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甲骨文學習筆記 -- 东学西读岛主
先解释一下,在我的其它帖子里我表达了这样一个观点, 即(由于语音的变化受太多因素的影响,特别是各种音变随机性很大)音训是不靠谱的训诂方法。所以我不太关注音训。但我也不是完全排斥音训,相反,我对语音非常感兴趣。
1.关于刀把,从符号本身出发,我相信是刀把是符号的本义,因为方字符号是一组刀符号中的一个,同组的有刀,刃,利,等等。
从发音来讲,先秦某个时期中,方的发音应该同旁相近,从音训来讲方字是旁字的初文。所以刀把很可能就叫旁。然后旁引申为恶意的邻居,即四方的方。四方者,四旁也。
2,关于扫把,我尚未找到一个会意的自洽逻辑,但是从多条卜辞的语义去推断,他应该是指一个部落或附属或官职,而不是专指女性。学界有类似的观点,例如 东学西读岛主: 存疑吧中的引述。
关于扫把的发音,从已知的甲骨和金文出发,有两种可能,一个是同归来的归字发音相近,另一种可能就是同妇女的妇发音相近,而说文讲:妇,服也。也有可能扫帚才是服的初文,但目前的观点服从的服的初文另有其字,就是报纸的报字半边。
念走的可能性我认为很小,原因是今天扫帚的帚的初文很可能是一个另外的字,因为篆书的帚#从又持巾#,即是由又和巾合成的。
为了刷副本专门练了一个女性角色,买了很多专用装备,大斧子,白盔白甲,耳环项链戒指。加各种buff嘛。刷完天下副本,满意了,造个墓,把全部装备都埋了。老实做回武丁。
所有妇好做的事,其实都是武丁自己。女装可以,胡子是绝没办法的,刮的再干净脸上也是青嘘嘘的。以为天下人不晓得,怎么可能。
比如说“鼎”,再专为“鼎耳”造字也少用。“方”是否还有他解?
我是西西河里的民科,瞎BB一点自己的看法。
从以往很多河友的留言可以看出,很多人先入为主的相信一些成说。
其实古文字释读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主观构建。说俗了就是猜和懵,加忽悠。正因为如此,不必被专家和主流学者吓倒。
这一领域的方法论远不如理工科完备和发达。整体方法论水平仍然处于十九世纪。上不及古人,旁不及理工科。诸如信息论之类的现代方法知之甚少,更谈不上应用。
以我的鼠目寸光,词组统计见过有人在用,但并不发达。
另外,关于译码理论等现代方法,我认为也有一个现实的困难。即验证。比如二战中的编码破译,终极结果在战争中是可以验证的。而古文字释读的验证则困难甚至不可能。
举例来说,有河友在楼中指出“妇好“墓出土如何如何,实际上那也是一个主观构建的东西,验证不了什么的。为什么这么说?比如关于妇好墓主的结论,(记忆中,我没有核对哈)只不过是有人强行把墓中的青铜铭文“后母辛”同其他地方出土的甲骨中多次出现的“帚女子”作了一个猜测性的关联。那能说明什么?什么都不能?
其他细节比如玉梳,就更不值一提了,男人不用梳子吗,(商王会是过去五六十年代农村老汉的鸡窝头?)
相反,从古文字学角度说,“王”字正是斧钺的象形。从墓中出土的青铜斧出发,所谓"妇好”墓,更有可能是商王墓。(现在西周考古有个用滥的模式,有兵器的是男主,没有兵器的是女主,当然这也是一个套路,并不一定适合商墓)
实际上,“现代的考古学”正在同“传统的历史学”脱钩:考古学只讲遗存的文化特征界定和关联。
郑XX那一代人,考古学还很落后。而他们的训诂学素养又不行。所以上不及古人,下不及科学。这是客观局限,并非个人攻击。
由于将子姓理解成了花木兰妇好,于是出现了妇好嫁了四代商王的现象,于是有人臆想出了武丁在妇好死后三次将她嫁与三位不同先帝的脑洞。
在网上搜索妇好,映入眼帘的全是诸如此类的故事。。。而真东西几乎看不到,比张政烺的《妇好略说》,更本就见不到。而进入考古界和古文字界,谁人不知道张政烺呢?奈何百姓喜欢戏说
图中为妇好墓出土的花木兰板斧:
正反面构图皆是左中右,正面为为中人左右虎。正面图形不禁让人想起另一件著名的文物,虎食人卣。(此处不展开。)
反面是左右是两个叉手跪坐的人,正中是扫帚,扫帚下有子。
叉手跪坐的人并非一定是妇女,甲骨文中的所谓女字并不一定当女读,女意义只是一个子集,读成女是以偏概全。
来看太史公的二手资料:
汤自把钺以伐昆吾,遂伐桀。汤曰:“格女众庶,来,女悉听朕言。匪台小子敢行举乱,有夏多罪,予维闻女众言,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今夏多罪,天命殛之。今女有众,女曰:‘我君不恤我众,舍我啬事而割政’。女其曰:‘有罪,其柰何’?夏王率止众力,率夺夏国。众有率怠不和,曰:‘是日何时丧?予与女皆亡’!夏德若兹,今朕必往。尔尚及予一人致天之罚,予其大理女。女毋不信,朕不食言。女不从誓言,予则帑僇女,无有攸赦。”以告令师,作汤誓。于是汤曰:“吾甚武”,号曰武王。 --« 史记 »
有两个看点:
1 商汤用的武器就是斧头:
汤自把钺以伐昆吾,遂伐桀。
2.司马迁引的话,在 « 尚书 » 中的对应就是« 汤誓 »,但司马迁抄的文字更古,其中的第二人称全部用的是 «女»字,而这个字在今文尚书中就变成了«汝»。 本岛的解读是, 从汤誓的内容来看,汤的口吻全部是居高临下的命令式,结尾甚至说你不听话 « 予帑僇女 »(杀你全家)。这里的的第二人称女是个可以说类似于蔑称,同敬语相反。
把斧头反面的图腾同« 汤誓 »联系起来,« 汤誓 »立马就有了既视感。如果读到这里你还没有烦,那么我邀请大家再继续读--« 史记 »:
殷本纪:
帝武丁祭成汤,明日,有飞雉登鼎耳而呴,武丁惧。…武丁修政行德,天下咸驩,殷道复兴。
帝武丁崩,子帝祖庚立。祖己嘉武丁之以
祥雉为德,
立其庙为高宗,
遂作高宗肜日及训。--« 史记 »
同样的内容,在 « 尚书 » 中的对应就是《高宗肜日》。
这段话让我想起商人是信鸟的,玄鸟生商,那么扫帚上半部的形象非常象鸟羽。所以来看下面这个字:
至此,被错误读成妇的扫帚的原型已经很明显了,它应该是羽旗,这个东西;
本岛对所谓妇好板斧上的图腾的会意是,子部号令左右。
结合甲金文中,“王”字是斧钺的象形,
此斧是象征王权或至少如同正黄旗的旗主的权杖。
进一步说, 妇好墓应是商王墓或某个王族首领的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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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王族的生活区与陵园是隔着一条河的,而且商王族的墓葬几乎都被盗被挖光了。这个“妇好墓“却没有葬在传统陵园区而是在属于生活区的祭祀建筑下被发现。所以还有一种说法这个不是墓葬而是祭祀坑,只不过非常大而且用了人殉。商王把很多贵重东西包括大将军的武器妃子的首饰都放了进去,所以里面有妇好名字也就不足以为奇了。
肯定不是祭祀坑。妇好墓是挖出了棺椁的。
妇好墓最让人疑惑的一点是棺中没有墓主的遗骸。反而是周围的人殉遗骸极多。所以有人怀疑妇好是战死沙场,遗体没有归还,只能造个衣冠冢。
另外,斧钺是军权的象征。如果随葬斧钺则表示授予军权的对象已死。随葬女子器物,又不是合葬墓,则说明墓主应当是掌握军权的女性。
另外,最主要的证据不是斧头,而是墓葬中的“司母辛”鼎。
“好”可以解读为“子”姓并不是新鲜论调。但仅仅因为“好”可以解读为“子”姓就否定妇好是女的,甚至进一步否定其军事才能就引申过度了。
妇好墓出土了大量带有铭文的文物,其中有铭文为“妇好”的,还有铭文为“司母辛”的。
“妇好”本身可能并不是名字。武乙文丁时期也有关于“妇好”的卜辞。因此可能是女官名。为啥说是女官,盖因妇好墓中各种礼器包括大鼎上的“司母辛”铭文是无可辩驳的后代祭祀母系祖先的证据。
提前说一句,“司”和“后”在甲骨文里是镜像。而且经常会互相写错。如果你想说不是“司母辛”而是“后母辛”,而“后”以前是“王”的意思,那么“母”的意思并不变。墓主还是女的。
以女性墓主而陪葬兵器,尤其是代表军权的斧钺,只能说明墓主是拥有军权的女将了。
女旁释读为母非是。
甲金文中女化字很多,其义很宽泛。
姓,是典型的女化字,当释为为部落(族群)。其义也并不一定来自母系氏族。
鼎为重器,象征权力。
所以有如下可能:
司母戊鼎,有可能是后戊鼎,即帝戊鼎, 为帝戊之权重。
司母辛鼎,有可能是后辛鼎,即帝辛鼎, 为帝辛之权重。
妇好,当释读为子旌。即子姓军旗。
妇好墓,有可能为帝辛墓。
帝辛死于非命,故帝辛有可能秘密葬在宫殿区,有忠臣孤子为其殉葬。然后将宫殿夷为废墟,也可能废为墟而后秘葬其中。
若如此,则箕子当参与其事,故当箕子再过殷墟,感而作麦秀歌。
彼狡童兮,不与我好兮
那个败家孩子,不再与我子姓人民同在了。
鸱鸮始见于周语。后代的解释是恶鸟。其文学根源是《豳风·鸱鸮》。而这首诗很可能表达的是周人对商人的厌恨。今人称认为就是猫头鹰。但是今天的猫头鹰并无头上的头上的双羽。看图
鸱鸮不见于甲骨文,郭郑等老一代学人,以雚释读,
但是结合帚字,不如翟字更接近。
而说文解释翟字是山雉尾長者。这有可能是后人的理解,也可能是周人把雉称为翟,已经异于商人。
从字型上看,翟与鸮尊高度吻合。特别是尊盖上另有一个小的头顶双羽的鸟更现实主义一些,因为尊卣一类的器物造型中,动物尾部作支撑常常向内收,牺牲了现实主义,而不做支撑的形象则无此考量。
讲扫帚同羽字和翟字比对,很容易得出扫帚的上半部是羽毛的一半。
商无传世的典籍,只能向后找依据了
据周官所载:“全羽为旞,析羽为旌。” 可知如果用双羽,是旞,而用单羽,就是旌旗的旌。
【說文】解释旌: 游車載旌,析羽注旄首,所以進士卒。又【周禮·天官·掌舍】爲帷宮設旌門。【註】樹旌以表門。
所以帚即旌旗(羽旗),是没毛病的。妇好当解作代表子姓部落的旗帜。
一如满洲八旗。
另外一个旁证是,少康发明扫帚的传说,当初的扫帚即是雉鸡的羽毛作的。但是没有找到原典出处。
玄鸟生商,鸮纹形象仅见于商代后期,西周青铜器还未发现鸮纹。这很合理,因为这鸟不管叫什么,是商人的符号,取代商人的周,在意识形态上当然是否定这个符号的。
如果此说成立,那么鸮尊的定名会把商鬼们气活过来吧,应该叫翟尊或者雚尊才好。
鸮尊真的是妇好的吗
看照片。
这是鸮尊内壁铭文上的字,那个扫帚是清晰可见的,但是旁边那个模模糊糊的字是好吗?是子吗,还是女 ?还是母?
都不太像哎!
来看另一件同样殷墟出土的文物上的字
这两个字,读作羊箙,是一个鼎上的。
辣末,我怎么看所谓妇好,更像是妇羊?妇好的墓里出来了妇羊的酒樽,是不是可以得出妇好是里斯本的浪漫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