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原创】锦衣异志录 -- 天煞穆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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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锦衣异志录Ⅳ】第三十九章节

沐琚看到这一望无际的水潭花岸,惊喜道:“想不到此处竟是如此美丽。”言语落下已飞身而起,直冲水潭中的花岸。众人只是看他远去,都不在意。谁知沐琚落在花岸的刹间整个身子竟就直陷下去,他惊而挣扎数回,竟越陷越深。柳佐大惊催鹰疾扑过来,鹰爪猛地将沐琚双肩一抓,疾冲长空将他提起,此时水气更浓,众人竟有头晕之感。

唐行简急喝道:“后退,水雾有毒!”

众人疾退,宋词也催鹰疾飞,直奔回离水潭甚远的干土沙地才停住脚步,此时乐安县捕快才匆匆追来。众人莫名盯着水潭良久,面面相觑。唐行简从背囊中取出银丸给众人服下,自已则飞身冲向水潭花岸,一来一回眼花缭乱,重落回沙土地,手中已多了一束七色多瓣花草:“这花草虽颜色不一,但却是同一种类,便如梅花一般有白有红有黄而已。”

“行简,你知不知是何种花?”婉儿问。

“还真不曾见过。”唐行简随后将花举起问乐安捕快:“此花可是本地花种?”

乐安捕快俱摇头:“我们乐安不产这种花,从不曾见过。这水潭都少见。”

柳佐与沐琚乘鹰飞翔绕圈回转,向唐行简道:“行简,这水潭像是借助洼地人工修筑而成,大大小小有九个。”

“我适才以为那是堤岸,但一脚踩下却是软的。可能仅是水中浮物积聚成岛的模样。”沐琚亦道。

“水是死水成潭,瘴气自然多,若再有心种植毒物,不免生人勿近。倒确是沉放尸体的好地方。”唐行简缓声道。

“这水气少不得要等太阳下山才能散……”宋居易缓声道。

“是要等太阳下山之后再起尸骨吗?先留捕快看守?”婉儿问。

“捕快留在此处无用。”宋词乘坐苍鹰背上笑道:“我们在空中俯瞰,若是来个贼人,冲下来便抓着他了。晚间你们再带人过来打捞。”

“不,即刻打捞!”唐行简坚定道:“我下去就好,你们在此等候。”

“我们五人一起下去捞,不须半刻。”山海朗声道。

“好,我先下去。”沐琚大声应着,拍拍柳佐肩膀,催鹰疾飞至水潭上空,在鹰背上一跃而下,直扎入水底。柳佐怕他出事,也紧跟着跳了下去。宋居易、山海、唐行简也跟着奔至水潭边直扎入水。

婉儿抬头看向宋词:“跳不跳?”

宋词一笑嫣然:“他们能跳,我当然也能跳。”

婉儿一笑,奔向水潭,与宋词同时跳了下去。随即七人同起,各捧着一具白骨上岸,岸边捕快吓得呆怔,好一会才醒悟,纷纷打开尸袋奔过来。

“潭底还有两具,我去捞就好。”唐行简道。

“我随你去。”婉儿道。

其他人知两人恩爱,便随他们去。九具白骨齐齐摆在岸边,宋居易与唐行简上前查看,尤其是胸骨处。唐行简看着因沉水而断裂的胸骨,指出其中四具道:“居易,这四具白骨胸骨断裂与老和尚愈发近似,另五具白骨虽相差甚大,但愈来愈一致。倒像是有人炼毒,以人刻意试验为之。”

宋居易点头,指着自己面前的那具白骨道:“这具白骨应当是最早中毒的,他胸骨断裂最是杂乱。”

两人将白骨重新排列,看到第九具时,唐行简缓声道:“这具便是叶珍尸骨?”

“若将失踪案与叶珍案联系在一处,叶珍应当是第七具白骨,后两具白骨是年内报的失踪。只是这样中间便有两具无名尸骨。”婉儿道。

唐行简走到水潭边,凝望浮岸的七色花束,缓声道:“不知这花与冰草、梨花调配在一处会否有异香?”

“行简,你认为这花便是毒药?”婉儿问。

“要先配一配冰草和梨花才能确证。”唐行简道。

“哥哥,若乐安县有如此多的无名尸骨,绝对是重案,须得上报京师,派三法司过来会查。”宋词道。

“国师天心和尚的入门师尊也在乐安被毒身亡,我们已行文京师,都察院必定会派重臣下来调查。巡按御史胡节今日应当也会到乐安县。”宋居易缓声道。

“哇,哦。竟有这等事?看来我们确是走不得了。”沐琚拍掌开心道。

“此处须得派人看守。”山海缓声道。

“我意不要看守,秘密监守为好。最好还能放出风去,说我们在此寻到尸骨。”唐行简缓声道。

“如此正好,我骑鹰在此监守。”宋词笑道。

“我也留下。”沐琚拍拍柳佐肩头道:“你也陪我留下。”

柳佐一笑点头,小心扶稳沐琚,纵鹰高飞而去。

山海道:“既如此,我就做个传信的吧。”

“你不妨先去县城将息将息,明日再过来此处不迟。”柳佐于空中笑道。

山海点头。唐行简再次跳入水中,寻得一处七色花最繁盛的浮岸搬上来,由乐安捕快一同带回县衙。但他们行到半途,七色花居然就枯萎了。众人估摸着是七色花离水枯萎,便从乡间农家借了数个浴桶,将浮岸连水一同运回县衙,折腾来去,半日就没了。捕快们大摇大摆的进城,山海更是骑豹进城,一时全城大哗。待到宋居易将九具白骨尽数检测完成,又到了夜晚,巡按御史胡节终于来到乐安县,县衙摆酒设宴招待众人,唐行简、宋居易也得以放下手中事,将息了一夜,高玉倒不曾回来。第二日县衙招来申报失踪的民家滴血认亲,九具尸骨中六具皆得以确认,六家人在公堂上痛哭失声,坦承收钞销案的罪行,但无一家见过对方真面目。县衙也采集了叶氏兄弟的血去滴骨认亲,可惜亦无所获。乐安捕快又将卖尸那家人拘来,核实这具顶替叶珍的尸骨便是自家儿子。巡按御史胡节派人前往各县收集人口失踪、毒杀及各类斗殴案中有相近死亡者的卷宗,又派人详查有无与乐安县相同的水潭花岸,同时八百里快马飞报京师。停尸间目今摆着十二具尸骨,九具有主,仅余水潭内的三具仍不知是何人家的儿子夫婿。

“叶珍案至少可以确证叶能说谎,赖三蒙冤了。”唐行简看着尸骨缓声道。

宋居易一边作画一边点头。

“居易,我想借用一下南巷的医馆,好好提炼毒药。”唐行简又道。

宋居易看了他一眼点头道:“行,你就好好把毒药找出来,其他事交给我办。”

唐行简起身欲行,忽又停步道:“居易,我总觉得叶能娘子卧房太过整洁干净,不似有人常住的模样。那安神的香也太香。”

宋居易抬头看着唐行简,唐行简倒拱手转身即去。婉儿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笑了笑,却没跟去。

“婉儿姐,你不随他去?”宋居易问。

“行简是蜀中唐门弟子,若是解不开这毒药来路,怕是一生之憾。”婉儿笑道:“但不知为何,我总有些与他不同的想法。”

“如何不同想法?”

“他总觉得这毒药定是连蜀中唐门皆不曾见不曾听过的世间少有之奇花异草配制,但我总觉是一般俗物所配,只是我于毒物一节并不精通,是以也说不上是用何寻常之物配制的。”

宋居易笑道:“我不懂毒药只懂火药,想来总归不会是用火药配的。”

婉儿哈哈一笑道:“我也只是猜测。忙了一日也有些累了,我先去将息。你们自便。”说完起身而去。

夜已深了。

唐行简去医馆见孙伯。医馆已无病患,仅有孙伯一人在药铺里清扫药渣滓灰粉。孙伯扫得相当缓慢细致,唐行简也不出声,像当初姬晨风趴在柜台上一样看,一直耐心等到他做完所有事,直起腰,转过身,目光却越过唐行简望向医馆门口。唐行简也转身看过去,就见一身书生服的董逊正倚靠在大门旁,右手拄着拐杖,左手拿着一只鸡腿在啃。

唐行简失笑道:“董司务,你这般模样有失斯文啊。”

董逊笑了笑,继续啃鸡腿。

唐行简回望孙伯道:“孙伯,能否请叶大夫帮忙,借药铺一用?”

“要做何用?”孙伯问。

“想请孙伯与我一同配毒药。”唐行简拱手道。

孙伯看了唐行简一眼离开柜台走出门去,唐行简也跟了出去。孙伯关门,背手向三香酒铺走。董逊在孙伯身后慢行。唐行简又跟在董逊身后。

三人在三香洒铺坐定,唐行简问董逊与孙伯:“你们是旧相识?”

董逊耸耸肩道:“不识。”

唐行简奇怪看了董逊一眼,又望向孙伯。

“我只知他当年曾经在云南府一家医馆做药铺掌柜。”董逊直视孙伯缓声道。

唐行简略有所思,看向孙伯道:“孙掌柜何时从云南府去了凤阳?”

“六年前我从云南府去到凤阳,三年前从凤阳来到乐安。”孙伯淡淡道:“我向来不喜在一地久待,三年已是极限。”

“如此说来在云南府也住了三年?”唐行简问道。

“嗯。”

“那下一地将去何处?”

孙伯笑了笑道:“乐安倒是个不错所在,或许会再待个三年吧。”

店小二奉上酒菜,三人慢吃慢饮。

“为何在乐安便会久待?”唐行简问。

“你来医馆要我配毒药,但我不过一个药铺掌柜,如何懂得配毒药?”孙伯避而不答,看着唐行简问。

“不懂配,也识得分毒物、药物吧。”董逊笑道。

“凶杀案中毒药有冰草与梨花两味,我这几日在脑中翻遍家传药书,想与冰草和梨花配伍提炼新的毒药,惜皆不可行。”唐行简叹息道。

“你身为蜀中唐门弟子,竟然还有你配不了的毒药?”董逊讶道。

“惭愧,惭愧。”

“你们昨日不是搬了许多花回来,难道不是用来提炼毒药的?” 董逊扫了唐行简一眼,笑道。

“你也看到了。”唐行简笑道。

“以豹开道,生人惊惶,不想知也知了。”董逊缓声笑道。

“我们不但搬了许多花回来,还起出九具白骨,其中六具已寻到家人,另有三具仍不知是何方神圣。这六家人都是先向官府申报失踪再撤告诉的。不过一如你调查所知,也是被蒙面人以宝钞封口才撤了告诉。这些家人真是丧尽天良。”唐行简眼带怒意说道。

董逊看着他的模样,笑道:“唐刑捕,你这样子还真如黑无常再世,宋刑捕便跟那白无常一般。”

“我若真是黑无常,早就带着生死薄出来勾魂了。何须如此头痛抓不着那见不着面目的凶手。”唐行简叹息道。

“你提炼出毒物就能抓着凶手?毒物早就不在叶氏兄弟手中了吧。”董逊道。

“至少可证叶氏兄弟说的是假话,两兄弟诬陷他人,赖三可救。”唐行简道。

“那倒是。”董逊叹息一声,道:“我这几日跟将军相谈,倒也听说些事儿。”

“何事?”唐行简即问。

“叶珍被杀第二日,叶能娘子曾到将军府见夫人,只知大哭,不言不语,哭尽即回,却再不曾到将军府与夫人相聚。”

“她们两人只能说是族亲吧?”唐行简道。

“倒也是有些实在关系的。叶能娘子的曾祖父与将军夫人曾祖父是亲兄弟。将军夫人曾祖父被选定为衍圣公,叶能娘子的曾祖父心有不甘,又赌又嫖败坏家声,老太公一怒之下将他打入另册,家业就败落了。”

唐行简看了董逊一眼,道:“两人地位如此悬殊却依然交好啊。”

“或许都是外嫁之女,不免相惜。”

“最近忙于叶珍一案,都不曾好好查将军府事。”

“将军府事尽可以交给我查。”董逊笑道。

“你是夫人好友,说词亦不可尽信。”唐行简道。

董逊笑了笑,也不还嘴。

唐行简再看向孙伯,恭敬求道:“孙伯,可否帮忙?”

“不耽误病人抓药便可。”

“放心,放心,就在药铺辟一地即可。”唐行简道。

翌日,唐行简就去了医馆与孙伯一同研配毒药,只是孙伯多时并不能帮他,只是在收馆之后过来看看,也不多话。宋居易在县衙不停查阅各县送来的案卷,婉儿既不留在县衙也不去医馆,每日睡迟起晚,吃好喝好就到乐安各处逍遥去了。山海总是会在夕阳西下之时骑着猎豹现身安乐县城,久而久之,县民也见怪不怪。

高玉与姬晨风在县牢蹲守了三日,只见着叶能娘子前来探牢一回,姬晨风最先放弃回三香酒铺喝酒,听说唐行简常驻医馆,也凑了过去。高玉也回了县衙帮宋居易查看各县案卷,直到将各县卷宗全部查阅完毕,乐安县捕快也将年半以来乐安县所有新旧坟地皆清理干净,但是皆排除了叶珍尸骨的嫌疑。

叶珍案彻底陷入僵局。

“婉儿姐,丐帮可有消息?”宋居易缓声问回来靠着回廊坐的婉儿。

“丐帮消息多,但偏偏无有叶珍消息。”婉儿抬头望月道。

宋居易若有所思,忽笑道:“无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哦?”

“我们事无巨细清查了乐安县所有边边角角,可以确定叶珍尸骨只是被匿藏而不是被换掉埋葬。乐安应当只有一处可以彻底安全的匿藏叶珍尸骨。”

“不会是叶府吧?”婉儿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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