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也谈技术圈 〔1〕 -- 南七

除谣言以外，基本来自Forbes, Business Week, The Economist, WSJ， EDN, Nature/Science这些大家常见的东西。Grove的种种言论，更是网上到处都是。在圈里混，多看，多聊，很有好处。圈里的牛人多半都是八卦高手。像我这种水平不高，混得不怎么样的，其实是处于信息不灵，渠道不畅的低层次。别说NSF, DOE, 总装，科技部，就连省里的会议精神，都穿不到我这儿。我这里的材料遵循一个原则：事出有因，查无实据。

没有美国在背后撑腰，以色列支撑不到一个星期就得灭国

袭击乌干达，是靠的什么？民航运输机

这是不是违反国际法？

为什么没有人谴责？

如果阿明够脾气，完全可以宣布击落一切以色列的民航客机

还有肯尼亚的大力支持

可是美国企图袭击德黑兰救人是什么样的情况?

换成以色列人，死得恐怕真的是惨不忍睹

以色列参谋长的话，是来自一本美国人自己写的书。其中一章是讨论为什么美国特种作战表现不如以色列的。原文的提法是这样的：袭击乌干达的距离比袭击德黑兰远一倍。袭击德黑兰的部队无懈可击，却因为没提防沙暴而出师未捷身先死。在那个季节，伊朗沙暴是常见的。中央情报局知道的很清楚。所以是情报协调出了问题。另一个失败案例是袭击越南山西战俘营解救美国战俘。同样，部队表现很出色。可是美国战俘因为雨季早已转移了，没有达到目的。原文主要是对美国的官僚主义和低效率表示不满。

另外，伊朗国王可是全面亲美的，伊朗部队和装备都是美国搞的。美军的出发基地也很近。美国人对伊朗的情况了如指掌。在这种情况下失败，是丢人了点儿。试想一下，八十年代某天，解放军报登出这样一条消息：“军委点名某特种部队袭击越南谅山某基地。我部于出发时遇山洪爆发，8名同志牺牲。其余同志已顺利返回营地。”这人还能抬的起头么？

美国人脸皮厚，对成功失败的总结分析非常系统，有没有偏见不说，人家毫不掩饰，不服不行。所以他们后来能在格林纳达，利比亚，伊拉克打得一帆风顺。这是这个战争机器的可怕之处，“只要胜利不要面子。”

还是那句话。

余德利：“ 你想啊，象我们这样善于批评和自我批评的人，怎么能不进步呢？”

李东宝：“ 是啊！进步的，怎么能不快呢！”

一深入就要举例子。国外的例子还好说，都跟我没关系。咱们光传谣，不造谣，想来没事。国内不一样，一举例没准就让人看出来了。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家都比较敏感。

比如说，贴牌这件事。其实没什么大不了。Applied Materials有很多机器是外包的(subcontract)，他们也就是贴牌。当然软件是自己做的。但在国内，因为有国产化/自主产权这个大帽子，说什么部件是贴牌的总有些遮遮掩掩。倒是人家私营老板爽快，为表示自己东西好，上来就说，“我这里什么什么器件绝对是日本/德国的。”

在国内做开发，很多人都特有成就感，在国外反而觉得是“打工，无聊，没上升渠道”。为什么？不是说美国人真的怎么歧视你。大陆人，台湾人，做到位置高的多得是，开公司发财的也不计其数。有这个感觉一个原因就是，我瞎讲的呵，在国内到处都是内幕，你真的是很可以长经验值。比如说，西方公司和产品比较规范，有warranty， datasheet，manual, 你照着来基本没问题，所以没什么挑战性。一般人确实就是螺丝钉，做好本职工作就够了，当然钱是不少,您该吃吃该玩玩，该管孩子管孩子。中国比较tricky。几家做的同样的东西，质量可以差很多。而且有的告诉你能做，其实做不好。你知道该找谁？你说，找国外大公司代理不了了么？那我也得钱够烧呀。一个灯，日本的要3万人民币，1个月交货，国产的4000，立等可取。你怎么办？图便宜，半年以后国产的坏了耽误事怎么办？你在这里摸爬滚打，门道搞清了，那身价可就嗖嗖往上涨呵。你的人生价值就此体现，不，是兑现。人私营老板，特喜欢聘退休不多久的老工程师，不就看重人家的经验值么？不是为了加班加点钻研业务。

这么说吧，你有两个同学，一个在美国上班，一个国内干活。都是打工的。过半年你去拜访，问人家工作心得体会。在美国的多半说就是那么回事，口才好的也许能讲1小时吧。国内那位，打吃中午饭开始聊，到吃晚饭。然后把你拉洗浴中心讲一宿，都不一定能诉完苦。

这是对开发而言。对研究来说，国外成熟的配套体系，大量的交流，比国内强太多了，也就是说，往巨人肩膀上站更容易点儿。国内研究生便宜，经费容易些，也有优势。不管在那，都靠RP加运气了。

承蒙大家捧场，在此一并谢过。我写这个东西的本意，是讲一些技术圈的细节和历史，总结一些半潜不潜的规则。如果您觉得好象是提了个醒，那我就很高兴了，这篇东西也就不算一无是处了。

我本来不想分析大环境的，因为不是朝夕之间能改变的，非你我所及。我这也不用给党中央上万言书。看看河友的评论，都对大环境很关心，也很担心。“位卑未敢忘忧国”，是中国人的美德。我这话绝无嘲讽之意。虽然我这人修养不深，近乎没心没肺，但一直没有忘记中学语文老师的话，“读出师表不哭谓之不忠，读陈情表不哭谓之不孝。”年事渐长，感触益深，偶尔思之，不觉涕下。虽然毫无用处，也写一点宏观的东西吧，瞎子卖布----胡扯，供大家批判。

中国这些年的进步，和科技人员的努力绝对是分不开的。就算是私营公司的老板，没有国家培养的工程师/技工帮忙，纯买设备那厂也搞不起来。八十年代一度流行“星期日工程师”（那时可是6天工作制）。后来大概不少人干脆全天候进私营了。5-60年代的大学生很多是很玩命的。7,80年代有朝气，能吃苦，什么都敢想，敢干。习惯养成了就难改。就我知道的，都改革开放那么多年了，军工单位不少人还很玩命。有人在沙漠里调机器一连几天不下车；有人在海边做实验做到吐血。”又红又专”不是说说的，虽然这些人自己都不肯承认。

但90年代以后，理想主义色彩渐淡，现在更不用说了。干活卖力的不少，不讨价还价的没了。我们党最喜欢的那种只知奉献，不知索取的人没了。是不是我国危矣？我们还能不能产业升级？

虽然现在流行骂体制派，这事还真的只能靠体制。什么体制？你对中央有意见？没有，绝对没有。某人说过，“历史上来说，我们党不是左就是右，只有现在是最正确的。而且永远是现在最正确。”我由衷的同意他的说法。

我说的体制是把科技创新和新产业发展搞成一个工业化的模式。有一大批人自然的在里面运作。如果说社会是一个人的话，这个工业就是这个人正常生理活动的一部分，不需要特别注意。说穿了就是美国的军工科研共同体，就是老艾总统警告大家的东西（当然他那时只提军-工，科研还不够大）。这个共同体里面，每个科技人员不过是个螺丝钉。发展的方向有时候很明确，有时只是大家有点想法，但很模糊。这个共同体，给每个成员布置的任务都不超出力所能及的范围。它不指望谁是爱因斯坦。凭整个机器的力量，它能做远远超出天才能力的事情。就像美国人打仗，不指望港片/好莱坞片里那种单挑百十人的好汉，也不指望有黄继光/邱少云，靠的就是机器，人就是零件。

这个机器不是谁设计的，也不是谁能控制的，是历经多少年发展起来的。这个机器里，有人做数据收集，有人做分析，有人决策，有人做具体的项目，有人验证项目。项目也是层层分配。运行成本当然很高，想想它给大伙儿付的钱（说实话，说浪费超过50%算保守吧）。但收益也很高。

共同体的极大发展，当然是在二战期间。今天美国大工业还深受二战影响。比如美国大农业的代表，MON/ADM/Cargill/Dupont，就是为了不浪费当时建立的化学武器/炸药的生产设施而推动了美国今天的农业模式。后来的发展都和战争/竞争分不开，冷战，越战，中东，和欧洲/日本的经济战，直到今天。美国人没有消停过。

抛开悲天悯人的情绪不说，战争（包括经济战）的结果是一目了然的。所以这个共同体没有自欺欺人的余地。它必须打赢战争，否则现在已经不存在了。这个在战争中进化出来的美国科研/新产业机器，看上去可能很浪费，有时候也会失败，但长期来说，它还是最有竞争力的。你现在讲中国压倒美国，没用，人家的机器早就打过不知多少仗了，你的机器到现在还运转不灵呢。中国自己的机器不灵，结果是中国最能盈利的工业都是美国军工共同体的外围。

本来想一篇结束的，看来不行了。

我说的体制是把科技创新和新产业发展搞成一个工业化的模式。有一大批人自然的在里面运作。如果说社会是一个人的话，这个工业就是这个人正常生理活动的一部分，不需要特别注意。说穿了就是美国的军工科研共同体，就是老艾总统警告大家的东西（当然他那时只提军-工，科研还不够大）。这个共同体里面，每个科技人员不过是个螺丝钉。发展的方向有时候很明确，有时只是大家有点想法，但很模糊。这个共同体，给每个成员布置的任务都不超出力所能及的范围。它不指望谁是爱因斯坦。凭整个机器的力量，它能做远远超出天才能力的事情。就像美国人打仗，不指望港片/好莱坞片里那种单挑百十人的好汉，也不指望有黄继光/邱少云，靠的就是机器，人就是零件

就叫“螺蛳岗”！

一切向国际接轨

就这没有向人家学习，也没有和人家接轨

所以，当时很不理解为什么胡锦涛送给人家大统领一本孙子兵法，想把美国教得更厉害？

送本佛经，不是更好吗？要不，送本藏密的双修？

对了，要是以色列也遇到沙尘暴了呢？本来天气预报就不怎么靠谱

以前，由于是冷战，西方各国都包庇以色列

现在不同了，暗杀了一个人，按理是小事儿，结果什么细节都给捅出来了，在国际上倍受欧洲国家敲打

难道是摩萨德退步了？

孙子兵法美国人早有了.

估计胡总的意思是笑话奥巴马, “你只配当孙子.”

早２０年以色列人就说摩萨德退步了。原因是，早期那帮犹太人都是历经艰险才投奔以色列的，所以经验丰富，剽悍狠辣，以铤而走险为天性。后来，不照了。

为什么说中国的机器运转不灵。先看美国机器运转的特点：

1. 它已经进入了正反馈。就是说，它产生了很多利润，足以支持自己。看看美国的军工研共同体衍生了多少新产业，带动了多少其他行业就知道了。相比之下，中国的机器还要靠国家输血，产生的收益低于投入，没有进入正反馈。

2。它能强有力的从社会争取资源。一个小例子。无数的电影/电视都疯狂宣扬技术的魔力。从迪斯尼/猫和老鼠，到《马达加斯加》（再新的我就没看过了），动物们都喜欢造机器。虽然夸张了点，那也是投人所好么。虽然天才的nerd/geek从来不是好莱坞大片的主角，也已经帮助产生了一大批对技术和机器极其痴迷的人。一帮sci—fi迷夸张到了要见面就讲Krypton语言的地步（是不是这么拼的？从来没搞清过）。中国的军工研共同体有没有如此强的争取资源的能力？以前对抗美帝苏修的时候有；拨乱反正以后借着徐迟叶永烈等等的宣传有一些； 前些年趁着美帝炸馆/阿辉阿扁胡闹有一些。除此之外，既没有系统宣传和争取的努力，也没有足够的吸引力。现在，恐怕远远不如别的共同体了吧。哪些共同体最有争取资源的能力？看大家最想进那些单位就知道了。个人的收入/待遇和个人的能力有关，但最主要的是取决于你所在的单位/集团争夺资源的能力。

3．Innovation已经是深入美国人骨髓的意识，对机器和流程的迷恋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这有历史的原因。大平原上的移民，人力缺乏，能得到的帮助很有限，所以要靠机器和发明，还要在流程上打主意。工业化，战争，都促进了这些。说穿了，就是美国人的军事化，工业化, 实用主义和innovation思维。从美国人的教育就可以看出来。从小学开始，没完没了的sports, project, camp, field study, 还有对teamwork, communication, competition, discipline的强调，都显示了他们军事化/工业化/innovation思维。

认识的美国佬，都承认亚洲人聪明，勤奋，自认不如。但讲起innovation，他们都自认为天下第一。认识一个二流工科学校的本科生，复数计算还搞不清楚，但是从大一开始已经给人家的大卡车加装GPS和通信系统，帮助调度用的。那可是近10年前，GPS还刚出来。据他讲，生意好一个月也能弄个4-5千。这样的例子太多了，相信大家看看high school和college的project都会有感触的。

美国人军事化/工业化思维的另一个例子。一驻中东某国的美国公司，才百十来号人，搞得东西和政府/军方毫无关系。所在国很稳定，不是伊拉克也门那种地方。就这，还搞一个应急计划。所有人要保持手机联系。一有变故，谁负责通知那些人，怎么逃。东西如何处理。谁先走谁断后。还真的演习几次，发现谁联系不上的要查明原因。不折腾么？知道的你这是技术公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CIA的潜伏站呢。

4． 美国人搞技术和产业其实很有决心，毅力和灵活性，这一点很容易被低估。1980年左右，大家都认为集成电路里管子不可能小于1微米。衍射极限么。现在呢？32nm 都出来了。Intel要采用的一些生产技术在8年前还认为不可能，材料表面光洁度不可能达到。IBM的一些技术也是。当然，这里面日本/欧洲的作用也巨大。大致说来还是美国人挥手，日本人向前。

再比如GM在中国合资的五铃。Forbes介绍过，视为GM的救星。才卖＄5000，profit margin 高达10%。为什么，人家专门针对中国市场作优化。比如，钢材改用等级低的，当然是在满足国标的前提下。按原文，GM之流在美国胆小怕事，用材料经常超过标准100%。但在中国，低价最重要。（这种该低调的事，它还好意思大肆宣扬，可见美国人脸皮厚）。再比如，工厂不装空调。底特律的管理层试图干涉，被工厂坚决当了回去。想想也是，有那钱，还不如给我们工人发奖金呢。不管怎么说，美国工业的阴险狡猾和无孔不入可见一斑。

再来看中国。中国的军工研共同体运转不灵是明显的。说的客观一点，同时赞扬一下我们党的水平，可以这么说：和美国／日本／德国相比，基本上是青红帮和共产党的区别。

中国现在的教育呢？大城市孩子的物质条件已经好于西方国家。学生素质确实好。可是，教育强调个人水平，单打独斗。目的，大家都不说，可说穿了主要是为了“抢位”。中国那么大，overhead那么高，抢了好位置拿overhead就够了。这样的出来的人，可以是非常好的政府官员，国企干部，金融家，商人。在西方科研机器的支持下也可以是优秀的科学家和工程师。但能不能帮助中国自己的军工研共同体走进正反馈？很难。从上到下，大部分人的利益都不在此。ZF出租土地/资源/劳动力就够了。私营企业买谁的不是买，倒是对卖东西给ZF/国企/军工极有兴趣。不要说教育僵化，学校其实是反映了社会需求。

中国的军工研共同体的希望，在我看来，还在于新产业。美国和德国机器的建立借助了19/20世纪化学/光学/机械/电气等等。中国的很多产业，可以说进入了正反馈，大家不满意的是反馈回来的利润太少。就像服装，一不留神就负了。大家期望的是建立一大批正反馈特强，利润特厚的产业。现在看来，只有靠新产业了。高铁算一个，就看它能不能正了。

问题是，国家/社会有没有vision和gut? 如果大家都想拿overhead, 不能像打一场战争那样投入新产业竞争。估计凶多吉少。就像KMT，总盼着美国人把日本打败，然后下山摘桃子，有好么？中国的诱惑就在于国家大，人多，overhead太高。古往今来，中国搞什么事都会走样，所以无法预料。

其实，ZF专心拿overhead，企业成为美国军工共同体的外围，也是个稳定点（就是博弈论说的equilibrium）。社会照样繁华，不会崩溃，前方吃紧后方紧吃呗。除了搞技术的人和因为行业利润薄而被压低收入的工人／农民以外，谁会在乎？象现在这样炒完房产炒房租，耗子动刀窝里横。。。嗯，不能讲，掌嘴。

美国人对小孩说，你们的竞争对手是那些每天做四个小时math/science作业的中国小孩，他们从来不停止学习。（大意如此）。我们可以对小孩说，“你们的竞争对手是那些每天要在４００米跑道上跑几圈，再打１小时球的美国小孩。他们还要卖cookie，作社区服务，打工，作各种project。然后还要写作业。”

大家都要努力，如果要赢一场战争的话。

但尽人事，各安天命。

（彻底完）

又即：最近西西河修墙事件，建议老铁代表大家，在首页上写上斗大的一个“忠”字，最好是血书。要还不管用，就换成“莫谈国事”？）

除了每天做四个小时math/science作业外，还必须要在４００米跑道上跑几圈，再打１小时球。他们还要卖cookie，作社区服务，打工，作各种project！！

一是真正的天才被应试教育埋没（或者浪费了时间），二是不注意培养孩子team work 的意识，不要小看了美国学校里的sports，不仅强壮了孩子们的体魄，更从小培养他们的意志，leadership, teamwork, 这才是真正的全面发展。中国喊德智体这么多年，其实还是只注重智这一个方面，看看中国孩子头大身子小的豆芽菜体型就知道了

送花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