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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七天,八年,一辈子----女孩篇之八年(1) -- 糖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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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七天,八年,一辈子----女孩篇之八年(1)

最近两个月,我们聊得很多。

我们互相埋怨、申诉、谅解、安慰,对过去抽丝剥茧,对自己反复审视。这个过程是异常痛苦的,我们看到的,是一对本因在一起度过快乐青葱岁月的恋人,在命运的安排下,在无意识间,不断伤害和被伤害着,甚至有些伤痕到今天才被察觉,才开始流血。我们泪流满面,为了我从未踏入却已被推倒的他在B大的宿舍楼、为了他永远不能帮我敲的晨跑的章、为了那些不可挽回的失去的岁月;为了我默默接受的他的靠近和疏离、为了他久久期盼的我的敞开和亲近、为了那些互不相知的苦涩的深情。然而这个过程也是无法避免的,即使在面对残酷的事实时我会不止一次的希望自己回到因为不知情而快乐的过往。我们已选择彼此成为今后人生旅途中的伴侣,于是我们必将互相影响和被影响,唯有真正的了解、理解和谅解对方,我们才能毫无芥蒂地共同直面坎坷、享受幸福。对往事的剖析,其实是对自己的反省,对方即是自己的镜子。即使我们起初还想用华丽的衣裳遮盖自己肉体的残缺和丑陋,最终还是不得不赤裸相呈。也唯有这样,我们才能建立起彼此间最为牢固的爱、信任和忠诚。

对于以下将要叙述的故事,我已很难非常客观的还原当时自己的感受了,下笔时,或多或少都会受到现在的----当我已知悉当时未曾得知的事件背后的人、事后的----情感的左右。并且从我以后的文字中,大家一定会发现,回首这八年时,我的情绪是波动的、情感是复杂的。可事实上,当年的我并没有如此激烈的反应,我的态度甚至可以说是漠然,就像他所抱怨的:朝水里扔块石头还会有点水花,而我却始终亲近而淡漠地和他保持距离。我也曾怀疑过自己,为什么明明深爱着他,却能对所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现在终于知道,自己并非冷漠无情到刀枪不入,而是选择麻木的我拒绝感知疼痛,以至于当下,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不知名的大量情愫在我胸中郁积,但心却像被挖了个大洞,无以凭借。这番双重的拉扯,注定了今后的叙述,必将是一个无可避免的晚到的自舔伤口的过程,即便我想通过文字竭力掩饰。

如果说1997年夏天他的不告而别让我失望的话,1999年春天的那次不告而别则让我彻底不再期望。

由于考试科目的限制,高三的我不得不放弃报考B大的想法,将高考第一志愿改为家乡的F大。参加高考对大多数人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可是我的这个决定却引来了所料不及的身边人的质疑和担忧。亲人、老师、同学都难以理解为什么成绩优秀的我对所有大学的包送、推荐都熟视无睹,为什么宁可参加大家避之不及的高考而放弃免试直升的机会,为什么从小学到高中从未参加过一次升学考试的我会不畏惧残酷的高考,为什么一直听任父母安排的我会第一次如此坚持自己的选择。他们说,我长大了,有勇气有追求了。可事实上呢?高三的我,还只是个孩子,参加高考的理由是异乎寻常的简单:他在的B大我不能考,那我只有考F大才够资格继续作他的朋友,而F大今年取消保送,我就只有参加高考。

然而,那年的高考确实给我造成了不小的恐慌。语文、化学两科出现了高考平均分不及格的状况,化学的平均分甚至只有77分!即使我在考试时并没有觉得这么明显的难度增加,但面对不断出现的身边同学提前问到的低分,我对自己再也不似考完时那样自信了,甚至心中充满了恐惧,害怕自己和F大就此失之交臂,害怕自己再也不能和他聊天。高考成绩公布前一天,本是我和他约好见面的日子,但恐惧的只能通过哭泣发泄的我,只能让妈妈帮我打电话给他取消这次约会。第二天,我就收到了他的来信,满满的两页纸用来劝慰和支持我,但我反反复复读的却只有一句话“I’ll always be on your side.”,它让我的脸上出现了多日不见的笑容和平静,心里暖暖的,觉得再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因为他不会离我而去。

但事实证明,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一厢情愿。

1999年春天的一个周五午后,当我在F大宿舍门口看到他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差点脱口而出:“你是来看我的吗?”。但毕竟自己不是这么自以为是的人,理智告诉我,他可能只是顺路,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能见到他已经足以让我像春天的小鸟一样快乐了。我带着他在校园中闲逛,告诉他哪座食堂的菜好吃、哪间教室接待过外国领导、哪片草地最适合晒太阳……即使我也只是一个刚进入校园不久的大一孩子。那天的阳光特别温暖明亮,身边如此熟悉的来自于他的气息,让我仿佛回到了16岁的中学校园,I am sixteen going on seventeen 的旋律在耳边回荡……沉浸在幸福中的我,又怎会知道,他当时偶尔显露的拘谨和少语,已经注定了现在的快乐只是昙花一现的虚妄呢?

两天以后,我在食堂遇到当年夏令营同组的师兄,知道他这两天原来借宿在师兄的宿舍,可几时离开的连师兄都不知道。“他来这干吗呀?不会家里出事了吧?”我有点为他的异样担忧。“应该不是,他还让我送了束花给5号楼的一个MM呢,估计是他的女朋友,好像也是97的。对了,他没有跟你说?”接下去的谈话内容,我已经完全记不清了,在我脑海里盘旋的只有:5号楼、女朋友、97的……

震惊和因他不辞而别的气恼持续了短短的几分钟,随后我就再也没有其他感觉了。我出乎寻常的平静而迅速地接受了现实,没有眼泪,没有痛苦,似乎自己未曾失去过任何东西。想起之前还心存奢望的样子,自己都觉得幼稚可笑,还是个孩子啊,不知道天地之大、自我的渺小,还一心以为自己能够成为别人行为的理由。愚蠢啊,居然这样高估自己,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嘛,又有什么值得他为此驻足呢?97的姐姐,一定非常优秀,应该就是他在夏令营中同我提起的那个他在五年级时暗恋的女孩吧,他终于能够如愿以偿了啊。真的替他高兴,祝福他。

“非常幸运能认识你,能有你这样一位朋友。和你在一起非常愉快。希望仍能是你的朋友。许多事,我只能说‘对不起!’我也曾经……”

“所有的,都是我的错。”

这封曾让我非常困惑的信被压在了箱底,他许诺给我的解释已经不重要了,也不可能兑现了,因为从此我就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

家园 从蜜饯的欢喜那儿,俺还以为是他苦追不舍呢,没想到啊。。

这个罗生门演绎很好,糖糖加油。

家园 写得我看得感动了不行。
家园 糖糖努力,蜜嫂亲自来鼓劲了啊
家园 【原创】七天,八年,一辈子----女孩篇之八年(2)

交谈变得空洞、沉默却像沟通。

几十个电话加上四次见面便是我们在余后岁月中的全部。我们像老朋友,或甚至连朋友都不像的聊着无关痛痒的话题,这已经成为我们仅有的并且默认的交流方式,他成为了我生活中最陌生的熟人。

说我七年来对他已经没有任何感觉那是自欺欺人。

我会在每周的固定时间守候在电话边等待他如期而至的声音,直到有一天电话铃在该响的时候没有响起,我便知道,他又开始了属于他自己的生活,而我能做得就是继续等待不知多年后重新响起的电话铃声,即便它可能再也不会发生。

我会花上半天的时间和他聊天,聊什么对我无关紧要,我享受的是他的声音在耳膜上震动的独特频率,我沉迷的是他在电话另一端的明显存在。我心痛焦急,因为他的失落和悲伤;我快乐幸福,因为他的开朗和积极。我滔滔不绝,和他分享我生活中的乐趣;我沉默无语,让他感受我内心洋溢的感动(尽管当时的他并不知晓)。

我会答应在新东方读书期间帮他照看饲养在他寝室的小豚鼠,除了喜欢小动物外,更重要的是憧憬两个脑袋围着小东西转时的亲密,是怀念他面对动物时眼中盈满的温柔,是渴望带着他体温的小身体在我手掌中传递的隐秘的暧昧。(不幸的是,到北京的当天,小豚鼠就停止了呼吸,我甚至都没机会看见这个小天使。)

我会在北京夜晚的酒吧,静静的喝着手中的咖啡,让不加糖的苦涩抑制自己在面对直径40公分的小圆桌对面的他时的熟悉的紧张和不安。桌上仅有的一盏灯,昏黄却温暖,阴影中的他的手,在咖啡升腾的热气中,变得不真实起来。而一不小心触及他膝盖的我的膝盖,提醒了我,他真实的存在,以及他正在告诉我的他已经结束的爱情。

我会在回家的时候给他带上他希望吃到的奶酪蛋糕。18个小时后,他从刚到家的我的手中取走蛋糕,而我却在他留下的书中看到了钱。手里攒着钱的我,追到了他离去的街口,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车辆,我的眼神开始空洞,2月的寒风吹干了我滑落的泪水,也吹走了我心中仅剩的温度。

我会强烈地渴望靠在他的肩膀,在他又一次选择远行的时候。上一次,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上千公里,这一次将是整整一个太平洋!上一次,我只能见到他8个小时,听到他60个小时,这一次我还能见到他吗?还能听到他的声音吗?孤独,第一次感到从未有过的无可排遣的孤独,仿佛被抛弃的孩子,迷失在灯红酒绿的城市中。车到了,我该走了,我始终没有靠向他,因为我把所有的勇气都用来跨出车门,跨入烈日下依然冰寒的现实世界。

我会在听说他一时没找到我而和我的室友聊天时愤愤不平,仿佛自己最心爱的东西被人抢走,仿佛内心最深的秘密被公布于众,仿佛自己是生活中无足轻重的小丑。那一刻,始终以为不会嫉妒的自己终于恍然大悟:并非是没有嫉妒之心,只是一直未有可嫉妒之人啊。

我会在梦中时常见到他,看到他眼睛中如此真实的明暗变化,就像他内心深处起起伏伏的情感。梦中的自己可以被他紧紧地抱在怀中,感觉只有他才有的包容和宠爱;可以完全陶醉在他的亲吻中,感觉只有他才有的激越和深情。梦啊,我唯一的美梦,总会在日出时消散无形,白花花的天花板是紧接着梦的唯一不变。

我会若无其事的和他讨论怎样的女孩适合他,就像所有红颜知己都会做的那样。每每在他戏谑自己不够有钱、不够有权、不够有形的时候,我都会告诉他,并不是每个女孩都需要钻石华服,只要他敞开自己的心,总会有人接纳和欣赏。真的希望他幸福,因为在我眼里他值得最好,我只想做个旁观者,只想和别人聊天时,能告诉他或她,我认识这样一个让人无比欣羡的男人。

(待续)

元宝推荐:蜜饯,
家园 心酸啊

你是学心理学的吧?

家园 糖糖,我服了,你写得我都郁结中肠,不忍卒读。

现在我老婆都逼我要把八年(2)重写了!

其实,最深情的往往是那些外表故作平静,内心翻江倒海的时候,那个真正对你一往情深的人,往往是在你面前害羞得说不出个完整句子的闷人。

因为真挚,所以矜持。

家园 蜜饯,你这个大傻瓜!

对不起,我忘记了这是话梅的专用语。保证下次不再侵犯版权。

有时候男孩子真是一种智商很低的动物,虽然他可以在自己喜欢的军事阿,政治阿,专业阿,甚至宠物小豚鼠上面口若悬河,夸夸其谈的时候,却忽略了那么多明显的迹象。

自己喜欢的蛋糕;

同她在一起的时候的欢喜与平静;

甚至是一道道连傻子都明了的明媚的眼光。

难道我们的蜜饯,真的不知道吗?

家园 明湖哥哥强的

我不是心理学专业的,事实上,我的专业可能是大家所认为距离心理最遥远的专业。但我却非常喜欢这门学科,现在正在考虑转专业,特别是最近又迷上了犯罪心理学,愈发有此冲动。

大哥觉得我适合吗?

家园 人性本就是最难的啊,蜜饯似乎也深明其理啊
家园 水风大哥真是性情中人啊,敬大哥一杯

真没想到,大家会因为我的文章把目光聚集到蜜饯身上,真是罪过阿。

其实,我认为,能够让蜜饯这样深情的男人倾情爱恋的女孩,一定也是一个用情至深之人,不然,他们又怎么可能在如此短暂的接触中爆发出这样的爱情火花呢?

但愿我的故事有这样一点接近真实

家园 要找你做密友!

话梅在读了你的这篇帖子后,不管你写的是不是她的真实过去,象你这样努力去读心的人、这么善解人意的人,觉得值得把你当做闺房密友。

此帖通篇让我感动,其中尤以三处为甚:小豚鼠那段的憧憬,蛋糕和钱的那段,以及“把所有的勇气都用来跨出车门”的那段。

糖糖厉害啊,不仅武功可以,而且文笔也优秀,文武双全啊。

家园 大哥就是大哥,我的武功还是拜大哥所赐呢
家园 性情中人不是,倒是有过一个惨痛的教训

大二那年,我写了点东西,也是跟你这样文章类似的东东。其中有一部分,是一个男孩子暗恋的自白。恰逢愚人节,给同宿舍的兄弟们拿去,当作恶作剧发给了女孩子。也许是写得有那么点意思,也许是那个收到的女孩子太寂寞了,那个痴情的女孩子竟然暗地里打听究竟是谁写的。

当时的我是不知道这些的,作为班里的一个另类,我有自己的一个小圈子,里面的一群狐朋狗友,男女都有。但是,绝对与爱情无关。

于是那个可怜的女孩,在苦苦的等待那个梦中情人的出现。一个星期,两个星期……终于,有一个真的暗恋那个女孩的男孩子出面,承认是他写的。然后,两个人的关系迅速火热化。

当几个月后同宿舍的班长向我提起这事的时候,我还有些高兴,觉得自己也作了一次月老。

但是他们两个的感情持续了不到一年,也需两个人都太浪漫了,当最初的激情过去之后,两个人开始开始疏远,开始私下争吵,直到当着我们大家的面大吵一场。然后,他们分分合合,最终分了手。两个人都备受打击,性情大变。男孩子从此不问世事,信奉了主,在毕业后放弃了一切就业的机会,开始了苦行僧般的传教生涯。那个男孩子原本是非常聪明的,人也开朗,非常有人缘,学习也不错。那个女孩子从此变得如同冰山一样……

一声长叹。

这两个人是最后给我写毕业纪念册的人。女孩子的留言除了一般的鼓励的话之外,还有几个小字,“我知道是你”。写过之后,被划过。

这一直是我最愧疚的一件事。但是错已铸成,任何作为都于事无补。

家园 我的一些就事论事的观点

水风大哥一定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不然不会为了这件事感到愧疚,对此糖糖深表欣赏。但是,责任心往往是一把双刃剑,把握其分寸难上加难。糖糖想说说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如果有什么地方冒犯了大哥,望大哥包涵,糖糖只是不忍心你再继续受此折磨。

大哥是不是觉得你的两位朋友是因为你没有站出来承认自己写的文章而最终性情大变呢?或者说,是你推动了他们的命运走入这样的结局呢?

糖糖以为,大哥因为他们现在的状况而责罚自己,就像百官逼迫唐明皇赐死杨玉环一样。事件的关键因素并不在此啊。

就你所述的故事看来,你的文章只是在特定时候出现在了特定的地方而已。没有你的文章,男孩还是会用其他的方式向女孩表达爱慕,你的文章对于他而言,只是众多机遇中他以为最合适的一个而以。所以说,如果你对整件事的发展产生影响的话,无非就是给这个男孩提供了一次可能性,并在他自己的努力下,成为了现实。

当他们走到一起以后,命运的车轮就完全不在你的控制之下了,事实上,从那时起,你就只是一个旁观者而已了(当然,这是基于你的叙述,具体情况你可以自己衡量)。如果要把他们的分开归罪于一个旁观者,你觉得是合理的吗?恋爱中的分分和和,其实只决定于两个当事人之间的感情,任何的外因都是替罪羔羊,都是自我脱罪的借口。因此,他们最终性情的变化,几乎是他们互相作用的结果,更是他们自身成长的结果,没有任何外人应该为他们的变化受到谴责,这说到底还是两个人的事,还是自己的事。(对了,蜜饯和蜜嫂的故事会是一个很好的范例,继续看下去,或许你就会有所了解的)。

此外,我想你会对女孩给你的留言异常不安。其实,你要知道,无论是这个女孩还是那个男孩,都知道这篇文章是谁写的,那么在事实已经被知晓的情况下,你承认与否对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所以,女孩真正计较的,或者说她会写下这几个字的真正原因,是你的感情。她希望你承认的并不是文章是你写的,而是你对她有你所写的这份感情。那么如果当时的你,并没有对她的感情,即使你承认了你是作者,对女孩而言,也根本毫无意义。如果你爱,但却没有开口,那是你应该检讨的。但如果你不爱,那你所做的一切就无可厚非了,因为你让女孩避免了一次可能做出的错误的感情选择,这是对她的好啊。

说了这么多,只是想告诉大哥,不该背负的责任,就应该甩掉,这样你才能保护你真正该保护的人,尽到你真正该尽的责任。

当然,这些都是糖糖偏面的看法,并不一定正确,但是希望糖糖的看法能够给你解开自己的心结提供一些思路,毕竟我是庐山之外的人。没有心结的大哥,就可以像你的名字一样,活的自由舒畅了。

糖糖也非常感谢大哥能够如此信任我,愿意和我分享自己成长中的痛苦,但愿糖糖能够成为大哥觉得值得一交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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