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揭开《诗经》的面纱---进入《邶风》 -- 弦音醉舸
众说纷期,悬而未决——这个情况,是10几20年前的状况。。一种观点的选择得符合三个标准:理论自洽,证据印证,学界公认。——不是我选择了山西说,拍脑袋是不行的——不妨参考《商文化论集》李伯谦主编,文物出版社2003.
即使去掉这个争议话题,那玄鸟授商应该没争议吧,那对于本文影响不甚大。我翻了一下网页,二里头文化,二里岗文化与先商的关系是较确认的,但并没有完全解决文献的问题。比如王亥居易水,玄鸟文化来自东方等等。
比老泉强,还有以前的王威强。弄的都不太好意思在河里聊这个了,怕被认为脑子不正常,唉。微仁兄,吾谁与归?
文献的问题,我认同顾颉刚“层累说”,古人有古人的文化背景,古人写的文献今天必须剖析的看,直接引证往往出问题。比如天命玄鸟,降而生商。这是确凿的古文献记载,没问题。那是否就可以直接以此为依据,结合《左传》的记载,推论出商人是东夷的一支呢?傅斯年就是这么说的。
现在看来,这是有问题的。考古发现,玄鸟崇拜(究竟这是生殖崇拜、星宿崇拜、感生神话且不论)广泛分布于南北,而不仅仅是东夷。卵生神话也广泛流传于很多部族。左传的记载,只能说明春秋时代东夷尚未完全融入华夏,还保存着古老的文化残留。所以说玄鸟崇拜并非来自东方,而是东方曾保留之。
话说到了战国,东夷已经完全融入了华夏,只有一些残留,如孟子说的齐东野人。到了东汉,山东更是华夏文明的核心地域,孔孟之乡嘛。《后汉书·东夷》传把日本归入东夷,说明当时的人已经不知道东夷是什么样的了,只留一个名词而已。这点经常被韩国棒子钻空子,冒称东夷后代,找爹找到中国来了,姥姥的。棒子这个逻辑,和仁兄你前文的逻辑,只差50米。。。
扯远了,扯回来。扯了半天,就是说明,对《日月》的解读扯远到东夷什么的就没必要。二里头不是二里岗,二里头是夏文化的一部分(或者全部,有争议),二里岗属于先商文化。王亥居易水,在北方,今天的冀西北。
,所知也只是零星知识的累积,你说的东方保留了玄鸟崇拜,我觉得这个见解有一定道理,但是考古在山东大汶口文化、河北龙山文化的遗物中,曾发现不少关于鸟的造型和纹样。大汶口文化、龙山文化遗址出土的陶鬶,即是鹤、雁或鸠等鸟灯形象的塑造。环渤海东北而形成的国家,史称为燕,奉燕子为神明。这些结论还是指向鸟的崇拜是偏于东方的,别的部族的治疗我所知甚少。另外,良渚文明中也明显有鸟崇拜的印迹,有学者将鸟崇拜和太阳崇拜联系起来,我觉得很有道理,太阳历又称鸟历,这是古历法。而太阳崇拜部族好像是东方的崇拜(记忆不清了)。
《左传·昭公十七年》:“秋,郯子来朝,公与之宴。昭子问焉,曰:少皞氏鸟名官,何故也?郯子曰:吾祖也,我知之。昔者黄帝氏以云纪,故为云师而云名;炎帝氏以火纪,故为火师而火名;共工氏以水纪,故为水师而水名;太皞氏以龙纪,故为龙师而龙名。我高祖少皞,挚之立也,凤鸟适至,故纪于鸟,为鸟师而鸟名。凤鸟氏历正也,玄鸟氏司分者也,伯赵氏司至者也,青鸟氏司启者也,丹鸟氏司闭者也。祝鸠氏司徒也,且鸟鸠 氏司马也,尸鸟鸠氏司空也,爽鸠氏司寇也,鹘鸠氏司事也。五鸠,鸠民者也。”少皞部落俨然成了鸟的王国,少皞氏便是这个鸟王国的首领,是百鸟之王。诸鸟后面的“氏”字,说明这些鸟名乃是一个个氏族名或氏族酋长名称,恰恰少昊部落中恰恰就有“玄鸟氏”,这不能说是偶然的巧合吧。
但是上古神话时代的知识对于我个人还是比较混乱,各个神话时代的人物背后可能对应这繁若星辰的伟大部族。对你你提到的韩国,典籍上“箕子封朝鲜”是有明确记载,他们要与中华扯上关系,还是有一定道理。再另外,易水虽然在河北,但是属于渤海湾地区,是东部沿海啊。
华夏文明是季风气候下产生的农耕文明,对于随夏季季风而来的候鸟,对于春分时节出现的朱雀星宿,对于以金乌形象出现的太阳,都有着崇拜,又有什么奇怪呢。为什么一定要把这种现象局限于东方呢?那是牵强附会。不同地域的文化现象之间存在关联,不能就此解释为因果关系、源流关系、爹和儿子的关系。
王亥居易水,现在学者将其地域对应于太行东麓和古黄河之间、北达易水、南接洹水之间的先商文化台西类型。——这地方一点都不东啊。别费心往东夷上引了。那个箕子朝鲜跟韩国没有半毛钱关系,听棒子们瞎扯吧。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
爰有寒泉,在浚之下。有子七人,母氏劳苦。
睍睆黄鸟,载好其音。有子七人,莫谓母心。
迎澳门回归的七子之歌,便是来源于《凯风》。鉴于某友人说这个题目太伤感,便不展开了,只强调一下商朝之重视祭祀,并大量运用“牺牲”,以及商朝母系力量的强大,经典例子便是“妇好”墓葬发掘研究显示妇好作为皇后,既负责祭祀,又负责对外征战,并有长期出差管理一块自己的领土......
雄雉于飞,泄泄其羽。我之怀矣,自诒伊阻。
雄雉于飞,下上其音。展矣君子,实劳我心。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远,曷云能来?
百尔君子,不知德行。不忮不求,何用不臧。
将这篇文章解释为女子对远去的丈夫的思念简直是开玩笑,看到“君子”两字便是思春么?!
《诗经》中以鸟类为兴象的诗歌,许多都与怀念祖先与父母有关,其源在于远古的鸟图腾崇拜。商朝素有玄鸟崇拜,对其它鸟类也同样有着神秘的诉求(比如用于占卜)。《高宗肜日》言:武丁祭成汤的第二天,有雉鸟飞落鼎耳而鸣。祖己借此对武丁进行了一番训导。据《尚书大传》说:“武丁祭成汤,有雉飞鼎耳而雊。问诸祖己,曰:雉者野鸟也,不当升鼎。今升鼎者欲为用也。远方有将朝者乎?”雉鸟对于商朝,有着特殊的意义,故而“武丁祭成汤,有雉飞鼎耳而雊”,《尚书大传》将雉鸟作为野鸟倒也未必真确。
《逸周书》正文有两篇言及鸟之神秘意义。一篇是《度邑》,其云:“维天不享于殷,发之未生,至于今六十年。夷羊在牧,飞鸿满野,天自幽不享于殷,乃今有成。”这是把“飞鸿满野”,认作了殷商失去天下的朕兆。其次是《时训》篇,其略云:惊蛰之后五日,鸿雁不来,远人不服。雨水之后,仓庚不鸣,臣不从主;鹰不化鸠,寇戎数起;春风之后,玄鸟不至,妇人不娠。清明之后,鸣鸠不拂羽,国不治兵;戴胜不降于桑,政教不中等等。此篇大量的篇幅都是言鸟兽之占的。以鸟兽活动非时为不吉之兆。商周有这种独特的文化背景,便不能将这首“雄雉于飞,泄泄其羽。我之怀矣,自诒伊阻”随便放过,我之理解,也是这首诗的作者怀念那逝去的故国悲伤情感的写实,“雄雉于飞,下上其音。展矣君子,实劳我心”是对商朝繁荣时期记忆的梳理,“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远,曷云能来?”是对故国山河的怀念;“百尔君子,不知德行。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则是对现实的不满:虽然周朝还尊奉武庚为王,但待遇却远非昔日可比,原有朝贡的几百个国家,现在再也不来了(商朝时候中国有近千个国家噢,因为商民族强大,故依附于商,到周朝的时候,仍然有几百个国家的)。
匏有苦叶,济有深涉。深则厉,浅则揭。
有瀰济盈,有鷕雉鸣。济盈不濡轨,雉鸣求其牡。
雝雝鸣雁,旭日始旦。士如归妻,迨冰未泮。
招招舟子,人涉卬否。人涉卬否,卬须我友。
“匏有苦叶”的意象,可以从曹植《洛阳赋》“叹匏瓜之无匹兮,咏牵牛之独勤”句中可以看出男子独处、倾诉无谋的“苦”意;
“济有深涉”济水在中国历史上的有着特殊的地位,古济水的流向在《禹贡》中这样记载:“导水东流为济,入于河,溢为荥,东出于陶邱北,又东至于菏,又东北会于汶,又北东入于海。”济水发源于河南省济源市王屋山上的太乙池。源水以地下河向东潜流七十余里,到济渎和龙潭地面涌出,形成珠(济渎)、龙(龙潭)两条河流向东,不出济源市境就交汇成一条河,叫水,至温县西北始名济水。后第二次潜流地下,穿越黄河而不浑,在荥阳再次神奇浮出地面,济水流经原阳时,南济三次伏行至山东定陶,与北济会和形成巨野泽,济水三隐三现,百折入海,神秘莫测。《尔雅》中提到的四渎:江、河、淮、济,就是古代四条独流入海的河流,“济”指的就是济水。古皇帝祭祀名山大川,即指五岳和四渎。唐代以大淮为东渎,大江为南渎,大河为西渎,大济为北渎。一条几近消失并最终消失的的河流,在中国文化史中象征君子百折不挠之精神:唐代,济水通而复枯,唐太宗李世民问大臣许敬宗:“天下洪流巨谷不载祀典,济水甚细而尊四读,何也?”许敬宗答曰:“渎之为言独也,不因余水独能赴海也,济潜流屡绝,状虽微细,独而尊也。”《诗经.邶风》中“济有深涉,深则厉,浅则揭”正是用济水流淌的精神来励志:济水潜流,在地下经受种种磨练(厉)后,终能神奇浮出地面,流注入海。故而《匏有苦叶》一诗,大有后世“卧薪尝胆”励志之意。
"瀰",水满的样子;“鷕”wei或yao,《说文》:“鷕,雌雉鸣也“。”有瀰济盈,有鷕雉鸣“是成功的意象,是励志成功的美好前途:济水神奇入海,雌雉主动求配,当然,雉鸟对于商朝有着特殊的意义。
“士如歸妻,迨冰未泮。”與「士如嫁妻,待聘未伴。」音近,大有先立业后成家的隐喻。
”招招舟子,人涉卬否。人涉卬否,卬须我友。”“招招”与上一句“雝雝”相对,乃是描述舟子划船时摇摇晃晃场景,“须”是须留,等待的意思。这句话的全意是,人们都坐那摇摇晃晃的渡船,我却不坐,我在等待我的朋友。作者在等待那个朋友,是等待军事力量的支持,还是道义的鼓励呢?!全诗关键处就在这里,舟子的象征是什么?结合上句「士如嫁妻,待聘未伴。」,大有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我独泊兮,其未兆....的意义。
全诗将其解读成嫁娶习俗诗歌,也未尝不可,但在这表象之下,作者有着更苦的内心活动!
习习谷风,以阴以雨。黾勉同心,不宜有怒。采葑采菲,无以下体?德音莫违,及尔同死。行道迟迟,中心有违。不远伊迩,薄送我畿。
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宴尔新婚,如兄如弟。泾以渭浊,湜湜其沚。宴尔新婚,不我屑以。毋逝我梁,毋发我笱。我躬不阅,遑恤我后。
就其深矣,方之舟之。就其浅矣,泳之游之。何有何亡,黾勉求之。凡民有丧,匍匐救之。不我能慉,反以我为仇。既阻我德,贾用不售。
昔育恐育鞫,及尔颠覆。既生既育,比予于毒。我有旨蓄,亦以御冬。宴尔新婚,以我御穷。有洸有溃,既诒我肄。不念昔者,伊余来塈。
原诗分段如上,方能读通。
第一段是讲述当年你贫困之时(采葑采菲,无以下体,即穷得只能吃蔓菁(就是现在的大头菜)),我遵照前人的德言,愿意与你同甘共苦甚至同死。当我离开的时候,仍然时刻担心着你(行道迟迟,中心有违),那时,你送我出了京畿。
第二段讲,那时候虽然贫困(荼苦),但心里甜蜜如荸荠。两人情同手足,有着新婚夫妇般亲密的感情,不分彼此(泾以渭浊:泾河水清,渭河水浊,比较分明,我们不分彼此,所以泾以渭浊),敝笱在梁,笱是捕鱼的竹器,承于石梁之孔,鱼入不得出,这里比喻经济来源也毫不保留,予以共享,我自己毫不考虑自己的将来。
我离开你后,为了自己的子民,路漫漫其修远兮,前途坎坷,吾上下而求索,黽勉穷力,救民于丧,这个时候,你非但不能给我支持,反而跟我作对,让我不能实现自己的理想。
当你遇难时(及尔颠覆),我诚惶诚恐的待你(昔育恐育鞫),现在你能自力更生有了发展了(既生既育),竟然忘恩负义,将我看作敌人(比予于毒)!我有好得东西的时候,你拿我来帮你“过冬”,我们关系亲密时,你拿我来帮你“抵抗穷困”。现在我遇到挫折(有时威武有时失败),你竟然不念当年的恩情,反而爬到我的屋顶上拉屎撒尿了(过河拆桥、落尽下石)!!
历代将这首诗解作怨妇诗,恐怕又是误读!诚然这首诗有很大的怨气,但更符合这首诗原意的应该是描述的两国之间由亲转疏,由恩转仇的政治仇怨,将两国交好的蜜月期,比作新婚宴尔,也是古代常见的用法。看春秋战国时候各国的分分合合故事,往上推溯,商周交替时,何尝不是如此。
人情冷暖,自古有之,生活中若遇事如此,亦大可不必伤悲.......
这个似乎有点勉强,今之北京地区当时无论如何说不上是南,当时北方的燕国似乎也不用燕子的燕这个字,召公所管的地方似乎应指分陕所得之地,另外当时在今河南另有一个南燕。以上冒昧胡说勿怪。还是希望您继续。
记得李济说,殷墟遗骨中随葬礼器比较多的个体,人类学上都属于蒙古人种北亚类型。而大汶口和良渚遗骨都有如今东南亚人特征,显然跟商族无关,跟炎黄系统无关。
另外多谢你提供的资料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