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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左传》中的成语15 -- 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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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左传》中的成语15附:子产为政10

《昭七年传》:

郑人相惊以伯有,曰:“伯有至矣!”则皆走,不知所往。铸刑书之岁二月,或梦伯有介而行,曰:“壬子,余将杀带也。明年壬寅,余又将杀段也。”及壬子,驷带卒,国人益惧。齐、燕平之月,壬寅,公孙段卒,国人愈惧。其明月,子产立公孙洩及良止以抚之,乃止。子大叔问其故。子产曰:“鬼有所归,乃不为厉,吾为之归也。”大叔曰:“公孙洩何为?”子产曰:“说也。为身无义而图说,从政有所反之,以取媚也。不媚,不信。不信,民不从也。”((p 1291)(10070901))(098、111)

我的粗译:

此时是我们的昭公七年(公元前五三五年,晋平公二十三年,郑简公三十一年),伯有(良霄)已经死了八年了。可这两年,郑人都传说伯有的鬼魂回来了,只要有人叫一声:“伯有至矣!”大家就纷纷乱跑,不知道往哪儿藏。铸刑书那年(去年)二月,有人梦见伯有穿着甲胄走来,宣布说:“壬子,余将杀带也。明年壬寅,余又将杀段也。”他是说:壬子那天(杨注:去年三月二日),我要杀掉(推翻我的)“带”(驷带),明年壬寅那天(杨注:今年正月二十七日),我还要杀掉(反对我的)“段”(公孙段)。

结果到了壬子那天,驷带死掉了,国人越来越害怕。到今年齐国和燕国讲和的那个月(即正月),壬寅那天,公孙段也死掉了,国人更加害怕了。到了下个月,子产立公孙洩以及良止为各自家族(子孔的孔“氏”家族和伯有的良“氏”家族)的继承人,恢复这两个家族,乱象终于消除了。

子大叔问子产为什么这么干,为什么有这样的效果,子产告诉他:“鬼有所归,乃不为厉,吾为之归也。”他是说:鬼要是有地方去(有家族对其祭祀),就不会变成厉鬼害人,我是给他们找个归宿。

大叔(子大叔)又问:“公孙洩何为?”这是问:为什么连公孙洩也被任命为大夫?子产告诉他:“说也。为身无义而图说,从政有所反之,以取媚也。不媚,不信。不信,民不从也。”他是说:这是为了取得鬼的欢心(杨注:说同悦,谓取得欢心),他们生前不顾公利只顾自己高兴,现在我执政,也只能给他们些东西,安抚好他们。如果安抚不好他们,就无法得到“民”的信任,得不到“民”的信任,“民”就不会听我们的。

一些补充:

伯有(良霄)曾在子皮——子产执政之前在郑国执政一年,随后在七穆的内斗中被杀。子孔的孔“氏”家族和伯有的良“氏”家族以及子皮和子产的家族都是七穆那七个家族之一。因此子产此处是在力图缓和七穆这七个兄弟家族之间的关系。七穆的始祖都是郑穆公的儿子,详情可见这里

注意,所谓“国人”并非指所有住在“国”(城)内的人,而是指和“带”与“段”地位相当的那些大夫乃至卿。

《昭七年传》:

及子产适晋,赵景子问焉,曰:“伯有犹能为鬼乎?”子产曰:“能。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阳曰魂。用物精多,则魂魄强。是以有精爽至于神明。匹夫匹妇强死,其魂魄犹能馮依于人,以为淫厉,况良霄,我先君穆公之胄,子良之孙,子耳之子,敝邑之卿,从政三世矣。郑虽无腆,抑谚曰‘蕞尔国’,而三世执其政柄,其用物也弘矣,其取精也多矣,其族又大,所馮厚矣,而强死,能为鬼,不亦宜乎!”((p 1292)(10070902))(098、111)

我的粗译:

没过几天,等子产出使晋国的时候,晋国的中军佐赵景子(赵成)就问他:“伯有犹能为鬼乎?”他是问伯有(良霄)竟然能变成鬼吗?子产回答说:

能!人刚死的时候会变为“魄”,有了“魄”,在阳间就会成为“魂”。要是生前用过的外物的精华很多,则魂魄强。甚至会开悟而成为神明。

匹夫匹妇不得善终,也会依附在别人身上,出来害人,何况良霄,是我先君穆公的后裔,子良之孙,子耳之子,还是敝邑的卿,他们家参与执政已经三代了。我们郑国虽然没什么底蕴,只是谚语里说的那种“蕞尔国”,但他们家在我们这里三代参与执政,良霄享用到的东西十分广泛,从中得到的精华也非常多,他们的家族又大,能够依靠的势力就大,一旦不得善终,能变成鬼,不是当然的吗!

一些补充:

子产说的这一套,形成了完整的一套关于“鬼”、“神”、“魂”、“魄”的概念,是很好的小说的起点,也不知子产是在装神弄鬼还是他说的就是当时古人真实的认识。

“蕞尔国”(zuì ěr guó),当时是谚语,后来是成语,其实成语和谚语也是有重叠的部分的。《说文》云:“蕞,小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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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七年传》:

子皮之族饮酒无度,故马师氏与子皮氏有恶。齐师还自燕之月,罕朔杀罕魋。罕朔奔晋。韩宣子问其位于子产。子产曰:“君之羁臣,苟得容以逃死,何位之敢择,卿违,从大夫之位;罪人以其罪降,古之制也。朔于敝邑,亚大夫也;其官,马师也,获戾而逃,唯执政所置之。得免其死,为惠大矣,又敢求位?”宣子为子产之敏也,使从嬖大夫。((p 1293)(10071001))(111)

我的粗译:

子皮(罕虎)的族人中有很多人饮酒无度,所以马师氏和子皮氏之间有摩擦(这两家都是罕氏的分支。注意,这里的“氏”并非意为“姓”和“氏”之“氏”,大体意为那个地方或那伙人,在这里或可译为家),在齐国军队从燕国班师的那个月(杜《注》:“在此年二月。”),罕朔(子罕之孙,公孙鉏之子,公孙鉏乃子展之弟)杀掉了罕魋(子罕之孙,子展之子,子皮之弟)。随后,罕朔逃往晋国。

趁着子产在晋国访问,晋国执政的韩宣子(韩起)就问子产该以什么职位安顿罕朔。子产回答说:“主上(指晋国国君)手下外来的臣子(指罕朔),能够有个地方呆,免于被追杀,哪还敢选择什么职位,要是逃过来的是卿,也只能任用为大夫。要是罪人,还根据他的罪过进一步贬黜,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朔’在敝邑是亚大夫,职位是马师,犯了事逃来这里,当然任凭执政您处置,要能免他一死,已经是您的大恩大德了,还敢要求什么职位吗?”

由于宣子(韩宣子,韩起)认为子产的回答很机智,就把罕朔的品级定为嬖大夫(低级大夫)。

一些补充:

“饮酒无度”(yǐn jiǔ wú dù)也是现在仍然常见的成语。

这里以“齐师还自燕之月”标记时间,反映此事在当时是大事,可能也反映了一些讲述者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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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十年传》:

戊子,晋平公卒。郑伯如晋,及河,晋人辞之。游吉遂如晋。九月,叔孙婼、齐-国弱、宋-华定、卫-北宫喜、郑-罕虎、许人、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人如晋,葬平公也。((p 1318)(10100401))(118、111)

我的粗译:

三年以后,我们的昭公十年(公元前五三二年,晋平公二十六年,郑简公三十四年),戊子那天,晋平公去世了,郑伯(郑简公)前往晋国吊唁,到了黄河边上,晋人推辞了。于是郑伯回国,派游吉(子大叔)前往吊唁。

到了九月,我国的叔孙婼、齐国的国弱、宋国的华定、卫国的北宫喜、郑国的罕虎、许人、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人都去了晋国,参加平公(晋平公)的葬礼。

一些补充:

此处没有《春秋经》可以依赖,《左传》作者只好自己列出所有相关的诸侯。

《昭十年传》:

郑-子皮将以币行,子产曰:“丧焉用币?用币必百两,百两必千人。千人至,将不行。不行,必尽用之。几千人而国不亡?”子皮固请以行。((p 1318)(10100402))(111)

我的粗译:

郑国的子皮准备带大量的礼品前去,但子产说:“丧焉用币?用币必百两,百两必千人。千人至,将不行。不行,必尽用之。几千人而国不亡?”他是说:丧事怎么会用到礼品?要是礼品,就得一百辆车,一百辆车就得一千个人,去了一千个人,也达不到目的,虽然达不到目的,这些礼品也会用掉,连着用掉好几个一千人,我们的国还能不亡吗?

《昭十年传》:

既葬,诸侯之大夫欲因见新君。叔孙昭子曰:“非礼也。”弗听。辞之,曰:“大夫之事毕矣,而又命孤。孤斩焉在衰绖之中,其以嘉服见,则丧礼未毕;其以丧服见,是重受吊也,大夫将若之何?”皆无辞以见。((p 1319)(10100403))(091、111)

我的粗译:

晋平公下葬之后,诸侯之大夫想趁此机会朝见新君,但我们的叔孙昭子告诉他们:“非礼也(没有这规矩)。”他们不听。结果晋国的主事者大傅叔向拒绝了他们,叔向代表新立的晋侯(晋昭公)说:“各位大夫的使命已经完成了,现在又对孤有新的要求,但是孤正在悲哀的服丧,要是穿着礼服接见你们,则丧礼未毕;要是穿着丧服接见你们,那就是又受一次吊唁,各位大夫是打算怎么样哪?”诸侯之大夫都没话说了。

《昭十年传》:

子皮尽用其币。归,谓子羽曰:“非知之实难,将在行之。夫子知之矣,我则不足。《书》曰,‘欲败度,纵败礼’,我之谓矣。夫子知度与礼矣,我实纵欲,而不能自克也。”((p 1319)(10100404))(111)

我的粗译:

子皮把礼品都用出去了,但没有效果,回来以后,他就对子羽说:“非知之实难,将在行之。夫子知之矣,我则不足。《书》曰,‘欲败度,纵败礼’,我之谓矣。夫子知度与礼矣,我实纵欲,而不能自克也。”他是说:知道一个道理并不算难,就看是不是能贯彻这个道理,贯彻了才算真的知道。咱们大人是真的知道,我则不足。《书》里说:“欲败度,纵败礼。”说的就是我啊。咱们大人是真知道“度”和“礼”是怎么回事,而我是“纵欲”,还不能克制自己。

一些补充:

“非知之实难,将在行之”(fēi zhī zhī shí nán,jiāng zài xíng zhī)应该就是后来的成语“知易行难”(zhī yì xíng nán)的源头。

“欲败度,纵败礼。”杜预《注》:“逸《书》。”(《书》指《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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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十一年传》:

郑-子皮将行。子产曰:“行不远,不能救蔡也。蔡小而不顺,楚大而不德,天将弃蔡以壅楚,盈而罚之,蔡必亡矣。且丧君而能守者鲜矣。三年,王其有咎乎!美恶周必复,王恶周矣。”((p 1325)(10110503))(108、109、111)

我的粗译:

下一年,郑国的子皮准备出发会合各家诸侯前往救援将要被楚国灭亡的蔡国,行前,子产告诉他说:“这次行动不会有什么效果,救不了蔡国,蔡国是小国,却不肯顺从大国,楚国是大国,却不肯向小国施恩惠,上天把蔡国丢弃给楚国,让它壅塞,等积满了再惩罚楚国。这样一来,蔡国是肯定要灭亡了。而且,没什么人弑杀了国君还能保住自己的家族,就在这三年之内,楚王(楚灵王)也会倒霉了吧!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在岁星(木星)运行一周后都会有反复,楚王干的坏事现在要返回到他自己头上了。”

一些补充:

十年前楚灵王上台时弑杀了当时的楚国国君,他的侄子郏敖。

关于岁星运行的周期,可参见河友石人一支煙的《星星总是沉默不语 古代天文学背后那点事之序章》,当时人认为是十二年。

杜预《注》:“元年,楚子弑君而立,岁在大梁。后三年,十三岁,岁星周复于大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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