人满心以为中国远征军在滂沱大雨中退入“死亡之谷”,注定要“束手待毙”。后来发现:“美国空军解救了这些穷途末路的中国人。他们向胡康谷地和孟拱谷地空投了大量粮食和物品,才使奄奄一息的中国士兵免遭覆灭。”

“据估计,至少有132吨粮食和物品被空投在中国军队的行军路线上。”

5月25日,史迪威从延苏吉亚飞到新德里。

第二天,美国各大报纸转发美联社记者发回的现场报道:“5月25日,印度新德里:在缅甸遭到沉重打击之后,约瑟夫?史迪威中将依然充满着战斗精神。他在今天宣布说,缅甸能够、而且必须从日本人手里夺回来。”

晚上,他在写字台前,起草了一份给陆军总部的电报。

“我相信,中国在战略上具有决定性的重要地位,我对此深信不疑。因此不向中国战区派遣美国部队,无疑是个重大错误。※”

5月28日,他乘坐一架B-25轰炸机离开新德里,重返中国。

※电报原文。

6月24日,蒋介石表示,可以接受史迪威关于在印度装备和训练中国军队的计划,甚至还答应再向印度空运5万中国部队。

史迪威一再打电报、写信向史汀生和马歇尔提出援华的具体项目和数量,以至马歇尔都感到有些不耐烦。有一次,他来电批评史迪威过于急躁。

宋子文也打电报给史迪威,劝他不要火急火燎地催促美国陆军部,因为对华运输实在太过艰难。租借物资从美国东海岸装船,穿过大西洋、印度洋近两万公里的海运,从卡拉奇上岸,经过2500公里的铁路,运抵加尔各答;再经过孟加拉至阿萨姆的窄轨铁路,运到空运司令部的各机场;最后才能飞越“驼峰航线”到达昆明。

尤其是最后一段的“驼峰空运”,更是十分危险。

7月初,80岁母亲去世的消息和黄疸病的双重痛苦,袭击着史迪威虚弱的身体,但没有拖跨这个顽强的美国老头。※

“在36个小时内,接连服用了8种药物,终于好起来了”――他在日记中写道。秉承着父亲的教诲:“不工作就是罪过”,他在病中不停地撰写各种备忘录――形势分析、《整编方案》、训练计划,“用文件轰炸”蒋委员长。

这期间,蒋大元帅和他的参谋长之间的矛盾,经历过一次爆发和平息。

蒋于7月初致电宋子文,要求转告美国政府,将史迪威“自动召回”※。

罗斯福总统为此派出他的经济顾问劳克林?柯里博士再次访华,几番斡旋之下,终于使双方言归于好。

史迪威和柯里8月初赴印度之前,委员长夫妇在黄山别墅举行家宴,为两人饯行。宋氏三姐妹难得地一起出席了宴会※。

※ 均为史实。

8月15日,史迪威处理完新德里司令部积压的各种文件之后,赶往位于加尔答以西约300公里的蓝姆迦训练中心。

机要副官交给他一份来自“埃文思弟弟”的电报。看到“S&L药物效果不错”,他露出会心的微笑。

(66)

延安。杨家岭。

正在进行的一次整风工作讨论会被一个小小的意外所打断。

朱德看了手中的电报,闷闷不乐地把它交给刚刚发完言的毛泽东。

毛泽东先瞥了一眼,又仔细看完,不由得一掌拍向面前的木质方桌:

“这么搞,哪里还讲什么国际主义!”

叶剑英怔了一下,拿起电报。是徐向前打来的:

“中央及军委:据我方及美方驻赤塔物资监管小组报告,近日多次发生苏联方面扣押和截留我方物资事件。美方第二期发来的数十门高射炮、反坦克炮等(原计划用于纳兰基地野战机场的防范)及弹药,和大量卡车吉普车、部分油料,均被苏方截留并转运。理由是苏德前线吃紧。我方从国际主义原则出发,据理力争,但未奏效。卡尔迅上校已赶赴苏联赤塔,交涉此事。

“特此报告,请示我方原则立场和处理方针。”

沉默有顷,与会的几位纷纷议论起来。毛泽东绷紧了嘴唇:

“抗议。必须抗议!”

“毛泽东同志,请冷静一点。”一直坐在角落里不发言的王明书记开腔道:“我们是共产党。能眼看着共产主义堡垒――苏联陷落于德国法西斯么?在他们的紧急时刻,我们不能直接提供援助,还不能间接做点贡献么?”

“他们紧急,我们就不紧急?”

“我们这里没什么危险嘛。可以整天坐下来‘整风’,开一些与战争无关的会。可是苏联,每分钟都在流血!”

“我们的血流得还少么?同样是抗击法西斯,保家卫国,谁个比谁个更重要?何况他们自己还有生产能力。他们给过我们什么实际支持?”

“难道没有么?我们的多数药品从哪里来?我们的理论著作从那里来?我们的大批干部是谁培养的?我提醒你,对待苏联的态度是检验真假马克思列宁主义者的试金石和分水岭。”

“马列主义者首先也要吃饭、要生存!这是起码的唯物主义。大敌当前的时刻,从弱小的同盟军手里抢夺人家的讨饭碗和打狗棍,这算什么马列主义!”

“毛泽东同志,我们不要有狭隘的民族主义和狭隘的爱国主义嘛。更不能有小团体主义和农民意识。这是酷烈的国际阶级斗争,也是考验我们的时候――苏联的安危关系着整个共产主义事业的成败!”

“如果这个事业的成败寄托在几十门大炮、几百辆卡车身上,恐怕太脆弱了一点吧!”

“毛泽东同志,你是懂军事、打过仗的。虽说总的数量不大,但有些关键时刻,就是几十门大炮决定胜负。”

“不要危言耸听。去年没有这些美国援助,苏联不是也把希特勒顶在莫斯科城下?说心里话,若是在去年,我都不会争。现在远远不是最危急时刻。他们是在谋求胜利――难道我们不需要胜利?”

“如果我们的胜利是和资本主义联系在一起,这个胜利的价值就要打个大大的问号!”

“不要主义、主义的喊得凶。挂羊头买狗肉的事情我们领教过不少!我们通过战斗得来的胜利首先是人民的胜利!你想打什么问号?”

“人民是划分为阶级的!无原则的人民胜利,不是共产党人的奋斗目的!”

“莫吵,莫吵。”朱德摆了摆一双大手。“我提议,政治局和军委开会,就这个问题进行一次表决。”

王明哼了一声:“靠人数优势来压制不同意见,这也不是没有先例。党内对苏维埃红色政权有清醒认识的同志到底有多少?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那你说咋个办?”

“我们今天无条件支援苏联,将来苏联会无条件支援我们。”※

毛泽东不屑地站起身,心说:作梦吧。然后对大家宣布:

“这件事是军事问题,由军委研究处理。今天散会!”

说完又转身:“对不起,王明同志,由于军事问题的特殊性,需要对你实行必要的保密措施。这些天你的工作组织上会作出安排。”

满腹牢骚刚要表达,会议就结束了。王明面带不满,走下山坡。身材高大的保卫部长罗瑞卿跟了上来,“王明同志,有个理论学习班需要有人主持一下,组织上决定你去。”

※王明回忆录中记载,他多次和毛争论,每次一争吵就不可开交。吵到吃饭时间,已经成为毛的妻子的江青会站出来说:“这两只老公鸡真是厉害得不得了,一见面就斗,一斗起来就没个完。”然后和王明的妻子叫各人的丈夫回家吃饭。

(67)

8月12日,丘吉尔一行飞越开罗、德黑兰、里海,到达莫斯科访问。

这之前,苏联报纸公开抨击英国停止护航运输是为了占取理应属于苏联的物资,《真理报》甚至刊登漫画,谴责英国同纳粹合作。

丘吉尔首相认真的回顾了这四天的旅行。

“……我反复思量着我到这个悲惨而阴险的布尔什维克国家去的使命。这个国家诞生之初,我曾一度力图扼杀它。在希特勒出现以前,我认为它是文明自由的死敌。现在我要对他们说些什么才算尽到责任呢?具有文学癖好的韦维尔将军把我要说的话归纳成一首诗,这首诗分成几节,每一节的末尾都是一句‘1942年不开辟第二战场’。

“这等于向俄国人浇了一瓢冷水……难啊,多么艰难的任务!”※

接下来,首相与斯大林元帅的会谈“在阴森而沉闷的气氛中开始”。中间经历了“冰块融化、通人情的接触逐步建立起来”的阶段,四天后,被斯大林称为“这匹老战马”的首相,在大元帅私宅中的家庭酒会畅饮到凌晨2:30,然后在拂晓5:00飞离苏联。※

※均引自《丘吉尔回忆录》。

8月19日,蒙巴顿三军中将指挥英国和加拿大部队6000余人,在法国北部港口小城――迪耶普进行了一次著名的登陆袭击作战。在德军有准备的反击下,以三分之二以上伤亡或被俘的惨败而告终。

同日,德国第六集团军保卢斯装甲兵上将,下达向斯大林格勒的进击命令。

(68)

莫斯科。克里姆林宫。

最高统帅部扩大会议已近尾声。临近散会的时候,斯大林转向莫洛托夫。

“维亚切斯拉夫?米哈伊洛维奇,说说那件事吧。”

“总的来说是这样,斯大林同志。”莫洛托夫从眼前文件上抬起头。“哈里曼大使递交的这份抗议,措辞强硬。他们威胁:如果不归还那些截留物资,就将拒绝履行今后的租借义务。”

斯大林缓缓吸了一口烟斗。

“你们怎么看。”

刚刚出任最高副统帅的朱可夫大将发表意见。“不管怎么说,前线确实需要那些东西。特别是高射炮、反坦克炮,还有炮弹。卡车也同样,没有它,部队就会失去机动性。况且,大部分已经运到古比雪夫了,难道再运回去?”

“他们措辞强硬?”铁木辛格元帅接着说。“盟国之间不应该这样。他们不也需要我们协助么?要从我们领土上过境、要使用我们的铁路、车皮――虽然他们提供机车。如果一味强硬,我们应该――不予理睬。”

“但是真的中断供应,会是什么后果?”伏罗西洛夫问。

“我们依赖自己。”内务人民委员贝利亚迅速地说。

“眼下不行。”朱可夫摇头。“前线形势严峻。”

“我认为他们不会这么做。他们需要我们抵抗德国法西斯。而且那么一来,他们不也彻底失去这条通道了么?”布尔加宁插言道。

“可是毕竟大受损失的是我们。根据协议,今年转往中国方向的只有太平洋航线总量的七分之一,充其量10万吨而已。可是我们的总量是数百万吨。※他们怕什么?大不了取消在中国北方开展游击战。而我们呢?恐怕至少是减员几十万人去强化生产。是否……因小失大?”卡冈诺维奇表示担忧。

※史实:美国援苏物资数量,1941年,36万吨;42年,245万吨(其中太平洋航线73万吨);43年,480万吨;44年,622万吨;45年,367万吨;总计1750万吨。

斯大林这时轻轻敲一下烟斗。

“维亚切斯拉夫?米哈伊洛维奇,哈里曼大使的个人态度怎么样?”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和蔼可亲。并解释说这是国务院的立场。同时还转交了一份美国使馆武官处凯南中校的备忘录――是个……要求补偿的清单。”

“补偿?什么内容?”

莫洛托夫递过来一纸文件。斯大林用手势阻止。

“扼要介绍一下内容。向大家。”

“好的。备忘录说,如果我们不能如期交还这些武器、车辆、物资的话,他们要求苏联方面‘补偿相应数量的机关枪、冲锋枪、迫击炮、火箭炮……以及弹药。还有木材、煤炭、水泥、建筑材料’等等。”

“建筑材料?什么用途?”贝利亚问。

“大概是修建营房或者碉堡什么的。”一直没说话的米高扬判断道。

“就是说,美国人准备了让步的余地。”斯大林点点头。

“除了喀秋莎,都是些轻武器嘛。”作战部长安东诺夫如释重负。

“喀秋莎?”斯大林有些不解。

“哦,斯大林同志,这是前线战士给我们的火箭炮起的绰号。他们爱死了这件秘密武器,就象自己的姑娘一样。”朱可夫笑着回答。

气氛活跃起来。斯大林转身问主管国防工业的卡岗诺维奇人民委员:

“目前冲锋枪产量是多少?”

“今年计划,超过150万支。目前是……”

负责军械、弹药的乌斯季诺夫代他回答道:“目前,我们的老式冲锋枪已经停产。新式的波波杀(PPsh-41式)去年到现在已经超过110万支。明年还会增加,总计划超过500万支。新式设计使生产工艺大大简化,质量又很可靠,连德国鬼子都喜欢它……”他忽然感到失言,急忙打住。

贝利亚已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迫击炮呢?”斯大林没有追究。

“这个,数量不小。可以达到25万门※。但都是中小口径。我们主要缺少的是重炮……”

※史实:42年23.6万门。

“我的意见,”斯大林从嘴边拿开烟斗。速记员迅速在拍纸簿上唰唰记录。

“一,同意美国方面补偿要求。

“二,轻武器和弹药满足他们。冲锋枪数量可以加倍。但‘喀秋莎’不能满足。理由是我们自己不够用。不要涉及为了保密那类原因。

“三,这批武器尽快组织起运。利用远东方向列车的回程空驶。效率要提高,数量要保证,甚至可以超过。我们从来不缺轻武器。

“四,这些武器必须交到中国同志手里,而不是别人。同时要求美国和延安方面,遵守他们的协议和计划,保证按期发动秋季攻势――据说是叫做第二次百团大战?――我们还会补充弹药。

“五,情报部门,密切注意中日战场态势。采取督促措施,确保八路军秋季作战规模,越大越好。鼓励他们,支援他们。在华北打得狠一点,可以适当提供一些我们掌握的情报。就是要把日本人调离满洲。

“六,木材、水泥、煤炭这些要求不高,数量也不大,在远东就地解决。”

说到这里,斯大林起身,踱步。补充道:

“七,通知后贝加尔和远东军区,作好抽调30个师到顿河流域前线的准备。”

然后向里间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年轻的什捷缅科中将轻轻地说:

“斯大林同志就是想得深远。这样一来,远东压力减轻,我们可以有足够的兵力顶住南线德国人的进攻了。”

“是啊。本来我们希望英美开辟第二战场。拖住德军40个师。看来他们做不到。”华西列夫斯基说。“这样,我们通过转运一批轻武器,一举两得。既抽调出自己的几十万部队,又维护了盟国关系和租借法案。”

“领袖就是领袖。”贝利亚人民委员总结道。

“问题是日本。”莫洛托夫道。“他们发现苏联武器到了八路军手中,会怎么样?苏日之间去年四月签署了互不侵犯条约。禁止对中国的武器供应。我们最后一批援华武器在去年年底停运了。”

“条约?”伏罗西洛夫元帅应声道,“德国和苏联还不是在1939年8月签定了条约?现在如何?日本如果打算守约,为什么保留上百万关东军?不管南方多紧急,这支队伍始终压在满洲边境!他们只是窥测时机而已。”

“日本军阀是不可以信赖的。对他们,只能用武器说话。”朱可夫赞同道。哈拉欣河之战他还记忆犹新。

“这项工作,必须严格保密。日本人发现我们的武器进入中国,必须是在那里的秋季攻势打响之后。”

斯大林这时回到座位上。习惯性地拿起烟斗,并不点燃。

“至于我们应对的策略问题,现在看来,日本在满洲冬季对我们发动攻势的可能性很小。阿纳斯塔斯?伊万诺维奇,”他转向米高扬。“你来具体负责这件事情。什捷缅科中将配合你。”

两人点头作答以后,斯大林最后说:

“这期间,我们要重点对付德国――这个当前最凶恶的敌人。真正的较量已经开始。朱可夫同志和华西列夫斯基同志,可能你们明天就要分别赶回各自的前线。至于日本,那是明年春天以后的事情。”

(69)

1942年8月7日凌晨,美国海军陆战第一师在瓜达卡纳尔岛登陆,夺占了日军机械厂、发电厂、物资仓库以及即将完成的飞机场。

血雨腥风半年之久的瓜岛争夺战就此拉开序幕。

詹姆斯?罗斯福中校率领“工合营”参加了这场战斗。※

※史实是卡尔迅本人亲自带领部队参加了瓜岛作战。

双方进行了一系列的海战和登陆作战。开始阶段,日本占有上风。萨沃岛海上夜战,三川军一中将一次便击沉盟军4条重巡洋舰。

但是随后,日本海军航空兵的损失逐日增大,特别是有经验的飞行员日益减少,使大本营感到恐慌。

中东。8月13日,伯纳德?蒙哥马利中将被任命为英国在埃及的第8集团军司令。盟军与轴心国的北非战线僵持在亚历山大港以西100公里的阿莱曼。

8月28日,巴西对轴心国宣战。

8月下旬,一度被调往埃及、支援英军的美国第10航空队回到印度。

(70)

印度。蓝姆迦训练中心。

这里原是一座英国旧兵营,曾用于关押从非洲战场捕获的意大利战俘。营地面积20多平方公里,营房可供2万人居住。还建有各种训练场、两个轻武器射击场和1个炮兵射击场。

史迪威交涉后,韦维尔将军答应把这里作为中国军队的训练基地。双方协议,由英国人负责营地食品供应,并提供印度卢比作为受训官兵军饷;美国人负责提供武器装备和组织训练。

从缅甸撤退的中国远征军新38师、新22师,先后入营,番号改成“中国驻印军”。9000多中国官兵成为蓝姆迦训练中心的第一批受训部队。

经蒋介石同意,史迪威担任这支部队的总指挥,罗卓英为副总指挥。

8月中旬,史迪威视察了蓝姆迦营区部队和训练场地。

第二天他召集各门课程的主任教官会议,健全机构,制定训练计划,任命了驻印军参谋长和训练中心主任。并抽调一批优秀军官担任步兵、炮兵、装甲兵、战术、后勤等课程的教官。美军人员派到营以上单位担任联络,中国军官负责部队行政管理。

对于具有军事教育经验的“训练天才”史迪威来说,这些完全是轻车熟路。

8月23日,训练中心举行隆重典礼。

会场悬挂着中美两国国旗。

史迪威用他那特征明显的、山西口音的汉语,向中国官兵发表讲话。

他讲到中国春秋时期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发奋图强、最终报仇血恨的典故;还讲了宋朝将领岳飞“精忠报国”,奋勇抗击金兵入侵的故事。号召官兵学习历史上的英雄,效忠国家,建功立业。

他向部队保证,一定要提供与日军同样精良的武器和装备。

通俗、生动的讲话,给驻印军中国官兵留下深刻印象。

训练课程主要针对三类对象。

第一类是士兵,训练武器操作,熟练步机枪、迫击炮、火箭筒、反坦克炮和其他装备。还有丛林战训练,如爬山、爬杆、武装泅渡、野外生存等。

第二类是中下层军官。除技术训练外,还要掌握野战和协同战术。

第三类是上校以上的指挥官和高级参谋人员。仿照利文沃思指挥和参谋学院的战时方式,学习战略、战役、指挥、后勤和参谋作业等课程。

这部分人,是为了在云南再训练装备30个中国步兵师而培养骨干。

训练方法,按照讲解、示范、实习、考核四个步骤进行。

中国士兵虽然文化不高,但善于模仿。许多复杂的武器、装备操作技术,他们很快掌握。

过去他们弹药奇缺,很少有实弹训练的机会。现在不同了。蓝姆迦训练中心提供充足弹药,士兵们不仅能进行轻武器实弹射击,甚至迫击炮、反坦克炮、榴弹炮也能进行充分的实弹训练,结果射击技术提高迅速。

在给夫人温妮的一封信中,史迪威写道:

“中国军队学习的很快,这证实我的观点:只要得到适当训练,他们就像其他部队一样棒。英国佬正抱着极大兴趣注视着我们。”

过了不久,蓝姆迦的中国部队从军装、皮靴、钢盔、背囊,到步枪、冲锋枪、机枪、火炮和车辆,全都换上了美式装备。

训练中心的医院,为受训官兵提供了医疗服务,接种了预防霍乱、伤寒、天花等传染病的疫苗,伤病情况明显减少。

英国人提供的伙食虽算不上太好,但米饭、面包和牛肉罐头却能保证每天饱食三餐。一段时间下来,长期营养不良的中国士兵平均体重增加了近20斤。整个部队士气高昂,面貌一新。※

※本节史实,摘编自《刚烈将军-史迪威》222-225页。

61-70
家园 71-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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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0公里之外。蒙古草原。

纳兰-香格里拉基地的训练和装备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华北日军的大扫荡,加快了八路军向察蒙边境转移的速度。

这批经过战火考验的有生力量,还从未领略过在如此多的武器、物资支持下的作战感觉。上战场去一试锋芒的冲动,使他们三天两头地交来请战书。

基地的汽车营扩大为500辆卡车的美国标准汽车团。

在乔巴山卸货场的物资实现了“转运不过夜”。同时根据苏联的要求,派出一个装卸营进入赤塔,协助那里的装运工作,以缓解苏联的人力紧张。后来苏联远东港口也提出类似要求。

物资在增加。第二个月底,排以上干部也都配发了望远镜和军用怀表,接受步话机训练,使这些基层军官个个神采飞扬。训练火箭筒和迫击炮时,参训的百余名八路军官兵,对每人可以打两发实弹,感到既兴奋,又觉得过分奢侈。建议减为一发。卡尔迅不同意。

8月底,几十辆“史蒂贝克”十轮卡车装载着第一批苏联生产的郭留诺夫轻机枪、摩辛纳甘步枪、特别是8000支“波波沙41”冲锋枪运到了。

战士们抱着“波波沙”那71发的弹??欢呼雀跃、七嘴八舌:

“这,这简直就是一挺机关枪嘛!”

“机关枪才多少发?捷克造,才二十四!这顶那三个。”

“鬼子的歪把子又怎么样?不也才三十发吗?”

“奶奶的,这打都打不完么,一个鬼子身上穿仨窟窿眼儿,也得穿他二三十个,别弄得鬼子不够打了……”

“嘿嘿,过去排长都轮不着使冲锋枪,这回咱老疙瘩也背上了!看他美的……”

“这枪轻巧!拿手里没啥分量,行军时候俺能背俩!”

“别的不说,懒得跟鬼子拼刺刀啦!上去就突突。”

“你别跟暴发户似的,咱八路军还得节省子弹呐!你当放鞭炮哪?”

“哎,你们听说没有?这是苏联枪哎,咋会有这便宜事儿?”

“便宜?这是拿汽车和大炮换的!老毛子可不傻。”

……

讨论的结果是,尽量配发那种35发的弹匣,节省子弹,减轻重量,同时还便于握持动作。

在战士们的欣喜和振奋中,卡尔迅也终于如愿以偿的试了枪。“波波沙41”冲锋枪确实象他预期的那样,在近战、敌后游击战中可以临时替代机关枪。“摩辛纳甘”步枪也很符合要求,战士们叫它“水连珠”。

感到火力和射程都满意之后,他心里那股因为苏联扣押和截留武器而引起的怒火平熄了。要做的就是弹药保障和通用化――幸好苏联和美国枪支口径大体一致。

他想,乔治?凯南中校干的漂亮,可以说是默契!看来那次没有白白被他灌醉。

还有,跟苏联人这笔交易倒算是各取所需。在华盛顿时他可没想到这一层。下一步是保障这种交易的公平、及时和长远……

参谋长联席会议注视着这些微小的、却意义重大的进展。已经调任82空降师参谋长的泰勒上校受到马歇尔将军的嘱托,继续与卡尔迅保持联系。

为了完善基地的指挥结构,卡尔迅与延安商量后,使用基地新架设的大功率电台,直接致电马歇尔参谋长,请求派一位美国陆军将军前来就职。

因为一时没有合适人选,而卡尔迅的授衔还要经过海军,马歇尔尚在斟酌。双方协商后成立了过渡性领导班子:卡尔迅任基地代理司令,徐向前任政委。

卡尔迅熟悉八路军的一套政工制度,并知道这是他们的特色和法宝之一,所以毫无障碍地接受了。与身经百战却性格平和谦逊、做事认真细致、比自己小四岁的徐向前将军配合,他感到如鱼得水。

前次在延安讨论建设基地时八路军派出的领导人选,他的希望是能从聂荣臻、邓小平、徐向前三位中选择――因为他同这三位都有较长时间接触,其中与聂荣臻更是在一起生活了不少日子。那种磨合过程是其他因素――例如级别、权威或指令等等所替代不了的。

但是另外两位都正在各自的岗位上独当一面,于是“老徐”成了他第一个合作者。毛泽东曾经表扬过徐向前是一只“会孵蛋的鸡”,赞赏他在创建和壮大人民军队方面的出色能力。

卡尔迅来到基地不到三个月,这里人马已经从1000人壮大到上万人。卡尔迅对这“满满一篮鸡蛋”深感欣慰,他没有史迪威那种对“人力短缺”的抱怨。

(72)

九月。察蒙边境,纳兰山基地。

另一件值得卡尔迅欣慰的,是“香格里拉”机场完工。

这个名字,自从总统在记者招待会上使用,就成了打击日本侵略者的“神秘飞行基地”的代名词。更因为这是他和总统事先约定的暗语――使用了当时总统未完成住宅的称呼――就有了特殊的意义。

不习惯英语发音的八路军战士叫它“塞阁机场”。

野战机场施工过程中使用了从苏联“交换”来的推土机和碾压机,代价是25辆吉普车。卡尔迅认为这是为效率作出的牺牲。

机场巧妙地利用地形的自然坡度,修筑了三条跑道和充足的停机坪。并用白色鹅卵石铺设了巨大的方向指示箭头:让飞机起飞时有10%的下坡,以增加滑行速度;而降落时则有相同的上坡,以缩短滑跑距离。

这个减少施工量的合理建议是通晓地勤业务的亨利?惠特赛中尉提出来的。他跟随徐向前、孔庆德从延安出发,是那支队伍中的唯一美国人。现在他成为“纳兰――香格里拉”基地的第一批老资格队员。

他和孔庆德已经以兄弟相称,两人时而讨论军衔问题。

有一天他帮助“孔军官”在菜园里浇水种菜,谈到孔在28岁时当团长。

孔庆德说:“没办法呀,打仗逼的。你要是象俺打这么些仗,早当师长了。你有文化,还上过军校,一定比我强。”

惠特赛说:“美军中太年轻是升不了官的。我的卡尔迅长官,甚至史迪威将军,40岁时都只是上尉。”

“可俺红军里20几岁的师长多的是。还是那句话:战争是军人的摇篮。”

“不知我能否有机会也缴获一门天皇御赐的大炮……”

亨利的理想是,象“孔军官”一样,31岁成为中校――这是他为孔套过来的军衔。因为他所推崇的史迪威和卡尔迅也都是45岁才成为中校。而战争已经使孔军官、也会使他提前实现这一理想。

为此,他做了一件“立功而未受奖”的事情――请示卡尔迅司令之后,他独自一人潜入赤塔苏军某兵营,将8号机组的爱德华?约克上尉等五人用中型道奇吉普车悄悄地偷了回来。

令他愤慨的是,约克上尉似乎不太领情。因为他说:“苏联人早就厌倦了我们!――白吃白喝不工作,还要浪费人力看守和照顾,他们终于尝到关押同盟军的滋味了。所以巴不得赶我们走――发现跑掉了都懒得追。”

“那你们为什么不提前逃跑?”惠特赛愤愤地摔了一句。

“噢,别生气,亨利。那是因为我们不知道该去哪里。”

(73)

北太平洋。八月底。

乘坐这架巨大的马丁130型“中国剪刀号”水上飞机,对马克斯韦尔?泰勒上校和他的随行小队来说,算是一种新奇的感受。

这本是泛美航空公司的超远程商业水上飞机,从1937年起经营旧金山到马尼拉的客运航线。马丁公司一共只建造了三把“剪刀”――还丢了一把――“夏威夷剪刀”1938年在海上失踪。战争开始,余下两把“剪刀”编入美国海军。

一年多来,泰勒不断领受各种新的使命。每个使命都那么激动人心。他彻底明白了,只有战争,才能使军人焕发出光彩。

两个多月前,卡尔迅他们乘坐的是“菲律宾剪刀”,从珍珠港起飞,中途海上加油,在汇合点登船。

这次泰勒小队从阿留申的荷兰港起飞。汇合点是北纬47度、东经160度。这是堪察加以南、千岛群岛东北的一处空白海域。

望着夜空中的满天繁星,泰勒想起卡尔迅上次在白令海大雾中盲飞1300英里的险情,也比较出北太平洋气候的明显季节差异――夏秋才有晴天。

黎明时分,降落在水上汇合点。由于风浪相当大,换乘的橡皮舟被打翻了。这十来个标准的陆军人员接受了一次海洋的考验,幸而还没有不及格。

他们略感狼狈地爬上这条取名为“吉普热霍夫斯基号”的挂苏联旗的货轮。先期在西雅图登船、负责接应的哈里?罗伯逊军士长给他们找出替换的水手服。

可恶的北太平洋风浪!当然也正因此才保证了行动的隐秘性。他猜想,九个月前日本偷袭舰队驶往珍珠港时,也会选择这条航线※。

罗伯逊是去年泰勒担任精锐的第12野战炮兵营营长时看中的下属。业务精湛,阅历丰富,为了这次特殊的使命,泰勒通过陆军部把他挖了出来。

小队中还有一位朱力安?尤厄尔上尉,是他在82空降师的连长,和泰勒本人的跳伞教官,也是泰勒最为倚重的军官之一。泰勒很满意他这支精挑细选的精干小队,同时也感激师长李奇微不厌其烦的鼎力相助。

出发前,马歇尔将军的训示简明清晰:

“泰勒,那条‘S&L路线’运行良好。总统已经指示加大力度。两个月内将有大的行动。你的任务全写在这份文件里。对卡尔迅,你并不陌生。”

“是的,将军。”

“走向战场吧,泰勒,你的日语能力将发挥作用。该你们显身手了。”

※正是如此。南云舰队从择捉岛单冠湾拔锚启航。

第二个黎明,他们在千岛群岛中段穿行。

船长根据经验选择了这个航路,他向泰勒介绍说,因为千岛北段靠近苏联,日本的戒备很严密,对往来船只比较过敏。而南端又靠近北海道,日本同样有所防范,搞不好会遇到盘查。只有中段相对松懈。

泰勒用望远镜观察附近的岛屿,似乎确如船长所说,这一带显得静谧而麻木。德抚岛上凸现着一处日军哨所,估计是连(中队)级,目标明显,孤零零的,透着愚蠢和不合理。或许这就表明他们对所谓“绝对国防圈”的自信吧。

岛的中部是一座突出的火山。泰勒查了一下俄国的老地图,标明是“科洛科尔”。西侧有一片发白的狭长地带,分析可能是简易机场。

“我们不妨演练一下,上尉。”泰勒打趣地对甲板旁迷着眼、目不转睛的尤厄尔说道:“如果你带一个营,攻打这个岛,你会怎么做?”

尤厄尔思考着还没吭声,装甲兵中尉杰克就放出大话来:

“只要我的坦克连能上岸,那些碉堡就能碾平。”

“行了杰克。你打算预先不作任何炮火准备么?”掌管155榴弹炮的罗伯逊三句话不离本行。

“上校,如果让我进攻,我必须首先作侦察。”伞兵上尉尤厄尔回答道。

泰勒颔首。“或许,我的这个题目有些不太适当。”

不知道卡尔迅上次经过时怎么想?他才是两栖作战行家。

第三个黎明,货轮已经通过宗谷海峡的国际水道。两边都是日本领土:北海道和南桦太。

日本!久违了。泰勒心里升起一种复杂的情感。

他的第一个海外任职,也是第一次离开美国,就是到这里――日本。

那是1935年10月,他带着夫人和两个儿子,坐的是客轮“麦金利总统号”。

他还清楚地记得那时的住址:东京芝区白金大町丁目七番地。记得那些曾打过交道的、多数骄傲自信的日本军官;记得那些狭窄曲折的街道和密集拥挤的木屋;记得那些他当时搜集和分析情报所依赖的书籍和报纸的名字。

他的观察深入到日本军队的细节。

例如一位皇室出身的大尉,随从副官竟是中佐军衔。

例如军官洗澡也只有一池热水,按照军衔排队入浴。

例如日本军官佩枪质量低劣,纯属装饰,而军刀却锋利无比――这与美国恰恰相反,手枪质地优良,佩剑则是饰物,连刀刃都不去打磨,阅兵时才佩戴……

他还观察到,日军操练严格而残酷,重视士气和勇气。官兵都有视死如归的狂热情绪。进餐常常选择在野外,每人只是一碗米饭、几小块咸鱼……但如果在战斗中相遇,他们往往成为一群失去理智的魔鬼。

观察的结论是:要战胜日军,必须用物质来摧毁精神,用火力来摧毁意志。

谢天谢地。美国正好有这些物质和火力。“米国”能够成为日本的克星。

暗夜时泰勒就发现一条船在尾随。一开始还以为是同行的另一艘“吉洪诺夫号”――特里尔工兵少校他们在那条船上。但很快发现它速度更快,轮廓也小得多。这是一艘日本海防舰。

过海峡前,它发来灯光讯号询问:你们是什么船?有何装载?

船长按惯例答复:苏联货轮。布料、水管、车厢和废铁等。

泰勒心里暗笑:上帝知道,你的布料就是军装和背囊;所谓水管都是无缝钢管――而且是成品火炮;车厢是可以自行开动的十轮卡;至于废铁,只有再经过战场的正式报废手续后才能算数……

舱底还压着卡尔迅要求的几件“宝贝”,日本舰长若是知道,会气得吐血。

天亮以后泰勒感觉不对劲。

那艘丑陋的日本旧式海防舰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已经四个多小时。船上的人们开始怀疑它的动机。

上午8时许,海防舰开始加速,很快占领了与“吉普热霍夫斯基号”平行的位置,更显得不怀好意。但是货轮上没有任何武装,再说,这是日本的家门口,有武器也不敢轻举妄动。

8:25分,日本军舰未经任何警告,对准“苏联货轮”,发射了两枚鱼雷!

船上人们惊恐地瞪大眼睛盯住鱼雷航迹。船长大叫一声“左满舵”,用最大努力作出规避动作,一枚鱼雷从船首穿过。但是另一枚正面击中了船腹。

人们屏住呼吸,等待那一声决定命运的爆炸。

但是一分钟过去,什么也没有,货轮在继续前进,一颗撞扁了头的鱼雷漂浮在船尾的浪花中。

“难道是哑弹?”泰勒心生疑窦,这样就有敌舰再次发射鱼雷的可能。

船体中雷部位略有凹陷,但未破损。当过水兵的船长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会那枚废鱼雷,说:“那是训练用的,雷头里装的是软木,为了不沉下去。”

再看那艘海防舰,望远镜里,一群日本水兵在哈哈大笑,手舞足蹈。

他们骄横地发出旗语:我舰进行常规海上操演,感谢配合!

泰勒从此明白什么是“鼻子都气歪了”。罗伯逊则抓起一个硕大的马铃薯向日舰掷去,无奈距离太远。泰勒真希望那是一颗155毫米的炮弹。

第四个黎明,泰勒在沉睡中醒来,船已经停靠在苏维埃港。

船长正忙着同港务局官员办理有关手续。

一批卸货的码头工人排队从远处走来。望远镜里发现――他们居然是中国人,并且穿着咔叽布工作服。

吃过早饭,“吉洪诺夫号”上的特里尔少校带来一个穿着便装的美国人。

这是驻苏使馆武官助理莫罗中尉,他常驻这个港口负责监督货物的识别、装运和编组。这次他奉命前来迎接泰勒小队,负责把他们分批安全送达乔巴山。与上次一样,他们的名义都是技师和工程人员。

“莫罗中尉,你在这里呆了多久,习惯么?”还礼后泰勒问道。

“两个多月,已经习惯了,长官。”莫罗回答。这里的苏联滨海边疆区锡霍特山脉是红松和白桦林丛生的地带。

“您是我在这里迎接的第二位上校,长官。”

泰勒明白另一位就是卡尔迅。

“那么他们第一次通过时顺利么?”

“还好,长官。我为他们专门挂了一节车厢――那是我家乡生产的。”

“从这里到蒙古会走多久?”

“很近,只要三天半,长官。”

泰勒耸耸肩膀。看来这个小伙子,莫罗中尉,适应火车长途旅行。

(74)

蒙古。乔巴山(巴颜图门)。

泰勒刚从那辆“闷罐车厢”里浑身湿透地走下来,就被卡尔迅抱住了。

“这是俄罗斯式的礼节!马克斯!”

“天哪埃文思,我一身臭汗!”

“马克斯!你这次来,是将军的命令还是自己的请求?”

“军人以服从为天职。”

“哦?我不信。”

看到一队战士正往卡车上搬运木材、煤炭和水泥,泰勒惊奇地问:

“怎么还有这些东西,埃文思?是我们的吗?”

“呵,那是用汽车和大炮从苏联换来的。”

“换?换这些东西干什么?能作战么?好像很不划算哪。”

“马克斯,这里冬天很冷。总要取暖吧?还有上万人的炊事用煤,也从美国运来?水泥用于修建跑道,还只够两条呢。至于木材不用说――至少,要给你搭一个跳伞台什么的吧。”

“嗯,要建就建两个,7米和30米。”泰勒说。“可我还不明白是怎么个交换法……”

“好了马克斯,路上听我慢慢说。”

卡尔迅用吉普车带他到小城外一处开阔地。显然这是一个临时机场。

草坪上停着两架可爱的“蚱蜢”飞机――战争期间美国最常见的“阿尔罗尼卡”L-3型双人座轻型通讯侦察机。它几乎不需要机场,可以在篮球场面积的平斜面上起降。尤其擅长在空中观测弹着点,用步话机校正射击方位等任务。

“埃――文思!你怎么搞到的?”

“和其他东西一样,装箱运来。”

“真有你的。然后呢?”

“亨利和爱德华他们自己动手组装――我们这里不缺好手。”

“自己组装?飞机?”

“这种用胶合板和帆布组合的木质飞机,只要拧螺丝钉就行了。现在已经装配了六架。”

“可是我不记得你计划里提到这一项?”

“马克斯马克斯,现在是第二期物资了!”

“那么你胃口大开?”

“马歇尔将军要求我们充分利用‘S&L’线路。这飞机是哈普?阿诺德将军专门推荐的,用于侦察巡逻很方便。”

“唔,来头不小。”

“可惜现在我们只有这一种飞机,不能投弹和运输。”

“机场不是已经落成了么?”

“但没想好进入基地的路径。飞机怎么过来呢?弄不好会打草惊蛇。”

“那也要提前作计划。”

“是的,前天我给华盛顿发了电报。”

“对了,听说你架设了一部大功率的长波电台?”

“呵呵,我从海军搞到的。只是消耗电池太厉害。”

卡尔迅向泰勒介绍了两位机师:约克上尉和汉顿中尉。都来自海参崴的那个“非法闯入”苏联的8号机组。

很快,泰勒惊讶地看着卡尔迅坐在驾驶员位置上。

“埃文思?你这是……”

“怎么样马克斯?敢不敢坐我开的这架?我飞四个来回了,这是第五次。”

“第五次?埃文思,你别吓我。”

“我跟你说,驾驶它像驾驶吉普车一样容易,它马力也和吉普车差不多。”

泰勒也不含糊,一屁股坐进后座:

“告诉你埃文思!在82师这三个月里,我跳了20次伞。教官给的成绩是:优秀!所以你就飞吧,大不了我跳第21次。”

“哈哈,空降师参谋长阁下,我一共才跳了不到7次……”

“其实,跳过第一次,就不怕第二次了……”

“开飞机也一样。忘了告诉你,也让你放心――我在彭萨科拉海军航空站接受过飞行训练,18年前※。那会儿我的志愿是参加海军航空兵。”

“上帝。埃文思,你有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有。比如,那次没能通过特技飞行考试。”

“特技?原来你是去参加表演队?”

说话间,他们的“蚱蜢”在草原上空腾起。

※《TheBigYankee》记载,卡尔迅在彭萨科拉训练飞行时期是1924年3-5月。

(75)

北非。美军第12航空队司令部。

在美国已经家喻户晓的“吉米”――詹姆斯?杜利特准将――由于轰炸东京成功而获得越级晋升――现在担任这个新组建的航空队指挥官。

6月27日,美国陆军航空兵总部为几经周折陆续返回美国的23名飞行员,在华盛顿博林机场举行了受勋仪式,阿诺德上将向他们授予优异服役十字勋章。而杜利特的勋章是罗斯福总统亲手别上去的。

但近来有一种困扰时时袭上杜利特心头。从那次大胆的奇袭之后,一段时间以来,空中攻击行动是平淡的、重复的,毫无成就感。就连一向主张“空中致胜”的阿诺德将军也宣称,近来的作战是“空洞无物的”※。

※引自同期战报。

今天组织的训练科目是,熟练掌握由格里宁上尉发明的绰号为“马克?吐温”的轰炸瞄准器。经过东京上空的实战检验,这种瞄准器结构简单,准确度高,使用简便,很快得到了推广。

下午收到陆航总部一个命令,要求尽快组建一个综合性的航空分队,担负运输、护航、侦察和一定的攻击任务。以中轻型飞机为主,但又特别强调了远程。

按照时差推算,这个命令应该是早晨一上班就发出的。

好在美国飞机除了少数型号,航程都够远。他盘算一下,大致拉了个清单:

洛克希德P-38闪电战斗机,两中队;

道格拉斯A-20浩劫攻击机,两中队;

运输机,C-47/53,两中队。共76架。

不够的话,还可以追加一批北美B-25中型轰炸机。

至于联合B-24解放者,命令中没有要求这种10人座4引擎重型轰炸机。

命令还要求:尽快开始沙漠、草原、山地等地貌地形的适应性训练。

沙漠不成问题。草原?这里少见,不过飞起来应该比沙漠更容易。至于山地……似乎战场不是北非?那么是意大利,还是希腊?

傍晚,衔接性命令发来了。奇怪的是,要求该大队“九月下旬到达印度”。

(76)

华盛顿。宪法大道,陆军参谋部。

哈普?阿诺德陆航上将站在马歇尔办公桌前。

“将军,还有什么指示?”

“重点就是――对战斗力分配做到精心调度。”

“是。请问总统要求我们什么时间开始‘火炬’行动,将军?”

马歇尔犹豫了一阵。

“他希望,在11月3日国会中期选举之前。并且……总统还合起双掌,做了一个祷告的姿势。”

“是这样。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从北非抽出一些兵力?”

“那里急需。我是说,蒙古和察哈尔。”

“到什么程度,将军?”

“物资积压问题很突出,亟需外运。卡车夜间偷运,要过封锁线,容易暴露,效率太低。而那里的秋季攻势已经开始部署。武器弹药需要尽快送到华北各个抗日根据地,才能统一行动。送不上去,让他们怎么打仗?而协议中我们有承担输送的义务。最有效的就是空运、空投。”

“是否秋季攻势的时间再往后拖一拖?”

马歇尔摇摇头。“不行。他们需要利用青纱帐来作为掩护。”

“青纱帐?”

“就是秋天里绿色高秆庄稼形成的视觉屏障。”

“很诗意的叫法。”阿诺德笑了笑,“将军,为什么不能从中缅印战区抽调一点飞机呢?比如第10航空队?那里近得多。”

“不许打史迪威的主意!”马歇尔少有的发火了。“他那里一直极其困难,飞机从来就不够。”

“是,将军!我已经通知杜利特12航空队作好准备。”

马歇尔示意他坐下:

“前不久第10航空队也去增援过北非嘛。……从太平洋抽调也不行,瓜达卡纳尔现在正处于胶着状态。”

“我明白。麦克阿瑟将军也在准备巴布亚的反攻。那边普遍吃紧。”

“至于‘火炬’,还有一点时间。我们想办法尽量从国内新产量中补上去。但只怕赶不上大选之前……”

阿诺德又站起来:“将军,那么索性,就先把日本鬼子痛打一顿好了!打谁不是打?要知道选民中,主张先教训日本人的比例可是高的多!总统他也了解这一点啊。”

马歇尔再次摆手要他坐下。

(77)

达里冈皑――锡林格勒草原。

泰勒在“香格里拉机场”一落地,就严肃指出纳兰基地的防空问题。

卡尔迅告诉他运来的高射炮被苏联截留的过程,泰勒苦恼地低下了头。

基地的欢迎仪式,泰勒请求等他的全队人马到了再举行。

晚上,在窑洞前院子里的月光下,他们按照中国风俗“上车饺子下车面”,吃了用美式花生酱拌的两大碗面条之后,和基地的各位中国指挥官坐在一起。防空又成为自然的话题。

徐向前介绍了情况。

近三个月的时间,装备、物资和油料已经累积到3万5千吨。但是武器迟迟不能及时运到内地各根据地,成为下一步计划实施的瓶颈。

一旦作战开始,基地不可能不暴露,那么敌人的空袭就可以造成灾难。那些承担空运的飞机需要在这里频繁地起降和滞留,遭到空袭,后果不堪设想。

珍珠港的噩梦使美国军人对此格外敏感。

作为权宜之计,徐向前已经把能够集中的高射机枪配置六个防空阵地。这对低空来袭的敌机有一定防范作用。

泰勒提出,尽快从美国发运几部雷达,在本地用柴油解决发电。同时还需要高射炮,和最新研制成功的、装有近炸引信的防空炮弹。

卡尔迅计算了一下,今天已经是9月3号,最快也需要一个月时间。他承认自己对来自空中危险的疏忽,马克斯是敏锐的。他感到受过系统、正规军事教育的泰勒,有自己所不具备的长处。

徐向前在月亮地里踱来踱去,忽然停住:

“在八路军的战术思想里有一条: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我们的歌子里唱的是,‘到敌人后方去’!”

泰勒本来学过中文,又有语言天赋,1938年和史迪威在华北收集日军情报,时常听到他那山西腔的中国话,所以对山西人徐向前的口音并不陌生。

“徐将军,你是说,我们打出去?”

“对。我们动员各个根据地,拿到武器之后,派出他上百个武装工作队,携带火箭筒和轻型迫击炮,专门捣毁敌人的机场!先废了它的空袭能力!”

“好主意!129师陈锡联他们团,不就把阳名堡机场给端了吗?那次烧了鬼子24架。”卡尔迅的老相识、基地副司令萧克介绍道。

“老徐啊,我想起来了,”卡尔迅象中国人那样双手一拍大腿,“海因茨少校在赤塔时,曾经有一位苏联情报军官两次向他暗示:日本关东军的空军基地――新京机场,防守十分松懈――连高射炮都没有,和我们差不多。”

“是的埃文思!我可以帮你印证,”泰勒也兴奋了,“使馆的莫罗中尉也向我谈起,有苏联军官提醒他,关东军机场守备部队,前不久调往南太平洋!现在那里空虚。当时我缺乏地理概念,所以没有产生联想。”

“新京――长春,在敌人的腹地,距离很远啊,打起来不容易。”徐向前有所顾虑。“我们可能一下子够不到。”

“我是东北人,我知道,”二支队司令吕正操摇头。“从这儿简直走,不拐弯儿也两千里地呢。”

“空袭!”卡尔迅和泰勒不约而同。

泰勒描述了阿诺德将军挂在嘴边的苏联海军航空兵奇袭柏林的战例。

“还有我们的杜利特轰炸东京。”卡尔迅说,“就是我在延安的时候。”

大家愣了一阵,徐向前说:

“哦?这个我没想到!我们没有空军……但如果可能,那可太精彩了!”

“走,我们去看地图。”卡尔迅提议。

于是几个人拎起马灯,打开手电筒,钻进木板房作战室分析起地图来。

……

“总体来说,关内的日本空军,集中在武汉、华东和华南,飞机也少,对我们威胁不大。只有这一股――关东军航空队实力强大,是个现实的危险。”

“先下手为强。关东军长期没打仗,比较麻痹。”

“呵呵,鬼子做梦也想不到,我们会瞄上他这个老窝。”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老祖宗不是一直这么说么?”

“纳兰距新京空中距离是……大约950公里。”参谋长许光达计算比例尺。

“我们的飞机足够往返,我熟悉。”卡尔迅了解他的B-25。

“看来苏联人很注意日本的动向啊。他们肯定有情报网。”泰勒说。

“不过这消息是否确切呢?”有人问。

“我们必须侦察核实一下。”徐向前对卡尔迅说,“军委作战部的那个老伍,你认识――伍修权同志,还在东北没有回来。前些日子来过电报。就请他组织东北抗联,派出侦察小组!我们今晚就可以发出电报。”

“好。咱们基地这边也派一个侦察组!务必把情报搞确切,我来带队。”

“你呀?老卡!你目标太大,准被认出来!不能去,你不用去!优秀侦察兵咱们不缺。”徐向前连连摆手。

“我去!我现成东北人,保证把敌情整的明明白白!”吕正操请战。

“老吕比较合适。但要注意安全。配几个强的侦察干部。”徐向前点头。

卡尔迅对泰勒轻声解释:“干部,就是‘骨干部分’的意思。”

“我知道。埃文思,你忘了?”泰勒也小声说。

“那么,打击华北各机场的敌后武工队最好也照派不误。”一支队司令杨成武建议。

“部队已经完成训练,可以分期分批,小股渗透出去。暂时携带轻武器,主要是冲锋枪和手榴弹。重武器和弹药等待一下,将来在预定地点空投。”基地后勤部长洪学智设想道。

“尽量利用夜间和青纱帐掩护,近战歼敌。还要注意瓦解伪军,从他们当中发展内线,及时取得情报。”萧克提出战术原则。

“化整为零,武工队不要大,十几二十个人就够,发挥步话机的作用,时聚时散,即使被敌人摸到了损失也不大。”伞兵教导队政委段苏权发言。

“车辆问题,我建议利用夜间,最大限度的把武工队送到敌人封锁线附近,让部队少跑几百里路,节省体力。带着给养,就地埋藏一些,以后取的时候也近。”汽车团长孔庆德代表运输部队献计献策。

“我带几个中队,回冀热辽,打承德和赤峰机场。”独立营曾克林请缨。

“那集宁和归绥机场就是我的了。”作战部长王尚荣不甘落后。

“我负责大同和张家口,”三支队长、独臂的余秋里挺起胸脯。

“这几个油水还不大,还得往深里干。北平南苑机场、太原榆次机场,这个谁敢去?那里嘛还有几架飞机。”老徐使用激将法。

话音落下,其他几位已经站了起来。

……

“斗志旺盛。”泰勒满意地想。

第一天就看到了八路军的士气、谋略和游击战的主动精神,泰勒觉得很带劲。不由得同卡尔迅交换了一下眼神。卡尔迅得意地点点头:

“泰勒上校,你来了正好。我们需要给华盛顿补发一个电报,请他们调遣航空兵时,考虑到今天这层因素――新京目标。我们要干一件大事。”

“好的,这几份电报我们分工落实。”泰勒用手电筒寻找纸笔。

徐向前转身向参谋人员开始布置。

“老徐,老吕,侦察小组最好明天就出发,免得夜长梦多。如果你们不让我去,”卡尔迅作个鬼脸说,“那么我可以用飞机送你们一段。”

“老卡,你呀,把立功机会让给年轻人吧――‘你老人家’。哈哈哈!”

告别了徐政委他们,送泰勒回住处的路上,卡尔迅沉默半天,冒了一句:

“这,才是真正的‘后羿射日’。”

“那么埃文思,你这次究竟想击落几个太阳呢?”

“多了不现实,但至少每次一个。”

(78)

东京。大本营。

日军统帅部已下最大决心,决定秋季实施5号作战――攻略重庆。※

东条首相训示:“进攻南洋各地的陆上兵力为36万,而5号作战计划使用的兵力相当于南方作战的三倍,堪称百万军的大远征!”

杉山元大将也认为:要实现大东亚战争的最后胜利,只有首先打败中国,从长江中下游的水网地域抽出身来,否则,太平洋上的胜利等于零。

9月3日杉山元参谋总长和陆相一起向天皇汇报5号作战方案,得到恩准。同日,陆军部正式命令,中国派遣军开始对重庆的进攻准备。

9月9日,?x俊六大将在南京召集华北方面军、第11军、第13军、第23军和第3飞行师团等部参谋长会议,部署5号作战前期任务。

※史实,有诸多记载。

北平。翠明庄。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部。

经过两轮大规模的“肃正作战”,冈村宁次大将有了初步得手的感觉。

土八路正规部队大部分都撤退到更边缘的山区,根据地的面积锐减,几大主力师也都纷纷缩编。共产党现在号称“精兵简政”,好啊。其实那不过是无法支撑门面、只得退缩避让的代名词而已。

为了总结经验,冈村准备命令幕僚编写一本《剿共指南》※下发各部队。这是一本实用的作战手册。书中将会涉及到如何守备碉堡、警戒铁路、构筑工事、安排步哨、接近村落、搜索围捕、乃至防备手榴弹等等,针对游击战作出种种战术研讨和具体规定。

※此书史实于1943年底出版。

下一步即将开始的,就是年内最后一次大规模“抉剔扫荡”――针对所谓冀鲁豫边区的“铁壁合围”行动。那一带,就是中国古书《水浒》里面“梁山”的所在地。据说那里的八路军头目“黄杨”――黄克诚、杨得志很活跃。那么,这次看看你这“黄羊”能不能逃出我的“铁壁”。

另外一项任务,就是东条首相交办的“伯工作”,倒是令他颇费踌躇。

首相本人亲自过问那项针对重庆政府的“桐工作”,而把有着类似重要意义的“伯工作”交给冈村宁次。

这个“伯”就是大名鼎鼎的阎伯川。工作的目标,就是劝他来降。

为此冈村几番尝试,并且开出了高额价码:答应拨出50000支步枪、5000挺轻机枪、500挺重机枪,给阎锡山装备50个团。特使田边盛武与阎的代表赵承绶去年在汾阳已经差不多达成协议,最后还是被共产党给破坏了。他们利用社会舆论和民众压力,使阎锡山不敢冒“千古罪人”的风险。

利诱不成,则以威逼,此乃自古兵家张驰之道。

春天,日本华北方面军就兵锋指向晋西。不想这头老狐狸却搞出什么“晋西保卫战”来抗拒。皇军因为轻敌,竟让他阎锡山胜了一阵!

五月重开谈判,交易未果,现在有僵局之虞。冈村颇感不快。

……

“司令长官,有个情况。”方面军参谋长安达二十三快步从外面走来。

“参谋部情报课最近发现,不时有个强电波信号,从正北方向传来。”

“正北?那是没有敌情的方向啊。会是哪里?有多远?”

“尚未测定。不过派出侦察机在400公里半径范围搜索,仍无所发现。”

“400公里……已经是荒漠和草原了嘛?”

“能够拥有电台的单位,即使在我皇军也是旅团级以上。”

“无人地带,供养不了一支上规模的队伍……难道是罗刹――苏联人搞什么名堂?一般来说他现在自顾不暇。要是那样,可以不予理睬。”

“但还有一些相关迹象。在平绥路以北的黄旗海一带荒凉地段,发现一些可疑的卡车驶过的痕迹。显然被遮掩过。经辨认,决不是皇军的卡车。”

“嗯?!真的有苏联人搞鬼?必须调查清楚!”

“是否派出搜索部队?”

“好。告诉驻张北的加藤旅团和蒙疆军,各派出一个大队,不,各派出两个大队骑兵,沿着可疑痕迹搜索。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

“哈依!”

“荒漠草原,蛛丝马迹,路远人稀,让他们组织好后勤补给。同时,继续实施空中侦察。”

“哈依。但是长官,本方面军没有远程侦察机。”

“与航空3师团中菌盛孝将军联系,请他派一架三菱百式,过来配合。”

“哈依。”

(79)

华盛顿以北66英里。马里兰群山中,香格里拉别墅。

这是一所40年代风格的俭朴山庄,里面有总统的专用浴室。

周围的林地里还有一些供秘书、电讯、情报人员使用的篷屋,更远,则是海军陆战队警卫的营地。

罗斯福总统在纱窗前眺望着幽雅的卡托克庭山谷。

秋天的山谷,一片色彩绚丽的景观。

他心中自问,看山和看海的心情有何不同?

德拉诺外祖父讲过的中国成语中有一句:“仁者爱山,智者乐水”。

按照这种划分,自己属于后者吧?或者是兼而有之?对于一个行动不便的人来说,风景和大自然都比对常人显得更加可贵而难以企及……

什么时候能摆脱人世间的烦恼,寄情山水之间,专注于自己的生活呢?

恐怕永远不行――障碍来源于自己,来源于那种对操劳和支配的热衷。

和半年前看海的时候相比,他已经摈弃了那时烦乱的思绪,而致力于行动前的缜密斟酌。他感到现在思路清晰。

“火炬”计划即将在非洲点燃。不需担心,简单力量对比就可以预知结果。

太平洋,尼米兹的“了望台”行动已在血腥中扳回一局;接下去还有“燧发枪”。

再就是“他的”卡尔迅――“后羿射日”颇具吸引力,而且代价会很小。

那么,春天夜里的那颗暗淡的红星,真的要放出一些光芒么?

……唯一的苦恼是:要不要通知蒋?

总统特使柯里博士回国后8月24日写来报告说:“我们有着难得的机会对中国乃至亚洲的发展施加影响。……充分支持蒋委员长,完全符合美国利益。”

为了使蒋满意,柯里甚至提出召回史迪威和高斯大使。而对于最合适的驻华大使人选,他推荐了他自己。

某种意义上,罗斯福接受柯里的观点。史迪威和蒋之间确实存在着因性格差异而孕育着的潜在冲突。这在平时可以容忍,但如果导致战局的危机,总统本人,而不是别人,无疑要受到“用人不当”的指责。

然而当总统授意柯里去试探马歇尔和史汀生,对于更换史迪威的态度时,却碰了一鼻子灰。

“你在中国呆了多久?”参谋长脸色阴沉。

“两次,共有5个星期。”

“而史迪威是500个星期。”此后,马歇尔便一言不发。

柯里悻悻而归。是啊,100倍的差距……这一点谁能比得了史迪威呢。

就是说,陆军部门在蒋史之间的选择上有明显倾向性。

……那么瞒过了蒋,实施“后羿射日”,会使他产生多大程度的离心力呢?

可是反过来,知会了蒋,结果,又究竟是建设性的还是破坏性的呢?

他直觉上感到是后者。

利弊难辨。终日掂量,反复权衡,殚精竭虑。

罗斯福想,生命就在这种踌躇中流逝。

要不要通知蒋?他继续苦恼着。

白宫会议上,从重大作战行动必须短期严格保密的角度,史汀生和马歇尔明确持反对意见。海军由于不参与,金恩也就没有态度。沃森将军主张适当通报重庆方面,以免总统信誉受损;但阿诺德立刻举例证明,重庆国民政府封锁消息不严,混有奸细,可能严重危害即将实施的作战,并增加无谓的牺牲。

李海将军说,成功了再向蒋委员长热烈祝捷,也不算迟,而且两全其美。

那么如果失败呢?

冷场片刻。马歇尔缓缓道,那么,由他本人来承担全部责任――参谋长背着总统,进行了一次不恰当的冒险。他可以引咎辞职。

当然没有人会批准。马歇尔是无可替代的。

罗斯福感到欣慰。

难怪有人窃窃私语说:总统离不开两样东西――轮椅和马歇尔。

可是既便如此,蒋介石大元帅会相信吗?

分析的结果是,无所谓。战争的逻辑,使各方都别无选择。

……

这也算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了。

霍普金斯建议总统,在下个月共和党领袖威尔基访华时,委托他对蒋委员长做出当面解释。那时正好是中华民国诞辰31年庆典,届时美国将有隆重表示。

(80)

华盛顿。陆军航空兵司令办公室。

阿诺德将军桌面上的电报纷至沓来,这使他亢奋。

四月份杜利特完成东京使命之后,他就产生了“以中国为基地,轰炸日本”的念头,可惜浙江那些机场过早地被日本人破坏了!

就是说,上帝还应该补偿给航空队一点机会?

阿诺德念念不忘的是,霍普金斯从莫斯科回来时,给他讲述的苏联海军航空兵奇袭柏林的故事。虽然杜利特同样出色,但是日本人一直嘲笑那不过是“小意思(dolittle)”,这很刺激他的胃口和自尊心。

马歇尔将军转来“卡尔迅-泰勒指挥部”的第二份作战建议是:

“根据苏联方面暗示的情报,关东军新京(长春)空军核心基地守备松懈。其防空部队刚刚调往南洋。我军派出的侦察小组对此已经核实。

“机会难得,建议:迅速派出一支精锐航空兵,对这个日本在华主要空军基地实施空中打击。以剥夺日军制空权,从而保障我方空中运输计划顺利。――泰勒,纳兰-香格里拉,9月23日。”

第三份电报是敌新京机场的兵力部署、配置和布防状况。

第四份电报是:

“我基地各方准备就绪。油料弹药一应俱备。近五日内气候:属于季风区秋季副高压脊控制稳定期,下弦月。敌人对我意向并无觉察,三个机场内排列数百架飞机。――泰勒,纳兰-香格里拉,9月25日。”

阿诺德脑海里,出现了12月7日瓦胡岛上美军各机场的早晨……

再看史迪威的电报:

“已转达对第10航空队和陈纳德航空特遣队的命令,要求他们在华南加大空战力度,吸引日本“中国派遣军”航空兵力。同时已备好中国北方各地航空图纸。并派专人赴成都新津机场,落实场地及油料事项。――史迪威,加尔各答,9月27日。”

再看杜利特的电报:

“我部奉命追加两个B-25轰炸机中队,今日中午已抵达印度阿萨姆空军基地。与史迪威将军完成接洽。李梅上校已率领第一攻击波降落成都新津机场。速度较慢的运输机部队拟于明日到达。请示:是否等待?此外:个人请求参战。深望批准。――杜利特,于印度阿萨姆基地,9月28日。”

阿诺德揉了揉因熬夜而红肿的眼睛,伏案亲笔起草电报:

“杜利特准将:不必等待!立刻起飞。执行3号方案。你本人亲自带队!”

71-80
家园 81-90

(81) 

陕北。延长,永坪炼油厂。

厂长陈振夏光着膀子,正领着工人和民工打土坯、挖管线沟、盖新厂房。

汪鹏他们也来了,那都是知识分子哩――北平来的大学生,学土木工程的、学地质的、学机械的、学化学的……

看着他们支起三角架、举着测量仪、对着图纸比比划划,大呼小叫,憨厚的陈振夏合不拢嘴,用瓦罐壶沏上茶水,分别倒在大海碗里,排了一溜。

他沉甸甸地兴奋着。憋在心里的秘密不能说。

几天前,贺司令和高代政委――陕甘宁晋绥联防军领导,找他谈话了。贺司令还主管财政,高政委还当着边区的议长,主管工业。两位领导来到他这小厂,里里外外转了一圈,笑眯眯地看着他。

“老陈啊,你要发财了。”

“您真说得,俄咋能发财哩。”

“告诉你吧:‘卡尔迅的宝贝’快要来了,你作准备吧。”

于是两位领导给他讲了一通来龙去脉。他越听眼睛瞪得越大,那些名词――裂解塔、分馏塔、锅炉、管道、阀门……这些梦寐以求的东西……可是真的么?

最后领导嘱咐:一定要注意保密。

他思来想去,还是不敢全信,终于想到一个破绽。他惴惴地问:

“二位领导,俄不是记错了?怎么好像是‘辛普森的宝贝’才对哩。”

“什么辛普森?”高政委不解的问。

“就是那个,那天和那个甚……皮特一道来的辛普森嘛。”

领导们张大了嘴,对望了一阵,说:

“你别管谁的,是宝贝就是了!这也是党中央、八路军的宝贝!可不敢把宝贝弄瞎了!胜利就靠它呢!”

(82)

横断山脉上空。“驼峰”航线。

杜利特准将率领他的机群,已经上升到20000英尺的高度,还是觉得脚下那些冰雪覆盖的崇山峻岭离得很近。陡峭的峰峦、幽深的峡谷、湍急的河流,这已经是第二次看到――5个月前,他就是从这条航线回美国。

这可是航空史和空运史上飞行难度巨大、气候条件恶劣、堪称艰险之最的航线。西南季风、暴雨、强气流、低气压和不时袭来的冰雹、霜冻,使飞行中随时有坠毁和撞山的危险。

但是,自从有了“东京上空30秒”的经历后,他认为飞行员中,没有谁比他更理解捕捉稍纵即逝的战机的重要性。那次他们不惜提前300公里起飞,冒着燃油耗尽的危险――并且事实上确实耗尽――对东京实行了一次“杜利特尔(成效甚微)”式的打击。战机没有从手边溜走。而换来的是中途岛大捷――扭转太平洋战略主动权的战果。

这次,这个香格里拉3号计划,可真是万里奔袭呀。只有这样的战斗才使人豪情涌动,不再平庸!经验使他选择的这几组机型,无疑都胜任角色――P-38、A-20、B-25,转场航程都超过2000英里。

下一站,成都。昨天是李梅,今天是我们。不得了,这下非要把那里本来就不多的、完全靠空运充实的存油吸个精光不可。呵呵,陈纳德准将这老家伙一定会哭丧着脸找史迪威催要补给……

好吧,补偿他的东西就带在身边:一盒从本土捎来的、自己舍不得吃的、精美的巧克力。呵呵,这个交易比较合算。

绕过空中不时扑面而来的大大小小的灰暗的云团,他们保持编队,轻装疾进。不必挂弹,没有装载,这样的飞越“驼峰”航线,我的小伙子们可比那些运输机驾驶员幸运多了。这条航线已经付出了多少生命代价啊。

望见那些嶙峋险恶的山野间偶尔闪烁着的金属铝的光泽,他微微感到鼻子发酸。

那是又一群为战争和胜利而殉职、殉难的年青人……

战争和使命,因他们而显得悲壮。

(83)

草原。纳兰地区上空。

这种三菱百式(ki46-1黛娜型)司令部侦察机,有着战争期间最优秀侦察机的美誉。无论航程、速度、升限、爬升率,目前都使那些敌国的拦截战斗机可望而不可及。它是日本工业和三菱公司的骄傲。遗憾的就是它的产量不高,也不具备攻击能力。

岩里副男少尉和他的助手兼电报员小野军曹,早餐吃了几个饭团、一碗酱汤就出发了。气象课的家伙们说是下午有雷阵雨,他们想赶在下雨前完成侦察任务,以便早日回到南方的部队。

昨天向正北挺进850公里,又向东,观察了一度的敏感地区、满蒙边境诺门罕的动向,没有特殊发现。今天他们决定,向西偏转15度搜索。

多云的天气使他们难以辨认地面,飞了一小时无所收获。看看油量表,岩里中尉决定降下高度,以便看得清楚。穿出云层,下面已经是浑善达克沙地。

又过了一刻钟,荒凉单调的地形使岩里有些厌倦,打算再兜最后一个圈子,就打道回府了。忽然后座小野举着望远镜叫道:“少尉,看那边!”

草原的西边隐隐地有一条细长弯曲的白线。两分钟后愈见清晰:一条并非人工建设、却是由汽车行驶多次所形成的道路,令人生疑地出现了。

“小野军曹,继续搜索,准备发报!”岩里把嘴撇成八字形,振作地发令。

尽管低空飞行油耗增大,他们也决心顺着这条白线,找到那个线团。

一小时飞行后,纳兰山地进入视野。

惠特赛中尉最近繁忙又充实。

作为香格里拉机场的临时管理人还不算忙,他训练的勤务连战士已经掌握了加油、挂弹和引导起降等业务。每天巡视防空哨位之外,重要的工作是他在泰勒上校的伞兵训练中心担任了兼职教官。这是老头子埃文思上校推荐的,缺少人手的伞兵中心欣然接纳。只不过现在能载人跳伞的飞机还没有到来,只能作些基础训练,惠特赛还没来得及露一手。

但是今天不同了。上校郑重通知,今晚和明后天将有重大行动。基地各部队都处于高度戒备状态。查哨的次数也增加为四次。

天边云幕低垂,正午时分,看不见一丝阳光。他和张连长一起驾驶吉普车来到离机场最远的纳兰山顶阵地。

百式侦察机上,小野举望远镜举得手发酸。正想换个姿势,一瞬间两个矗立地面、高耸半空的黑影从目镜中闪过。

“少尉,9点钟方向!”小野大叫。侦察机大角度滚转。

“乖乖,那是什么?”

远远的山岙里赫然出现两个足有十层楼高的木质脚手架。

两人迷惑不解。这是谁做的?干什么用的?我们已经进入苏联了么?还是蒙古?中国人似乎不会在这么远、这么荒凉的地方作什么工程吧……

他们开始盘旋,降低高度,以便迫近观察。

小野发出电报:发现异常目标,继续侦察中。

纳兰山十五公里地面观察哨。

对于基地里不多的几架“蚱蜢”,战士小王已经司空见惯。比起来,今天头顶这架,又大又快,有点不对劲。他喊了一声班长。班长抓起望远镜,机翼上的红圆点清晰可辨。他惊叫一声:

“敌机!快挂红色报警信号球!”转身扑向哨位上的步话机。

纳兰山主峰。山顶防空掩体。

“亨利,亨利,紧急呼叫!”惠特赛的步话机里传来卡尔迅的声音。

“是我,是我,长官。我在750阵地,我在750阵地!”

“发现日本侦察机一架!马上到你上空,马上到你上空!注意,不要让它飞向机场!”

“是,长官!我已经看到,我已经看到!”

阵地上脱去枪衣的一挺挺高射机枪迅速地转动着角度,八路军机枪手们个个屏住了呼吸。张连长嘴里含着口哨,手中的小红旗慢慢举了起来。

惠特赛跳进掩体,顺手接过一挺0.5寸的大口径勃朗宁M2HB机枪。他的打靶成绩历来优秀,摆弄这玩意也是轻车熟路。……

穿过滚滚乌云,降低高度以后,岩里发现,那两个“脚手架”之间还连接着数条彩色的绳索和一些小信号旗。而中间挂着的、那些飘动的浅灰色棉织物,作为老飞行员的他一眼就看明白了――那是降落伞。

真是大开眼界,居然在这样荒凉的地方,存在着跳伞塔!

问题是这里的主人到底是谁?

小野正贪婪地观察着远方,十几公里外那片平坦的地面,草场中那些轮廓分明的几何形状,只能解释为飞机场!

脚下,哈哈,这些显然经过规划的道路、山间排列整齐的洞穴、木板房,行进间嘎然而止的车辆,和有所发现、开始疏散的军装人群……,一切都确凿无疑地证明,这是一处巨大的军事基地!

第二次出航就有这样惊人的发现,岩里兴奋得已经忘记了危险。

阴沉的天色影响了能见度。作为驾驶员的他又无法使用望远镜。为了彻底查明情况,他拉杆压下机头,对准山腰路上的一部卡车,凌空掠去。

他要看清那些穿着新式军装的军人的脸,至少也要看清车辆的标志。解决了这个困惑,等待他们的将会是大本营颁发的勋章。

几秒钟之后,就要建功立业的时候,机身突然一震!曳光弹成串从山坡飞来。听见小野在后座大叫一声,岩里急忙转头的瞬间,驾驶窗砰然碎裂了。

(84)

北平。翠明庄。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部。

安达二十三参谋长午饭也没吃,对着电信官樱井少佐吼叫:

“到底是什么‘异常目标’?继续侦察,侦察了两小时,结果在哪里!”

“将军阁下,他们可能……遇到了麻烦,或者……”

“或者什么?”

“比如说,发报机失灵。另外根据预报,今天北方有大面积雷阵雨。”

安达叹了一口气。

“这不是制造悬念吗?――岂有此理。”

“将军阁下,是否派人接应?”

“不必了。去报告冈村司令官,池田骑兵搜索联队,已经到达察哈尔镶黄旗,发现一条车辙痕迹。明日继续前进,搜索半径170公里。”

(85)

西安,西郊机场。

国军上尉胡参谋嘴里念叨着:“瞅瞅,瞅瞅!我说什么来着?一拨,一拨,又一拨!过去三拨了。侦察完了就炸,咣咣咣!什么叫‘没下文了’?”

蓝干事不屑地接茬:“把你能的不行。仨月了,还还还‘完了就炸’!”

“军机不可泄漏,你懂么?功夫隔的太近,打草惊蛇。”

“甚哩甚哩?谝得没边边儿了。当自己美国人是哩?不嫌鼻子小了点?”

“废话少说,你媳妇躲起来没有……”

“住口!再惦记俄媳妇,俄一锤把你……”

“哈哈哈,得了得了,你听,又一拨过来了,今天邪性啊。”

蓝干事遮眼望天,疑惑地:“这个时辰,回来可就黑天了……”

纳兰山顶防空阵地。

眼看着那架日本侦察机冒着黑烟钻进云层,惠特赛不禁失望地甩下钢盔。他认为是钢盔一瞬间遮挡了他的视线。怪不得八路军战士不喜欢戴它。

敌机负伤了,还能飞多远?不知道。必须阻止它发回情报。和张连长商量一下,他带了三个战士,跳上吉普车,顺着飞机的航迹向南追去。

(86)

草原。纳兰基地。

泰勒到来后的一项重大提议,是进行部队正规化建设。

泰勒上校没料到,他受到爱戴和建立威信,竟是从这些细小改革中赢得的。

为了指挥顺畅、职责清楚、分工明确,作为基地参谋长和美军顾问团长,他提出在基地范围内实行“战时军衔制”。

授衔范围和权力都在校级军官以下。这个试验性建议获得了八路军总部和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批准,实施以后,基地工作效率明显提高。

泰勒针对性地设计了一套符合中国特点、兼顾八路军特色的徽章标识。还推广了美军习惯的盾牌形臂章用法,颇受欢迎。

军装也作了改革,除了军帽保持原有式样,增加了一个红蓝双体金属五角星以利区别外,上装和军裤都改成了接近美军的外观。原来那种麻烦、费时的绑腿也取消了,代之以省时省事的拉链式的松紧护腿。

这些受到广泛好评。人们都认可了泰勒的效率观念。卡尔迅尤其赞赏泰勒在建设和治理军队方面的能力,几次提出让位给泰勒上校,但没有获得通过。

香格里拉机场。

徐向前将军和洪学智上校正亲自带领地勤营,给跑道两侧和两端的木柴堆苫上防雨布。天边不时地划过闪电。不知这种雷阵雨要下多久?连着几个好天气都错过了,今晚就有重大行动,偏偏赶上了雨。

幸好美方工程兵主任特里尔少校说,主跑道地表面采用的是三合土,降雨量只要不过大,反而会更结实。

泰勒上校带领的伞兵教导队也赶来了。他们用卡车把洞库里储存的所有探照灯和柴油发电机都拉过来,两位伞兵队长――按照美军标准挂战时中校军衔的秦基伟和段苏权,指挥着在跑道边预定位置上的灯光布设作业。

机场指挥塔台架子旁边,堆满了汽油桶,足有上千个。这十几万加仑的燃油将在几天内消耗掉。野战帐篷里整齐码放着一箱箱的航空炸弹和机炮子弹。这项工作由余秋里中校分管。

和气象主任交谈后他们判断,雷阵雨时间不会长,决定不再发出预警电报。但每人都感到提心吊胆。

卡尔迅和杨成武上校、孔庆德中校带领一支中型吉普车队,在香格里拉机场西南方向50、100、150和200公里延长线上,布设了一系列照明信号点。

孔庆德把信号枪交到每个组长手上时,都嘱咐一句:

“记住,听清楚飞机的隆隆声再发信号。”

一个战士嘟囔道:“下雨把柴禾淋湿了点不着怎么办?”

“不要紧,这回咱们有的是汽油。”另一个战士说。

(87)

天空中不断响着炸雷。

岩里副男艰难地驾驶着前窗碎裂的飞机,扑面而来的强风几乎使他窒息。

“实在无法坚持了,实在无法坚持了!”他反复叨念着,后座没有回音。

机尾和翼下的黑烟越来越浓,越来越长。几分钟后他决定跳伞。

“小野君!――”脱离机体时他大喊了一声。

穿出云层就立刻遭受到骤雨的鞭打。本来借以保暖的飞行服也灌进了雨水。迎接他的地面是沙质,使他放心继而又惊心――除了在空中,他还没体验过沙漠的感觉。

百思不得其解的还是:那个基地,象是天外之物的基地,究竟是什么人的?

罗刹――苏联?一定是苏联。可是日苏两国签了协议,现在处于非交战状态呀。他们竟然不加警告,就敢对我的飞机开枪么?

左思右想得出的结论是:敢。

凄风苦雨,沙漠旷野。一个日本武士在饥寒中缩成一团,苦苦思索。

夜色中的平绥铁路,包头至绥远段。

号称“德王”的德穆楚克栋鲁普――蒙疆自治军首脑,此时正乘坐着大日本皇军的铁甲列车,赶赴包头,参加皇军第三战车师团的成军典礼。这是个由骑兵师团改建的战车师团,逐步淘汰了战马,已经拥有上百辆装甲车和坦克。

想到战马日益被淘汰,他就心痛。蒙古人对马,如同岛国人对船一般的依赖,到他这一代竟要变成历史了。

那么一个战车师团该有多少辆坦克?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反正皇军不会给他蒙疆军装备的,他也不想要。前两天池田大佐出兵向察哈尔边境搜索,不是还向他借了两个大队么?说明即使强大如皇军,也还是离不开骑兵队。本来嘛,草原上不用马,弄些个不吃草的铁家伙干什么?这是蒙古啊,哪来的汽油给它们喝呢?

夜幕降临了。

铁甲列车节奏均匀地向西行驶着。

“王爷,王爷,您老人家可是听见了?天上一会儿一阵子的,嗡嗡响?”

王府总管有点慌张地跑进包厢来报告。

“不就是火车回声么,大惊小怪。”

“不能吧?小的这耳朵……灵着呢,不是哐当哐当,嗡嗡――象是飞机呀。”

“飞机?咱这边哪来的飞机?大半夜的,这是干什么呢?”

“说的也是哪。一会一阵,八成在转圈?找不着家了?”

“你去问问押车的浅见少佐!”德王吩咐。自己把头伸向窗外,侧耳静听。

“??。”总管去了。

车外雨后的空气新鲜,干旱缺水的草原每年就指着这点雨维持生计呢。德王倾听了一会,呼吸了一会,刚想缩头回来,果然一阵隆隆声从天际传来。感觉中还不少。

“王爷,浅见少佐说了,”总管回报,“那可能是皇军迷航的飞机中队,盘旋搜索。不必担心,他们会安全降落的。”

德王也觉得多此一举。在这绥远地面上,不是皇军又是谁的?

至于飞机回不回得了家,皇军都不操心,你操那份闲心干什么。

(88)

察哈尔上空。晚21:00正。

先遣机群的领队柯蒂斯?李梅上校4个小时里始终保持着北偏东15度方向。在5000米的空中用巡航速度均衡地前进。

两边依次了望过去,编队在月光下队形整齐。

积雨云已经大部分消散,飘浮在棉花海洋里的感觉没有了。判断一下航程,已进入最后一小时。地面还是漆黑一片。

万一偏航怎么办?他不想怀疑自己新安装的这套40年代最先进的导航设备,但是一定要有紧急情况下的应急措施,这次飞行可是最大的转场距离啊。

今晚的月光似乎还可以,在印度起飞那天听说是中国的“中秋节”……但是,航空队里的大部分飞行员都没受过夜间野外自然光迫降训练,就连自己,也不敢说有把握呢。

他再次命令领航员核定航向,回答是:方向正确,没有偏航。

半小时又过去了。副驾驶抬头瞥了他一眼。

李梅上校保持着一贯的冷静,即使是在完全陌生的航线,即使是在漆黑的夜晚。但此刻他想,如果是在地面,他会破例抽一支烟。

蓦然间,在机头略微偏左一点的地方,升起三个小亮点。

信号弹!

随之几秒钟后,更大的光亮出现了,那是火堆。

再往后,火堆和信号弹隔几分钟依次显出,在空中望去,大体成一条直线,象一条路灯相隔很远的街道。

“降低高度。”李梅发出命令。

副驾驶欢快地叫道:“他们是听到我们以后才点火!用耳朵。呵呵这帮家伙,挺会节省!倒让我捏了一把汗。”

“难道不该这样吗?后面还有三个梯队。”李梅给了他一句。

“街道”的尽头闪烁起光柱。整齐而密集的火堆勾勒出三条跑道的分明轮廓。令人欣喜又感到主人细心的地方是,地面上还用火堆组成了巨大的箭头,指示出正确方向,省去了盘旋选择的时间。

“嚯嚯,有点象来到纽约第五大道啊。”副驾驶又笑起来。

李梅这回没批评他,15秒后,沉着下令:

“哈里斯,打开夜航灯。乔伊,放下襟翼板。谢尼,无线电通知全队,准备降落。次序:03,04,02,01。”

(89)

纳兰基地指挥部。

基地副司令萧克将军在窑洞里守候电报。

老吕准时出现了,依旧是熟悉的行文方法:

“五妹仍在医院陪伴,近日中药费八十余元,西药费百二十余元。护士不能打针,但可针灸。父病重有转院可能。盼早来探望。孩子学校六百学生均住宿舍,每晨六时起床,周日七时。”

因为在敌人心脏架设电台不便,这是用商业电报明码发出的。

文字能力很好的萧克熟练地破译了:

“五妹”就是伍修权,“医院”就是敌人核心机场,陪伴则是保持监视。“中药费”是战斗机,80多架;“西药费”是轰炸机,120多架;“护士”是机场守备部队,“打针”是指的高射炮,仍未配备;“针灸”说明有高射机枪,这要注意。“学校六百学生”则指那600多架教练机。飞行员宿舍的位置图已经派人送回来(侦察员还坐了一段“蚱蜢”)。提供作息时间,应是暗示拂晓攻击更为有效。

值得注意的是那个“转院可能”。这是提醒了敌机也许转场。不管转到哪里,都会贻误战机。所以他们“盼早来探望”!

事不宜迟!明天1号星期四,不能等待“周日”了。

他抓起电报出门,跳上一台吉普车就驶向机场。

35岁了才捞到学会开车,有点生不逢时之感。今晚机场头一遭这么热闹,灯火通明,比得上城市了。即使不为电报,没去看看也可惜呀。

雨后道路有些泥泞,他熟练地打开了前加力。

(90)

香格里拉机场。

最后一架B-25轰炸机22:55分安全降落。至此两个小时内84架战机全部到齐。除了一架起落架受损、另一架翅膀刮到了地面以外,其余状态良好。

当基地的首脑们知道,这支神奇的航空队的指挥官,就是同样神奇的杜利特将军时,几乎没人再对这次冒险怀有顾虑。

飞行员迅速被安置到机场临近的野战帐篷。冒着热气的饭菜、烧好的开水、空汽油桶改制的取暖煤炉,使他们解除了饥饿和疲惫。即使缺少电灯也没有让他们感到太大的不便。

想去外出游荡一下的几个小伙子,都被李梅上校勒令――去睡觉。

而军官们则无法合眼了,帐篷里连夜召开紧急会议。

根据“门诊所”――东北侦察小组的代号――发来的情报,中美双方的作战指挥员们现场议定:机不可失,临战时间只能以小时来计算。

今天已发生日本侦察机来犯、被击伤的情况,拖延将使作战意图成为泡影。

杜利特欣赏徐向前念叨的一句话:“再接再厉,连续作战”。他谢绝李梅要他留守基地的好意,执意不肯错过战斗,并当场商定了对三个攻击目标的分工。

使他保持兴奋的还有,他见到了那五个久违的小伙子――飞行员爱德华?约克上尉;副驾驶罗伯特?艾蒙斯中尉;领航员诺兰?汉顿中尉;机械师西奥多?拉本上士;机枪手戴维?波尔中士。

他和他们曾一起集训三个月时间,一起从航空母舰上起飞了陆军飞机。

当听说泰勒参谋长布置他们完成了飞往满洲、新京日军基地的航线图作业,作出了详细导航分析、并且对照情报、每天按照当初的“杜利特式训练”进行演练时,杜利特喃喃叹道:“上帝,为什么总是如此关照我们?”

“老领导”和新领导当即对他们作出分派:

约克跟随李梅突袭1号目标一间堡机场的战斗机;

艾蒙斯配合米尔基少校打击2号目标大屯教练机场;

领航员汉顿则留给杜利特,捣毁3号目标合隆机场的轰炸机。

霍夫曼少校带领“闪电”战斗机群,负责掩护和补充攻击。

……

凌晨3:15分。

27架A-20,27架B-25和28架P-38全部加油、挂弹完毕。

起床哨声响了,一组组飞行员在篝火和探照灯光中开始登机。

隆隆的马达声中,杜利特准将走向自己的B-25。

握手送行的中美指挥员们重复着一句话:保重。

3:45分,机群在下弦月中完成编队。

82架战机象一群捕食的猛禽,沿着北纬44度线高速向东扑去!

81-90
家园 91-100

(91)

1942年10月1日,星期四。大兴安岭南端上空。

杜利特机群在返航。

阳光追上了他们的尾翼,也照射着脚下群山中郁郁苍苍的原始森林。

这本是令人神清气爽的时分,杜利特却感到一阵阵的困倦袭来。他把岗位交给副驾驶,爬进后舱,几分钟就进入了梦乡。

是啊,连续五天的超负荷长途飞行,他这个47岁的“老头子”没法和年青人较量体力了。何况昨晚飞行员们都睡了觉,他为了研究作战方案,又是一夜没合眼。

朦胧中的念头是:香格里拉,真是个幸运符号啊。

老头子不在,驾驶舱里开了锅。

“我说汉顿中尉,今天的功劳归于你啊!要不是你正确导航,我们不会那么准确找到位置――那里可没人给我们照明、发信号!”

“哈哈,那些侦察地图和情报我研究了两个星期!怎么到达,怎么进入,谁先谁后……我想以后改行学参谋专业去了,我要留在军队,我是人才啊。不过得承认情报准确才是第一重要,侦察小组预先提供了位置。”

“准将刚才说的,回去你就是上尉啦,要请客噢!”

“可以!我用蒙古方法给你们烤一只黄羊!”

“汉顿,你们在苏联过得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平淡又窝囊。不提它了,刘易斯,你也不简单,炸得够狠!一颗也没浪费。还有你戴维,简直是用机枪烤肉串啊。”

“不过瘾。我们跟随长官行动,要担负战果统计和评估,只能俯冲两次。我的子弹还没打光呢。”

“我也是。炸弹还能带回去么?只好炸他们飞行员宿舍。”

“哈哈,你把他们宿舍都报销了,人家以后住哪儿去呀?冬天啦!”

“那宿舍反正不是民用住宅!再说,我看他们需要先住医院。”

“汉顿!望远镜在你手里,你估计今天我们报销了多少?”

“这个嘛,我看上百架不止。你想,两轮攻击啊!每轮还三次俯冲。可以说,无一幸免!机库里的看不见,但是也都炸塌了。”

“瞄准器的功劳!这玩意儿真好使――马克吐温,作家才喜欢这个名字。”

“想不到他们老老实实等着挨炸。”

“天都亮了还不起床呗,让他们懒!……妈的,我想起了我们的珍珠港。”

“是啊,那天也是大清早!那次他们毁了我们347架飞机,死了两三千人,还不算军舰。那战报我还记得。”

“这么说,我们还没有捞回本钱?“

“可这次我们报销了他们的油库!那股浓烟啊,返航半小时我还看得见。”

“吹牛吧,焦尼!半小时我们至少离开100英里了!”

“那,至少也有……一刻钟到两刻钟。“

“上帝,两刻钟是多少?”

“哈哈哈!他完全没有时间概念。”

“不知道李梅上校他们那一组目标,干的结果怎么样?”

“别担心。李梅上校是个完美主义者,狠着呢。如果有残留的,他甚至会扑上去补一枪。看吧,没有日本飞机起飞来追我们,就是证明。”

“追也不怕!给我们护航的闪电P-38,不是在断后么?这家伙比我们的航程还多600英里,名副其实的超远程战斗机。世界第一吧?”

“嗯,没听说谁能比得上它。”

“呀呼!开心啊!好久没有打过这样的仗啊。”

“好久没有?好像你很有阅历似的――恐怕是从来没有吧!”

“哼!谁说的?我和刘易斯在北非,炸过隆美尔的坦克!”

“嚯嚯?炸掉了几辆?”

“反正炸过就是了,我又不是投弹手。”

“再说,那时候还没装这种瞄准器。”

“哈哈哈,露馅了!其实……我也是第一次这么打仗。”

“好了好了,准备降落!焦尼去叫醒准将――我们到地面再睡觉。”

“呵呵,我也困了……凌晨3:00起飞,往返2000公里长途奔袭,干掉了那么多日本鬼子――睡一大觉奖励自己不过分。”

“嗨,嗨,中尉,你可别这会儿就睡着了,这儿有柑橘和柠檬……”

“柑橘?哪儿来的?两星期没吃到它了。”

“基地发的呀。每架飞机一箱,正牌的加州天使城原产!还有苹果。”

“上帝慈悲!在这蒙古草原吃到家乡柠檬……我要乐死了。”

(92)

满洲国,新京长春。

事后,根据关东军航空部内部统计,这次突然袭击共有176架作战飞机被炸毁,21架负伤,教练机也毁伤150多架。航空2师飞行员和地勤人员伤亡400余人,航空4师参谋长铃木少将以下官佐73人殒命。

反击效果:击落敌机一架,击伤五架。抓到两名跳伞俘虏,但他们说不清起飞地点准确方位,拷打之后也只交代出西方1000公里外的草原某处。

重要的是,关东军一夜之间丧失了中国北方的制空权。

关东军司令梅津美治郎大将的第一个念头是:引咎辞职。

震惊和狐疑中的大本营拟派第一方面军司令山下奉文大将接替。东条首相阻止了这次意外的人事变更,同时也拦住那位皇道派人物、“马来虎”山下的晋升之路。

首相确立的指导原则是,采取象中途岛战败一样的秘而不宣的做法,把消极面控制在最小范围。中途岛的损失保密至今,大本营把天皇都蒙在鼓里※。

岛田海相甚至宽慰说:“损失总数也不比南洋海军航空兵更多嘛,不必惊惶失措。”表现了少有的对陆军的宽容。这给正在瓜达卡纳尔血战的陆军带来一丝慰藉。东条首相郑重向他道谢。

※史实。

但这种为了遮掩失利而产生的迟疑,却葬送了池田支队。

三天后,冈村司令官得到“关东军机场被袭、损失惨重,察蒙边境可能隐藏大股敌人”的通报时,已经来不及通知池田大佐,更来不及派出增援部队了。

(93)

锡林格勒草原。

10月4日,池田混编支队3400余人马从苏尼特左旗出发,继续向北疾进。

水草丰美的锡林格勒使他的战马没有饥饿之虞,大佐催促运粮驮队跟着本部同行。因为新发现越来越多――地面的车辙、沿途偶尔抛弃的汽油桶、小股人马生火做饭的灰烬、穿烂的军鞋、甚至还有……自行车的痕迹!这些都不是牧民们留下的特征。

一切使他相信,此行必有收获!至于兵力,池田毫不担心。对付中国军队,皇军历来以一当十。漫说察蒙,就是在华北,哪里有比“大正11型”更厉害的机枪?装备还过得去的晋军,被我们枪头上挂一顶日本军帽就吓跑了。至于土八路耍的那种笨重的大刀片,怎比得皇军的战刀轻便、锋利。

那些汽车痕迹虽然使他略感诧异,但也未引起足够警惕。或许是土八路偶尔的缴获,更可能是可恶的罗刹国小量的暗中援助!大佐本人乃至整个部队还从来没见过米国汽车,辨认不出特征,也根本想不到那上面去。

这些车辙就像磁力线一样,扯动着池田支队的感应神经,使他们好奇而欣喜地追着它狂奔。

每日一次的例行电台联络也不顾了,行军规则――前方若干距离的先遣搜索分队也可有可无了。反正敌人羸弱而胆怯,是池田身经数十战的体会。草原,正是骑兵纵横的天下,他还难得这么畅快地驱驰几次他的东洋战马呢。

马蹄杂沓的狂奔和上下一致的轻敌,使他们忽略了第一个危险信号――云层中若隐若现的那架“蚱蜢”L-3侦察机。

目视前方、乐颠颠跟着大佐呼喊着“班哉”纵马驰骋的日军骑兵,没看见,也听不到。

后续尾随的、不甚张狂的蒙疆“自治军”(伪军)不敢掉队,有几人远远的瞄了一两眼,多数人说那是一只老大的草原鹰;少数人不以为然、又说不出所以然。是啊,那不是老鹰又是什么呢?一只孤雁?

“蚱蜢”一闪进了云端,奔跑中的骑手们也就喘息着不再讨论了。

他们更无法知道的是“蚱蜢”侦察指挥机里的人物:驾驶员,基地代司令卡尔迅;观察员,作战部长王尚荣。

池田支队的命运在空中被决定。

进入绵延起伏的纳兰丘陵地带,第二个危险信号又未引起大佐的足够重视。

前方搜索中队报告,发现一处废弃的哨所。池田亲自带队前往察看,认为至多是容纳五六个人的小土洞,和两根可能挂点什么信号的破旗杆。

旗杆的木料显然并非草原所有,定是从远方运来,人员呢,离开的时间不久。令人惊讶的是这里也有汽车痕迹――他们还真的有几辆汽车?

大佐作出的正确判断是,敌人可能离得不远了。而重大的错误则是,他命令部队休息、吃饭,等候拉开十几公里的辎重和随队重火器――那些“小钢炮”。

毕竟狂奔之后有些人困马乏,收拢部队是准备攻击作战的前奏。

这次的致命因素的是他没有继续派出“斥候索敌”分队,只是命令几个小队控制附近山包,加强观察了望。皇军的传统历来是攻击,而防御,只属于敌人。

对敌情判断的根本失误是池田噩梦的原因。

吃饭和等待的时候,第三个、也是最后的危险信号到来了。

他们听到了隆隆的声音。

正在困惑声音如此之大却没有发现汽车时,山背后黑压压的飞机――是的,飞机!象夺命的鬼魂一般,在一片惊呆的目光中掠过了头顶。

大佐还来得及发出嘶哑而尽职的命令:

“上……马!”然后倒在炸弹和机枪扫射的血泊中。

两个中队的A-20浩劫(“波士顿”)轻型轰炸机和一个中队的“闪电”战斗轰炸机,持续了半个小时的空中打击,直到弹药耗尽才返航。

地面上,用“抱头鼠窜、鬼哭狼嚎”来形容并不过分。

但使皇军官兵更为惊奇的是,不知从哪里冒出那么多的大小车辆!

紧接着跳下车满山遍野冲来的八路军――这他们还能辨认――手里竟端着新式的冲锋枪!不再是长矛大刀,不再是火枪土铳,不再是单发的老毛瑟或驳壳二十响,而是地地道道的、暴风雨般喷洒着死亡的、没见过的“花机关”※!

相比之下,自己手里的“有阪38”和马枪完全失去了发言权。

“大正11”歪把子在混乱中也绝少支起来的机会,偶尔能打出一两梭子的火力点,很快就被手榴弹敲掉。老兵们还能识别出,这手榴弹决不是以前土八路那种一炸只分成两片的低效杀伤力,它们弹片四散,形状象只小菠萝。爆炸声也闷响得令人毛骨悚然。

在溃散和奔逃中,池田部队主力伤亡殆尽。

※二三十年代流入中国的德式“博格曼”冲锋枪曾被称为“花机关”。

(94)

 锡林格勒草原。

惠特赛和他的一群美军战友,跟随着孔庆德汽车团,任务是包抄敌人后路。

三个月的驾驶实践,使基地里再也不为司机数量发愁,上百辆的野战吉普和数十辆卡车组成两路浩荡的长队,迅猛出击,象铁钳一样夹住了池田混编支队的殿后大队以及辎重兵。

车载60迫击炮压制了骑兵那本来就薄弱的重火力,风驰电掣般冲锋的吉普车、摩托车,把少见多怪的东洋马和蒙古马,惊得马仰人翻。

冲锋枪和卡宾枪爆豆似的响成一片,车辆和马匹在旷野里疯狂追逐。一场罕见的机动车与骑兵的大战上演了。吉普车后座的机枪架扮演着歌喉婉转的花腔女高音角色,在草原舞台各个角落都尽情地欢唱,引人注目。

骑兵已经完全不成队形,象被猛兽袭击下的羊群。甚至马腿发软、翻倒在地、人被摔伤,作了俘虏的情形也不少发生。

唯一活着的那个蒙疆自治军大队长及时地举起了白旗。一向以顽抗著称的日本兵也因为意外惊吓和上司阵亡,在不甚清醒的状态中,不少人举手投降。

从空袭开始到战斗结束,全过程不到三个小时。这一战打得干净利索,乃至好几个月没打仗的老兵都喊着还没过瘾。

泰勒上校用步话机询问战况时,惠特赛对着话筒大喊了一句:

“我们正在锡林格勒草原上猎黄羊!”

这句话被美军顾问团评为本次战斗的最佳注脚。

两天后,基地的中美联合指挥部在战况报告中写着:

“1942年10月4日下午,由美军第12航空队特遣大队地面攻击机群,和用吉普车、冲锋枪、步话机武装起来的八路军新式野战纵队,在纳兰山地南侧25公里的锡林格勒草原地带,将轻敌冒进、准备不足的日军池田混编支队3300余人尽数全歼。其中击毙1923人,俘虏日军252人,俘虏蒙疆伪军1120人。(缴获从略)

“只有一支留守在镶黄旗的数十人的日军后勤小队侥幸逃脱。”

总结出的教训是:

“因为是第一次“空地协同”作战,显然存在缺乏演练、不够协调的问题。地面包围和冲锋的部队启动过早,冲击距离过近,出现了部分误炸、误伤。值得引起注意,今后作战中应吸取这个教训。

对于冈村来说,若干天里,池田支队都处于“神秘失踪”的状态。

华北方面军司令部不肯相信这个级别的部队会在一天内被全数吃掉,这毕竟没有先例!即使当年在江西万家岭,身陷重围、重伤致残的106师团也奋战了一个多月,松浦师团长等近千人突围……

由此,纳兰基地这次“锡林格勒草原猎黄羊”,取得了迄今为止抗日战争的第一次成建制歼灭战的完胜战果。

清点战果时,孔庆德对惠特赛感叹道:以前战斗中,如果缴获这么多枪支弹药,战士们争着抢着也要轮换背一背、扛一扛,爱不释手。现在,居然押着俘虏装车卸车,拉回基地也没人多看它们一眼。

惠特赛这次亲手俘虏了七个日本兵,消除了前几天没有抓到跳伞日本飞行员的遗憾。于是提出一个要求:

“孔军官,这次我立了小功,你奖励我一件事好吗?”

“嗯?你说你说!”

“我看到一匹更高大的――但不是骡子、马或者毛驴。小时候我在书上看到过,它们是――卡麦欧(Camel)。我要亲自骑一下它们。”

“卡麦欧?老弟你说的……我还不大明白。”

“它们是这样,后背有山峰。这么高,两个或者一个……可惜我不抽烟。”

“哈哈哈哈!原来是这个呀,太好办了!这可是锡林格勒草原的特产啊!这点小事……哈哈哈,你这个城市里长大的孩子,笑死我了……”

战斗中还缴获战马1092匹,充实了乌兰夫的骑兵支队。

还有回收的80吨马肉,炊事营忙活了一周才把它们腌制完毕,后来大部分空投给了那些艰苦的山区根据地。

(95)

广州。日本华南空战临时指挥部。

“中国派遣军”第三航空师团长、在华最高航空指挥官,中菌盛孝中将一时还不明白,这个月自己面临的空战怎么如此频繁。华中、华南几个大基地里每天起降的次数都大大超过以往,战损也上升飞快,油料消耗更是开始告警。

比斯尔的美国第10航空队疯了?想靠空军打天下么?

重庆国民军的各个战区并没有异常动向,而这个陈纳德老家伙的飞虎队怎么空前活跃?论飞行技术、论士气、论油料储备,双方都大体上势均力敌,谁也没有发动进攻的数量优势。这群米国佬突然这么拼命,想干什么呢?

这么消耗下去可不美妙。飞机且不论,飞行员的资源我们同敌手无法对应。米国那些头上顶着麦穗、长着一双大脚的“发默尔”――农夫,也会开着双翅膀的飞机喷洒农药!而我们的精英要培养几年,还时常因为节省油料而缩短训练时间。何况,稍为强一点的学员还要优先选拔给海军。

漫说是1:1的战损,就是1:3,我们也将陷于数量劣势。航空兵的主力都在南太平洋上拼搏,支那上空本来威胁不大,双方力量均衡,彼此相安无事不是挺好嘛,为什么要提前找死呢?

直到大本营姗姗来迟地通知了满洲基地真相,和华北的惊人异动,中菌盛孝才恍然大悟。

索跌斯嘎※!孙子兵法中的声东击西,居然被发默尔给偷走了!

※竟是这样!

(96)

纳兰――香格里拉基地。

作好准备的大规模空运开始了。

两天里,32架道格拉斯C-47达科他“空中列车”分批到达。除了两架留给泰勒上校和尤厄尔上尉的伞兵教导队用于训练外,其余全部参加了突击空运。

杜利特和李梅每天在机场亲自督导,安排起降和护航。

他们采取了“由近及远”的方式,从航程500公里范围内的冀热辽、晋绥、大青山等根据地开始,几天后延伸到750公里的五台山、晋察冀、太行山,然后是1000公里范围的延安、陕甘宁、晋冀鲁豫。

主管运输的著名的滕纳中校在《第一期空运作战总结》中写道:

“这样的好处是飞行员尽快地获得了经验,乃至后来夜间空投作业也很少差错。他们都逐渐习惯了夜间标志物――呈三角形的三堆篝火。由于根据地往往在山区,虽然避开了敌人的干扰,但飞行员却不得不为避免撞山而神经紧张。

“只有少数几个地方可供飞机降落。例如延安,以及晋察冀和太行山里利用河滩地修建的临时机场;有时被八路军短期控制的小片平原,也成为突击抢运的场所。虽然寻找它们往往花费不少气力。”

30架运输机满负荷运转。

飞行员采取了轮班制,空闲的轰炸机驾驶员也参加运输。短短一个月里,飞行了1200多个航次,送出了3500吨作战物资,以及2100多名受过训练的作战骨干。日均输送量达到100吨、70多人次。

这些物资包括:卡宾枪4万支;冲锋枪2万支;步枪2万支;轻机枪5000挺;重机枪200挺;火箭筒200支;迫击炮600门;爆破筒4000条;手榴弹80万枚;各种弹药1200吨;

此外还有电台120部;步话机530套;吉普车62辆;自行车900辆;各种装具(钢盔、望远镜、钟表、工兵器材等)400多吨;给养、油料900多吨。

对于惯于艰苦作战八路军来说,这些足以装备50个轻装的团级战斗群了。

卡尔迅和徐向前对人员输送更加重视。

他们用机降和伞降方式,将作战骨干送往前线。

这些骨干到达各根据地后,按照交代的任务,立刻成为临时教官,把枪支弹药、特别是火箭筒的操作技能,迅速传播给当地战士,并且很快成为那一带受欢迎和羡慕的人群。

有机会降落的运输机,回程时也尽量不空驶,它们带回了各地选拔的班、排、连干部,实行轮训,尽快掌握新型武器操作。

(97)

达里冈皑-锡林格勒草原。

纳兰基地参谋长泰勒和尤厄尔上尉的伞兵训练中心也结出果实。两个月里,从基础训练到跳伞实践,他们磕磕绊绊地带出了一支伞兵队伍。

这支伞兵是在基地中经过大量淘汰而精心筛选的。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都要通过层层关卡。

第一期训练了800余人。尤厄尔上尉写道:

“虽然主要由农民组成的八路军以前从未见识过空降兵,但他们都是扛枪多年、见过流血牺牲、对生命并不吝啬的战士。他们有自己的一套交流、观摩、学习的方法和习惯,有人因为文化低而领会较慢,就会自觉补课,请求重复空中动作。……”

曾担任过泰勒教官的伞兵中心主任对此甚感欣慰,即使疲倦也要带领他们再次作复习。

卡尔迅也派来的一组没有跳伞经验的美军顾问团官兵参加训练。

中美两组跳伞新兵同机或者同台表演时,给双方学员形成了一种良性的心理刺激,他们展开了竞争――比一比,谁更胆大心细?

本来就都是从各部队选拔的尖子,都有一份争强好胜的心理,不甘人后。这种联合训练相当成功。

对于高空跳伞最难克服的心理障碍――出舱的一霎那,中国学员的说法往往是:“嗨,两眼一闭就下去了!”尤厄尔为此还专门多次纠正。

伤亡事件是不可避免的。

尤厄尔统计了一下,比例要略高于82空降师的数字。

最严重的是一次空中跳定点250米范围训练时,一个犹豫自己伞绳没结好的士兵,被他的小队长踢了屁股,摔出机舱。

伞果然没打开,士兵落地身亡。

泰勒和尤厄尔严肃的处理了此事,并反复宣讲保护伞兵生命的意义。

因为暂时没有军事法庭,小队长被撤职听候处理。有人揭发这位前小队长曾是“国民党兵痞”。但他泪流满面地要求痛改前非,以至于自己砍下一只手指发誓。

泰勒留下了他,并且没有把事态扩大。

后来这个前小队长在战斗中牺牲。

徐向前政委赞扬了泰勒的方式,并时常向人讲起。

结业时他向训练中心的美国教练和官员――其中不少是作战飞机驾驶员客串的,还包括跳伞出色、乐此不疲的惠特赛中尉,每人颁发了一枚手工制作的、精美的红蓝双星纪念奖章。

这成为后来老兵们津津乐道的一份收藏。

结业时全体伞兵分为两个大队,分别由中校――秦基伟和姚?创?领。配备了新式冲锋枪、步话机、伞兵靴和其他美式标准装具,手枪人手一支。

泰勒对空降兵发展的速度仍不满意。在陆军参谋部时他就研究了德国伞兵作战的一系列范例,对这种全新战法有自己的理解。

他要求尤厄尔上尉“再接再厉”,为一年后能“实施旅级规模的空降兵作战”打好基础。而他本人负责去弄到更新型的空降兵装备。

(98)

太行山中段。山西武乡,八路军总部。

进入十月以来,彭德怀从不轻易微笑的嘴角,时常浮现着笑纹。连警卫员都互相频频地“咬耳朵”:这一程子,从来没见彭老总发脾气!

是啊,彭总没脾气了。他觉得,这个月简直是历史上最开心的时刻。

武器、弹药、口粮、装备、电台、报务员……借助空投、空运――这不曾梦想的迅速输送方式,使敌后根据地的八路军部队短短数天里发生了质的飞跃。

别的不说,那些咔叽军装,结实耐穿,而且省了多少根据地人民纺线织布的辛劳汗水啊!穿上它,无论敌军友军,都不敢再叫我们“土八路”了。

仅军用胶鞋、军袜、军靴一项,就解决了几万名战士过冬的急需。再也不是穿着旧布鞋、草鞋甚至打赤脚的日子啦。

行军的人知道,这点太关键了。

抗菌素,救命的灵丹妙药。早点有了它,白求恩大夫都不会去世的……

还有那个单兵携行具,真是好东西。过去转移时,打背包要花多少时间!现在把行装军毯往里一塞,披挂整齐,要不了30秒就可以出发!这才叫军队嘛。

压缩饼干、野战罐头,特别是那些大桶装的凝固牛油、猪油、香肠、奶酪、白糖……,保证了战斗紧张关头也不会饿肚子。这些都是战斗力!

至于武器弹药,嗨嗨……

再也不是两年前,一场持续数月的百团大战,消耗了区区120万发子弹,他彭总还要心疼地开会大批一通“败家子”,然后为了“浪费”向中央写检讨的日子啦。

再也不是夜里猫着腰、甚至匍匐前进,偷过敌人封锁线,眼看着鬼子的砖瓦炮楼和一层薄铁皮的铁甲车却束手无策、恨得牙根痒痒的日子啦。

再也不是任凭日寇“扫荡”合围、“治安肃正”、“铁壁”拉网、甚至长驱直入,直捣我军总部,杀我战友、毁我军工,肆意猖狂、不受惩罚的日子啦!

左权,我的好战友、好助手,你牺牲的不是时候,哪怕再坚持五个月……

“第二次百团大战”作战计划在收到第一批武器的当天就部署下去了。

重点首先是袭击日军华北各机场。

虽然“青纱帐”已经开始谢幕,铁与火的出击却把鬼子打了个晕头转向。

拿警卫员的话来讲――这一程子,真个是捷报频传!

华北根据地各军区,晋察冀、冀鲁豫、冀热辽、晋绥……告捷电报把电报纸都用光了。

最初的兴奋已经没有了,无非是:

前天一夜端了几个炮楼,火箭筒一炮一个,逃出来的敌人冲锋枪一扫一片;

昨天打了鬼子埋伏,某个作恶多端的猪头小队长被甜瓜手榴弹送上了西天;

今天敲了平绥线的铁甲车,拆下来几门机枪大炮,斩断一条封锁线;

明天又计划抢回多少粮食,包围、俘虏和收编多少伪军;

后天打算再拔几个钉子,让根据地连成一片……

武工队一度是坚持敌后斗争的法宝,现在都有点不适用了――规模太小!

过去村里来了八路军,如果有汉奸告密,鬼子伪军立马出动,往往使我军一夜要转移好几个地方。现在若是找个老乡,跑到鬼子占据的城根底下喊一嗓子“老八路下山了!”两天也看不见鬼子出城的动静。

华北的日本鬼子没有几架象样的飞机。他们认为对付八路军飞机没有用,把空中主力都调往南方,北方只留了点小小的看家队伍,以侦察机为主。

那也不能放过他。三天前打掉邯郸机场收获不小,报销了21架,仅次于阳名堡那次。上个礼拜在大同机场也解决了17架。

前一段,为了粉碎日寇来势汹汹的合围扫荡,129师刘伯承师长提出了“到敌后之敌后去”的口号。现在,我们可以带着精良的武器、充足的弹药,在敌后相当大的范围里挺直腰杆地行动了。

此外,冈村宁次在冀鲁豫圈定了铁壁,要捕我们的“黄羊(黄克诚、杨得志)”,结果“铁壁”让“黄杨”用卡宾枪给捅破了一个窟窿。而冈村的黄羊――池田支队却叫我们在草原上猎到了。

月底统计初步战果,比起上一次“百团大战”,用了不到一半时间,消灭了三倍以上的敌人,打死打伤日伪军6万余人。重要的是,前一段被敌人“扫荡”压迫得难以喘息的局面,被彻底粉碎了。随着根据地的扩大,接受空中补给的可能越来越现实了。

“红日照遍了东方,

自由之神在纵情歌唱!”

窗外,传来警卫战士和卫生队姑娘们的歌声。这是根据地里消沉了很久的歌声。仔细听听,还有动听的伴奏――原来是他们随着收音机中“延安广播电台”的播音在唱。这空运来的几百台收音机,把各个抗日根据地用看不见的电波紧密地连在一起,结成了真正的铁壁铜墙!这种无形的力量,比起那些有形的武器、装备、物资来,难以计算它们的价值。

“自由之神在纵情歌唱,纵情歌唱。”

自由之神。……这是不是我们的神呢?彭德怀默默地想着。

长期艰苦的斗争,为的什么?不就是为了从残酷的阶级压迫民族压迫之下,争取自由和解放么?对于此刻的中国人民,还有什么比自由更可贵!

于是,从不唱歌、自称“毫无文艺细胞”的彭老总,禁不住跟着窗外的旋律轻轻地哼起来。

“……千山万壑,铜壁铁墙,

抗日的烽火燃烧在太行山上!

……山深林又密,兵强马又壮!

敌人从哪里进攻,我们就叫它在哪里灭亡!”

……

不过彭德怀并没有被冲昏头脑,让他糊涂可轻易办不到。

阶段总结会上,彭总铁板着那张指战员熟悉的黑脸:

“这一轮得手,主要是这次装备的迅速改善,使部队的战斗力陡然增加,而完全出乎敌人意料。在作战部署中,还缺少可圈可点之处。

“短期胜利,尚不足以扭转整个战略态势。哪个也不许翘尾巴!

“美国佬为啥给你这些东西?为的是让你打好仗!吃饱了你得卖力气!

“咱们说是百团大战,实际作战规模大多数也还是小队、中队一级的。如果敌人清醒过来,定会实行反扑。各部队要尽快落实反击措施!

“战斗,只能说是开了个好头,今后仍然要做长期艰苦斗争的打算!”

彭总明白,那边,一批重要的角色还没亮相呢。

(99)

重庆。曾家岩,委员长官邸。

国府和蒋中正本人,面对几天里这一系列突变,又惊又怒又喜。

惊的是八路军居然在敌焰正旺之际,有实力发起反攻并取得战果;

怒的是美国竟然背着自己向中共提供了如此规模的援助;

喜的是日本终于取消了那个咄咄逼人的、攻占重庆的“5号作战”计划,把战争矛头指向共区和北方,国府可以喘一口气了。

10月2日,作为罗斯福总统特使的美国共和党领袖温德尔?威尔基的到访,和他不容怀疑的善意,使蒋委员长几次压下了心头的愤懑。

10月9日,英美政府宣布,愿与国府谈判,废止各项对华不平等条约。

10月10日,美国费城独立厅的自由之钟,为中华民国31周年庆典而奏鸣了31响钟声。为苦难深重的中华民族,遥致祝贺。

是日,在重庆举行的国庆大典上,蒋介石宣布:“我国百年来所受各国不平等条约束缚,至此已可根本解除。国父废除不平等条约的遗嘱,亦完全实现。我国同胞,自今日起,应格外奋勉,自强自立。”

美国舆论界也认为,承认中国是反法西斯强国之一,其最大的价值在于对世界人民起到了鼓舞士气和政治方面的影响。

同时,白宫宣布了给予中国国民政府七亿美元贷款的援助计划。

……

十多天里,面子给的不可谓不足,实惠也不可谓不多。

仅废止不平等条约一项,国父就为之奋斗一生而未果……蒋介石不免叹息。

这些示好的举动,再加上那些战果――中国过去对日作战前所未有的、实实在在的战果……使委员长无法马上发泄对美国“偷偷援助”共产党的不满。

于是作出了一系列看来很矛盾、实则符合自身逻辑的举动:

在《双十节文告》中,他表彰了“第十八集团军近来的神勇作战”。

但在官邸,又把刊登《文告》的报纸撕得粉碎,摔给秘书陈布雷。

戴笠被“校长”骂得狗血淋头,因为他对延安的动作居然一无所知。

戴笠提供了一份调查报告:春季里,在陕北某油矿曾发现英荷壳牌石油公司两职员的一般性到访;也曾收集到美国某位退役军人打算以“陈纳德式志愿人员”参加八路军的传闻。仅此而已,都缺乏更具体的掌握。

对于委员长的严厉质问――“是军统还是饭桶?”他无言以对。

此外,大元帅还解聘了拉铁摩尔“委员长顾问”的职务。

……

对于威尔基可能担任下届美国总统的前景,蒋委员长开始想入非非。还有两年,这位健康、爽朗、在国内呼声颇高、对中华民国颇有诚意的共和党人,能否入主白宫呢?

国民政府安排了隆重的欢迎仪式和阅兵式,举行了一系列宴会、酒会和午餐会,参观了学校、工厂和军事演习,领导人之间还几次促膝长谈。

威尔基先生则热情地邀请蒋夫人宋美龄正式访问美国。

根据委员长夫妇的要求,威尔基在重庆期间两次会见了陈纳德准将。

喜欢对当权者施加影响的陈纳德将军,抓住这个机会,推出了他的空中作战计划――只要能给他105架新式战斗机,30架中型轰炸机,在最后阶段再给他12架重型轰炸机,并一直保持这个水平,他能够在“半年或者至多一年的时间内,有把握摧毁日本空军并打败日本”。

威尔基要陈纳德把他的想法写下来,表示可以把这封信直接转交罗斯福总统。陈纳德激动得浑身热血沸腾。

罗斯福对陈纳德的来信很感兴趣,信中的高度浪漫主义非常适合他的胃口。报纸上有不少关于“飞虎队”辉煌战绩的报道,因此,总统很愿意采纳陈纳德要求并不太高的建议,或许这小小的代价真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况且他已抱有撤换史迪威的念头。罗斯福把陈纳德的信转给了陆军部。

在威尔基离开中国的前夕,一个戏剧性的细节使访问达到了高潮。

日本对于关东军新京机场被炸,一直讳莫如深,严格控制报导。而与此默契的是,美国方面为了保守下一步作战机密,也没有过早发布官方新闻消息,而是以“传闻尚未加以证实”的措辞来处理。

新闻媒体感到一头雾水,众多记者打探消息,议论纷纷,更增悬念。

得到授权后,在重庆告别时的记者招待会上,威尔基宣布了空袭长春日本关东军航空兵的胜利消息,以及英雄的领队――杜利特的名字。

他风趣而有针对性地说,现在杜利特已经改名叫做“杜?摩尔”(DoMore,“有所作为”之意)。引起哄堂大笑和广泛报道。

当有人问到起飞地点时,他说,这一点他不过问。但是据他所知,总统一直认为那都是从某个“香格里拉”起飞的。

(100)

10月6日,美、英、苏签署第二轮援助议定书。议定书中重新核定了“余量分流”秘密条款,反复磋商之后,援助量只增加一成。

几天后,尚不知情的蒋委员长再次提出增加“驼峰航线”运输量的要求。

10月12日,罗斯福答复,同意向中缅印战区再增加265架战机和100架运输机,以保证“驼峰航线”每月达到5000吨※。

※根据史实记载。

趁此机会,史迪威热忱敦促蒋介石着手缅甸战役,开辟援助之路。他给委员长送去了蓝姆迦训练、演习的电影记录片。蒋心情好转,授予史指挥中国驻印军全权。

史迪威中将重新燃起收复缅甸的热望。这期间他多次经过驼峰航线,奔波往返于中印之间,希望促成中美英各方合作。

“由于所有人都说这事不可能,我自然要努力把它办好”。(《史迪威日记》)

关于反攻的准备,《刚烈将军》一书中有这样的记载:

“史迪威的目标,是在1943年1月发起反攻缅甸战役之前,在印度建立两个齐装满员的陆军师,和其他保障部队。目前的9000人无法达到要求。蒋虽已答应向印度空运5万部队,但却并付诸行动。

“将军把中国驻印军训练、装备、演习情况的大量照片和一段记录影片送给蒋委员长,果然使他十分满意,立即批准向印度空运补充兵员。

“到1942年底,中国驻印军已达到了3.2万人。新38师和新22师,每师1.25万人,各辖有3个步兵团,3个炮兵营,1个工兵营,1个辎重营,1个通讯营及其他配属分队。还组建了炮兵团,每团36门105毫米榴弹炮;迫击炮团,每团48门150毫米重迫击炮;汽车团400辆载重汽车。中国驻印军成为一支火力凶猛,机动性较强的战役突击部队。

“训练和整编也并不一帆风顺。史迪威非常了解旧军队中虚报冒领、克扣军饷‘吃空额’等腐败现象。为杜绝弊端,他建立了“补给到连,供应到人”的后勤保障体制,坚持以集体点名方式,直接把津贴发到士兵手中。这一做法受到基层官兵欢迎,而一些军官却耿耿于怀。

“罗卓英到印度就任副总指挥,要求由他来“总领”驻印军官兵45万卢比的军饷,遭到史迪威的严词拒绝。这成为史、罗之间爆发一系列冲突的重要原因。不久,在史迪威的坚持要求下,蒋调走了罗卓英。”

……但是英国方面对于反攻缅甸的消极态度又使史迪威懊恼不已。

91-100
家园 101-110

(101)

这期间,世界上发生了几件大事,都足以改变战争进程。

10月23日,充分准备后的阿拉曼战役打响。

11月8日,盟军在北非成功登陆。 

11月19日,红军对斯大林格勒的大反攻开始。

战局向全面不利于轴心国的方向发展。

这期间东方和中国也发生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同样影响着本地战局。

11月,日本面对瓜岛危机,为了充实关东军受损的航空兵力,无法向南洋派出更多飞机。

11月1日,日本内阁设立“大东亚省”――专司“共荣圈”的建设。

在远东,度过斯大林格勒危机的苏联,开始加紧抢运太平洋沿岸积压的物资。并向中国、中共提出了劳工要求――以“过时重武器和过剩轻武器”交换。

11月里,八路军的第二次“百团大战”如火如荼。

日本许多原定方案被打乱了。大本营的最新认识是:敌人在华北!!

为此取消了酝酿半年、大举进攻重庆的“5号计划”。日本国内报纸上,一片“报复罗刹国”、“严惩八路军”之声。

冈村宁次大将被迫作出辞职姿态,还没有获得批准。

东条英机首相召集了内阁会议,外相向苏联提出严正抗议。

但是各种针对苏联的作战计划,经研讨之后都被否决了。最基本的理由是,现在缺乏空中掩护。

切实可行、能见到成效的方案,首先是围剿纳兰山根据地。

大本营决定,派出两个师团――包头的战车第3师团、和关东军第25师团以及2个混成旅,于11月底前在集宁和太仆寺两地集结完毕。

原来准备加强南洋的3个师团暂缓派出,转而参加“北支那平乱”。

同时,指示“梅机关”负责人、前参谋本部中国课课长影佐祯昭少将,抓紧针对重庆政府劝降的“桐工作”。

南太平洋方面,争夺瓜达卡纳尔的努力,只能提前放弃了。

   (102)

11月上旬,史迪威做了一件事,为此埋下了他和蒋介石最终分裂的种子。

华北战局的热辣,和潜在的危险,引起史迪威每天关注。

两位老朋友――某种意义上也是他十分赏识的下属――卡尔迅和泰勒,在经常性的报告中传达的信息是,他作为中国战区的盟军参谋长,有必要亲赴华北来看一看。

于是史迪威向马歇尔发出了电报。

为了确保纳兰基地和初见成效的“S&L”运输线,同时也是确保对日作战势头,马歇尔认为肩负中国战区的史迪威有权监管华北战场。

但因为总统忙于中期选举事务,还没有明确授权他去。

史迪威受到鼓舞,在两次电报征询蒋委员长意见、而蒋未置可否的情况下,采取了独断独行的做法,直接从昆明巫家坝机场起飞,经西安飞到了纳兰基地。

为了避免敏感问题,他没有选择降落延安,或者山西的八路军总部。

但是蒋委员长仍然极为不悦。

罗斯福总统为此专门写信,向蒋说明、解释――那里毕竟有美国利益。

11月中旬,蒋夫人宋美龄出访美国时,罗斯福从万里之外派来了专机。

(103)

草原。纳兰――香格里拉基地。

11月10日,史迪威中将到达不久就有所发现:情报显示,日本装甲部队正在向察哈尔集结。

此前,卡尔迅带领一支小队,已于11月上旬,空降到苏北和沂蒙山地区,以便开发那里的新四军和八路军山东军区的作战潜力,研究和考察如何对这一地区进行空运和空中支援。

接替卡尔迅的泰勒上校,得到了马歇尔将军“尽快加大这条高效率线路的运输量!并做好反装甲作战准备!”的指示,开始在纳兰基地囤积装甲力量。

为此,他们快速组建了装甲旅。并使用多种办法筹集装备。

9月份启运的几船坦克、装甲车终于10月到岸。但是其中42辆的“M-4谢尔曼”中型坦克又被苏联方面截留了。理由是中国战场使用轻型坦克已经足够,而对血战中的斯大林格勒来讲,这些“谢尔曼”会有帮助。

争执和抗议是无效的。笑嘻嘻的苏联人送来一批远东军区淘汰的老式“波特”坦克,说它们参加过哈勒欣河战役,打败过日本人。

泰勒考虑到日军装甲战斗力近年没有改进,在无奈中接受了这种交换。为了显示公平,苏联人还给予了数量补偿。

在这时期美苏中三方物资援助及运输活动中,这是一次典型的“互利互惠”式的交易。苏联享有着优先选择权,但也作出必要的妥协。这一模式持续了相当时日。

这种“波特”坦克的一个优点是速度快,但是乘坐条件――以美国眼光看,极为恶劣。没有无线电通讯,座舱狭小闷热、减震不良、颠簸剧烈……好在中国士兵们没有人提出意见,毫无怨言地用它们开始了训练。第一次接触坦克的八路军,坦然地认为这已经是先进武器。

泰勒没作过多解释,但心里有一种内疚。看到操作简单的苏联旧式坦克反而让中国新坦克手较快地熟悉掌握,他的负疚感减轻了一些。

装甲旅3100人,包括M-3“斯图亚特”轻型坦克46辆、M-8“灵提”轮式装甲车47辆、和苏联“替换”来的旧式装备BT-5野战坦克53辆。编为三个营,另有反坦克营、炮兵营和工兵营。史密斯中校任旅长,八路军方面许光达中校任副旅长。

基地为史迪威组织了一次演习。

观察了装甲兵的训练和装备后,史迪威感到状况不能令人满意。火箭筒操作还基本合格,但坦克战术的使用上完全没有章法,射击不够准确,整体力量的准备也远远不够。

泰勒立即明确向史迪威表示,敌情严重,请求增援。

史迪威随即向留在印度的参谋长赫恩准将发电,要他尽快分批空运那里的美军装甲兵900人、180个车组到达纳兰基地。并投入战前紧急训练。

史迪威还与泰勒亲自赴赤塔与苏联人交涉。用增运40架苏联人最喜欢的P-39“飞蛇”战斗攻击机的承诺,交换了42辆“格兰特”中型坦克。

苏联人不喜欢“格兰特”这种难以对抗德国战车的高大笨重的美式坦克,因为它有6名乘员,所以给它起了个“六兄弟的坟墓”的绰号。

但是泰勒认为,多炮塔的“格兰特”在北非表现还不错。在这里它足以对抗日本的薄皮坦克了。

史迪威建议:向驻在内蒙河套五原地区的傅作义部第7集团军、陕北榆林的邓宝珊部第21集团军,和山西新军续范亭部等,提供装备援助。纳兰基地分别与之联系后,上述各部受到鼓舞,由泰勒和徐向前拟订联合作战计划。

当月,运输机开始向上述各部空投枪支弹药。

史迪威同时还向美国陆军部和陆军参谋长发出建议:“鉴于目前美军和八路军都严重缺乏装甲实战经验,我们必须调去最好的坦克手。”

他是有所指的。

11月18日,敲定了一系列作战方针后,史迪威乘坐李梅上校驾驶的轰炸机飞回印度。

(104)

东京。大本营。

东条统帅部正在考虑封锁千岛地区的航线,或者破坏苏联远东的铁路枢纽。

但反对的意见是:这样是徒劳的。

海军军令部长永野修身大将表示:“时值冬季,由于结冰原因,苏联航运和铁路运输已经大大缩减。而且在日本南洋吃紧、德军进攻苏联受阻之时,关东军短期内无法实现‘北进’的兵力需求!”

陆军军务局长、东条首相顾问兼好友佐藤贤了中将附和地点头:

“既然如此,那么作出对苏联威胁的姿态、又不能给予实际的打击,将是一种愚蠢的选择,只能使对方更加有效地防范。苏联甚至无须直接参战,只要给米国提供空军基地,日本就难以承受。”

于是大本营再次确定:尽快发动对察哈尔地区八路军基地的剿灭作战,是唯一可行的选择。

为此,参谋总长杉山元建议,将在缅甸作战有功、刚刚升为大将的饭田祥二郎调来察蒙,担任临时组建的攻击部队――第13军团司令。25师团正好是他的老部队。

考虑到冈村宁次大将目前受指责的狼狈状态,东条首相没有坚持。

发出的命令是:12月5日,察哈尔边境“肃正”部队,两师两旅,5万人,分两路从集宁和太仆寺出动。作战代号是“铁钳”。

(105)

北非。摩洛哥,卡萨布兰卡。

完成了“火炬”计划、占领并降伏这个海港城市之后的小乔治?巴顿少将,正在度过“一生中最无聊、无所事事的阶段”※。令他忿忿不平、妒火中烧的事情刚刚发生:比他小9岁、晚8届的马克?克拉克晋升为三星中将。

※史实,见《巴顿日记》

“真是该死,需要做的事情那么多,我却不得不整天在交际所――司令部里品尝那些该死的法国烹调、阿拉伯菜肴和当地的野味!”有一天他愤愤地说。

11月下旬某日,他忽然收到来自印度的一封信。

信件使用他们双方都熟悉的法语写成。……原来,是曾一同在潘兴将军手下、在法国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老熟人――史迪威中校(现在是中将),邀请他去东方、去中国,“指导一次坦克作战”!并问他是否愿意接受较低级别的指挥权。

上帝!没问题,这是对我的恩典!

何等的令人渴望啊!一小时后,巴顿的复信和向华盛顿的请战书已经发出。他才不在乎“只能指挥一支小规模的部队”呢。

当晚就收到马歇尔将军的回电:

“亲爱的乔治?巴顿少将,如果准备好,就启程。到史迪威中将处报到。原部队交给布莱德雷。”

 

巴顿到达印度这天,发生了两次空袭。

11月28日上午,一队美国陆航轰炸机,从印度格雅起飞,首次空袭了泰国首都曼谷。※

随后,日本9架轰炸机从缅甸仰光起飞,轰炸了印度加尔各答。虽然损失不大,但因为使用了燃烧弹,造成了35万人流离失所,并引起严重的混乱。※

这件事对李梅震动不小,他开始思考“精确轰炸”和“面积轰炸”的关系。

※均为史实。

(106)

11月底,史迪威和巴顿同行,这一次路过了重庆。

在曾家岩官邸拜会蒋委员长的时候,彼此说过了几句寒暄,委员长便直接了当地发问,并使用了过去不曾用过的称呼:

“史迪威参谋长,你们那个,呃,纳兰基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基地?”

史迪威微微一震,答道:

“总司令,据我了解,那是一个即将废弃的基地。冬季来临,航运基本终止了,日本迟早也要封堵这条路线,看来前景堪忧。我们的目的,是要充分利用那里的剩余物资,打一场较大规模的战斗,把日本人的目光和兵力吸引过去,以便我们进行收复缅甸的作战。”

“既然如此,还有必要委派这位……巴顿将军,到那里吃苦么?”

巴顿立刻双目生辉。不合时宜、却又不失分寸地接话道:

“大元帅阁下,您可能还不了解我。每天能听见一点枪炮声,才是我最感到享受的美妙日子。如果没有这些,我会感到十分苦闷。”

巴顿吸引了委员长的注意力。史迪威感到一阵轻松。

蒋委员长注视了这个6英尺3英寸的魁梧将军一会,慢悠悠地说:

“将军,我们未来的敌人,可不只是日本帝国主义呀。”

巴顿忽然站起来,并拢脚跟:

“大元帅阁下,如果有朝一日您能给我提供军队、并指明战场的话,我百分之百愿意为您效劳!”他立正的姿势有点让人联想――似乎如果他向前上方伸出手臂,就会呼喊一声:“嗨,蒋介石!”

……

短暂的拜会在一种有点啼笑皆非的戏剧性气氛中结束了。

回到汽车里,巴顿小声地问:

“乔,我今天有没有违背你的注意事项?”

史迪威捂了一会儿嘴巴,再也忍不住了:

“天啊,我要说的是,你们这两个来自美国的老坏蛋!”

接着眼镜震落下来。

两个将军孩子般失态的大笑,把副官和司机惊得目瞪口呆。

(107)

史迪威和巴顿一起路过延安飞赴纳兰山前线。

为了避免那些人所共知的麻烦和纠纷,加油时他们也没有走出机场。这一点各方都有默契。八路军的叶剑英参谋长陪同他们在机场共进午餐,然后他们就继续赶路。

飞机上还有一位“沉默的伙伴”。

巴顿少将觉得,这个个子瘦小、脸色苍白、只有一双浓眉惹人注目的年青人,怎么也不象史迪威给他介绍的那样――经历过的战斗比自己多十倍。

他比我年轻二十一岁啊……

看他在角落里一声不吭、专心致志、翻来覆去阅读那本地图的样子,好像在研究一本圣经。大体上是个书生嘛。

什么什么?五次反围剿、长征、突破天险?还有哦,平型关……呵呵是啊,这些都没让我赶上。如果我和他在同一个队伍里,或许他们不至于跑那么多路?

这个人嘛……他似乎不想交谈。我呢,语言限制,也不想谈什么。

还是看窗外的草原吧,多么开阔、多么平坦、多么理想啊,坦克兵简直要把这里爱死了。

可是回过头来,偶尔目光碰到一块,那个人会露出一丝礼貌的微笑。

瘦弱,苍白。他真的会打仗么?

他上过什么军校?史迪威说叫做黄埔?不知道。

那种笑容……象谁呢?

――蒙蒂?是的,蒙蒂。

不。该死,不是蒙蒂。那是一种机警的、深沉的、狐狸式的微笑。

是的,象那个人。就是那个人。

虽然我还没有见过,但直觉告诉我,那个人一定也是那样笑。那种沙漠里的、或是草原上的,狐狸式的微笑。

降落前,巴顿将军在信马由缰的畅想中,打了一个盹。

(108)

1942年12月2日,芝加哥。

物理学家恩里科?费米教授首次实现了自持性的核链式反应。第一个原子反应堆开始运转。通向核武器的道路开通了。由于保密原因,这没有成为当时的新闻。

同一天。江苏,泗洪。新四军前线指挥部。

卡尔迅空降到这里也有一个月了。今天在这里他遇到两个老朋友:一个是新四军政委刘少奇――1940年5月卡尔迅和路易?艾黎一起,大部分靠步行穿过江西,在皖南泾县当时的新四军军部里与刘少奇会谈了几个小时。※

另一位就是被他称为“头脑象芥末一样敏锐”的邓小平。

1938年夏天那次雨中长谈他记忆犹新。是邓使自己了解到美国当时向日本出口军火战略物资的事实,并且为此着实惭愧和难过了一阵子。现在他终于有机会以行动来证明他的立场:美国是受侵略的中国人民的朋友※。

邓小平政委是按照八路军总部的方案,率领129师的一个装备全新武器的主力386旅,参加计划中的苏北战役的。本来他可以不必亲自来,但卡尔迅向他和陈庚旅长两人发出诚挚邀请。

卡尔迅特地问陈庚将军道:“那位我熟悉的、夜袭阳名堡机场的指挥官陈锡联没有来吗?听说他号称‘军中赵子龙’嘛。孔庆德就在他的团。”※

※上述三点依据史实记载。

卡尔迅这一轮任务主要是加强山东八路军和苏北新四军的装备和战斗力。

正在沿平汉铁路线(北平-汉口)和正太线(正定-太原)展开的“第二次百团大战”,吸引了华北日军的大部分兵力。

而位于山东、苏北的八路军和新四军的运输和补给由于距离较远,空投效率太低,经各方面反复研究,决定:夺取敌人的机场,实行直接空运。

先后潜入沂蒙山和洪泽湖的卡尔迅等美军顾问团成员,和陈毅、罗荣桓将军等成立了“苏鲁边区前敌指挥部”。

他们瞄准了这里的海州(连云港)白塔埠机场,和徐州观音机场。

按照布置,这一带的部队没有参加第二次“百团大战”,并且故意不作什么引人注目的动作,使敌人的主要目光放在河南、河北、山西和察哈尔一带,因此这里日伪军目前防守松懈。

一星期前的作战会议上,陈毅将军提出一个观点:

这次夺取机场,要使用“内线瓦解和策反伪军队伍”相配合的办法,使机场能尽快而又完整地夺取到手。这个意见获得大家的赞同。

如今,驰援部队已经到位,各方面准备就绪,前敌指挥部发出启动“后羿-5号”作战命令。

卡尔迅向大家解释了行动代号的区分:

在美军顾问团参与的中美联合作战中,以中国部队为主的地面行动,采用“后羿射日”代号系列。

以美军为主的空中运输、支援和攻击行动,采用“香格里拉”代号系列。

陈庚的386旅,曾经是5年前被卡尔迅考察后称赞的“中国最好的一个旅”,这次将跟随他一起行动,伏击日军增援部队。

次日拂晓,他和比他年轻10岁的邓小平一同跨上战马。卡尔迅许愿说:

“邓,一周之后,我要和你一起开着吉普车,检查阵地。”

“没得吉普车,我们不也照样作战杀敌么,参赞?”邓小平笑了,用旧日称呼对卡尔迅说。“你当年不是和我们部队一起,24小时连续强行军,一昼夜走了180华里?我们是靠着一副铁脚杆打天下的。”

卡尔迅摇摇头。

“邓,我是想让你感到,美国再也不会支援日本侵略者,而是真实地和受侵略的中国站在一起。”

“参赞,中国的事,现在还要不到我来管起,”邓小平再次敏锐地答道。“可是八路军和我们师,永远记得你这位战友的深情厚谊。无论哪天你开吉普车,我一定坐。”

(109)

12月5日是个星期六。

这一天,由新四军乔装打扮的两个连“皇协军警备部队”在地下党内线接应下,以“换岗”的名义,事先据守了白塔埠机场的要冲,利用午饭时间在食堂里歼灭了日本鬼子的守备中队。一举攻克了这个机场。

粟裕的部队立即开始在机场外围构筑防御工事。

同一天进行的徐州观音机场争夺战,却险些出了大漏子。

担负内应的家伙贪酒误事,把时间搞错了,提前一个小时就发出了信号,结果被敌人识破给杀害了。陈光率领的进攻部队只能由奇袭改为强攻。

这个机场守备力量比较强,有鬼子一个大队和伪军两个营,由于敌人有了准备,一直争夺到天黑,后半夜才攻下来。

徐州市内,日军出动两个联队和一列铁甲车来营救,幸好遇到129师386旅和115师打援部队,将这股敌人阻拦在路上。

机场上的拼杀展开了白刃战。经过16个小时的逐尺逐寸的争夺,残余的敌人才向市区方向退去。

值得称道的是,空运作业紧密衔接。

早已在纳兰基地整装待发的C-47运输机,第一批当天就在两个机场分别降落了一个中队。

两天里60架次,每架3吨多的载货量,运来了150吨枪支弹药和物资补给,以及320名炮兵、工兵和机场地勤专业人员。几天后苏鲁边区部队装备平均水平超过了当地日伪军。

闻名枣庄、微山湖地区的“飞虎队”――铁道游击队,这次全员换上了卡宾枪和柯尔特自动手枪。队员小坡,抱着“波波沙”一脸不屑的神情:“这回谁还稀罕扒火车去弄鬼子的三八大盖?给俺俺都不要!”

鲁汉给了他一个脖儿溜:“你小子喜新厌旧!三八大盖打得准你知道不?”

“准?准也是一枪一个眼,光透凉气儿不死人!那种破枪杀伤力不够。不信试试?拿这个俺把他打成筛子。”

十个主力团每团都增加了上百挺勃朗宁机关枪(BAR)、300支冲锋枪、几十门迫击炮、火箭筒;即使地方部队,每人也得到一支步枪、上百发弹药和4枚手榴弹。

“鸟枪换炮”是那几天里的流行用语。

第二轮运输重点是食品。

本来陈毅将军还在为一下子集结几万人的部队,粮食怎么解决而伤脑筋。

“天将午,饥肠响如鼓。囊中存米清可数,野菜合水煮※”啊!当年赣南游击时断粮的日子他记忆犹新。

过两天看到机舱打开,一袋袋的美国面粉、猪油、蛋黄酱、巧克力……还有锡林格勒草原的黄羊、马肉,一颗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

听到两个南方同志小声议论:“这么多面粉,山东的部队没问题了,可要是多来点大米,咱老?l就好过了……”

陈毅瞪起眼睛,抓起一只卡宾枪弹夹扔过去,吼道:“大米!日本鬼子有大米!大米你用这个,到鬼子那哈儿给老子去抢!”

那人一把接过,乐了:“冒得问题呀军长!抢了鬼子我俩同你分赃噻!”

……空运在继续――只要机场还在手里。

※陈毅《赣南游击词》。

更重要的收获出现了。

为了充分利用短暂的占领时间,加大运量,杜利特准将当日就率轰炸机部队参加运输。次日李梅大队也从远方赶来,并带来空中掩护部队。

由于机场条件较好,他们嫌进度不够快,带来了更大、更快、运量超过5吨的四引擎B-24“解放者”重型轰炸机。这是一种临时运输改型,共两个中队,主要负责空投,日均两次。他们打算使当月运输量达到5000吨,月纪录超过驼峰航线。

就是他们两人的到来,有了惊人的发现。

两个机场都是空的。日本飞机已经于几天前调往北平、归绥一带,参加草原扫荡战。观音机场只缴获了六架教练机,白塔埠是两架水上飞机。

但是!占领的机场上的油料库和弹药库几乎完好无损!两个都是这个情况。

连云港本来是距日本最近的中国码头之一,陇海线又是日军控制下正常运转的铁路,他们指望这里去充实内地各机场,因此几个油库和弹药库装得相当满。又因为飞机刚刚调出不久,还顾不上转运。

……杜利特和李梅开着吉普车在每一个库房里进进出出,越来越高兴。

胜利后吃完晚饭的八路军战士们,在那边唱着《游击队之歌》,指挥官卡尔迅用口琴给他们伴奏。

“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

“我们都是飞行军,哪怕那山高水又深!

“……没有吃,没有穿,自有那敌人送上前。……”

杜利特听了一阵,走过去问明白了歌词大意,笑着说了句粗话:

“这支歌,真他妈的带劲!说的不就是我们吗!”

……

为什么敌人没有把这些油料弹药破坏掉呢?

杜利特和李梅怀着兴奋的困惑,四处寻求解释。得到的大体说法是:

首先,日军撤退匆忙,来不及破坏。

其次,他们认为,很快可以夺回。

第三, 本人天生的节俭、爱惜物资的习惯,舍不得对自家东西大肆销毁。在战争中这一点确实得到了印证。

最后,还要归功于提前投诚的伪军守备部队,他们准备了立功赎罪的礼物。

不管怎么说,这可提供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杜利特和李梅,这两个不止一次冒险的空中袭击指挥官,不约而同地提出一个空前大胆、而又来不及按程序申报批准的作战计划。

他们打定主意,即使为此受处分、撤职、甚至上军事法庭,也不改变决心。

――使用手中现有兵力(6个中队),利用缴获的油料、弹药,连夜起飞,轰炸日本本土!

因为距离――这里到日本九州只有600英里;到东京也不到1200英里。

因为时机――日军对失败瞒报的习惯,势必还没有通知国内――他们不承认机场无法夺回。

更因为明天――12月8日,正是珍珠港事件整整一周年。

(110)

“嗨,吉米,柯蒂斯,你们知道什么是‘先斩后奏’吗?”

卡尔迅听完他俩的想法,把空烟斗叼在嘴边。

“那么密斯特中国通,请你讲讲吧?”杜利特打趣道。

“这就是。”

“得了埃文思,我们知道你在北平拜过某些老学究为师,学中国成语,还办什么文化学习班。”

“呵呵,意思就是,杀死人以后再去报告皇帝。天啊。”

“埃文思!那你说怎么办?”李梅质问道。

“如果我说的话,柯蒂斯,你最好带上我当你的投弹手。”

不擅长开玩笑的李梅也忍不住伸手把卡尔迅的帽檐转到脑后。

在紧张的加油、装弹期间,杜利特还是给身在纳兰基地的史迪威司令发了一份说明电报。这是他现有电台联系范围内唯一能够报告的长官了。

电报用谨慎的措辞表示,这次行动代号为“回赠”。他们解释了机不可失、来不及请示、宁愿接受军法处置,等等。

身边那些即将参战的飞行员,多数两个月前都曾跟他袭击过关东军机场,少数八个月前还曾参加过轰炸东京。由于每次都能幸运地回来,他们对杜利特已经有了一种近似迷信的崇拜。人人都忘记了疲乏,充满激情,亲自动手干着地勤、保养工作。

一个天作之合是,日本的航空炸弹从一开始就是仿制英美的制式。太平洋开战前用于中国的炸弹,相当一批还是从美国定购的。

现在它们上了杜利特的飞机,没有太大的兼容问题。

而航空汽油也比苏联的质量要好。机场加油车和管道基本现成,这使飞行队小伙子们干得很顺手。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关于作战想定,他们分析了敌我状态,决定集中攻击距离更近的九州岛各工业区、机场和码头。

登机时,收到史迪威的回电。

“……如果有军法处置的话,全部由我本人承担。轰炸要点,是敌航空工业和运输船舶。唯一不可动摇的命令是:你们两人必须安全返回!”

家园 111-120

(111)

东京时间12月8日清晨,华盛顿时间12月7日下午5:00。

日本,九州岛上空。

数小时的航程、不完备的图纸、连夜飞行的疲惫……都没有成为障碍。

詹姆斯?杜利特和柯蒂斯?李梅完成了他们的冒险。

总共90架的“B-24解放者”、“B-25米切尔”和“P-38闪电”,在珍珠港事件一周年纪念日的凌晨――东京时间7:30分,完成了“回赠”行动。投弹量256吨。

位于福冈县的九州飞行株式会社原田工厂、杂饷隈制作所,遭到毁灭性破坏。一批已经生产和正在研制的新型飞机变成灿烂燃烧的火球。

长崎的三菱重工基地和在港船舶,不同程度受损。

八幡制铁所的高炉被拦腰截断。

佐世保军港的燃料库升起的浓烟超过2000英尺――炸弹是李梅上校亲手投掷的――他当时离开座位,帮助投弹手排除了日式炸弹不契合挂架的操作故障。

唯一的遗憾是,一枚机炮子弹击碎了杜利特将军的左脚踝骨。

日本军部在再次惊愕中渡过这个纪念日。

检讨下来,缺乏应有警惕、加上本土过去很少――说来这只是第二次――遭到袭击而造成的麻痹、相当一批航空兵力刚刚调往满洲、以及时间因素――凌晨,这些是日本坐视此番美军空袭得手的原因。

没有空中拦截。地面炮火也是在敌机飞走后才脱下炮衣。

追赶的战斗机只得到6架战果,而却付出14架的代价。

华盛顿沸腾了。

周年雪耻的感觉使许多美国人彻夜不眠。

白宫南草坪上聚集了手持烛光的人群。

一年前的此时,人们在这里聚会,忧郁地唱着《啊,小小的伯利恒》。

今天他们唱的是《扬基?都得尔》。

当晚,罗斯福总统在众人期待的炉边谈话――广播演说中,诙谐得和共和党领袖威尔基一脉相承。

他说:“回赠行动”的两名航空兵领队,其中之一就是“大家熟悉的杜?毕格(Do Big)少将――虽然他负了轻伤。”

此后,日军大本营不再拿美国将领的名字做文章。

(112)

初冬的锡林格勒草原。

被“回赠行动”暂时掩盖了光辉的另一次大捷,也在12月8日开始。

在人所共知的“美军第一坦克手”的参与下,上演了一场继诺门罕战役之后的又一次震撼人心的草原装甲战。

三个方向来犯的5万敌人,被初步拥有了高机动能力和占据空中优势的中美临时混合兵团各个击破,溃散奔逃。

史迪威总指挥官感到,这支军队和他在缅甸指挥的部队,风格上大有不同。

他用给友人的信笺记述了这场战役:

“……亲爱的理查德,最近我们获得了一次‘中等规模的胜利’。

“我应该说,这次胜利是我们把握住了时机、态势和兵器优势的结果。――以逸待劳、以动制动,这些中国词汇,可以描述这场战役的轮廓。

“……沉默寡言、36岁的林彪将军,用令人眼花缭乱的包抄、渗透、奇袭战术,带领摩托化第四纵队,在航空兵、美军炮兵营和一个M8“灵提”装甲营的配合下,三天里迅速地歼灭了东路敌人侧翼的一个混成旅。并同样迅速地掌握了装甲车作战的技巧。

“之所以称为‘纵队’,是因为国民政府军委会方面愚蠢地拒绝给八路军批准新的编制。于是这种变通的办法应运而生――这是个介乎于军和师之间的组织,下面隶属五到六个旅级的作战支队。

“林的老部下杨成武上校指挥炮兵,在夜袭中再次击毙了日军一名旅团长――高鸠辰彦少将。吕正操上校的装甲车冲进了敌人在甘珠庙的司令部。虽然许多车辆被日本敢死队炸毁,但造成敌人整体混乱,从而打碎了‘铁钳’的一个齿。付出代价是值得的。

“担任西南方向指挥的徐向前将军,承受着最主要的压力。他指挥以新兵和民兵为主的预备纵队,用地雷阵和炮兵组成纵深防御体系,并不失时机地呼叫空中支援,逐次抵抗,有条不紊地顶住了西路敌人的进攻。敌人的多次渗透战术都未能奏效,也无法包抄我们的后路。

“纳兰基地防线始终稳固,这和缅甸的情形大不相同。虽然徐不幸负伤,最后反击也没能实现,但防御任务却完成的不错。

“老巴顿更没有让我失望。

“这个嗜战如命、骑兵出身的家伙,坦克在他手里使用得如同战马,尽情地品味着冲杀的乐趣。那些日本的“小土豆”97式轻型坦克,真的不是美式坦克的对手。那些铁皮盒子通常只有机枪,给巴顿带来的,不过是在装甲外壳上无节奏敲击的动人音乐。

“最残酷的一次是在白音图嘎谷地那次冲锋。巴顿甚至命令,不使用坦克炮,而是用庞大的M-3格兰特车身,把十几辆“小土豆”碾成铁箔。……射击技术尚不熟练的中国坦克兵倒是满适应巴顿指挥官的这种原始战术。

“值得商榷的是,巴顿鲁莽地撤了史密斯中校的职务。因为中校在推进中停顿了一天,等待油料。而巴顿已经在更前方的50公里外安排了空投补给。史密斯的谨慎使得这些补给送给了敌人。虽然后来用战斗夺回,但是暴躁的巴顿不给中校任何解释机会。

“我过问了也没有用,巴顿的理由是,每三次冲锋中,有两次史密斯都会落在他后面。这对于装甲指挥官是致命的。接替史密斯的沃尔夫?科曼少校似乎也仍未能使他满意。

“美军伤亡90多人,略高于十分之一,可以接受。八路军伤亡则接近一万人,有些偏高。

“美军装甲兵经历了这一轮战火考验。看来,在不太强的亚洲对手面前,这种中等作战规模我们能够应付裕如。

“但应该预料到,坦克战的真正较量是在欧洲。”

史迪威认为,火箭筒真正发挥了作用。他写道:

“此前日军还从来没有吃过巴祖卡火箭筒的亏,战车排好阵型就开始冲锋。而八路军的近战传统也出乎我的预料,他们的军官往往喜欢出现在第一线,老兵更是敢于把敌人放进手榴弹的距离才开打。

“这和国军的战法完全不同。

“半数以上的日军坦克是被‘巴祖卡’消灭的。看来卡尔迅确实有眼光,是他不顾反对、坚持提前、大量装备火箭筒。甚至我都曾不以为然。这大约是他的突击队经历带给他的直觉。如今的战果无疑有他一份”。

当然日军的牺牲精神史迪威已有所领教。

“和在缅甸一样,绝望而勇敢的日本兵往往捆着集束手榴弹或者炸药冲上来,爬上我方坦克的发动机、顶盖、或者履带部位,拉开导火索,以求同归于尽。但这种自杀战术效果十分有限。”

史迪威写道:

“日军虽然饱受训练,但战术却呆板得令人鄙视。本该宝贵珍惜的基层军官,往往喜欢带头冲锋,并且先行伤亡。等而下之的接替者又一再重复这一过程。直到军官消耗干净。结果很快造成群龙无首、战术走形,士兵们于是盲目送死。

“而日军普遍缺乏自动火器、讲究拼刺刀的过时习惯,又使他们在几乎人手一支冲锋枪的纳兰野战军面前尽显劣势――近战火力差距太大。

“与此不同的是八路军的指导员制度。他们往往是冲锋的领头人。紧急时刻他们呼喊‘共产党员跟我来’。于是冲击就形成了。这样做的结果是保护了有经验的基层军事主官,维持了作战连续性。

“这种做法是对我们军士制度的一种有效替代。损失的共产党员很快被那些表现优良、‘火线入党’的战士所补充。

“遗憾的是国军,可以说这两种特征都没有具备。缅甸丛林和蒙古草原,一胜一负的例子,应当提醒我们注意到这一点。当然还有其他原因。

“有趣的是,巴顿和林彪将军之间存在着某种潜在的、暗中用力的、效果积极的竞争。他们没有公开言明,我却感到了。我没有捅破,也不想作裁判。”

史迪威总结道:

“这次作战,物资消耗不小。其中自动武器消耗弹药过火是个值得注意的问题。有必要加大步枪的配备数量,以利于节省子弹。

“看来对于持续不断的补给必须引起严重关注,这无疑关系着未来的成败。这条蒙古运输线必须有效保存。

“可以说,在人力大体对等的情况下,我们依靠相对优势的火力和相对有效的组织,发挥了效率,是草原反击战胜利的原因。

“八路军进行大规模战役的水平和组织能力还有待提高。他们的作战还带有浓厚的游击色彩,今后首要的是要帮助他们培训一批作战参谋人员。这是一支有潜力的军队,具有不可思议的凝聚力。

“最后,空中优势的作用不能不提到。敌人的空军这次看来严重缺乏,航程也有限。这说明日军仍对我军存在着某种轻视。

“战役全过程的制空权属于我方。

“霍夫曼中校的攻击飞行队功不可没。全过程中,日军始终未能动摇我方这一点。冬天的草原上几乎没有合适的掩体,所以他们几乎无处躲藏和休息,连续地处于挨打状态。除了坏天气之外,道格拉斯A-20攻击机的轰炸任务,多数可以尽情实施。

“更重要的,空中侦察使我们始终掌握了主动。使得巴顿和林彪的部队从头到尾没有失去目标。而敌人的侦察机和战斗机一样,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就是他们轻视对手的恶果。”

两个星期的战斗,日军5万人已经伤亡过半。损失了85%的坦克,几乎全部中口径以上火炮,24日,日军残部向绥远和张家口(万全)方向溃退。

圣诞节来临的时候,“草原大捷”传遍了美国。

从东海岸到西海岸,十几个城市又一次不约而同地燃放了焰火。

今年圣诞老人的礼物是:土布缝制的黄羊和竹筒做的猎枪。

纳兰山基地。

只有孔庆德一个人没有参加胜利后的祝捷会。

他的警卫员发现,自己的团长少有地喝醉了。

有人看见他骑着一匹骆驼,孤独地在草原上缓缓行走。头上戴着一顶罩着伪装网的美式钢盔,肩上挂着一支卡宾枪。

泪水和初冬的雪湿透了他的衣襟。

直到凌晨他才回到驻地,眉毛、胡子和头发都结满了冰碴。

他的美国兄弟,亨利?惠特赛中尉,被弹片击中头部,牺牲了。

(113)

苏北。观音机场-白塔埠机场。

日本的霉运还没有中止。返航后的杜利特-李梅部队,被冒险顺利所鼓舞,决计要把这两个机场的存油和弹药用光才罢手。

盘点和整顿现有力量后,第二天深夜李梅再次率队起飞。

轰炸地点已经扩展到大阪、神户和名古屋。担任掩护的P-38闪电远程战斗机与拦截的日军飞机发生激烈空战。

但此时(42年底)无论“隼式”还是“零式”的机载7.7毫米机关枪都无法对四引擎的“解放者”重轰炸机构成有效威胁。

“解放者”每架有10挺机枪,“米切尔”有6挺,都是0.5英寸(12.7毫米)的口径。而日本追上来的“隼”式只有四挺小口径机枪,往往子弹打中、甚至打光,对方机身上留下成串的弹洞,可是仍然继续飞行。

恨得咬牙切齿的日本飞行员不得已使用了撞击战术,可是突破“解放者”机群火网十分不易,真正能够撞上去的也是寥寥可数。

此后,大本营紧急下达了投产大口径机炮高空拦截战斗机的任务。

中岛公司生产的一种叫做“钟馗”(中岛ki-44)的截击机应运而生。盟军称它为“恶魔东条”。

因为数量太少――第一批量只有9架,也就仍然无济于事。

接下来的轰炸中,缴获弹药里占多数的燃烧弹――日本烧夷弹,派上了用场。

这些本来可能投在中国城市的“天火”,现在回归了日本。

悟性很高的柯蒂斯?李梅上校意识到,由于日军的夜间空战能力很差,使用英国人主张的夜晚“面积轰炸”战术才是对付日本的有效手段。而燃烧弹是摧毁日本城市中那些大量的纸木建筑最适合的武器。

情报官葛西亚少校的调查显示,这些房屋不仅仅是平民住所,而且也是大量的手工业军工产品的生产作坊。

泰勒上校从纳兰基地用电报提供了重要建议。根据他在日本四年的经历,指出日本民间工业对军火生产的支持“象用无数根竹子支起的竹楼一样”。

李梅认为,轰炸这类目标不应有什么道德负担。不久前日军对于加尔各答的那次小规模轰炸、却造成大范围混乱的实例※,一直使李梅耿耿于怀。

※见第105节。史实,同期发生。

名古屋燃起的大火,遏止了日本飞机的产量。分散在家庭作坊里的各类为飞机生产的配套组装件,例如绝缘线圈、连舵索、轴承托等等,经常供给不畅,造成飞机产量、特别是质量的下降。

葛西亚少校瞄准了很久的那个目标,小仓兵工厂,也在大火中成了废墟。

于是,这支第12航空队“特遣联队”的对日作战改为夜间面积轰炸为主。

飞行员拥护这种战术,还因为它可以大大减少伤亡率。

李梅敏锐而略带得意地总结道:“明确这一点,可能是我们早日战胜日本的关键所在”。在电报中他要求后方,尽可能多地提供燃烧弹。

李梅对夜间行动中频繁发生的碰撞事故也提出严重警告,同时调整了编队中的间距。

(114)

华盛顿。航空兵总部。

欣喜若狂的阿诺德将军命令第10航空队和所有在华空军,全力配合这一轮轰炸作战,以实践他坚信不移的“空中制胜”理论。

他迅速调度和组建了第315和第316两个航空联队,各以一个机场为依托,暂时分别由李梅和汉塞尔上校指挥。并着手替换疲劳的飞行员,补充受损飞机和油弹消耗,强化机场防空以及配备护航战斗机队等等。

同时他请马歇尔将军要求卡尔迅前敌指挥部,尽可能长时间地保卫两个基地的陆上安全。客观来说,这个要求使空中对日作战取得了成果,但是地面坚守的部队也付出了重大代价。

两个基地一直坚持了一个月,才告放弃。

31天里,两个航空联队轮番作战,对日本本土实施了23次轰炸。

除了天气原因,每天每夜都不间歇。一直到油料和弹药告罄、运补不济。

限于机场容量和后续运补能力,平均每次出动70架次。总共出动近1600架次,总投弹量4650吨。

之后,轰炸基地转移到陕北,继续进行。目标也扩展到了满洲和朝鲜。

这一轮,日本着实地尝到了生产能力被削弱的滋味。

(115)

华北,察哈尔南部。

乘着日军第13临时军团出兵、溃乱,和后方空虚之际,聂荣臻将军率领更新装备之后的“五台山野战纵队”逼近了万全市(张家口)。

抗日名将傅作义将军的第7集团军※三个师也从河套平原出发,进行收复包头的作战。他的主力、彪悍的35师骑兵旅差点捉住了德王本人。

※为方便读者,此处取1938年的番号。后来该部番号有更改。

德王的“大元蒙古帝国政府筹备委员会”跟随着日本蒙疆驻屯军司令上月良夫中将逃往归绥。

被斯诺、史沫特莱和卡尔迅等人称为“中国罗宾汉”的贺龙将军,指挥120师主力切断了大同和集宁之间的联系。残余的日军困守集宁,坐以待毙。

为了阻止日本第13军团的逃窜和回防张家口的可能性,泰勒请示史迪威后,动用了训练三个月的伞兵部队两个大队,亲自率领他们空投到长城附近的兴和、怀安一线,成为一支奇兵。

在数倍敌军的包围中,他们奋战了三天两夜,付出三分之一的伤亡,为赶来的巴顿装甲纵队和林彪摩托化步兵纵队对敌实施围歼,赢得了有利时机。

随后,伞兵大队直接参加了解放张家口的战斗。

日军第25师团长,赤柴八重藏中将在乱军中剖腹自杀。

战后祝捷会上,官兵们要泰勒上校谈谈在重重包围中奋战的感想。

泰勒说:不奇怪,你们的军队从诞生起,不是就一直处于被包围中吗?这是家常便饭。

“我们是伞兵。天生就应该被包围的。”※

这句渗透了英雄主义精神的话,成为这支八路军空降兵自豪的口头禅。

※ 引自《兄弟连》。

1943年新年伊始,边区――中国共产党建立的敌后根据地范围里,终于有了第一个省会级城市:万全(张家口)市。这里曾是察哈尔省首府,并且是伪“蒙疆自治联合政府”的准首都。

元旦那一天,纳兰-香格里拉基地指挥机构转移到张家口。清点那些数量不小的缴获物资时,史迪威将军和战士们一起唱起《游击队之歌》:

“在那密密的森林里,到处安排着同志们的宿营地。

“在那高高的山岗上,有我们无数好兄弟……

“没有吃,没有穿,自有那敌人送上前!

“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唱到这里史迪威补充说:“现在,朋友也给你们造!”

战士们都喜欢这个说着跟他们一样的山西口音的美国老将军。

这一天,史迪威批准了30多名校级军官的晋升。并向陆军部提出几名准将级晋升者的建议。

巴顿将军则欣喜地带领部队接收日军在华北唯一的张家口坦克修理厂。

他命令把那些“功劳卓著的伤员”都送到这里来检修。然后亲自开着一辆坦克驶进工厂的大门。

他皱着眉头寻觅了厂里的角角落落,发现没有什么看得上眼的东西。

小马力的发动机、老式的滑轮起重吊架、粗劣的钢坯、时断时续的电力供应……呸!日本鬼子手里也没什么好东西。最后他用马鞭敲了敲一台过时的德国机床,骂了一句:

“该死的!总比完全没有强一点吧。”

(116)

黄土高原,延安。

现在,察哈尔通过山西、陕北、到达延安的道路已经顺利开通。

1月中旬,孔庆德汽车团开来90多辆“通用”十轮卡,拉着“卡尔迅-辛普森宝贝”抵达了延长永坪镇。

随车队来的还有成堆的缴获日本物资:大米、副食、草料和被服等。

石油钻机和炼油厂设备开始陆续到位。从七里村油井到永坪镇,在陈振夏他们预先挖好的沟里,铺设了25公里长的软质和硬质的石油管道。

永坪石油精炼厂设备花了两个多月时间,在“土专家”和洋专家的通力协作下安装完毕。计划日产量达到高辛烷航空燃油100吨;汽油、柴油若干等。

厂部搬进了二层楼房――这是延安地区唯一的一座楼房。

陈振夏厂长找了个机会拉住高岗承认错误:“高政委,闹了半天罕是俄记性不好……咋搞的么。”

高岗笑着挥挥手:“那俄就罚你一桶汽油吧。”

新出产的第一桶燃油送给了中央办公厅。毛泽东、朱德坐吉普车参加了炼油厂落成典礼。担负警卫的359旅战士背上了美式卡宾枪。

由于初期对新武器的不适应和缺少训练,发生的几次走火事件,使这些新枪的性能受到怀疑。警惕性超高的保卫部门负责人康生责令,把这些枪收回检查。为此闹了一些不愉快。毛泽东本人过问后得到了解决。

与此同时,运来的大功率电台,使延安同各地保持了前所未有的密切联系。

……

亨利?惠特赛牺牲的消息也传到延安。

朱德总司令还清楚记得那个高大英俊、腼腆而又活泼的蓝眼睛中尉,惋惜不已。

他亲笔题写了“惠特赛纪念堂”的匾额,悬挂在延安的一座中式建筑上※。

※这所建筑和匾额至今在延安完好保留,照片见于卡萝尔?卡特所著《延安使命》一书内页。

(117)

战争不可能一帆风顺。

一系列的巨变,使日本举国震惊。“北支那危机”成为大本营的首要问题。

东条早在1938年担任陆军省次官时,就以那个“爆炸性演说”闻名海内外。那演说的核心观点,就是要尽早确立“对苏支两国同时正面作战”的体制。

时过境迁,现在东条首相很怕有人再提起什么“爆炸性演说”了。

他把自己关在作战地图室里整整一天,不许有人打扰。

望着地图上华北那些熟悉的地名,首相心如刀搅。

长城、平绥线、张家口、大同……察南晋北!正是1937年他亲手创造了“东条闪电战”的地方!

当年两个月里,他的东条兵团连克汤恩伯、刘汝明,长驱千里,直捣包头!

为此获得昭和天皇第一张“战功奖状”,大本营特地谱写过《察南军歌》:

  热河狂风尘沙扬,蒙古高原牧草芳;

  挥师进军下张北,夜袭长城无阻挡。

  汤浅十川两旅困,八角台下水魁旁,

  神速攻占张家口,堑壕凋零夜来香。

这些,就是首相之所以成为首相的资本。

而今天,土八路倚仗着米国鬼子的洋枪洋炮洋飞机,对着当年东条兵团的功勋之地,依样画葫芦,如法炮制,来了一次“逆袭式闪电战”。

悔不该,听了陆军“笨蛋元帅”的人事安排,让良将冈村坐了冷板凳。

现在顾不上那个自己的发祥地张家口了,燃眉之急是在苏北。东条把两只老拳重重地砸在徐州和海州的两处红点上。

12月,军令部下达了停止瓜岛作战、联合舰队部分收缩回防、全力加强国土防空、抽调兵力进行“华北决战”等一系列命令。

苏北两个丢失的机场成为日军的眼中钉,必欲除之而后快。

驻济南的第12师团,和关东军增援的3个师团一起向苏北地区压来。日本“海兵队”第2旅也于1月初在连云港登陆。

苏北烽火,连天燃起。

一个月里,由八路军山东军区和新四军联合组成的“苏鲁前线联合指挥部”,击退了日军大小上百次的进攻。

一向是以游击战、运动战为基本手段的八路军和新四军,这次破天荒地进行了一次标准的阵地战。尽管代价高昂,但是效果显著。

由于武器的对比不再居于劣势,甚至有了某种超出――自动火器数量胜过日军两倍,弹药也无须再那样节省――守卫的机场就是弹药的来源。加上过去不敢想象的空中支援――这些,使坚守部队的士气都提高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战斗出现了不同以往的全新样式。

各级指挥员把战斗力重新进行了编组,每个战斗班都配备了几名老兵为主的冲锋枪手,新型手榴弹的威力和供应数量也是前所未有的。

相当一批基层指挥员都学会了使用步话机,呼叫炮火和战机对集结之敌的及时打击。这就迫使日军改变战术,不敢再象过去那样,在对手的视野范围内排列起密集的冲锋队形。这习惯性的队形这次使他们吃亏太大了。

对于日军来说,土八路们突然普及的望远镜、和那些仿佛“死神前兆”般的空中侦察,使他们一再把过于靠前的指挥机构后撤、再后撤。

土八路大量增加的迫击炮袭击,使皇军惯用的掷弹筒射程和威力都相形见拙。高层将佐们的意外伤亡每天都有发生,频繁地打乱了事先计划好的军事部署。

仅仅两个月前,还在为足以夸傲世界的赫赫战果而耀武扬威、豪情满怀的甲种师团功勋武士们,对如今在家门口的既有王道乐土上,突然沦落为一支亚洲二流军队,普遍产生了迷茫感!

过去对付支那军行之有效的穿插、渗透、迂回、包抄……等等反复训练过的战术,统统在密集的弹雨下失效了。期待中的白刃战也基本没有机会实施。而减员的数量超过对手――这更是过去没有过的,造成士气大幅度低落。

年底,日军再次祭起不光彩的手段――使用化学武器。在过去,由于中国军队没有相应的报复能力,日军用这种非人道的战法屡屡得逞。受残害的中国士兵只能望而却步,忍痛后退。

但现在不同了。日军使用毒气弹的第二天,李梅的轰炸机就把库存中的几吨同样的炸弹,投在神户和大阪,并发出严正警告:如果日本再次违反国际公约,遭到还击的当量将是十倍以上。

自此,日本在战争中再也没有敢于使用化学武器。

……

中国、中共方面的军队当然也付出了沉重代价。

一个月里,著名高级将领中,陈光(115师代理师长)、彭雪枫(新四军四师师长)、张云逸(新四军副军长)、罗炳辉(二师师长)先后牺牲。部队总伤亡超过4万人,是抗战开始以来最大的一次。

陈毅军长后来回忆,那个月是他写下悼亡诗作最多的一个月。但他并不质疑那次战斗的意义。那也是部队战斗力、战术战法进步最快的一个月。

从血与火中学来的东西最容易深入人心。

参战的美国军人牺牲16名,负伤22名,其中4人是军医。另有5人为毒气所伤害。1月7日,卡尔迅右胸负伤,肺叶被击穿。因为需要动手术,他和几位重伤员一起被空运送往重庆治疗。

日本新闻对此大事渲染。典型的说法是:“皇军战果辉煌,于日前又击毙了一名6英尺2英寸高的美国战争贩子。”

(118)

苏北。白塔埠机场。

这期间,日本方面也屡次企图从空中消灭杜利特航空队。

其中1月上旬有一次接近得逞。

携带炸药的一架“九九式舰爆”――俯冲轰炸机,冲破拦截,自己撞毁在白塔埠机场一角。爆炸使临近的9架美国飞机受损,跑道也炸出巨大弹坑,使316联队无法夜间出击,最终被迫撤离。幸好此时日本的“神风攻击”还不普及。

美国空军的野战雷达、密集的高射炮火、以及数量经常占优势的拦截战斗机,使得数次来袭的日军飞机未能得逞,基本保证了机场上空的安全。

苏北30天空战中,双方战斗机损失为:美方67架,日方102架,战损比超过了1:1.5。

由于享有相对制空权,苏鲁前线得到了空运补给和部队补充,以及空中火力支援,战线得以坚守。

一个巧合是:12月19日这一天,后来的统计数字表明,美军向被包围中的徐州观音机场空运的物资补给量,同德国空军向被包围中的斯大林格勒第6集团军空运的补给量同样,达到了290吨!

后来被称为“观白战役”的这次机场争夺战,双方都投入兵力10万以上。

中共军队一直坚持到一月上旬,直到机场油弹耗尽、后继运补不及、部队减员过半、敌人大量增兵之时,苏鲁军区前线指挥部才安排撤退。伤病员大部被飞机接走,轻装部队向沂蒙山区突围转移。

运输机回程空驶时,根据邓小平的建议,撤离了相当一批根据地群众,以避免部队撤走后的敌人报复性屠杀。同时这一措施也充实了陕北、察蒙地区稀少的的人口和劳力。这项建议得到了中央的肯定。

八路军代总司令彭德怀总结说:“此战虽然伤亡重大,超过以往,但是打的不窝囊。把我军的威风打出了国境!”

延安也十分认可这个评价。一时间国际新闻媒体对于这一轮“坚守机场、坚持对日轰炸”的报导,连篇累牍,充斥版面,反而使同期另一场规模大得多的对抗――斯大林格勒的血战――显得默默无闻了。

白塔埠机场1月2日、徐州观音机场1月8日先后失守。

这时,中国大陆的冬季到来,疲惫的双方不约而同,进入了冬眠休整期。

(119)

南太平洋。

中国战场的形势使日本放慢了增兵的脚步,原拟派往各个岛屿的师团被派往了大陆。岛群的防线上出现诸多漏洞。麦克阿瑟将军于是挥兵向新几内亚挺进。

大本营一时难以筹措兵力,捉襟见肘中,抽调了驻缅甸的15军4个师团中的第33师团,换防到印度支那。而原驻那里的部队则陆续派往南洋各岛。

于是缅甸又出现了兵力空虚。

对于那条带来灾难的北太平洋航线,日军大本营再三犹豫之后,终于采取一个折衷措施:在千岛群岛布雷,并拦截过往船只。

这引起了苏联抗议。已经到手的斯大林格勒战役的胜利,使得苏联战略态势明显改善,外交官发言的音量分贝明显升高。苏联扬言,要为船队派舰艇护航。

此时日本已失去对苏发动战争的可能。

作为战略预备队的关东军,为了应对华北突发事态,已经抽调了四分之一的兵力。南洋所罗门、巴布亚的需求尚且不能满足。国内的紧急扩军在春季之前难以完成。而满洲上空严重缺乏空中掩护。

海军主力在南洋,本土留守舰队弱小,不敢造次。在象征性的千岛布雷中,还炸损了一条自己的船只,宣称的封锁实际停留在口头上。

苏联方面,远东也仍然空虚,实际并无采取行动的可能。双方虚声恫吓,终于相忍为安。严冬近海结冰造成的航运淡季,也使矛盾没有激化。

(120)

重庆。黄山别墅。

蒋介石委员长的情绪,两个月来一直在大起大落中。

喜忧参半,真正是喜忧参半。

中国国际地位明显提高了,美国贷款数量实质性增加了,国内民众情绪空前高涨了,日本不可战胜神话终于破灭了……

可是,共党力量壮大了,他们的战斗力令人――忧虑。

唯一欣慰的是,日本人的矛头终于转向了。他们认识到共产党是凶恶的敌人,终于使用主力部队对付他们了。这个势头必须密切注意。

美国总统最近来信频繁。一再说明,以延安为基地的对日轰炸如何重要。

这一点他已经无法不同意。那里毕竟离目标近得多,而且还有了燃料基地。

那么日本人也会对之全力反击――他们能容忍这样的直接威胁么?

因此最近一个阶段,战争将主要在华北进行。国民政府军的整训和备战于是得以从容。

不过令人严重关注的是,共产党和美国的关系似乎越走越近了。

奇怪。那么一点点轻武器在共产党人手里,竟有那么大作用?

另一个值得注意的动向是,华北一些人,其中包括冯玉祥、阎锡山、傅作义、马占山等,正在筹组什么“华北抗日联军”。

他们的目的其实不难明白,无非是想在蒙古过来的物资装备中,分一杯羹。虽然为此需要向赤色分子靠拢,但也未必真能实现什么勾结。这些老奸巨猾之辈,蒋某人对他们太了解了。让他们去抢共产党锅里的饭去吧,狼多肉少……

凡此种种,说到底,都是那个不懂政治、或者说,政治倾向十分可疑的傻冒军人史迪威惹的祸。他居然向华北空运美国兵。

必须换一个参谋长。否则由于史迪威对中国政治的无知,会把事情搞糟。

趁着此时与罗斯福总统沟通良好,应该委婉而坚决地提出要求。

委员长派人请来他的“文胆”陈布雷先生,请他斟酌一篇措辞相宜的电稿。

……

对了,罗斯福总统还邀请他参加下个月在卡萨布兰卡举行的首脑会议。当然这是给予委员长本人――更重要的是给予中国的――国际地位的承认。

委员长相信美国是重视他的。战争需要是一回事,政治取向又是一回事。

他感谢罗斯福的邀请。但他不想眼下这个时机在国际舞台上亮相。

近来的一系列胜利,不是国军打的。他去参加首脑会议,势必涉及棘手的表态问题。国民政府的走向正在微妙时期,他不能离开。

得知斯大林也不能参加会议,蒋委员长于是顺水推舟,婉言谢绝了邀请。但他同意派出代表――军政部长何应钦和外交部长宋子文。

嗯,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嘛。还请谅解。

几天后,又得到一个使人痛心疾首、义愤填膺的消息:

美国竟然还邀请了共产党的代表――周恩来。据说是为了协调华北作战……

真是岂有此理。

家园 121-130

(121)

卡萨布兰卡,西班牙语的意思是“白宫”。

丘吉尔首相亲自挑选这个城市作为会晤地点,希望罗斯福总统感到亲切。

这次会议后来被称为“历史性的”。

在战争扩大为全球性的世界大战之后一年整――准确说是十三个月以后,参战者中的一方――联合国家这一方,可以明确宣告他们对胜利的信心了。

因为会议具有这些特征:

所有被讨论的重大计划都是进攻性的。

所有提出的经济生产指标都没有脱离实际。

所有的参会人员脸上都洋溢着自信。

乃至后来备受争议的、让敌人“无条件投降”的口号,此时提出之际,也没有引起争议。

“过去几星期,我们听到许多好消息,”罗斯福总统对《纽约先驱论坛报》记者说,“看来战争的转折点终于到了。”

会议上,“巴尔干战略”和“收复缅甸”是讨论的两个核心议题。也是争论激烈的焦点。

后来《真理报》在发泄苏联对英美没有信守开辟第二战场诺言的不满时,援引美国记者拉尔夫?英格索尔的话说:“巴尔干就像一块磁铁,无论罗盘怎样抖动,英国战略的指针始终指向它。……卡萨布兰卡会议是一次折磨人的、难产的会议……最后只生下了一只西西里小老鼠……”※

※引自《蒙巴顿传记》。

但是另一只大松鼠却被忽略了――因为它对《真理报》并不重要。但它对重庆的《中央日报》后来的报导却是重要的。那就是:“安纳吉姆”计划――收复缅甸,被正式提上了日程。

会议开始不久后的一个中午,在卡萨布兰卡城郊安法尔兵营的美国代表团休息室里,总统次子埃里奥特?罗斯福少校看见父亲在悄悄发笑。

“怎么了,父亲?”

“我在想着蒙巴顿。”总统问儿子,“你知道为什么温斯顿让他陪同来这里吗?因为这样一来,我耳朵里将灌满把登陆艇转移到东南亚是如何重要一类的话。”

见到埃里奥特惊奇和不得要领,罗斯福接着说:

“为了缅甸。英国人想夺回被日本人占领的缅甸。这是温斯顿第一次对太平洋战场表露出兴趣。为什么?为了他们的殖民帝国!”

“可是那和蒙巴顿有什么关系?”小罗斯福仍然不解。

“他们将挑选他在这个崭新的舞台上――东南亚――担任盟军最高统帅。你瞧着吧,温斯顿肯定会这么做。”总统对他的英国同行是了解的。※

※引自埃里奥特?罗斯福的回忆。

究竟要不要在这个时候实施“安纳吉姆”――收复缅甸的战役?

为此,马歇尔、金恩、阿诺德、史迪威;布鲁克、庞德、波特尔、蒙巴顿……这些左右战争进程的著名将领们,口沫横飞、拍桌打凳地为此辩论了三个整天。

曾有戏剧性时刻――在英国参谋长布鲁克元帅表示要调走存放在印度的那些登陆艇时,暴怒的欧内斯特?金恩海军上将几乎隔着桌子去抓他的衣领。※

※见于《史迪威日记》。

至于中国的态度,何应钦将军陈述了蒋委员长的意见:中国将参加“安纳吉姆”作战,但同时必须有“海盗”作战――英美舰队的海上行动配合。

第四天会议上,宋子文部长再次表达了对“先欧后亚”战略的不满。

下午,中国北方战区代表、44岁的周恩来,用不算流利、缓慢但是清楚的英语表述了自己方面的观点:

一,从世界战略的角度,区分顺序,首先打败最主要的敌人――德国法西斯,是正确的,中共代表团表示赞成。

二,为了支持配合盟军这一战略,中华民族已经、正在、和准备继续作出更大的民族牺牲。

三,欢迎盟军实施“安纳吉姆”战役。如果需要,八路军可以抽调兵力参战。或者在华北进行牵制作战,吸引敌人10个师团。

四,中国欢迎援助。但有决心用自己的力量打败侵略者。八路军、新四军将继续支持蒋委员长领导抗日战争。并有能力为胜利作出更大贡献。

五,延安总部愿意把自己的军队交给史迪威将军统一指挥。如果盟军维持现在的援助规模,就是说――对苏联援助总量二十分之一的话,秋天,我们将在华北发起全面反攻。

五分钟的发言后,静场了十几秒。

马歇尔将军情不自禁地轻轻鼓起掌来。

接着是沉思的罗斯福。接着是惊异的丘吉尔。接着是会场内众位将星闪烁的将军们。

宋子文部长没有鼓掌。略表不满地对身边人说:“他讲话怎么象是行政院长的口气……”

八路军参谋长叶剑英将军也就部队前一阶段作战战果、装备训练、今后计划等作了介绍。“八路军”从此有了国际知名度。

(122)

北非。摩洛哥,卡萨布兰卡。

最后的几天讨论中,议题越来越集中了。

英国参谋长布鲁克元帅最担心的是“先欧后亚”战略发生倾斜。

但是马歇尔将军一反故态,措辞强烈。

“目前,太平洋局势存在着发生逆转和损失海军力量的可能。我极为渴望开辟滇缅公路,不只是为了鼓励中国的士气,而是为了对日作战。我们不能留给日本人喘息的机会。……除非采取‘安纳吉姆行动’,太平洋方面随时都可能出现一种迫使美国遗憾地取消在欧洲战区承担义务的局势。”※

※引自《盟军谋士马歇尔》第165页。

很少看到马歇尔以这样强硬的口气说话,布鲁克准备妥协了。他解嘲地说:

“我们的立场是一位立遗嘱者想把自己大部分财产留给他的情妇,然而必须留些东西给他的妻子。所以问题是决定留给她多少才不失体面……”※

※同上,166页。

轮到美国海军表明观点时,金恩将军明确了他的“强势主张”――发动缅甸战役。他提出了三点理由:

1,由于日本宣布封锁千岛群岛,阻断了太平洋方向运往苏联的航线,中国北方经蒙古到苏联远东的通道已经难以使用。他判断:补给危机将使华北作战难以为继。起码规模受到限制。在中国战场对日牵制作用日益明显的今天,这种逆转是不能允许的。

2,而北非登陆成功、地中海航线恢复,使经印度洋到达波斯湾的船只不必再绕行好望角,航程的节省使运输量可以增加三倍※。为避免本来吞吐量不足的伊朗港口造成积压,正好可以向中国分流一部分。而到达港最好是仰光。

※此观点见于罗斯福给斯大林的信。

3,最重要的是,日军抽调缅甸部队增援南洋,造成目前缅甸兵力相对空虚。时机不可错过。

他还表示,美国海军将最大限度地出动潜艇部队,配合这次作战。

这三个因素促使丘吉尔和罗斯福下了决心,说服了其他英国同行,尽快实施“安那吉姆”作战,甚至不惜推迟西西里登陆。

何应钦将军表示,中国出动20个师,担负缅甸北方陆地主攻任务。

如罗斯福所预料的,路易斯?蒙巴顿三军中将被丘吉尔推荐为东南亚战区司令,负责指挥这次行动。计划将在二月份启动。

散会的前一天,看见招手,史迪威趋身来到总统的轮椅旁。

“哎,我说乔,”罗斯福注视着周恩来远去的背影。“你所见到的共产党人――中国共产党人,都是这样的么?”

“哦,总统先生,到目前为止,我只见过这么一位中共领袖。即使路过延安,我和乔治?巴顿也没有走下飞机。”

“就是说,你没有兴趣和他们建立联系?”

“不,总统先生。中国情况复杂。我还没有被授权与之接触。”

罗斯福略感扫兴,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

“当年,卡尔迅也没有得到什么授权……”

(123)

中国。

从华北到西南,传统民族节日――春节期间,洋溢着多年少有的喜庆气氛。

三位战功卓著的上校――埃文思?卡尔迅、马克斯韦尔?泰勒、柯蒂斯?李梅,被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批准晋升为准将。

巴顿少将,虽然同样战功卓著,但由于殴打了一名不敢冲锋的美军士兵,而失去了一次晋升的机会。

这引起了纷纷议论――在中国和美国是截然不同的反映。中国舆论普遍认为,军队中的官长对士兵的打骂现象不足为怪,甚至被视为一种正常的情绪宣泄,而且很难杜绝。为此而阻止一位英勇将军的晋升,是不是小题大做?

但是透过巴顿将军委屈的道歉声明,人们也加深了对大洋彼岸的那种自由主义人权价值观的切身感受。

一个识字的士兵放下报纸问重庆来的记者:“这么说,将军殴打士兵,就要葬送自己前程喽?”

记者答:“是的!将军可以送他上军事法庭,但无权侮辱士兵的人格。”

“人格?小当兵的、平头老百姓,也有人管他的人格么?”

“应该不是别人来管,人格是你生下来就具有的。”

“天生就有?那么俺的长官天天打人,怎么照样升官?”

“那是因为没有我们记者把他的‘事迹’捅出去。”

这时呼啦一下子围上一群士兵,纷纷要求提供‘事迹’素材。

记者慌张而窘迫了。

“别别别,先别!我们要的是新闻!你们这些已经不算是新闻了……”

(124)

华北,张家口。

一月份,除了留下少量坦克教官和随队医生外,史迪威和巴顿将军率领其余900余名美军离开寒冷的塞外边城,南下印度,准备参加缅甸作战。

在送别史迪威的路上,泰勒驱车带他来到五年前――1937年秋天,俩人一起到访过的一所日本侵略军司令部的旧址。当时这里的那位司令官,就是后来在菲律宾击败麦克阿瑟将军的本间雅晴中将,同时他业余还是个小说作家。

那天本间中将盛气凌人。因为史迪威上校刻意提出一些让他难堪的问题,结果他们被轰出了办公室。

为了修补两个未交战国武官之间的工作关系,当时泰勒上尉四处奔波,以流畅的日语邀请了几位日本军官赴宴,以便缓和气氛。可是临到就餐时,五个客人中三个不见踪影。激愤的“醋性子乔”(史迪威雅号)大叫一声:“让他娘的杂种们见鬼去吧!”宴会终于没举行。

史迪威也回忆起,他们一起在收集日军部队番号时,某次在颐和园万寿山的一尊佛像背后,发现几行日文。经过泰勒识别,原来是三个士官留下了姓名,还有完整的各自所属师团到班组的番号!这给他们增加了一条情报来源,哈哈哈,史迪威顺便表扬了这几个“乐于助人的好兵”。

“在名胜古迹签名的迫切愿望,显然是全世界共存的弊病。”泰勒总结道。

吉普车绕过一座山丘时,史迪威说:“马克斯记得吗?当年我们曾在这座山头上一起观察。”

泰勒想起来。那次他们在山上,发现远处有一个长长的物体在铁路上蠕动。物体两边延伸着无数小黑点,象一只巨大的蜈蚣。

直到近了才看清楚,原来是几节没有车头的满载车厢,两侧各有一队中国士兵,弓着腰用力推动车厢前进。

两位美国军官为这一景象所震撼,默默地站着,直到货车消失在远方。

离开山顶时史迪威深有感触地说:“一个具有这种精神的民族,一定能够最后击败日本人。”

泰勒想起史迪威多次跟他说过的话:中国士兵是很好的士兵。只要给予装备和训练,予以正确地指挥,可以与世界上最优秀的军队相抗衡。中国士兵吃苦耐苦,任劳任怨,对粗糙的食物、艰巨的任务,以及负伤、生病和毫无乐趣的生活,都习以为常,具有天生的乐观情绪,可以“用琐碎小事开心逗乐,在最令人失望的时候仍然兴高采烈。”这些都是士兵的最基本素质……

临别时,巴顿将军用通俗的语言向泰勒传授他对“战略”的体会:

“马克斯,我来告诉你什么是战略。战略,就是让你手下一个狗崽子去夺取一个地方。如果他不行就撤掉,换一个更能干的、有狠劲的狗崽子上去……”※

※据泰勒回忆录记载,这次谈话发生在43年初,与此时相当,但地点在摩洛哥。

泰勒听得目瞪口呆。海因茨中校请他顺便评价一下与他同期作战的林彪将军。巴顿两眼闪闪放光,望着窗外的覆盖着银白色的草原说:

“那个年轻人是个真正的军人。狗崽子有点狠劲。可惜没跟他较量一番。”

春节过后,张家口数万军民,冒着大雪,为美军战友举行了欢送会。

路过重庆,巴顿到陆军医院看望了卡尔迅准将,送给他一把自己随身佩戴的的象牙柄手枪。

巴顿将军还去拜会了蒋介石大元帅。表示,现在他将有机会履行诺言――带领部队去为委员长的事业而战斗。

蒋委员长送给他一幅精美的古代山水卷轴,并亲切地拉着他的手说:

“将军,那是我们共同的事业!”

(125)

在冬季短暂的休战期,各方都在积蓄力量。

日军忙于组建新的师团,抽调了大批产业工人※。

南京的汪精卫政府1月9日对英美宣战※。

国军在云南和印度的训练营地抓紧装备那30个美械师※。

※均为同期史实。

在华北,出现了抗日部队大联合的局面。

“统一提供作战后勤补给”也是促成这种局面的物质动力之一。

甚至还有若干伪军起义、投诚。八路军在这方面的政策尺度是成功的,他们已经有了处理这类问题的多年经验,泰勒准将兴趣十足地观察了这些过程。

一度减员的共产党军队得到补充。

八路军领导层感到,新成分的素质尚待提高。于是对整编的25万起义部队,派出了罗荣桓、谭政、程子华、傅钟等数百人组成的“政工干部”队伍,对新部队实行了“支部建在连上”的治军制度。

3月里,根据毛泽东和朱德的提议,一个作战协调机构――“华北战区前敌指挥部”成立,开始了“华北抗日联军”的筹组工作。

表态参加“华北抗日联军”的已经有傅作义、邓宝珊、续范亭、马占山等几位将军。国民政府方面明里暗里将他们的部队称为“七路半”――以示与“八路”只有半步之遥。

(126)

中南半岛。缅甸。

二月中旬,“安纳吉姆”行动开始。蒙巴顿三军中将担任战区总指挥。

克里斯蒂森中将指挥英国第5、第7、第81三个师进攻西南沿海,面对若开半岛地区的日军第55师团。

战区副总指挥史迪威中将,指挥完成整训的中国驻印军第22、第38师,配合陈诚上将在云南的19个国军师,夹击密支那到曼德勒的日军“菊师团”――第18师团。

这一路的人力对比优势较大。但是空中支援受限于机场分布原因,相对薄弱。日军也同样如此。

有过北非登陆经验的巴顿少将,指挥美军第25师(师长柯林斯)、第82空降师(师长李奇微)、和刚结束瓜岛作战的海军陆战一师(师长范德格里夫特)的一个旅,使用英国在印度的5艘大型坦克登陆舰和所有登陆艇※,以及美国抽调的22艘船只,直接在仰光地区登陆和空降。目标是日军第56师团。

※据《蒙巴顿传记》等史料记载,这些船当时恰好在印度。

为了掩护仰光登陆,坎宁安将军率领地中海舰队在孟加拉湾执行了“海盗”计划。金恩海军上将也如约派出8艘潜艇,封锁了马六甲海峡的北部通道。

缅甸日本守军指挥官牟田口廉也中将,有着“小东条”的绰号。他手下的第18师团曾是制造南京大屠杀的元凶之一。此时他手中只有3个师团,以及少量泰国警备队。因为大陆和南洋近来的危机,使大本营一时顾不上这个西南角落。

与盟军的兵力对比为25:100,重武器对比为33:100,空中更可怜,只有4个中队67架飞机,而盟军,加上舰载机总数超过300架。

尽管日军的抵抗不可谓不顽强,但一个月后,七万人中只有不到八千人撤到泰国,其余少数被俘,大部都葬身在缅甸茂密的丛林中。

牟田口中将教导士兵们:“如果你们的手臂断了,就用你们的牙齿。如果已经停止呼吸,就用你们的灵魂战斗。缺乏武器不是理由!”

后来有人质疑,中将本人有没有亲身实践这一伟大教导?调查结果是,下达命令没几天,上级寺内寿一大将觉得他太傻,免去了他的15军司令的职务。

到了3月中旬,滇缅公路排起车队的长龙。这条中断一年的运输动脉又开始向中国正常输血了。

蒋委员长再次飞抵腊戍,视察前线,奖励和勉慰将士。

回程时没有再发生日本战机堵截或追踪的事件。

缅甸战役后,巴顿如愿以偿地成为中将,飞往突尼斯,准备那里秋天的西西里登陆作战。25师回到麦克阿瑟门下;“闪电乔”柯林斯升任为第7军军长,调往欧洲。第1陆战师回归尼米兹太平洋战区建制。

只有第一次尝试空降作战、因失误较多、表现差强人意的82空降师暂时留守原地,在休整的同时担负戒备任务。

史迪威打定主意,把老朋友李奇微少将的这支美军部队扣留了一段时间。

而李奇微正巴不得“乔营长”给他的伞兵师再找一次实战锻炼的机会。

马歇尔听取了他们的计划,破例容忍了两个老部下的“赖皮”,但是提出了两个月的时限要求。

(127)

北欧。挪威。哈丹格尔高原。

与热带丛林中的“安纳吉姆”大戏启幕的同一天,2月16日,在世界另一个角落――寒冷的北极圈附近,斯堪地纳维亚原野上,也发生了一场不为人知、却意义非凡的战斗。

英国特种部队的40名伞兵,在暴风雪中袭击了挪威小镇――尤坎,炸毁了德国设立在这里的韦蒙克重水工厂。

这个出色行动的代号是“加纳塞得”,它中断了纳粹的原子弹之梦。

某种意义上,“加纳塞得”的意义不亚于“安娜吉姆”。

(128)

南太平洋,密克罗尼西亚。

山本五十六大将在2月21日,又更换了最新的旗舰――武藏号。但却没有了上次那种欣喜。

他无法从特鲁克赶赴孟加拉湾,去营救缅甸危急的战局。那样要往返一万海里。一条“大和级”战舰油耗超过30艘驱逐舰,太不划算了。更主要的,时间来不及。

他要留在加罗林群岛,以便对付盟军的所罗门和新几内亚攻势。

他要发动筹划已久的、大规模的“伊”号作战。

为此他要亲自赶赴腊包尔前线。

进入43年以来,米国海军的优势增长明显。6艘埃塞克斯级航母服役,舰载机更是成倍增加。一切都证实了他的预言:不应对米国开战。如果非打不可的话,最多只能有半年到一年的顺利时光。

半年来,在瓜达卡纳尔,山本大将已经承受了太重的损失。战列舰比睿、雾岛,航母龙骧、重巡古鹰、衣笠,一一葬身海底,轻巡洋舰以下更是不计其数。

一个月前,本土遭到白塔埠机场起飞的米国飞机大肆轰炸之时,大本营告急,他勉为其难地派出一艘航母“瑞鹤”号编队,赶赴黄海掩护海兵队登陆。又损失了42架飞机。更可惜的是那些飞行员,他们的训练和战斗经验无可替代。

山本命令驻新加坡西村崇次中将的南方舰队,向孟加拉湾、安达曼海方向驰援,以救助牟田口廉也的15军团。但对守住缅甸,他不抱希望。

一天后传来第三舰队在马六甲海峡遭遇潜艇伏击的消息。美军潜艇“海鲫”和“鲦鱼”号,分别击沉了重巡洋舰“摩耶”和“爱宕”号。

安达曼海,丹老群岛附近。

西村舰队不顾损失,继续猛进,第三天黄昏与坎宁安舰队交火。

日本优秀的“长矛”鱼雷让英国人吃了苦头,一艘轻航母和一艘“郡”级巡洋舰、三艘驱逐舰被击沉。

但在次日的空袭中,西村又付出了旗舰“山城”号、以及自己生命的代价。

加罗林群岛。特鲁克,联合舰队司令部。

山本五十六大将对战果一点也不惊讶。

年初,在给老同学崛悌吉的信中他就抒发过“郁怀”:

  “……兵戈声声一年去,阵亡将士若云消。”

国运已衰,大限将至啊。

但参谋长宇垣缠中将流下痛苦的泪水。

(129)

华北,晋察冀抗日根据地。

春节过后,泰勒准将带领一个顾问团小组来这里进行10天访问和考察。聂荣臻将军兴致勃勃地陪同他看了不少地方。他们不必象卡尔迅五年前那样徒步旅行,而是有了一支象样的吉普车队,并且携带着电台。

一路上,重视研究细节的泰勒收集许多小故事,从中感到了必胜的前景。

这些故事使他感到新奇有趣。

晋察冀第三军分区定唐支队的指导员赵铁良讲了一个:“虎口夺食”。

“这次过年,我们硬是从日寇眼皮底下搞来1万斤猪肉和1千斤猪肝,过了一个特别有意义的春节――乡下土话,叫做‘肥年’。

“去年,日寇对根据地实行‘三光’政策。那段日子,真难过啊!我们三分区阜平县,已经到了仓无粮、身无衣、伤病无药的地步,连食盐都发生短缺。

“春节前,支队接到一项任务:给分区搞1万斤猪肉和1千斤猪肝。

“完成这个任务,是给分区军民献上的一份年礼!尤其猪肝,那是治疗许多长期缺乏营养,患上夜盲症的战友们的特效药啊!

“任务难度可不小。但副支队长甄风山却痛快地接受了任务。甄风山人称大老甄,是军分区名气很大的侦察员。支队决定,两个小队30人,跟随大老甄执行任务。奇怪的是,眼看着大年一天天到来,却不见他们有什么动作。

“年关越来越近。有一天,黄金峪村口架起几口大锅,战士们正在用铲子翻炒酒糟,还不时地往里面倒进一些红糖水。一阵略带甜味的酒香随风飘来,令人馋涎欲滴。有人过去问,这要干什么?战士们只回答,这是任务。

“晚上,我和战士在王村睡觉。后半夜被人叫起,说是去帮忙。

“等到那儿一看,嚯,真是热闹!一个空场里已架起十几口大锅,灶中熊熊燃烧,锅里沸沸腾腾,好多战士、百姓在忙乎。每一口大锅前,地上都是捆绑的十头肥猪。这些猪出奇地老实!把它抬上屠宰台,竟然也不叫一声!

“我恍然大悟,这从天而降的肥猪定然是――取之于敌!

“来不及细问就忙乎起来:杀猪、放血、烫毛、吹气、刮皮、开膛、割头、捣腾下水……

“后半夜200来头肥猪全部宰杀完毕。几十辆大车装好猪肉猪肝,一片清脆的鞭子声,在武工队战士押送下,悄无声息地消逝在黎明前的黑夜里,上山了。

“杀猪现场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痕迹全无。

“第二天,以定县车站为中心,方圆几十里的范围内,敌伪疯狂大搜索!闹腾三四天,一根猪毛也没有搜到。在强化治安的核心区,200多头猪不翼而飞!

“年后传来了军分区的嘉奖令。

“极端艰苦的山里机关和老百姓,美美过了一个年。不但包了饺子吃了肉,猪肝还治了好多人的夜盲症。

“后来,我才知道‘虎口夺食’的经过:

“那天晚上,大老甄带着几十辆大车,悄悄来到定县西关火车站。车上放的是几十麻袋散发着醉人香味的酒糟。

“车站仓库旁一个临时搭建的围栏里,竟有200多头猪!

“大老甄的侦察排,个个身怀绝技。两人一组,秘密接近敌人的6个岗哨。同时闪电般扑出,一人锁脖捂鼻,另一人上抱下绊,一会儿功夫岗哨便解决了。

“猪还没叫起来,侦察员就把那几十麻袋酒糟倒进围栏。醉人的香味引得饥饿难耐的猪们立刻大吃大嚼。

“哈,不一会儿,猪就醉了。扑通扑通,倒了一大片。

“这时候迅速动手,捆的捆、抬的抬,200头呼呼大睡的猪装了车。

“车轮都事先包了麻袋,牲口蹄子也包了麻布,走起来没声音。于是人不知鬼不觉中,猪运到王村屠宰场……”

“那是鬼子重点防范的车站,竟没有惊动敌人?”泰勒不解地问。

“大老甄说了,这叫‘灯下黑’。敌人以为外围那么多封锁沟、炮楼挡着,核心区咋会出问题?所以除了岗哨,警戒其实非常稀松。大老甄太熟悉敌人了!”

泰勒想起对新京日本第2航空军的突袭。那也是一次“灯下黑”。

……

“怎么知道鬼子在火车站圈了那么多猪?”泰勒刨根问底。

“个把月前就有情报。说敌人从汉口有两车皮肥猪运北平,他们要过年。打算在保定附近临时寄存喂养一下,以便保鲜。只是不知停在哪个小站,大老甄为此在保定附近化装侦察了半个多月。”

“糖炒酒糟的主意太妙了,不然半夜猪叫,声音还不传出老远?这是谁出的高招呢?是王村几个老大爷聊天时说的。老甄也是真的聪明,立马就用上了……在艰苦的岁月里,我们用巧妙的办法剜了敌人的心头肉,过了一个好年。”赵铁良指导员结束了他的故事。

多年后,泰勒在日本人写的《中国事变陆军作战史》中,查到详细记载:

――步兵第233联队长神崎哲次郎大佐过于轻敌,认为国民党正规军早已击溃,没料到地方武装竟能突袭皇军,偷走了方面军司令部的过年礼物――200头猪。惊慌失措,无法交差,惟有逃跑了事。此后,联队长由吉武安正大佐继任。

泰勒将军在笔记中写道:

同样在敌后,没有援助的地方,国府军队活不成,八路军活的很好。

(130)

冀中平原,白洋淀。

机动巡视小队的吉普车给这里的游击队送来了一批“巴祖卡”火箭筒。泰勒亲眼观察了用它们“端炮楼”的过程,验证了卡尔迅当时的执著建议。

凌晨埋伏在一个村庄外围的游击队员,对村口一座相当坚固的三层炮楼实施抵近射击,两发火箭弹引起了炮楼的浓烟和火苗。彻底摧毁用了4发。逃出来的敌人纷纷倒在机枪冲锋枪火力下。游击队员乘坐吉普车撤出战斗,全过程只用了16分钟。

泰勒还了解到前不久战斗中这样一个有趣的细节:

入冬后的一天,八路军某部武工队,护送几名城里的知识分子前往根据地。路过封锁线时和日伪军的两个小队遭遇,双方激烈交火。

鬼子把八路军包围在一个小村庄的残垣断壁之内,架上了两挺歪把子机枪突突地扫射。但八路军猛烈的还击大大出乎鬼子意外。

突然鬼子那边枪声停了,墙后面用刺刀挑出一顶军帽,唧唧呱呱喊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一个翻译官举着铁皮喇叭,扯开嗓子:

“嗨!八路!等会儿再开火!太君有事问你们!”

“呸!那是你的太君。有屁就放!八路爷爷没功夫等!”

“太君问你们――拿的是什么枪?啊?说说吧,没见过!”

这边,一个战士转头问指导员:“他问咱使的什么枪?狗东西……”

指导员趴在战士耳边说了一句。战士嘿嘿一笑,大声喊回去:

“嗨!鬼子听着!我们这是‘朱德式’!厉害的狠!快投降吧!”

那边的鬼子阵地又嘀嘀咕咕了一阵,翻译又喊:

“嗨,八路!太君问你们换不换?一挺机枪换四个?”

“拿命来换吧!狗汉奸,”一梭子过去,那边躲在土墙下边了。

过一会喊声又传来。

“嗨!太君说了,你们子弹少,照顾你们――拼刺刀好不好?”

“不拼!老子有的是子弹!一人赏你们十发有富裕!”

“还有!你们那些手榴弹哪儿来的?怎么不是老模样儿了?”

“哈哈,这叫小甜瓜!我家地窖里挖出一麻袋!来,赏你们两颗!”

那边又是一阵嘀咕。最后翻译官支起喇叭筒子:

“嗨!八路!今天不和你们打啦!你们撤吧!我们保证不开枪!”

“不撤!要撤你们先撤!有本事就打!”

不知敌人怎么想的,可能子弹也不够了,过了一会,居然逐次退去。

这支一度被鬼子两面夹击的小部队,带着“洋学生”顺利地撤出了战斗。

此后,“八路有一种很厉害的‘.朱德式’,日本人打不过,吓跑了”的传说,就在双方阵营中传开了。

鬼子不知道,这就是空投过来的、轻便实用的美式M1型卡宾枪。它把游击战的质量提升了一个台阶。

泰勒想,吓跑敌人的“朱德式”――这就是当初没有“克扣”卡尔迅那份清单所列举数量的绝好实例注脚。

他不由得想起负伤的卡尔迅,想起他在武器配备上的先见之明。

泰勒打算,在张家口兵工厂增添设备,仿制和改进卡尔迅所衷爱的冲锋枪。

这种冲锋枪异常皮实耐用,拆卸方便,不易走火,防尘防水。战果明显,深受部队欢迎。批量装备之后,现在又产生了新的需求。

它们结构简单,以钢板冲压件为主,枪膛镀一层铬,增加使用寿命。生产条件要求不高,制造并不困难。弹药口径也恰好和美国标准、以及中国人大量使用的毛瑟驳壳枪弹相一致。如果仿制成功,就结束了八路军不能生产自用武器的历史,大量减少对外援的依赖。

它可是战争中的武器明星啊。

而美军顾问团中,就有2位武器技师,曾参与过复杂的“汤姆森式”的改进。以他们的技能,加上同苏联交换过来的一些机床,相信这个兵工厂不久就可以开张。

泰勒于是告诉那位讲故事的武工队员:

“下次那些‘太君’再问,就告诉他,我们还有一种‘卡尔迅式’呢。”

家园 131-140

(131)

陕北,黄土高原。

这期间,延安原来的旧机场整修完毕。

同时,一个3条跑道的野战军用机场群,在延安东北100多公里的清涧河边落成。

延安动员了数万人的军队和民工,用原始的工具――铁锨、镐头、碾子、石头辘轳等等,忙了整整一个冬天,以迎接“空中英雄”杜利特的部队。

这里成为第12航空队驻华北第33特遣联队的驻地。他们从苏北两机场撤回这里以后,主要执行对华北日军据点和东北“满洲国”工业城市的打击任务。大连、本溪、鞍山、抚顺、奉天……都吃了他们的炸弹。

特遣队由李梅准将担任首任指挥官。

李梅一向从不露出笑容,以对飞行员的严格要求和无情训练而著称。每次轰炸他都是亲自带队。“他最怕的不是死亡而是不成功”――这是人们给他的一致评价。

机群由战斗机、轰炸机、运输机各两个中队组成,共有86架飞机,其中4架是不起眼、却十分有用的“蚱蜢”。

特遣队是2月上旬陆续进入的,因为冬天寒冷的纳兰基地对飞机保养十分不利。而陕北的同期气温要比察蒙边境高出将近20个摄氏度。

对于美军飞行和地勤人员来说,唯一的不便就是生活太枯燥了。

杜利特将军派人给他们运来一批好莱坞电影。电影屏幕在草场上支起木杆,露天放映,吸引得附近居民也跑来观看。于是这里渐渐流行起一种便携式座凳――马扎。

后来,因为形状类似,山头上警戒雷达天线就被简略的称为“大马扎”。

因为这时候“雷达”还没有正式名称,它被叫做“空中截获(AirInterception)设备”。直到1944年,美国人才给它确定了“reder(雷达)”的名字。

在第33联队,“大马扎”的名声反而比“雷达”更响亮。

(132)

重庆。林园宾馆。

缅甸得手之后,美国航空兵司令阿诺德上将、后勤补给司令索默维尔中将和英国将军约翰?迪尔勋爵一起到中国视察访问※,商议如何利用滇缅运输线,加大中国战区作战力度等问题。

1943年3月10日,根据蒋委员长和罗斯福总统商定的意见,阿诺德将军在重庆宣布:

美国驻华空军特遣队脱离第10航空队,扩编为独立的美国第14航空队。陈纳德担任指挥官,同时还兼任了新组建的“中美空军混合大队”队长※。

早在1941年7月26日,罗斯福总统就曾经宣布,用500架飞机装备中国空军。

美国后来将此计划陆续付诸实施。到1942年下半年,又加快了装备中国空军的步伐。在把飞机转往中国的同时,还在印度卡拉奇创办了飞行员学校。1942年底,这些受过训练的中国飞行员,驾驶着370架美国飞机回到广西、贵州等前沿地带,使中国空军得到了加强。※

这批飞机包括B-24型重轰炸机30架;P-40驱逐机82架;P-66驱逐机84架等。

中美空军混合大队在数量上已经对日本在华空军占有优势。

※均为史实。

(133)

浙江,雁荡山中。史迪威野战指挥部。

鉴于阿诺德对持续空袭日本的重视,史迪威趁热打铁,随即着手在华东浙赣地区实施了“猛犸”作战。

作战目的是夺取和巩固这一带的机场,建立基地,维持对日本本土的轰炸。

为此,他费尽心机,多方运筹,从马歇尔将军那儿得到了短期“借用”一支盟军机动部队的许可,但是规模不能超过一万人,时间不能超过三个月。

因为参谋长联席会议明确过“一般不向中国战区派遣美军部队”的方针。史迪威明白,马歇尔勉为其难,对他实行了短期“特殊照顾”。此外也因为这次作战的特点必须是空降,否则陆路无法快速越过2000英里的中间地带,而国军第三战区没有单独发动进攻的决心。

4月初,从缅甸“借”来的李奇微少将第82空降师8500人在括苍山西麓实施空降,夺取了浙江丽水机场和温州港。

战斗进行得并不激烈。一年前日军占领这里,破坏了可供飞机起降的各种设施之后,就将野战部队撤回,只留下少量守备分队,大部分还是汪伪政府的“皇协军”。

伪军们在凌晨的睡眼朦胧中,惊愕地观赏了铺天盖地的降落伞进行的新奇刺激的表演之后,放了几枪,就在吉普车前列队投降了。少数日军小队在惊吓中也钻入山林,向杭州方向靠拢。

李奇微少将遗憾地说,这次实战“有点过于类似一场完美的演习”,“猛犸的獠牙只剥开了一棵竹笋”。

但这毕竟是一场师级规模的攻势空降作战。部队伤亡很小,82师获得了如何在复杂地形下迅速集中、投入战斗的宝贵经验。

顾祝同上将负责的第三战区,奉蒋委员长之命,在战斗中给予了积极配合。

重头戏落在工程兵身上。修复机场和那些野战工事费了不少时日。缺少机械和车辆,也使美军工兵很不习惯。

当地百姓自愿组成民工团队,支援修复施工。史迪威向他们发放了物资和给养品,作为酬劳。

随之从昆明巫家坝机场飞来丽水的装备和物资,也使第三战区得到补充。一个月后,三战区国军主力74军,整编为“74师”,实现了全盘美械化,战力明显提高。

原任军长王耀武中将升任战区副司令,张灵甫少将担任74师师长。这两位都是抗战中的名将。

这次战役使南京日本“中国派遣军司令部”再次感到惊慌。

皇军主力部队刚刚完成苏北“肃正作战”,尚未全部撤回,一年前曾取胜过的浙赣战场就烽烟再起。手头可用的野战部队实在有限,那些已经对盟国“宣战”的南京政府军,连地方警戒任务都不足以承担……

?x俊六大将痛切感到兵力不足。

他再次向大本营和关东军发出请求兵力支持的呼吁。

3月19日,史迪威60周岁那一天,为表彰他的杰出功勋,他被晋升为上将。

但这并没有让他高兴起来,他的心情一点也不比?x俊六更好。

此时,巩固中的第三战区丽水轰炸基地正在为物资积累速度焦虑。

陆路漫长,交通不畅,浙赣铁路线目前仍为日军据有;空运数量短期难以扩大。但是面临的作战态势无疑是严峻的。

他发现一个事实:同等状态下,美军一个师的物资消耗,至少是国民军的2倍(平时)到5倍(战时)。这就对后勤保障提出了严峻的挑战。另外他感到,与八路军相比,国民军的战场消耗也要高出一到两倍的吨位量。

美军82空降师这次介入是暂时的,他们将在不久后按期撤离,去地中海参加西西里登陆。而那时,这里残酷的战斗可能刚刚开始。

国府第三战区除了74师,没有几支善战的部队。必须把自己在印度亲自训练过的38师、22师空运过来,但是这又受到国府方面层层掣肘。不能顺利进行的话,辛苦夺回重建的作战基地是否又会得而复失?……

史迪威为此睡不着觉。

或许是自己心情太急迫了?对一年前的缅甸失败仍然耿耿于怀?或许是已经感到年龄不饶人,希望早日亲眼看到胜利?总而言之他对丽水基地建设和巩固的进度深为不满,平均每天至少要发火三次。以至于当年天津15团的老部下李奇微说他“又变成了愤怒的上帝”。

阿诺德将军访华过程中,亲眼目睹了史迪威的艰辛使命。临别时说道:

“亲爱的乔,你那份工作真不是人干的。……今后无论什么时候,只要需要我的帮助,请尽管吩咐。”

现在史迪威提出,三个月内至少再增加300架运输机,并把那位十分能干的威廉?H?滕纳上校调给他。※阿诺德苦笑着回电:难度甚大,尽力而为。

※威廉?H?滕纳是驼峰航运的组织者,后来是西柏林危机空运的总指挥。

其实史迪威十分恼火的是,他和蒋委员长的矛盾已经公开激化了。

由于北太平洋航线受阻,纳兰基地物资在前一阶段高强度作战的消耗下,和新参加进来的华北抗日联军的装备需求调整供应下,已经所剩无几。泰勒和负伤未愈的卡尔迅都向他发出告警信号。

负责分配援华物资的史迪威,利用滇缅路线上出现的间歇性积压,将其中一部分――主要是弹药,向华北战区安排了适当的空运分流,总量不过300吨。

史迪威认为,这已经是最低限度的维持,也是作战和防卫的起码需要,不应受到任何指责。但还是触动了“花生米”那根最敏感的神经。

为此屡屡受到阻遏。引发了他的火爆脾气,终于酿成不可调和的冲突。

(134)

华盛顿,白宫。

这期间蒋夫人宋美龄对美国的访问和演讲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几轮见诸报端的抗日大捷,加强了她的访问地位。

人们对中国的感情,从带点怜悯式的同情,发展成耕耘后可以期待收获的欣喜。夫人所到之处的掌声和欢呼,相信会超过委员长本人的亲自来访。

这是两国历史上第一次互相的凝视,而且是善意的凝视。而不是以前那种“匆匆地瞥上一眼”的相识。

但是,应埃莉诺邀请两次短暂入住白宫的蒋宋美龄,有意或无意地时常流露出“对史迪威的厌恶和对陈纳德的敬佩”,这使那段时间身体不适的罗斯福颇感棘手。

2月7日,总统收到蒋委员长的来电,提出组建独立的14航空队等三项要求。电文中一再称赞陈纳德是个优秀指挥官,是他可以放心与之合作的人。※

言外之意,有些人,如史迪威,则不能放心合作。

※史实。

3月里,霍普金斯转来艾尔索普?罗斯福接连写来的四封信。

他是总统的一个远房侄子,曾是陈纳德航空队的新闻发布官。前不久通过霍普金斯当上了美国租借物资管理委员会的驻重庆代表。一连串的来信都猛烈地抨击史迪威,认为那种轻视蒋介石、坚持军事改革的做法,将招来中国的敌意。

艾尔索普的观点是,国民党面临着共产党的颠覆和布尔什维克的威胁。华盛顿应当允许蒋介石保存实力,有必要召回史迪威,并设法解散中国共产党。

罗斯福想,考虑到艾尔索普的物资分配人员的敏感身份,他对史迪威的看法和意见应该有所折扣。

但是如果必须在蒋和史之间取舍,目前看来只能舍弃后者……

3月里罗斯福在答复马歇尔转来的史迪威来信中,已经严厉批评了“在与蒋委员长打交道时采取的完全错误的方式”。

总统告诫说,“蒋既是行政首脑,又是最高统帅,我们不能用严厉的口气同这样的人说话,或是象对待摩洛哥苏丹那样去逼迫他作出许诺。”同时总统要求,“让陈纳德有机会去做他认为能做到的事情”。

但是,这就是唯一的选择么?罗斯福有些不甘心。他对霍普金斯有所流露:

“战争的最艰难时刻已经过去,我们应更多地着眼未来。

“未来的、与我们打交道的中国,应该是怎样一个国家?不,她既不应该是蒋介石的,也不应该是朱德、毛泽东或者什么人的。而应该与我们有类似的体制、价值观和共同语言……

“作到这一点,似乎比赢得战争本身还要艰难。”

这次纷争的结果,以史迪威和陈纳德应召回到华盛顿,参加五月份举行的代号为“三叉戟”的盟军作战会议而告一段落。

(135)

四月,浙江,丽水。

回国启程的日期订了,23日,史迪威将与陈纳德同行。

两人之间有一次不愉快的对话。

史迪威认为,光靠“飞虎队”不能左右战争形势。“赢得战争的是战壕中的士兵。”

陈纳德回敬道:“见鬼了,乔。天上根本没有战壕。”

史迪威给夫人温妮写了信,告知行程。

他最担心的驻缅甸主力部队38、22两个师空运到丽水基地的问题,突然由于英国人的大力配合,而在他回国前夕得以解决,使他悬着的心有所放松。

他明白,韦维尔将军派出了近百架的运输机,飞了半个月。这并不是英国佬如何发了善心,而是他们不希望中国军队在刚刚夺回的英国传统殖民地上,以军功为借口长期赖着不走。

帮助中国、帮助史迪威把军队送上前线,多么堂皇而又顺理成章。

各取所需吧。英国人善于这么做。也不能完全归之于狡猾。中国成语,所谓“两全其美”吧。

这期间还发生一个小故事使史迪威上将紧张的情绪有所缓解。

四月里,某期美国《时代周刊》的封面照片,登载的是一对双胞胎:华人陈氏兄弟。

他们生于新加坡,原来被雇佣在一艘日本货轮上担任大副和二副。

日军占领缅甸期间,曾修复了仁安羌油田和仰光炼油厂,并向本土运送石油产品。他们的日本船主自愿被军方征用,经营仰光到长崎的航线,运走炼出的汽油,运来枪炮和子弹。

盟军在仰光登陆时,俘虏了几条已经半载的日本货船,也包括陈氏兄弟。

扣押了日本船主后在商讨怎样处理这些船只时,史迪威将军的副官,被称为“平可顿”(大侦探)的多恩上校提出一个大胆的建议:装满货船,物色人选,经过日本控制的南中国海航线,把船开到盟军控制的浙江温州港!

虽然冒险,但是如果成功,可以大大提高运输效率。史迪威和巴顿都欣赏这个建议。于是两个熟悉航路的华人――陈氏兄弟,便成为故事的主角。

史迪威司令部的夏威夷华人上尉迪克?杨(杨照辉)被派去执行这一任务。

木讷、质朴的双胞胎兄弟听懂杨上尉的意思后,憨厚地点了头。

因为他们答应的太爽快,盟军感到可疑,在船上派出了持枪的监视小组,并在船底龙骨周边秘密安放了炸药,以防万一。

两条“原汁原味”的日本货轮,加载后很快就出发了。过马六甲海峡、新加坡、南海、台湾海峡……

一路上未加掩饰、未遇盘查、未出纰漏,顺利得无以复加、不可思议!

十五天后的夜晚,在国军控制的温州港卸货,送来了3600吨汽油、2000吨弹药、2500吨食品、100吨药品和48辆卡车。

……

专程赶到温州的李奇微将军感谢了他们,并与他们合影留念。

惊奇的记者们围住兄弟俩,询问他们怎样创造的奇迹?

他们显然忽略了这一点。困惑地说,“可能系海龙王,或者妈祖,保佑。”

记者问他们如何在日本人眼皮底下没有被发现?

哥哥诧异:“这,不是日本船么?”

弟弟愤慨:“那么多日本船在你们眼皮底下,把兵马送去南洋啦,也不是没发现么?不懂,为什么要发现我们?”

又问他们,到底遇到过什么危险?

他们笑道:迷有啦。嘿嘿。只是路过台湾海峡,碰到美国自己飞机来炸。幸好天黑黑,不给它们炸到。

……

《时代周刊》给他们的故事加了标题:《朴素的英雄传奇》。普通中国裔水手成为畅销杂志封面还是第一遭,故事在海外华人中流传很久。

但在后来的航行中,他们被日军击沉。哥哥跳海逃生,弟弟被抓住杀害了。

若干年后,在陈氏双胞胎的新加坡故居,后代为他们开辟了一个纪念室。

(136)

同一个4月。太平洋。所罗门――腊包尔。

4月7日,日本联合舰队发动策划已久的“伊”号作战。

出击和返航的日本飞行员,出于对在机场亲自迎送的山本大将的“感念和不忍”的善意,夸大数倍虚报战果,导致提督长官判断严重失误。

4月18日,山本五十六的座机在布干维尔岛上空被击落。――这时的山本对美国人来说,是排名比希特勒更靠前、更令人憎恨的敌人。事隔多年,历史资料更多得以披露之后才有所改变。

6月5日,日本为山本五十六举行了国葬,追授元帅称号。

4月21日,日本宣布:将一批俘获的米国飞行员公开斩首,以“震慑”以后米国的轰炸战略。

这一残忍行为,使愤慨的阿诺德上将咬牙切齿地决定,加大对日轰炸力度。

重庆。红岩村。

周恩来注意到美国飞行员被斩首这件事,作出一个考虑深远的举措。

在一次约见蒋委员长时,周恩来提出一个建议。

得到蒋的赞同后,他派乔冠华、龚澎两人赴香港,找到了著名侨领陈嘉庚,请他出面,并由国民政府出资,通过亲友关系,在台湾等地收买了一批地道的日本式渔船。

几个月后,这些渔船发挥了巨大作用。

(137)

察哈尔。张家口,“华北抗日联军”筹建指挥部。

春天还迟迟没有来到这个塞外边城。

敌人已经在军都山的另一边蠢蠢欲动了,但是这一回,那个狡猾的老鬼子冈村宁次比以往谨慎的多,眼下还看不出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毕竟这里集结了15万以上的部队,这是抗战以来八路军的最大集结。

这个月对于在张家口筹备组建“华北抗日联军”的泰勒准将来说,是他实践对陆军新编制设想的一个机会。

在训练和整编新老部队时,泰勒一直在思考军队的结构问题。为了下一阶段的作战,他希望手中的兵力在正规化的同时,在结构上也更适应战争。

泰勒所提出的基本设想是:战争通讯条件的改善,使部队首长可以直接指挥地域分布更为分散、编制层次减少、但数量更多的独立作战分队;而游击战争的需要,也要求部队既能分散配置,又能相互呼应、协同作战。

因此,纵队所属部队应趋于小型化和多元化。那么究竟纵队应如何编制呢?

泰勒日以继夜地花费着心思。

他从这个月新落成的五角大楼的形状,和人的一只手有五个手指得到启发,提出了一个“五群制”的设想:

即由5个战斗群组成一个纵队。从而使部队在作战中能构成一个五角型的作战队形,可以保证在面对所有方向时,都有至少两个支撑的力量和至少一个来自核心地带的炮火支援。因而可以向所有方向进攻或防御。

延安方面,毛泽东主席亲自复信,介绍了中国古代有过“五五制”的军制,并提出“先抓试点单位”的建议,建议泰勒先在两支部队试验。

为了绕开国民政府不批准新编制的障碍,泰勒和华北联军指挥部一致认可,采取类似“纵队、支队、联队、群”这些模糊的称呼,不拘泥于编制称号,而着眼于实际的兵力规模。

参谋部埃德曼中校根据泰勒的设想,拟制了一个“五群制纵队”的编制方案,以代替传统的三三制编制。

新编制分为步兵纵队和空降兵群两种。

步兵纵队编制4万人,团的建制被取消,代之以5个战斗群。纵队分作战斗群和支援群两部分,战斗群编制相当于旅,约5000-6000人。支援群则分为火力群和后勤、运输群。拥有24门美式105榴弹炮,和800辆卡车的运输群。

步兵群(旅级)由5个步兵营和1个炮兵营组成;拥有81或82毫米迫击炮18门;60毫米迫击炮52门;“巴祖卡”火箭筒48具;火焰喷射器30具;大口径兼高射机枪30挺;轻重机枪350挺;每班都拥有班用机枪和几名冲锋枪手。

当战斗群实施作战需加强火力与突击兵器时,由纵队装备集散中心提供支援,战斗群自身平日无需派出人员维修保养重装备。省去琐碎的麻烦,更加专注于战斗。

泰勒对此编制非常满意,战斗群可以不必浪费人力,在后方保养那些无法使用的装备,能将所有人员投入前线作战。

独立步兵旅一级的运载实现了骡马化。缴获的日本马和蒙古马发挥了作用。

空降联队1800人,由5个伞兵中队和火力、后勤支援中队组成,每中队210人。拥有1个轻火力排和5个步兵排。伞兵编制里实行了一种引人注目的“6人战斗班”的改革――每班可灵活地进行2人或3人的战斗组合,便于班长的控制和基层战术的运用。这一点很适合文化水平不高、缺少士官正规训练的底层班组。5个班组成1个排,而排一级就可以呼叫火力增援。

支援群由联队直接控制,根据作战时迅速集中火力、兵力的原则,编制2个81毫米迫击炮中队,和1个装备30辆伞兵吉普车的机降支援中队。

泰勒高兴地把五群制编制的试点工作交给第4纵队承担。

他理解了中共军队的编号喜欢从“4”排起的原因――那是因为北伐战争时以共产党员为主的第4军被称为“铁军”。他赞成这种继承先辈部队勇敢传统的意识和做法。

比泰勒年轻6岁的纵队司令员林彪将军与他相处很融洽,对他的方案提出不少实际的修改意见,分期加以落实。

林彪的部队适于采用五群制编制,这正好使他的“将兵多多益善”的驾驭能力得到发挥。他认为这与中国古代的“五五制”编制有某种相通之处,又有现代化的改进,接受起来并不困难。

后来的推广中,傅作义将军的第七集团军※也参加了新编制试验。

※此处沿用38年番号,请参见115节注释。

而阎锡山的晋军则以“指挥不习惯”为理由拒绝了这种试验。泰勒准将因此限制了对晋军的武器供应数量,为此还引发了争吵。

结果由彭德怀将军出面作了折中,调运了几个团的装备给了晋军。彭向泰勒解释说,这是他们党的“统一战线”政策,维护友军团结等等。泰勒也未深究,毕竟晋军去年还打了自己的第一次胜仗。

泰勒还着手组建一个炮兵和装甲兵训练中心。

中心由擅长教学的史密斯中校担任主任。杰克装甲兵中尉和罗伯逊炮兵军士都是技术教官之一。泰勒认为,在未来针对日本的反攻作战中,至少要有三个以上的装甲师才能突入满洲平原,与那支日本的战略预备队――关东军,做最后的较量。因此华北起码应该培养出其中的三分之一。

为此,在苏联学习过装甲作战的许光达、和曾担任孙中山大元帅府铁甲车队长的周士第、以及黄埔军校炮科出身的郭化若和朱瑞等将领,都成为学员的领队。一些更高级别的指挥员――林彪、陈庚、傅作义等也时常到训练中心听课。

那所被巴顿将军唾弃过的坦克修理厂,经过改造,业已完成对老式苏联坦克的升级。主要的工作就是在“波特(BT-7)”坦克里加装了无线电。

(138)

延安。枣园。

毛泽东主席点燃一支烟,从容地向来访的美国客人介绍着近来的状况。

二月,举行了第二次百团大战暨华北、苏北战役胜利总结庆功会,和死难烈士追悼大会。

三月,永坪炼油厂在舍尔文?海尼特工程师主持下,实现了第一个月产百吨精炼航空油的指标,产品鉴定合格。

华北航空特遣队使用这一产品驾驶飞机,轰炸了鞍山钢厂和大连日军码头。

四月,延安化肥厂和水泵厂落成投产。

陕北农民第一次用上了化肥;并可以从山下的河谷中向山上的梯田里浇水了。边区五金厂生产的新式犁铧已经卖到了内蒙古河套平原,蓄电池厂的产品经试验,也能供应电台、汽车和步话机使用了,目前正在提高合格率。

延安被服厂的女工在敲锣打鼓,迎接那批美国产的缝纫机到货。从此她们可以不再一针一线地缝制军装被服了,效率比以前提高了10倍。这是妇女解放之后的生产力解放。

另一件新鲜事,是被主席先生时常向多位客人提起的:安塞和子长县的农民,走出了小农经济圈子,效法美国农场,办起了初步现代化的高效率的养猪场和养鸡场。用过去一直废弃的庄稼秸秆发酵后作为饲料,还聘请了一对美国农场主――克莱默夫妇作为顾问。这惊动了方圆百里山乡,一时间赶去参观、取经和购买猪苗的人们络绎不绝,把过去静寂的山路都挤满了。

可以预期,“红烧肉”这道大众名菜,今后可以频繁地列入连队和农家菜谱。这是物资匮乏时代里,多少质朴的炊事员或者家庭主妇,对于改善部队食堂、或是家庭餐桌伙食的莫大奢望啊!连主席本人都对它情有独衷呢。

……

五月,美国在延安设立了常驻联络处。

戴维?包瑞德上校和大使馆秘书约翰?谢伟思分别任军事、政治常驻代表。他们成了毛泽东主席的座上常客。

包瑞德的汉语好到可以用标准北平口音朗诵中文的莎士比亚戏剧台词。

四川口音、同样嗜好辣椒的谢伟思尤其收到主席的欢迎。

毛泽东向他们赠送了自己的著作《新民主主义论》。

两位使者根据对中国共产党的直观的了解,向美国国务院提交了数份报告。

根据两人的记录,主席阁下反复向他们阐述的、党的现阶段纲领,就是“要建立一个新民主主义的中国”。

谢伟思提出疑问:为什么不是建立共产主义的中国?

主席的回答是:现在还远远没有达到那个历史阶段。

据此,双方形成了一个坦率和愉快的共识――至少,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段里,我们应该是同路人。

(139)

北非。阿尔及尔,盟军总部。

马歇尔将军结束了华盛顿的“三叉戟”会议,在陪同丘吉尔首相来此视察的空中旅途上,用他自己的话说,“成功地办了一件失败的事情”。

缅甸运输线重新开通以后,运往印度洋的物资除原有部分继续驶往波斯湾,从伊朗过境运往苏联外,相当一批直航仰光,送向中国战场。

苏联政府近来深为不满。

美英在控制地中海之后,援助力度没有明显加大。莫洛托夫在备忘录中指出:你们既不开辟第二战场,又不大力增加援助,盟国义务何在?同时也明确质疑美国兵力部署:欧洲和亚洲,到底谁是优先?

认真分析美军这一时期的兵力分布,在欧洲和亚洲太平洋战场,美军确实是一种大致相等的平衡状态,苏联的指责并非无的放矢※。美国对此略感内疚。

※【美】阿伦?米利特-彼得?马斯洛斯金《美国军事史》P435-436:“1943年12月美军在海外军事部署”。

为了给苏联方面一个合理的答复,马歇尔将军承担了这个让美英两位首脑都颇感为难的差使――起草给斯大林元帅的电报。

他力求以完美的措辞取得斯大林的谅解。

丘吉尔看了后,对文稿拍手叫绝,以致多年后在他的回忆录中还赞叹:“此前我以为马歇尔只是一个粗犷的军人、优秀的组织者和陆军建设者。现在我才看出他是一位目光锐利、掌握全局的政治家”。

此后,首相开始刻意对这位盟军的幕后主帅施加影响。

电文经罗斯福总统审阅,一字未动,发往莫斯科。

但是斯大林同样是一位非凡的政治家。

他没有被马歇尔那些巧妙的措辞所打动。他“勃然大怒”。几天后,6月初,苏联召回了驻伦敦和华盛顿的大使,将双边关系降为代办级。※

※史实。

双方关系的疏远期出现了。丘吉尔不为所动,继续谋划他的巴尔干战略。

罗斯福感到不安,主张在登陆法国、开辟“第二战场”的准备尚不充足之前,要保证对苏物资供应;

总统指令,在必要时,甚至应该不惜代价,重新开通太平洋航线。

(140)

重庆。曾家岩,委员长官邸。

第二次从缅甸视察归来后的蒋委员长,感到身心舒泰。

物资供应在几个月里成倍增加,原来已经苍白的血管里重新注入了活力。中国战区有了自己专属的航空队,第一批更新装备的30个美械师,完成进度已经超过计划。

当然,这里有那个“醋性子乔”的功劳,已经向他颁发了云麾勋章。

功劳归功劳。功劳有时并不能掩盖危机。

是时候了。蒋委员长下决心不再让这位政治倾向十分可疑、深通近代中国掌故、独断独行又脾气火爆的老将军,再控制援华租借物资的分配了。

即使美国不肯象对苏联那样,把分配权交给中国自己,那也必须换一个年轻、容易相处、同时懂得警惕赤色危险的当家人。

说到物资分配权,委员长想起宋子文――这位妻舅外长曾经在美国人那里碰过壁。

在同美国交涉时,子文指出:既然向英国、苏联提供租借物资,都是由受援国自己管理,为什么独独中国不在此例?这牵扯到一个大国的尊严。

美国的理由竟是:别国不存在国内冲突。而中国却可能把大批物资囤积起来,准备将来的内战!――平心而论,此话也不全错。当子文问起从蒙古过来那些送给共产党的物资时,他们辩解说那同样是交给美国人卡尔迅负责分配的,而且数量很小。最过硬的理由是,八路军有一系列的战果作为证明。

可恨的是他们还说出这样无礼的话:

“请记住,宋先生,那是我们的财产。我们生产的,我们拥有它。我们愿意把它给谁就给谁。这里也牵扯到一亿三千万美国人的尊严。正是他们为此付了税。”※

※引自赫尔利与宋子文的对话,44年9月16日。

……美国啊。美国到底想干什么呢?他们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中国?

想不透。恐怕连美国自己也没有想明白。

那么中国,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美国呢?

……恐怕没有选择。美国就是美国。只能――因势利导。

不是吗?如果――抛弃美国?我们能支撑多久?

那么倒向日本?……这简直不只是荒唐。首先汪精卫怎样接受你?若想如此,还不如几年前就接纳那个影佐祯昭和他的“桐工作”。……罢了,打住!

即要抗日,又要反共,这需要何等错综复杂的掌舵技巧啊。

思谋既久,良策终得。

夫人在美国来信说得好――史迪威愿意打仗,那就让他打仗去好了。只是不要任意拿着我们的家底来挥霍;只是不要在我耳边不停地发表那些“改革积弊、遏制腐败”之类的噪声。中国的积弊,能靠一个美国军人来改革么?

应该――?H――真的应该承认,夫人比自己胜出一筹的地方。

她明确建议:把史迪威送给共产党。

第一次看到那一行字,着实大吃一惊。

可是越想越有道理。

史迪威迫切要求作战,作战就要消耗兵力。那么你就挥霍共产党的那点小家底去吧。冬季的苏北战役不是消耗了八路军4万多人么?日本人还很强大,倾共产党全力,也未必拼得下半个华北,漫说还有关东军。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终有一日要由国民政府出来收拾残局。

让脾气火爆的史迪威同共产党去矛盾、去摩擦吧。醋性子?八路军活跃的山西就是醋的家乡!你去发发性子看。

北方运输线已经名存实亡。日本控制着海上航道,不会再有多少东西运过去了。美国人弄巧成拙,把共产党暴露在日本人的枪口之下。要知道日本人即使不要华南,也不能不要华北的哦。

我们需要的,只是把经由缅甸的物资控制住。即使必须有所分配,我们也必须保持四分之三――不,五分之四的比例。我们有空军海军,我们有正统的国家政权。我们只要安居华南,保守半壁江山,静观待变。我们坚持抵抗立场,盟国的援助就不会中断。至于战争的持久,某种意义上正可以加强自身的地位。我们并不着急,谁着急谁就去花费力气好了。

什么华北联军?那些杂牌军,寡人根本看不上眼。联合的美梦也不那么容易作。以蒋某人半生“联合”之经验,深知合作不易、纠纷无处不在。

况且新成分的改造绝非一日之功。既然用抗日的旗子联合,在史迪威指挥下,你们拿到了武器就要去作战。

华北去联合好了。那块地方在国府的预算里,几年前就已经列入呆帐坏帐。前年发配新四军北上就有这层涵义。那里所有的大城市都已沦陷,所有的交通线都为敌所控。现在既然默许了你们“抗日联军”的旗号,那么掏出本钱,去跟鬼子拼吧。有史迪威做司令,不怕你们不拼。

如果不拼,美国就会中断武器来源。如果不拼,美国也就不再光指责我们。没有你们,史迪威就会转而打中央军的主意。而中央军,我要留在最后使用。

华北联合而不能自治!前提是那里的一切必须承认国民政府的领导。史迪威迟早是要回美国的,留给共产党壮大的时间应该很有限。这期间我们要调整部署,把握全局,抓准时机。同时,那计划中装备的90个美械师一个也不能少。重中之重是全力保护缅甸这条来之不易的输血通道。

我就不相信美国容许史迪威去发展共产党。

美国和共产党,不管现在多么彼此相投,有如蜜月,终究走不到一起。就像一对恋人,不管爱得如何死去活来,没有先天的缘分,也成不了夫妻!

蒋委员长打开日记,履行他多年来的良好习惯。

“5月×日。

“细察夫人之策。虽出自女性直觉,意在清理门户,洁身自好;然不经意间,却正应兵法‘欲擒故纵’之要义,所谓弃履于彼。

“夫人虽西学饱览,而此计浑得中国辨正谋略之精髓也。

“倘美方与我会商史氏之任华北,则我即以国府明确之武备物质需求,与之达成完备之谅解协议。

“华北不战,我则坚守,彼难责诘。华北若战,彼则有失,我可乘机。

“前人曾有以夷制夷之策,今沿而用之,以夷制共,庶几近焉!”

写到这里,委员长缓缓地抒了一口长气。

“文胆”陈布雷已经起草好一份措辞得体、态度坚决的电文。委员长斟酌再三,决计发出。美龄和子文在那边做好了各方面的铺垫,相信罗斯福总统会理解这份通谍式电报的一片苦心。

家园 这样太累了,不如生成个PDF文件让大家下载得了。
家园 怎么不去弄个排版软件?

N早以前我就GOOGLE到了这样的东西, 用来排版分段倒也方便. 岂不是比手工弄强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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