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大衙门中的小人物 (1)：翻译难当 之奔小康 -- 风雨声

老李是我的前同事，在衙门中已经干了二十来年。细致、认真、负责的老李有时候有点执拗。

老李曾经说起过八十年代初的一段小事。某年小平同志一次谈话之后，中央在未来规划中把“奔小康”做为明确的目标，一时间在大会小会上大官小官们都反反复复挂在嘴上言必称“奔小康”，一则要跟中央看齐，二则要与时俱进。遇到会见外宾，翻译们各显神通或支吾而过或勉强达意。某日副总理方毅同志要见外宾，老李出任翻译。这可让老李有点抓耳挠腮，这回可是大领导，而且领导肯定要讲“奔小康”，这用英语应该咋说呢？老李未雨绸缪，头天晚上找到了所有的英语词典，百科全书和翻译教材，灯下苦思冥想一夜。在月下柳梢万赖俱寂老婆孩子都已经酣睡之时，老李突然拍案而起，发现了“better off”这个词。真是“众里寻她千百度，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奔小康”不就是"We are on the road of becoming better off"吗！老李面带甜美的笑容进入了的梦乡，尽管没有睡几个小时，第二天老李起个大早，喜滋滋地上班来了。

来访客人和方毅宾主落座后，老李高高兴兴、信心十足地坐在两个大人物之间开始翻译。方毅是八十年代中央领导群体中头脑非常活跃有远见的一位领导人，主管教育科学文化卫生，主导过一系列对后世有深远影响力的政策，包括开放学者出国留学，着手建立知识产权保护等等。方毅一般会谈都不照着手下准备的谈话要点说，而是走哪说哪，谈得很尽兴，洋洋洒洒眼见一个小时的会谈就快完了，就是不见方毅说“奔小康”，老李心里开始着急了，那可是准备了一个晚上的成果。就在方毅停下来仿佛准备结束会谈时，老李的血往脑袋上一涌，脱口就出：还没讲“奔小康”呢？

方毅一楞：什么奔小康？

老李：就是中央的三步走的战略啊。

方毅一笑，最近说得太多了，今天不说讲这个了。再谈最后一点，我们面对困难的决心，我这个人是不怕鬼，不信邪的.....

老李半个嘴巴悬在空中，过了好几秒钟才合上。

我问老李不怕鬼，不信邪后来是怎么译的，老李说那个时候那里还能顾得上“信雅达”， 掐头去尾就变成了“I am not afraid of ghost.” 至於能不能听懂，就不是老李的问题，而是老外自己的事情了。

(最近看到国台办关于台湾问题的申明中又使用不怕鬼，不信邪，想起这段翻译的旧事。)

• ※ 西西河电子期刊 第10期 2004年6月5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