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原创】静静的高梁河 -- napol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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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静静的高梁河

静静的高梁河

NAPOLEN

早就熟识了高梁河之战的故事,虽然常来北京,但一直弄不清到底哪条河是高梁河。直到一次看到北京水网的介绍,才晓得原来紫竹园里的那条小河就是当年的高梁河,我又一次来到了这条熟悉的小河边,两行杨柳间河水依然在静静的流淌。风光依旧,但在我心中这一切都有了新的内涵。闭上眼睛,仿佛又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厮杀声,成千上万溃逃的宋军哗啦哗啦的从不深的河水中趟过,远处如闷雷般隐隐响起的是耶律休哥骑兵的马蹄声。闷雷响处,宋军更加惊惶失措,刀枪旗幡抛撒满地。忽然一声尖叫,一名宋兵不知是踩到了淤泥还是绊上了刀枪,失足滑倒在河里。他再也叫不出第二声了,因为在那一刻,不知多少只脚踩到了他的头上。后来者在他身上绊倒,更后来者又踩了上去......远处契丹骑兵怪声怪气的呼喝声似乎已在耳边......“河水为赤”,“河水为之不流”之类的熟悉而又令人毛骨悚然的记载。而后,又是宋辽之间旷日持久的战争,直到檀(无此字,此后均以檀代〕渊之盟。

睁开眼睛,高梁河仍旧在静静的流向远方,路上车辆来往,公园里游人隐现。当年的大宋,大辽都上哪里去了?数十万人为之付出生命的所谓“民族大义”“夷夏大防”早已无影无踪。更具讽刺的是,蒙古大汗的诏令,将原来所谓女真人,契丹人通通改称汉人。谁知道我这个自称正宗汉人,最爱看杨家将,岳飞传的人的血管里有没有耶律休哥或者金兀术的遗传因子呢?

“万里长城今尤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当年曾经仿佛是不可调和的民族间的血海深仇,一千年后就烟消云散了,甚至两个民族都早已变成了一个。汉人们与契丹胡狗,契丹人们与汉猪住在一起并没有什么不适,甚至过得更好了。回首当年,人们不禁要怀疑,那样的仇杀真的值得吗?

千年以来人们津津乐道的杨家将没能给人们带来和平,从七郎八虎到六郎守关,再到穆桂英挂帅,最后是十二寡妇征西,尽管是英雄传奇也浸透了辛酸。宋军一次次北伐,辽军一次次南下,最终却没能把国界推动多少。真正带来和平的,不是杨令公手中的金刀,而是檀州城下的盟约。是檀渊之盟,给宋辽两国人民带来了百年的和平幸福生活。

尽管如此,千年以来,人们却一直歌颂着战争的英雄,垢病着和平的使者。为什么垢病?无外乎两个原因。一是那30万岁币。是的,檀渊之盟规定宋每年以赏赐的形式给辽岁币钱,绢,茶合计30万贯文,仿佛是“增加了人民的负担”。但其实与宋最多时岁入16000万贯文比起来,这30万又算得什么?与西夏对峙时,宋军在西北最多驻军达80万。辽比西夏强是不争的事实,若无檀渊之盟,宋军要用多少兵力来防辽呢?与80万大军的军费比起来,这30万又算得什么?和平无价,与死在幽州,雄州,霸州城下的数十万冤魂比起来,这30万又算得什么?就算是宋军拿下燕云十六州,驻防的军费,转移支付恐怕也不只30万吧。另一个听起来却有些神圣--燕云十六州,以及由此引申开去的民族大义,领土完整等等。是的,领土完整,神圣不可侵犯,大家都知道这一点。可是是否有人想过,如果每一个民族都把每一块曾经属于自己的领土看作神圣不可侵犯,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呢?战争,永无止境的战争!你的领土从何时算起?从石敬塘以前?是的,那时的燕云十六州是中原的。但是再以前呢?天朝每每认为“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却很少去想想凭什么。在正史里总是认为是蛮夷入寇,侵扰中原,是五胡乱华,而中原武士的出击则总是伴随着“王师北定”之类的字眼。极少有人从那一面去想想。“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亡我燕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千年的歌声,总是被当作中原武士赫赫战功的点缀,而从那边看来,这却是何等的辛酸!

燕云十六州,仿佛是一个神圣而又血腥的祭坛,每年都要数以万计的宋人,辽人去血祭。神圣的主权成了要人血献祭的凶神,庄严的民族大义成了吞噬生命的黑洞。人们不禁要怀疑,这是为什么?尤其是千年之后,我们回首往事,放弃了燕云十六州的争端,汉人和契丹人生活在一起,甚至融而为一之后过得更好了。我们不禁要问,燕云十六州真的那么神圣,值得数十万人为之丧生吗?

究其根本,这是极端民族主义在作怪。民族主义的诞生本是为着一个民族内人们能更加团结一致,能够更好的抵御天灾,反抗侵略,从而使人们的生活过得更好。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民族主义一步步膨胀起来,一个健康的器官逐渐变异成恶性肿瘤。当这个肿瘤最后膨胀到超过它的母体的时候,民族主义就完成了向极端民族主义的蜕变。这时,人们忘却了民族主义的本来目的--为了人们生活得更美好--民族主义本身就成了目的。民族主义的一切都被神化了,任何一件东西都可能被认为是神圣不可侵犯。人们心中充满了仇恨,不停的互相屠杀。他们不肯去想想有没有更好的方法去解决争端,在他们的脑中,他们为之厮杀的东西是神圣的,不容谈判的。虽然换个视角来看他们的仇恨可能是那么的荒谬可笑。但在当时,极端民族主义的凶神已经控制了他们的头脑,促使他们制造死亡去向那凶神献祭。

“嘀!”一个不知是宋人还是契丹人后裔的司机按了一下喇叭,把我带回了现实世界。血雨腥风早已无影无踪了,古战场上只剩下高梁河在静静的流淌。一对情侣在河边漫步。也许他们一个流着宋人的血,而另一个则是契丹人的子孙吧,我想。但谁也弄不清楚,又弄清楚它干吗呢?反正也不会为了这个再来次高梁河之战嘛。

这里恢复了宁静,但别处呢?我极目远望,仿佛可以看到科索沃,波黑,车臣,卢旺达,布隆迪,克什米尔,贾夫纳......到处都可以见到高梁河,燕云十六州,但不是今天静静的高梁河,而是当年沸腾的高梁河!也许很多年以后,在多瑙河畔,在萨拉热窝城边,在高加索山前,也会有我这样的青年在追思故往。也许那时塞族,阿族和穆族;俄罗斯人和车臣人;印度人和巴基斯坦人的后代们也会在一起生活,成为情侣。也许那时什么塞族阿族也会像大宋大辽一样成为历史名词了吧。也许在那时候的人看来,在萨拉热窝,在普里什蒂纳,在格罗兹尼的战斗也会像高梁河之战一样难以理解,没有意义。也许他们也会奇怪,为什么那时候的人就不能和和气气的住在一起呢?就跟我们现在一样。

那个时候是美好的,可是我们就不能让那个时候早点来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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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静静的高梁河--后记

这篇文章是美国空袭南斯拉夫后所写,有感于众多无谓而又残酷的民族仇杀。

当然,民族主义绝不是这么简单的问题,也非一时半会即可解决。

但是,写这篇文章希望能够使大家更多的想想这个问题。

将来或者遇到类似问题,想想有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头脑清醒的人越多,极端民族主义就越没有市场。

家园 【原创】关于静静的高梁河

关于静静的高梁河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也清楚民族主义的复杂性,在后记中也谈到了。

每个民族都有维护自己权益的权力,这是很正当的,也是我所说的民

族主义的本来面目。即使这种作法可能有损人利己的嫌疑,也是可以

理解的。

问题在于,现在很多极端民族主义实际上已经到了损人不利己的程度。

就是我所说"为了民族主义而民族主义"。比如说在南斯拉夫,试问哪

个民族在战争中得利了呢?全是无谓的屠杀啊!原来在铁托时代过得

不错嘛,何苦一定要打成那样呢?其实什么塞族穆族,都是一个祖先

啊!所谓民族压迫,其实真的很难讲。我们可以同时看到穆族克族和

塞族人抱怨铁托偏袒别人,压迫自己。可见这些抱怨并不能反映真实

情况,很多事情本没有民族背景,是硬加上去的。而即使有不平等,

也完全可以避免用那样的方式来解决。

在民族问题上关键的是弄清到底什么最符合本民族的利益,脑子可以

活一些,不要用一大堆的"神圣不可侵犯"来捆住自己的手脚。其实

什么东西一跟"神圣"两个字连到一起,就有了非理性的因素,对于

这种东西要慎之又慎,否则肿瘤就会比母体还大,就会走向极端。事

实上很多这种东西都是某些人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而造出来的。

总的来说,我认为解决民族问题的原则应该是,尽可能的以和平,谈判

方式解决,尽可能的达到双赢,双方都要能够放弃一些实际上并不特别

影响民族利益的东西,少说一点什么决不让步,神圣不可侵犯的话。

文章发了以后,有的网友有不同意见。还有的提到台湾,日本。这里面

有个度的问题,我没有反对民族主义,我只是反对对任何一方都没有好

处的极端民族主义。当然,有的时候存在着区分的问题,但是只要我们

认清极端民族主义的危害,脑筋活一些,许多事情都是可以解决得更好

的。不要走极端,我绝不是说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难道在民族

虚无主义与极端民族主义之间就没有其它东西了吗?抓住人家一两句话

,"引申"开去,将其极端化,再无限上纲,这是四人帮的做法啊。相信

大家的水平不止于此。

有的网友说我是一厢情愿。没错,我也清楚。写这篇文章只是引起大家

的思索。慢慢的,一厢情愿的人多了也就不再是一厢情愿了。

家园 檀渊之盟并未带来和平, 檀渊之战才迫使辽

签了檀渊之盟。反抗侵略,怎么就变成极端民族主义在做怪?

英法打了数百年, 现在都算是欧盟人了,都快成了一家人。可你问一问法国人,他们心中的贞德是不是英雄?你建议法国人当年不该打新奥尔良那仗,割地给英国算了,法国“真的那么神圣,值得数十万人为之丧生吗?”你也许会说。

你也许又会说“他们不肯去想想有没有更好的方法去解决争端?”可这话得问侵略者才对。

不能因为现在说要世世代代友好,就重新评判反侵略的战争吧?当年日本人占了东北,占了华北,要按您的话说“神圣的主权成了要人血献祭的凶神,庄严的民族大义成了吞噬生命的黑洞”?是不是抗战没有打的必要?汪精卫的艳电也许会让中国人过上“和平幸福生活”?按您的论点,日本人会冤枉的对美国人说“不就是炸沉了你们停在珍珠港的几艘军舰吗?干什么最后拿原子弹炸我们呀。夏威夷真的那么神圣,值得数十万人为之丧生吗?”

家园 【原创】也谈民族矛盾

金庸在他的小说《天龙八部》里给了我们一个英雄,那就是萧(乔)峰。在金大侠所有作品中,大概只有这个人是从一开始便带着原罪来到他的那个世界里的。这个原罪就在于他至死也摆脱不了他是一个契丹人。金庸到底还是有华裔之分的,并且他把华夏文明看得更重一些,所以在他的另一部小说《射雕英雄传》里,那个自小在蒙古草原上和成吉思汗的子孙一起长大的另一位英雄郭靖就少了萧峰这种痛不欲生的矛盾,因为他是汉人。当然,金庸的笔下,但凡英雄都不是恃强凌弱的,这大概就是我们华夏文明和基督教文明本质的不同,在关键的时刻,英雄总是要站在弱小的一边。因为两宋的不争气,害得这两位英雄把身家性命搭进了这两个不争气的王朝的命运里。差别只是萧峰的死升华了悲剧的含义,而郭靖的死印证了金先生的英雄应该有的归宿。

问题的关键在于,同样是有着被民族同化经历的萧峰和郭靖,在一旦回到本民族以后,面对养育过他们的民族为什么态度上差别却如此之大呢?除了英雄应该肩负的除强扶弱的道德重任使然以外,还有没有别的因素呢?无论萧峰怎样把自己从名字到装束乃至思维的出发点都力图彻底地契丹化,但他仍然摆脱不了他潜意识里认为自己应该还是一个汉人的宿命,尽管他自己的民族已经毫无保留地接纳了他。或许是萧峰叱诧风云的一生太短了,如果再给他10年,可能情况又是另外一个样子。而另外一个英雄郭靖就全然不同了,以至于在《神雕侠侣》里我们看到的已经是这个英雄身上肩负着汉民族对蒙古人怎样的一种同仇敌忾。像NAPOLEN兄一样,金庸一直也希望用人道主义在所谓民族虚无主义与极端民族主义之间构建一个各民族和睦相处的乌托邦式的乐土,然而这可能吗?

如今世界上没有民族矛盾的地方估计只有像日本、朝鲜这类只由单一民族构成的国家了。民族矛盾不仅仅单纯地是由压迫和反抗压迫这种互动而导致的。历史的,观念的,习俗的,语言的,思维的等等区别都是产生这种矛盾的充分条件,即使在汉族几乎一统的地方,还有看不起河南人,看不起苏北人的事情。在你我如今生活的美利坚这个大熔炉里,除了语言以外,有多少组成一个民族的组件被锻造成一个模子呢?纽约人的言谈里还把俄亥俄的牧场主当成乡巴佬呐。每一个人都必须有一种民族认同感,即便你自己不需要,认为自己是一个世界主义者,并且时不时要站出来说自己“今夜是美国人”、昨晚是柏林人,但别人需要,因为这是区分彼此和个体的起码条件,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的规律使然。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高僧还认为自己是佛门中人,那更何况你我呢?而这种认同感除了作为编程术语讲的”类“(class)或”标识符“(identifier)的作用以外,更重要的还在于当你也被你具有认同感的那个民族认同的时候,你身上所具有的就不再单纯的只是你自己的一个个体的符号了,而是一个族群、一个种族或一个民族的属性了。这即便不是一件让人自豪的也是一件让人感到安全的事情。也许,这也就是民族的作用。

萧峰的悲剧,除了金大侠赋予他的太过艰难的英雄使命导致的以外,还在于在两个民族的更本利益冲突的时候,他自己的认同感和他本来应该有的认同感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或许他是为了阿朱去死的,或许他是为了向耶律洪基表达他所做一切不过是为普天之下的生灵免遭涂炭,然而那种不为两个民族所容纳的巨大的失落感何尝不是更进一步的原因呢?没有人希望这种民族之间的差别动不动就要兵戎相见,每个人又何尝不想看到不同的民族之间不要再死守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陈腐观念,但无论这种理想再怎么美好,一个前提是起码的,你不能用人道主义去淡化一个人在他自己的民族存亡的严峻时刻必须做除的选择,除非你认为民族的存在本来就没有意义。

所以,总的来说,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一切历史,抛开了它所处的时代,就不是历史了。

家园 从来没有空中楼阁式的和平

关于绍兴和议和檀渊之盟的几十年和平的由来拿破仑兄比我知道的多。

只想问问拿破仑兄为什么只有袁督师和皇太极达成和平。是红衣大炮的功劳还是督师文采或皇太极的仁慈功劳。

自由是要付出代价的,和平是用鲜血和实力换来的。

我们可以指责太宗轻起战端,但燕云十六州的战略地位实在是太重要了。看看两宋的历史,没有燕云十六州的屏障,胡骑可以多么容易饮马长江。

当我们得到和平的时候,请不要忘记为和平流血,流汗的战士们。

家园 干嘛不拿绍兴和议来借题发挥呢?

NAPOLEN兄这次借檀渊之盟说"极端民主主义",太牵强了.

家园 说得好,民族主义应当被抛弃

现在民族主义在中国之所以仍然有市场,一来是百五十年来的国变,所谓“救亡压倒启蒙”,空前的危机使得我们的反应分外激烈,这分外激烈的反应又一再给我们引来了更多的国辱。归根到底是由于天朝大国心态破灭后的不平衡,引发了民族自卑心,然后用过分强烈的民族自尊心来掩盖。

二来是民族主义对当政者有利,故而乐观其成,甚至暗中推波助澜。两千年来中国都实行的是愚民政策,这一状况到现在都没有改变,只要看看这五十年来人民的思想变迁,表面上波澜壮阔峰回路转,但是得利者却一直是政府,便可知晓。不过民族主义是柄双刃剑,以前政府暗中操控民族主义,不亦乐乎,现在民族主义势大了,愤怒青年又指政府卖国,成为政府的沉重压力,煞是有趣。

我相信将来国家会消失,人们不会再以种族来区分敌我,更重要的是个人。一个人是好是坏,全靠他自己的修养,和他属于哪个种族没有关系。一个人爱国,是因为他爱自己。一个人反抗外敌入侵,是因为他爱自由。民族主义是动员的口号,而不是我们追求的目标。

我认为我们应该提倡人道主义,而非民族主义。民族主义很明显是集权思想的变体,其要害仍然是树起一个光芒万丈的旗帜,号召人们牺牲,而行蹂躏之实。如果我们以人为本,强调个人的价值,而非集体,那么我们很容易就导出爱国、反对侵略,同时也反对本国的暴政。

就说这么多吧,明白的本来就明白,不明白的反正不明白,就象楼下的几个跟贴,基本上都说的和楼主不是一个题目。至于明白的,马克思所谓英特纳雄耐尔,孙中山所谓天下大同,john lennon所谓imagine there's no countries,俱此谓也。

家园 头脑清醒的人太少,现在的机制也不鼓励人头脑清醒
家园 这个跟作者说的不是一回事

作者便是对民族主义有不满的地方,也是“每个民族都有维护自己权益的权力,这是很正当的,也是我所说的民族主义的本来面目。即使这种作法可能有损人利己的嫌疑,也是可以理解的。”作者反对和批判的,是极端民族主义,阁下一棒子全都打到,动作是过头了吧。

家园 你说得对,确实不是一回事

我是借题发挥,发自己的牢骚。今天下大雪,我没去上班,坐在家里没事干,写点帖子玩。

不过观点是认真的。我知道napolen是反对极端民族主义,而我的观点,确实是反对一切民族主义。

我曾经写文批判过美国人的民族主义。将来如果有机会,我想读些德国史,了解一下德国人的民族主义由来。

我反对民族主义的理由在前面已经说过了,就是因为民族主义是集权思想的变体,其要害是拿集体利益来压迫个人。如果我们承认人之为个体自有其价值,那么我们当然会爱自己的家人、邻居、同胞,我们当然会反对外族侵略者来奴役我们,我们当然会反对霸权主义对我国利益的侵犯。

民族主义要求人们为国家奉献,但条件却很含糊。在很多种情况下,民族主义是顺应了个人的利益,比如抗日战争,但也有很多情况,民族主义其实伤害了人民利益,比如日本侵略中国。

所以,要使人民过上好日子,最重要的是务实、重民生,而不是一味地拿民族主义说事。好比走路,民族主义在每个路口都往左拐,结果走了半天,还回到原地。如果我们有个明确的目标,比如让老百姓过好日子,那么我们有时候该往左拐,有时候该往右拐,有时候该往前走,有时候还该退两步,才能到达目的地。不分青红皂白地提倡民族主义,效率极低,中国现代史便是明证。不分青红皂白地提倡民族主义,实是愚民政策之一种,后果是人民个性的丧失,中国现代史亦足为明证。

家园 不分青红皂白反对民族主义,才真正的危险

不要太天真,这世界还没有大同.

你说"曾经写文批判过美国人的民族主义",那就奇怪了,美国人也讲民族主义,怎么没见"人民个性的丧失"啊?

家园 说得太好了!!其实,和平物价!!
家园 lennon还说Imagine no possesions

我反正做不到,而且我 wonder if you can。

lennon还说No need for greed or hunger,

A brotherhood of man。你看看现在的世界,还不是丛林法则在支配?

民族主义口号有害,自由民主的口号就没害?有人正在中东高举大民主的口号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打出个檀渊之盟来。

家园 这个。。您这段的逻辑上好象有可商榷之处

兄言:“我反对民族主义的理由在前面已经说过了,就是因为民族主义是集权思想的变体,其要害是拿集体利益来压迫个人。...”

酒评:首先,民族主义一定就是集权思想的变体么?兄不是也曾撰文抨击美国的民族主义么?照您这个意思,美国的民族主义也是美国的集权思想的变体了?美国?集权思想?

其次,即使民族主义真的是集权思想的变体,这一“事实”仍然无法成为我们反对民族主义的正当理由。民主制度的起源,其实就是强势群体之间在无法彻底吃掉对方的情况下,为避免两败俱伤、为更好地压迫剥削弱小,而达成的某种共生默契,所以从很大程度上,民主制度,是强盗规则的变体。 但是,为什么我们没有因此而反对民主制度捏?同理,资本体系是人类欲求或贪婪的变体,但为何我们大多数人没有因此而打算彻底消灭资本体系捏?

兄再言:“如果我们承认人之为个体自有其价值,那么我们当然会爱自己的家人、邻居、同胞,我们当然会反对外族侵略者来奴役我们,我们当然会反对霸权主义对我国利益的侵犯。”

酒评:这一部份自然不错,但关键问题是,当一个失去民族主义、或者民族主义势力极其弱小的国家,即使所有国民都很爱自己的家人邻居和同胞,当其面临外族侵略时,您认为这些个体们能依托于一个什么样的强有力的组织架构来抗击外族侵略呢?失去了民族主义的人们,大约还会很爱他们的家人和邻居,所以,他们以一个社区或者一个村镇为组织架构来抵抗侵略,是比较现实的的情形;指望这些不同的社区和村镇联合起来共同抵御外族侵略,则不那么现实!(别跟我提古希腊城邦)而当您面对的是由极端民族主义武装其精神的强大、团结而有组织的外族侵略者时,您那一区一镇小打小闹式的抵抗有多么可怜弱小,呵呵,恐无须赘言了吧?

不错,古希腊城邦确实曾联合抗击过波斯的入侵,但首先古希腊人并不缺少民族主义精神,其次,即使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缺乏民族主义精神的族群在外敌入侵情况下能迅速团结起来抗击外寇,即使真有这样的例子,也不应成为我们反对民族主义的理由。为什么?您听说过probability吧?有民族主义和无民族主义,holding everything else equal,哪种情况有更大概率能迅速凝聚抵御外侮的力量,这个好象无须论证吧?

兄再言:“民族主义要求人们为国家奉献,但条件却很含糊。在很多种情况下,民族主义是顺应了个人的利益,比如抗日战争,但也有很多情况,民族主义其实伤害了人民利益,比如日本侵略中国。”

酒评:后半句有问题,我认为应该改成“极端民族主义伤害了人民利益,比如日本侵略中国。”

兄应有能力辨析“民族主义”和“极端民族主义”这两个概念的。

无缘无故打进另一主权国家、征服一半领土和人民、而且在那里常年驻军移民了,这还算“民族主义”?如果这要算“民族主义”,那么“极端民族主义”又是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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