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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摘】英萃再拾——重读《陈寅恪的最后20年》 -- 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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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摘】英萃再拾——重读《陈寅恪的最后20年》

    十年前,曾经浪迹北京一个月。1996年5月10日,在五四大街,买了一本《陈寅恪的最后20年》。数月后,听一个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历史系的小徒弟说,这本书后来在北京一书难求,成了师友间馈赠佳品。

    近半月闲居老屋,翻腾旧书为乐,重读此卷。下面是随手敲击健盘,拮取书中片断。时代不同,当年不动笔墨不读书,今天是不开微机不读书。

    △ 陈寅恪一生羁旅漂泊,幼年随家人辗转于武汉、长沙、南昌等地,十二岁东渡日本游历,随后十数年漂泊于美国、德国与北欧等国家地区,三十六岁才栖身于清华园。但不过十一年,就因烽火再度流离,此后,或携妻女或伴友朋,奔波于长沙、香港、昆明、桂林、成都和英国等地。抗战后居于北平,1949年经南京最后落脚岭南。在岭南,这个双目失明的老人渡过了生命中最后二十年。

    △平津战役,北平围城后,国民党“抢运学人”。最初邀陈寅恪离京的,是曾任北大教授的国民党青年部长陈雪屏,为陈坚拒。后他携全家与胡适同机离平,抵南京时消息见于媒体。陈氏全家在南京住了一晚,就转往上海,住在姻亲俞大纲家里,陈寅恪的母亲,是俞大纲俞大维兄弟的姑母。俞大维曾任国民政府交通部长兵工署长国防部长,后与蒋经国结成儿女亲家。陈寅恪对俞大维的评价是:清官。

    △陈寅恪到上海后,应著名教育家陈序经之邀,任教岭南大学。其间,国民政府教育部长杭立武、财政部长徐堪、台湾大学校长傅斯年,反复劝说陈寅恪离开大陆,从十万元现款(财政部长出面),到留一架飞机随时候调。最后退而求其次,不去台湾也行,只希望陈暂居香港。但均被陈氏严辞拒绝。

    △陈门弟子,星光灿烂。燕京大学毕业生程曦,在清华园就自愿追随陈氏读诗治史,1949年又赶往岭南,求为陈氏助手。1951年他不辞而别,到香港求香港大学教职。对方一听他是陈寅恪助手,立即以900元港币月薪聘任。1988年5月26日,中山大学在广州举行“纪念陈寅恪教授国际学术讨论会”,这是陈逝世后大陆第一次大型纪念活动,广东省副省长在开幕式上致贺辞。与会部分陈门高足,有季羡林、周一良、邓广铭、王永兴,当时已经是前辈名家。

    △陈寅恪出身世家。祖陈宝箴为政坛名人,曾任湖南巡抚,父陈三立以诗闻于世,是与谭嗣同齐名的晚清四公子。1898年9月,百日维新失败,六君子死难,陈宝箴陈三立父子被朝庭夺职,永不叙用。时寅恪八岁。又过二十年,1937年,陈三立面对神洲沦陷,辱不再生,绝食死国难。《最后二十年》一书作者,就此论寅恪关于国仇家恨的兴亡情节,就此越加凝重。

    △1941年底,日军陷香港。陈寅恪与终生友人女诗人冼玉清两家困居香港,困境中的寅恪拒绝接受日军送上门的食物,冼玉清不肯应日本驻港总督矶谷廉介之请出面主持香港文化事业。不免日军纠缠,二人先后返回内地。

    • 家园 我也喜欢这本书

      可惜在去年的搬家途中丢了

    • 家园 我也很喜欢这本书.

      当年我在上海买的这本书,一直很喜欢,不时翻阅.

    • 家园 陈的高足非常有限也非常清楚

      虽然这里面名人很多,但是凑热闹的也不少.

    • 家园 【原摘】传道授业解惑

      陈寅恪的“职业”,是老师。以下是部分他开过的课程。

      二十/三十年代 清华国学研究院

      古代碑志与外族有关系者之研究

      摩尼教经典与回纥文译本之研究

      佛教经典各种文字译本之比较研究

      蒙古文、满文之书籍及碑志与历史有关者之研究

      魏晋南北朝史研究

      四十年代 广西大学

      唐代政治史

      五十年代 岭南/中山大学

      元白诗证史

    • 家园 【原摘】目盲与体系性巨著的缺失——豫蒙请进

      陈寅恪的财富非是个人的,应当是同属于社会。在陈寅恪生前,中国学界便一直翘首以待陈寅恪能写出通论性的中国通史或者中国文化史,一时有“天命所归”之切望。但陈寅恪没有写出这种体系性的著述。在陈寅恪晚年,社会传出陈寅恪埋首研治古代两个“红妆”的生平事迹,许多人曾大惑不解。直到今天,依然有学人认为陈寅恪耗费十余年时间撰写《柳如是别传》是不值得的。

      陈寅恪治学特点是厚积薄发。穷经十余年,四十年岁前后一批佛教、蒙古源流研究等论文问世。四十岁后的陈寅恪,治学方向转向华夏的中古历史。1940年,五十岁的陈寅恪写出《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一年后,再写出专著《唐代政治史述论稿》。陈寅恪早年以“考据”闻名,这两部书证明,大师把握全局的本领同样炉火纯青。

      五十五岁,陈寅恪目盲。失去双眼的学者,如同鸟儿失去双翅。他只能用情感、心灵去探索。故陈寅恪晚年致力另辟“以诗证史”,引申诗韵中的微言大义,实为一个双目失明学者无奈的选择。

      《论再生缘》和《柳如是别传》,的确是有点“大材小用”。“独为神州惜大儒。”但换个角度,如果不是陈寅恪,如果不是有充满牺牲精神的助手黄萱和寅恪夫人,如果不是有典籍大学周连宽、名山传人蒋天枢的默默奉献,这两个“小用”,面世的可能也极小。

      • 家园 通论与否不是问题

        具体研究什么也不是问题——因为那首先是个人的选择,然后才是别人的看法。

        陈先生的选题与外界刺激的关系是很明显的,已经有很多人讲了。

        受外界刺激也不是问题,名诗名作大抵发愤之作也。

        然而,如果外界一有重大刺激,就要去应对,则难免分心,甚至有些浪费生命了。

        一个一贯的研究计划还是很重要的。

    • 家园 【原摘】名山事业执行人

      蒋天枢生于1903年,字秉南,江苏丰县人。青年时代就读于无锡国学专修馆,后考入清华国学研究院。他入学前三个月,王国维自沉。蒋天枢师从梁启超、陈寅恪,后曾任东北大学、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

      蒋天枢所长是古文典籍,并不是陈寅恪所长的隋唐和明清。他1949年后与陈寅恪仅短短见过三面。在陈门弟子中,蒋天枢既不是侍师最久,也非得师真传,甚至才华在其上,大有其人。

      但陈寅恪却将一生所学的出版工作,托与蒋天枢。甚至把十余年诗作也交给蒋天枢。蒋氏显然在当时还不了解陈寅恪诗作在那个时代的意义,后来甚至遗失诗稿。

      蒋天枢不负所托,1980年,基本依陈寅恪生前想法,编辑出版《陈寅恪文集》。他编辑出版此书,当时仍要顶住一些压力。同期,蒋天枢在《陈寅恪编年事辑》一书中,仍有不能尽言之处

      • 家园 清末民初

        那一輩學者,將國學推至一高峰。如陳寅恪,王靜安兩先生,以今觀之,不禁起高山仰止之嘆。自此而後,無以為繼。其故安在?

        國家多難是其一。但仍有其他因素存焉。我的看法應引來板磚無數。但此想法在胸中多年,不吐不快。

        我覺得五四以來的教育制度變革,是極重要原因之一。新文學運動將中國行了二千年的古文先放上了架上,再後來的連串運動,更將之掃進了拉圾箱。自此以後,一代一代的年青人與中國傳統文化的距離就越來越遠了!!

        記得鄧雲鄉先生在文化古城遺事一書有比較他在鄉間書塾所接受的傳統中文教育與其後遷進城市後所接受的新式教育。在國文深度上的比較。

        先父年青時(三十年代)在鄉間,家貧無錢接受新式教育,只短時間上過「卜卜齋」(應不過一兩年),但他在閱讀並在其小生意上與人聯系,並無問題。在現在教育制度下,如果只接受過一兩年教育的人,他們的程度又將是如何?

        還記得年青時在香港學海書樓講座上聽陳湛銓老師講課。當他說到中國傳統三學(義理,詞章及考據)其中詞章一學之將亡,所顯出深痛之情,這影象還彷忽在目前。

        • 家园 文化古城舊事

          昨天將書名記錯了。今天將書找出,並掃了數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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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时代要求不同,教育目标也变了。
        • 家园 传统文学要想象过去那样发扬光大地位高高在上,确实是比较难了

          不过也不用太悲观

          另外你父亲只上过私塾一两年,阅读上并无问题,应该属于少数.

      • 家园 名山事业

        名山是陈的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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