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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文摘】《八二三炮击金门》作者:沈卫平(一) -- 配合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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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文摘】《八二三炮击金门》作者:沈卫平(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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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月18日夜,南京军区空军司令员聂凤智中将刚刚进入梦境,即被一阵急促的

电话铃声惊醒,拿起听筒,耳边传来刘亚楼的福建普通话:“老聂,主席今晚发

话了。”霎时,聂凤智睡意全消,顺手拿起一支铅笔,边听边做记录。形势、任

务交待完毕,刘亚楼说:“老聂,军委已决定,组建福空,要你去当司令官。你

不要到北京来,立刻到福建去,你的委任状随后就到,把战前各项准备工作全面

抓起来。切切注意,一要迅速组织强有力的指挥机构。二要使用战斗力强、有实

战经验的部队,力争打好第一仗。叁要健全各机场的保障机构。四要采取逐步推

进方式完成空中转场,隐蔽好我战略意图。”

  19日凌晨,聂凤智已站在福建晋江罗裳山简陋的空军指挥所以新职务下达第

一道紧急备战令。这一历史性画面标志着,半年前拟就的空军入闽作战预案,即

将由白纸上的黑色铅字变成白云间的银燕展翅,争夺闽海制空权的好戏终于拉启

了帷幕。

  五、六十年代,空军中便有“北刘南聂”的说法,其实,刘、聂是上下级,

一般是不宜相提并论的,人们如是说,表明了对两位陆军出身的空军将领的信赖

和尊敬,同时,也饱含了对一南一北两位将军犹如红花绿叶般交相辉映配合默契

的赞誉。

  无巧不成书,聂凤智周岁那年,父母给他取名时,偏偏用了一个“凤”字,

几十年后,聂凤智曾半开玩笑地说过:我这个人属鸟,命中注定要同天空结下不

解之缘的。

  然而,长久以来,他并不是天际翱翔飞舞的“彩凤”,分明是林莽中威风八

面的“猛虎”。

  聂凤智,陈毅叁野中公认的一员虎将,一位军史专家评论道:在我军一些重

大战役,如着名的莱芜、孟良崮、济南、淮海、渡江、上海战役中,差不多都有

聂凤智的精彩表演,虽然他不是主角、统帅人物。闻名全国的“济南第一团”、

“十人桥”、“渡江第一般”和人们所熟悉的文学作品《渡江侦察记》、《战上

海》,都记叙着聂凤智的九纵在华东战场上纵马驰奔、创造的一个又一个胜绩。

  聂凤智第一次见到飞机是在1932年。湖北孝感县的一个草坪上,停着中国工

农红军缴获的第一架国民党飞机。一群年轻的红军士兵围着它指手划脚,观看新

奇。

  其中一位矮个、精瘦的小鬼,张大嘴巴,瞪着眼珠,好奇地想:这球怪物是

怎么飞上天的呢?他当然不曾想到,20年后,自己竟当上了指挥好几百个“怪物

”的司令官。

  1952年,聂凤智奉调北上,任中朝联合空军司令员。老虎如果生出翅膀来,

飞上天去的将是一只带着钢牙利爪的“凤”。

  朝鲜空战,无论飞机数量、装备质量和技术水平,聂凤智都明显处于下风。

美国空军拥有一大批参加过二次大战、实战经验相当丰富的王牌飞行员,号称“

空中霸主”。聂凤智麾下,尽是一些初出茅庐,在战斗机上只飞过几十上百个小

时的楞小子。开始,很多人私下里认为,双方实力悬殊,这个仗不好打。不好打

也得打,聂凤智不辱使命,在实战中摸索研究,总结出一套独特的战法,终于扭

转了被美国空军镇头欺凌的局面,把空中战场从鸭绿江畔推移到清川江一线,形

成令美国空军也望而生畏不敢妄入在世界空战史上知名度甚高的“米格走廊”,

美国空军参谋长不得不承认:共产党中国几乎一夜之间变成了世界主要的空军强

国之一。

  从朝鲜战场回来,他的经历中又多了一份他人尚无的殊荣:我军鲜有的既指

挥过地面战役又指挥过现代军种作战的将军。

  经验,是财富也是优势。1958年空军入闽参战,司令官非聂莫属。

  聂凤智在罗裳山一块狭小的平地上召集自己刚刚组成的指挥机构,进行简短

的战前动员。给人们留下最深印象的两句话是:若要战胜敌人,我们必须赢得时

间。若要赢得时间,我们必须战胜自己。

  他指的是在恶劣的天候、艰苦的工作生活环境里,所有人都必须咬紧牙关,

连续奋战,满负荷、超负荷、超超负荷运转,在军委、空军规定的时间内,完成

一切战斗准备。

  并不高大的他伟岸地立在高处大声说道:我的要求很简单,你是一台100千瓦

的发电机,必须给我发出300千瓦的电能来!

  顷刻间,天降暴雨。他不动,继续他的讲话。他的队伍也不动,一片草绿色

和整个罗裳山融为一体。

  远山云浓处,有闷雷隆隆作响,在沟壑峰谷间回旋震荡。

  四下打听当年蹲过罗裳山指挥所的“老坑道”,于是,我在福州空八军司令

部见到了杨国华。1958年,杨老任福空指挥所雷达参谋,退休前最后职务为空八

军作战处长。他退也不休,从未闲着,被部队返聘为调研员,专攻中国空军发展

史。研究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情格外亲切有兴趣的缘故吧,如今,他已是五十年

代台海空战问题的专家。初次相识,看他斯斯文文地引经据典纵论历史,不觉得

他曾是一位军人,而更像一位教授。

  1958年空军入闽,和炮击金门是一回事,也是两回事。空军入闽是1957年底

主席、中央就定了的事,只剩下一个时机问题。当然,如果没有朝鲜战争,空军

早就入闽了。1958年发生中东事件,促成了空军即刻入闽,紧密配合炮击金门。

  在福建原来有个空一军,是由防空一军归建过来的,只管高炮、雷达、探照

灯和机场修建。1954-1958年间,先后建成福州、漳州、连城、龙田、晋江、惠

安、崇安七个机场,但是没有摆飞机。空一军是“空”一军,徒有虚名。

  1958年7月19日,接到命令,由南空机关一部、浙江空五军大部、福建空一军

全部,组建福空,聂凤智任司令员。要求几天内必须完成空战准备,确实十万火

急,火烧眉毛。

  福空指挥所设在晋江罗裳山的掘开式坑道里,64平米大的一个地洞,硬塞进

去作训、通信、标图、电台各类参谋人员一百多人,天气闷热潮湿,加上通风又

不好,人待在里边臭气熏天,刚进去,扑面呛鼻的汗臭真能让你窒息,把人冲个

斤斗。聂凤智也在里边办公,他每天半夜叁点进去,中华牌香烟一叼,开始工作

,除去吃饭、方便,不出洞,一直干到日头落山,才出去眯一觉。

  将指挥所建在罗裳山是因为那个地方比较适中,前面就是晋江机场,靠漳州

、惠安机场也较近,通信联络、指挥作战都便利。但生活条件就相当艰苦啦,根

本就没有营房,只有聂凤智有一个几平米的小土房休息、吃饭,其他人全住帐篷

。帐篷四面透风,漏雨、扬沙、蚊虫咬,人就在里边吃饭睡觉,毫无办法。帐篷

搭在一片桂圆林中,那年桂圆大丰收,果大水足,甘甜如蜜,一嘟噜一嘟噜吊在

头顶,伸手可触,晚上散发出阵阵诱人的清香,弄得人一天到晚嘴里头老在分泌

唾液。恕我坦言,我们不少人意志“薄弱”,没有做到像当年驻锦州的部队那样

,用坚强的纪律性抵御住摘食老百姓苹果的欲望,所以四下无人时,扯下几个桂

圆尝鲜的事时有发生。惭愧。

  其实,我们的意志还是相当不错的,条件那样艰苦,没有人发牢骚、讲怪话

,哪里有什么上下班时间啊,所有人都是使出浑身最大劲拼命干,分秒必争,先

同时间打一仗。同时,也充分做好了敌机轰炸罗裳山、为国牺牲光荣的准备。管

理处除了管大家的吃喝拉撒,还有一项很重要的工作就是到处买白布买棺材。我

们都同处长开玩笑:你们想得真周到,如果轮上我享用了,那就提前谢谢啦。

  总之,当时非常苦,非常乱,事情千头万绪,备战繁重如山,打仗就是这样

的了。好在我们有一个出类拔萃的司令官。空军是个新军种,建国后打大仗,打

恶仗,主要在朝鲜,基本是聂凤智指挥,所以他实战经验很丰富。聂这个人平时

无架子,可以拉呱,喜欢吹牛讲故事打篮球。但到指挥所那就是绝对权威,大将

风度,讲话声如洪钟,很有鼓动性,下面鸦雀无声,没有人敢乱吭气。他一到任

立即工作,亲自部署,抓得具体周密,魄力大,决心相当果断。空战决定胜负就

是那么几秒零点几秒的事,指挥就怕粘粘糊糊叁脚踢不出个屁来犹豫不决。这个

人打了一辈子仗,很有头脑和谋略,仗怎样打目标非常明确。在空军,他唯一怕

的人恐怕就是刘亚楼。我观察,刘亚楼逮到别人吼一通,一般对聂还比较客气,

有理让叁分。

  实在话,从陆军出来又真正懂空军的,一个刘,一个聂。聂的缺点也是作风

不甚民主,霸道一些,大小事一个人拍板讲了算。刘亚楼言传身教嘛,没治。

  时间,就像一条歹毒的长鞭,每时每刻都在拍打快要被抽光榨干了精力、体

力的人们。暴雨,则充当了困难最凶恶的帮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横在你的面

前给早已疲惫不堪的人们再添加一份艰辛。而曾经自以为十分完美自鸣得意的各

项计划在千军万马的调动之中又往往漏洞百出,显出苍白无力的样子,使得空军

入闽的战略行动从一开始就伴随着种种混乱的场面。

  到处在喊、在叫、在吵、在骂,问题,像雪片,扑头盖脸飞向罗裳山。

  连城的雷达阵地,因事先未经图上作业和周密勘察,以致费了吃奶的劲儿把

设备搬至山顶,才发现该地仰角均在5°以上根本不能架设。气得雷达兵们揪住工

程师的衣领恨不能饱煽一顿耳光。

  下发通信铺设方案,却缺少配套之实地勘测资料。使得通信兵像没有佐料的

大厨师手捧着菜单而无法下勺。福州场站油料装卸手续不严,发生油料混合事故

,18吨航油统统报废。追查下来,各级推诿,竟无一人挺身而出堵枪眼,拍胸脯

说“要撤撤我”。

  受领任务单位未经精确计算即申请车辆,常常运输车装不满,运油车卸不净

,空车返回利用率极低,仅角尾一地因调度不当跑空车129台次,使极为宝贵的两

万多车公里化作喷油管排出的阵阵油屁而白白损耗。

  漳州场站下死命令,要当地五天之内备齐一万立方沙石,逼得地方政府把基

建和防汛石料统统控制起来。日后任务变化,并不需要那么多,也不及时通知地

方,恼得漳州父母官们指着站长鼻尖骂:他妈的,以后除了大粪要多少供多少,

其他一颗鸡蛋一粒谷,也别想从我这里拿到手!

  ……

  每天,参谋、助理们战战兢兢把一份份“问题报告”呈递上去,伸着脑壳,

静等脾气火暴的司令官雷霆震怒。谁知,聂凤智往往只看个标题,就顺手甩在一

旁,至多批上一句:“××长、××部门阅处”,再不过问。那些天中,一向“

军阀”的他竟鲜有横眉厉目大声斥责,倒是经常能从完成任务的报告上看到他“

很好,应予表彰”的旁批。事后,有胆大者向他提出这一“反常现象”,将军莞

尔一笑道:

  空军入闽,大搬家,没有问题才碰见鬼哩。如果我什么都管,等于什么也不

管,你想用一只手同时按住一堆跳蚤是不可能的嘛。该谁管的事就由谁去管好,

我只管大事:一个整体工作的进度,一个飞行部队进驻的隐秘性。下面很辛苦,

只要尽了心尽了力,有点小问题也不用大惊小怪。不是不要批评,更多的应该是

表扬,给部队常鼓气,劲可鼓而不可泄嘛。当主管的,有时就得搞点“无为而治

”。

  聂凤智的“无为”,毕竟达到了“大治”。在刘亚楼限定的时间内,他首先

完成了能打的准备。7月26日,毛泽东给彭德怀的信虽暂时延迟了战役发起时间,

聂凤智的“发电机组”仍在按照他的指令超负荷运转。二十天后,他不无几分自

豪地向刘亚楼报告:

  通信,共开设和扩建了12个指挥所的通信枢纽部,构通长途电路35处,增设

无线电台127部、导航台站48个,架设永备线路298公里,被复线834公里;雷达,

架设了11部引导雷达和14部警戒雷达,雷达团由2个扩建为3个,已迅速构成了全

区高、中、低对空警戒与引导网;后勤,运送各种油料22109吨,弹药1722吨,副

油箱1604副,其他物资20163吨。……

  今天,当我们读着这些索然无味的枯燥数字时,是很难想象它们包含了多么

巨大的付出。就说那支由404台运输车和534台运油车组成的庞大车队吧,二十天

中无营房住宿,无热饭菜汤,困倦了,停下来用凉水洗把脸,饥渴了,啃一口硬

馍喝一口稻田水;狂风骤雨,宁肯自己光膀子,脱下军衣盖住引擎盖,以免发动

机受潮;烈日暴晒,因修车而中暑晕倒,急救后跳进驾驶楼继续发动;多少人跑

肚拉稀,多少人感冒发烧,竟没有一台车停驶。战争古来如此,有什么样的司令

,就会有什么样的士兵。

  自然,最令聂凤智感到振奋和欣慰的还是,他已把航空兵6个师部17个团采取

打游击的方式先后进驻了福建地区7个机场。和二十天前相比,他已不是仅有“七

八个人十几条枪”的光杆司令,而是手握520架作战飞机拥有强大武备的堂堂统帅

了。他充满信心地期待着,同当面的国民党空军弟兄们乃至背后的美国空军同行

们,在台湾海峡擂鼓对阵,一决高下。

  8月13日,把自己金贵得像个羞于见人的新娘的太阳,终于扭扭捏捏从云缝间

探出半个身子来,霎时间,青山滴翠,万木葱茏。清晨,雾气淡淡化去,海涛隐

约入耳,鸥鸟漫空竞翔。聂凤智信步走出坑洞口,深呼吸,美美吐出一口浊气,

用手搭个凉篷,登高远眺。天无际涯,灰黑狭长的金门岛若隐若现。凝望良久,

灿然微笑。

  习惯性地摸出一根香烟来,中华牌,划火点燃,只轻轻吸一下,便引发猛烈

不止的咳嗽。

  保健医生急步向前,一把夺下:首长,千万别抽了,损害健康呀!

  聂凤智朗朗大笑:请高抬贵手。如果你不想让我聂某在罗裳山演一出走麦城

,就闭起眼睛假装看不见。打完了空战,我保证绝对服从你的命令。

  从衣袋内又摸出一根来。

  医生无奈地摇头。

  炮战期间,聂凤智的香烟损耗量由每天一盒上升至每天两盒,最多时叁盒。

他曾玩笑说:北京的指示是精神支柱,口袋里的香烟是物质基础,少这两样东西

,这个仗他打不赢。

  他最终死于吸烟,过量地吸烟。晚年住院,医院确诊为肺癌。我认定,罗裳

山的日日夜夜让他折了寿。

  聂凤智坦然处之,给所在党小组写了一封信,谈及生死:红军时期,同我一

起报名参军的几十名伙伴,大多都为革命捐躯。打济南,我们九纵阵亡1377人,

“济南第一团”十几个连队仅剩叁个连的兵力……那么多先烈先我而去,我这条

命又何足惜。老首长张爱萍前往探视,他轻松说道:“没什么,癌症!”张爱萍

惊叹:“老聂这个人死不了,他的精神好得很。”

  自然法则无可抗拒,1992年4月3日,聂凤智与世长辞。临走前的病痛虽然难

忍,但他的脸上却始终滞留着乐观的微笑,直至最后一刻。

  了解者说:这是兼容天真与成熟的神态。亦是视胜负如常事,置生死于度外

的大将风度。更是灵魂在战火炼狱中升华,进入了笑瞰人生的境界。

  据传,他死后,罗裳山的士兵们自发地祭奠他,在他的遗像前摆上采摘的鲜

花和两盒烟,中华牌香烟。

  1993年,我去罗裳山,也要陪同帮我去买香烟。买不到中华牌,拿回来两盒

“万宝路”,并说:这个比“中华”更高档。我吼:你瞎搞,要知道,罗裳山这

个地方,见不得美国货!又换回两盒“红塔山”,好歹中国货。

  在“坑洞”故址,我敬重地摆上一枝松枝和“红塔山”。我祈望,将军在天

有知,仍能欣然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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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中转场,即飞机由甲地飞往乙地的全过程。如果你乘坐了一回民航班机,

可以视为完成了一次“空转”。

  我冒着傻气问杨国华,1958年的“空转”真有那么复杂?

  杨老非常肯定地回答:不亚于实施一场空中战役。一般讲,交战状态下于敌

前“空转”,己方飞机在落地前后的一两小时内,就像一只脱离了旧巢正在寻觅

新壳的寄居蟹,把自己的软腹部亮给了敌方,处于防护力反击力最薄弱的时刻,

很容易招致致命的打击,空战史上此类战例不胜枚举。何况1958年空军入闽还涉

及诸多国际的、政治的制约因素,刘亚楼、聂凤智们一天到头冥思苦想的就是要

找到一个万无一失的万全之策。

  杨老伯我听不明白,索性摊开一张军用地图。按图演示,那是作战处长的看

家本领。

  第一梯队,暗渡陈仓。

  刘亚楼确定,“空转”一梯队为空一师从江西永新进驻连城机场、空十八师

从广州沙堤进驻汕头机场。

  连城、汕头距金门、马祖相对距离较远,易于隐蔽。退一步讲,即便为敌发

觉,也不致使敌太过惊恐。

  高明的摔跤手,并不奢望第一次过招就把对方掀翻在地,总要先在外围盘绕

,观察彼方心态,隐藏自己套路,期待对手失误,捕捉最佳时机。

  转场时间几经修改,最后敲定在7月27日上午6时。因为情报侦悉,国民党军

26、27两日将以2个师到金门换防,福州军区叶飞上将决心于26日晚或27日晨对金

门进行集中炮击。必须估计到,炮击过后,27日8时左右,国民党空军即会大举出

动对大陆前沿机场及重要目标进行破坏轰炸。我机6时空转,先敌一步,预备着针

尖对麦芒,硬碰硬地大干一场。

  26日,毛泽东的一封信将炮击暂缓执行,但已定空转时间不再变更。

  聂凤智就像个女儿出嫁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老妈妈,命令、指示一道接一道,

所有环节上可能出现的问题都想到了,设计好了预案。空战是一项复杂工程,任

何一点疏漏,都可能于瞬间使结局成为另外一种样子:

  航线上速度800-850公里/时,转场高度为1500公尺;严格隐蔽指挥,指挥

起飞一律用有线电,航线上如无特殊情况一律不讲话;大队相互掩护,以后续梯

队掩护前梯队迅速着陆;第一个大队应于着陆后15分钟以内做好一等战斗准备。

全团转场后做好战斗出动准备时间,不得超过40分钟;当日任务主要掩护本基地

,不远伸作战,活动地域为距本基地80-100公里半径范围内;第二批到达基地上

空时,路桥(机场)海航第二师以中队为单位在霞浦附近巡逻。空十二师以中队

为单位在古田上空巡逻,以吸引牵制台湾北部国民党空军兵力;

  进驻新基地后,如敌对我前沿机场轰炸,则连、汕部队要随时准备到惠安、

晋江、漳州、厦门地区作战;

  夜间除值班飞机外,其余飞机均疏散,并很好组织基地高炮掩护机场及空炮

协同动作。要立即检查抢修机场的准备工作,做到随炸随修;

  ……

  27日,天公不作美,乌云盖顶,厚重如铅。军区气象站电话不断,北京、福

州、罗裳山、各机场纷纷催问,今天到底能不能飞?中午11时30分,东南风加强

,以力大无比的双臂将方圆数百公里内的云层整体拾高了数百米,聂凤智果断发

令:起飞!

  停靠在跑道头等得不耐烦直撂蹶子的战机如脱□野马,嘶鸣狂奔,一跃而起

  赵德安,时任空十八师五十四团大队长,老人们一旦聊起一生中最为光辉灿

烂的那段时光,再内向者也会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1958年7月中、下旬,刘亚楼把我们师长林虎召到北京当面交待作战任务。林

虎师长回来就作参战动员,什么支援中东伊拉克阿拉伯,我们那时年轻,听不太

懂,就是气盛、好强,大家嗷嗷叫,表态,都说国民党空军里边有个什么飞虎队

,我们是武松,打虎队的干活,要把他打个稀巴烂。

  林虎师长开玩笑,“我也是一只‘虎’,到了天上,你们看准喽,可别乱打

一气哟。”大家都笑,热情确实高。

  7月27日中午,我们团空中转场,从惠阳到汕头,距离很近。如果平时飞训练

,跟玩一样,而这回是战斗飞行,随时准备同国民党的飞机干,心情就不一般了

。我倒希望航路上“有情况”。

  比较别扭是高度必须1500。那一带山都是1200左右。我们贴着山尖尖,在云

层里钻出钻进,感觉弄不好就会撞山。但绝对不准拉起来,上去敌人雷达能看到

,我们意图就暴露了。我身子都不敢乱动,使劲稳住驾驶杆。

  几十架飞机几乎翅膀挨翅膀,所有人都瞪大眼珠聚精会神编队。再一个别扭

就是空中绝对不许讲话,谁出声谁违反纪律,林师长反复交待,“要把敌人指挥

员变成瞎子和聋子”。我们大气不敢喘,咳嗽更不敢,落地后,摸一把,湿漉漉

,一脑门的汗水。

  获悉15架米格17安全降落汕头机场,另外33架亦顺达连城,聂凤智掏出手绢

,轻轻拭去额头的汗珠。立即拿起保密电话,向厦门叶飞和北京刘亚楼同时报告

。他说:我已按照要求,神不知鬼不觉把第一批货送到了。刘亚楼说:老聂,你

的“暗渡陈仓”,很好!

  第二梯队,韬光养晦。

  空十八师飞转汕头,两天后,叁比零,打了一个漂亮的埋伏。

  空军入闽的战略企图业已暴露,第二梯队以何种方式进入,更让聂凤智劳神

费心。

  刘亚楼一日叁电,催询在进驻次序问题上,究竟先漳州、后福州、龙田,还

是叁个方向同时进驻。何者为优?

  聂凤智反复权衡后回报:仍按“逐步推进”的既定方针行事为宜,着令空九

师先进漳州。

  漳州,八闽重镇,距金门直线距离仅40公里。如果突然驻扎了大批飞机,就

好比在台湾的腋下顶了一把刀子,将使对方产生骨鲠在喉般的难受不自在,立即

诱发闽海上空大规模空战的可能性不容低估。

  聂凤智给了空九师师长刘玉堤八个字:韬光养晦,藏锋蓄锐。把你们这把剑

摆在人家鼻子下边,不是要你们逼人家立刻出来决战的。要有敢打必胜的信心,

更要有高度的政策头脑。空军作战的原则一般是后发制人,别忘了,你们这把“

剑”,是带着“套鞘”的。

  具体原则:一般不出海作战;没有必要时不轻易出海;战斗巡逻、航线飞行

、编队训练务必避开金门空域。

  当然,如果发生另外一种情况,那就另当别论,必须“扬眉剑出鞘”了:如

果敌人超越金门上空侵入厦门上空,或从金门以南以北侵入大陆,为了反击敌人

则根本不受这个限制,一定要坚决与敌机进行空战,狠狠打击敌机,敌机经金门

上空退却也要坚决追击,不能因为不过分刺激敌人这一策略,而限制了主动空战

的机动性和积极性。

  刘玉堤回答:明白,我就是棋盘上的相和仕,无权过河打冲锋。但那边的车

、马、炮、兵如果越界跑过来,我统统有权开杀戒。

  8月4日上午,刘玉堤带飞机34架,自新城机场安抵漳州。

  岳崇新老人当年曾是34条好汉中的一个,在刘玉堤辖下的二十七团当飞行员

,回忆往事,他仍心有余悸说,那天,飞得有点乱套,没出大事,万幸。

  我们九师原驻长沙,入闽参战,命令来了说走就走,大家没有一点思想准备

。我们大队长叫张闯虎,好不容易叁十出头讨到了老婆,头天晚上喜气洋洋在部

队举办了婚礼,第二天又红光满面地领着新娘子去逛大街。

  他刚出营门,我们就接到了立刻转场的通知,赶紧派人去找吧。长沙那么大

,一下找不到,就想到了广播寻人这个办法,于是,又联系电台喊:张闯虎同志

,听到广播后请马上回单位,有急事找!张闯虎挽着老婆逛得正来劲哩,他居然

听到了广播,这小子犹豫了一下,对新娘子说:怎么广播电台里还有个张闯虎?

肯定不是我,咱接着逛。刘玉堤左看表右看表,实在等不及了,说“他妈的我们

走让兔仔子幸福去”,带着我们就起飞了。

  张闯虎傍晚回营傻了眼:怎么人全没影啦?后来他归队,刘玉堤好一顿臭训

:你这个大队长怎么当的,你的大队呢?你他妈就知道结婚,老婆!我们第一站

落江西新城和从东北转来的空一师住在一起。一师政委叶松盛给两个师一起做动

员,大家明白了,这回要真打,纷纷表态。我发言,打不下来撞也要把他撞下来

  8月4日,我们空转漳州一线机场。叁十几架飞机浩浩荡荡,落地时,有人看

错了跑道走向,形成了分两队从跑道两端对头落的局面,像在公路上会车一样,

真他妈玄哪!保卫机场的高炮兵看傻了眼,都翘大姆指:哇,这个部队好棒,技

术顶过硬!我心说,硬个鸡巴,在跑道上来个两机、多机相撞,那就彻底稀松软

蛋啦。

  情报侦悉,空九师进驻漳州后,国民党空军连日召开紧急会议,部署空防。

金门军眷,也开始大批撤往台湾。

  刘玉堤即便盘弓不发,对手也已感到了一种有形的压力。

  第叁梯队,立体掩护。

  计划:空十六师进驻龙田,海航第4师进驻福州。

  8月4日至13日,整整九天,聂凤智按兵不动,既然暂不炮击,他有意要让已

经烫手的台湾海峡降降温。电示已在浙江衢州集结的部队安心待命,抓紧训练,

自己则蹲在罗裳山的坑洞里,一包接一包消耗香烟,不知疲倦的大脑转动着他的

“万全之策”。

  犹如科研试验先要虚拟各种假设条件一样,他将参谋人员召集起来,提出假

设:

  我进驻连城、汕头敌人还不很紧张。进驻漳州时紧张了一下尚能忍受。此番

我如再进福州、龙田不仅威胁金门、马祖,而且直接威胁台北的安全,敌人很可

能孤注一掷,下决心乘我立足未稳实施轰炸,或乘机进行大规模空战,拼个鱼死

网破,不将我逐出福建,决不罢休。

  各位智囊,有何高见?

  智囊们深思熟虑后,向他呈上两案,一是若无空情顾虑,海航先转福州做好

战斗准备,空十六师直飞龙田,一步到位。二是若空情复杂,则两师均先到福州

,十六师视情再转至龙田作二级跳跃。而无论取哪一案,沿海各机场均应起飞多

批机群给以有力掩护,以优势兵力压制威慑敌人。因为第叁梯队转场的隐秘性实

已丧失,不妨大张旗鼓,先声夺人。估计对方真欲来炸、来袭,也不能不有所顾

忌,叁思而后行吧。

  聂凤智摸出一根“中华”。有人划火递过来,他摇摇头。一只手来回揉搓那

枝倒霉的香烟,直至碾成粉末状,人们终于听到从他嘴里吐出一字:好!

  他又补充道:不能光想着转场,还必须想到转场以后将出现的状况。驻连城

、漳州部队可起飞较多兵力到莆田、惠安一带活动,使敌人不易接近福州、龙田

,给新到部队一两天时间抓紧研究敌情,熟悉空域。

  如此,“方案”更显完整,稳妥了。

  8月13日晨,海航四师从衢州飞抵福州。一架架正在降落、滑行中,雷达荧屏

上显示叁都澳方向出现敌情,F-86共14架分叁批正向福州飞来,紧接着,又发现

,后面还跟有F100美机4架。刚刚落地的海航立刻重新发动,战斗起飞。不速之客

们知趣乖巧,于闽江口上空兜个圈子,悉数折返。

  聂凤智判断,敌人已经高度警惕福州方向,空情将更趋复杂,遂命令:空十

六师按第二方案转场,沿海各机场同时起飞,提供有效掩护支援。福建空域,顿

时扯起了一座前所未有的空中立体防护罩。

  苑国辉,当年任空十六师四十六团团长。老人好像并无安全感,说,降落时

,我差一点被打下来,当了冤死鬼。

  我们四十六团原驻地辽宁丹东,空转飞行路线和途经中转站是:辽宁丹东─

─天津杨村──苏北白塔铺──苏州硕放──杭州笕桥──浙江衢州──福州─

─龙田。从北一直往南飞,二千余公里,和候鸟差不多。起飞时,我领着全团在

机场上空盘旋一圈,大家都明白,这回不是训练,而是出征,要去打仗了。

  机翼下白云朵朵,一闪而逝,心里很有点“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

还”的悲壮。

  8月13日上午,在衢州接到命令,第一步飞福州。滞留了个把小时,接着飞龙

田。

  在福州听说航路上敌情严重,我们做好了充分的战斗准各。一路上很顺利,

安全无情况。到达后下降高度,突然间,地面高炮向我们猛烈开火,天空中爆点

一片,把我气的,真想对他们施以同样猛烈的还击,我们的家伙也不是吃素的!

还好,他们技术不怎么样,没把我们打下一架来。落地我就找高炮算账:不是已

经通知自己飞机要转场嘛,为什么还向自己人开炮?原来,一个高炮连长太紧张

,一看机群到了,不识别就喊“开炮”。

  打一阵,想一想不对,又大喊“错啦,停!”在前线,小连长就有开炮权,

你拿他怎么办?气得我们飞行员看见高炮兵就骂脏话:下回,看准了,是自己的

老婆再睡觉。不是,别竖起了你们那根××,乱放炮!

  后来通报,还是冤死了一个无辜者。机场旁边一个拾粪老头,看到机群忽喇

喇飞那么低,四周又□□□打炮,吓得一头栽到河沟里,呛死了。

  苑国辉还不知道,他在空中的那一刻,连城、汕头、漳州、福州、路桥各基

地根据聂凤智命令,共起飞了29批124架次为他保驾护航。解放军第一次在福建空

域显示雄厚实力,台湾空军不明其中玄妙,像突然间受到惊扰的马蜂炸窝,紧急

出动叁百多架次在台海上空来回乱飞。台北市也数度拉响了防空袭警报。

  空十六师平安到达龙田,罗裳山如释重负,参谋人员喜笑颜开,愉快地交头

接耳。聂凤智也颇带几分悠然地点燃一支“大中华”。仅片刻,他的面容又回复

到惯常的严肃,他及时提醒部属:争夺台海制空权的斗争刚开头,我们不可有丝

毫的马虎和大意。(晋江、惠安两机场濒临海边,距金门太近,暂不成批进驻,

以后以游击战术零星进入。)

                          6

  毛泽东对彭德怀说:彭老总,你把那么多飞机开到海边去,我的老朋友会不

高兴哩,你这不是要打上人家的山门嘛。人家派出了哼哈二将来,你那先锋,是

关云长还是鲁提辖(鲁智深)呀?

  彭德怀对刘亚楼说:刘司令,毛主席对空军入闽能不能打好第一仗很关心…

  我还记得,长征的时候,你的红二师一直打头阵是打响了名声的。空军里头

,也要搞上几个“红二师”。

  刘亚楼对聂凤智说:老聂,我把空军几个最能打的部队都交给你了,不打拉

球倒,要打,就一定要给我敲下来!

  聂凤智对师、团长们说:《水浒传》里有个李逵,叁板斧解决问题。你们第

一斧头下去,就得见血,让那边吃不消、哇哇叫!

  空军入闽,首战,关系到能否立足、站稳脚跟,关系到军心士气、再战信心

,关系到空军形象、脸皮面子。

  首战,只能打好,不能打不好。谁砸锅,谁负责──聂凤智语。

  1958年7月29日,闽粤内陆依然像个不愿见人的傻小子,捂着那件用乌云做就

的肥硕外衣,把自己遮盖包裹得严严实实。

  海岸线以外,大海却是一位开朗的姑娘,她随手把阴霾丢到天外,将薄雾织

成的纱装搭在肩头,在旭日朝辉中随风曼舞。

  一个对守方颇为有利的天候。

  汕头机场,林虎“加长的耳朵”(侦听台)和“放大的眼睛”(雷达)全部

打开,捕捉着彼岸任何一点微弱的异动。

  11时3分,荧光屏上闪现出一个跳动的亮点,接着又是一个、两个,一共四个

  F-84,敌机!

  终于等到了。指挥所内,林虎全神贯注在一面标图板上,目光紧紧追随那条

曲曲弯弯、不断向前移动着的蓝线,脑子里考虑着我机出航的时机。

  11时15分,F-84低空越过台湾海峡中线。林虎把拳头向下轻轻一按,塔台飞

起叁发绿色信号弹,四架米格17隆隆出动。

  带队长机大队长赵德安,飞行员黄振洪、高长吉、张以林依次跟进。

  为迅速接敌,赵德安打破常规,命令在一百五十米高度编队集结,于云下低

空左转直飞战区,看到云缝再逐渐爬高。

  雷达荧屏上,显示出两组八个亮点接近着、靠拢着,拼组成一幅台海上空颇

具历史意义的动态图案。

  四对四,旗鼓相当,势均力敌。

  战后,赵德安才获知自己的对手名叫刘景泉,少校,在国民党空军中有“空

靶冠军”之称,曾代表台湾参加在菲律宾举行的“飞行兄弟大会”,获炸射最优

成绩,因作战“勇猛”,击毁大陆舰船而荣获“克难英雄”,受蒋介石召见。一

位技术超一流的“尖子”。

  空军,是国民党叁军中的骄子,战斗飞行员,更是整个台湾的宠儿。当这些

身着桔黄色紧身飞行服,梳着油光光的分头,肌肤白皙,英俊潇洒,风度翩翩,

受过良好教育和严格训练,会讲英语又会跳舞,温文机智的小伙子们一出现在公

众场合,总会引起轰动的效应。加上他们常常深入“匪区”、“敌后”、执行特

殊神秘使命的非凡经历,更使他们的“英雄形象”套上光圈,成为社会各界尤其

是纯真少女们所崇拜钟情的男子汉偶像。用阿飞哥们的大幅照片做杂志封面,在

台湾与影星、歌星、体育明星一样叫座、好销。空军“雷虎”特技飞行队的精湛

表演,在台湾也早已成为百看不厌的保留节目。

  一本名叫《国共空战秘史》的台湾出版物赞叹这些“技艺高强”、“优异超

群”的小伙子:

  民国四十一年六月(1952年),一部分成绩特优的飞行员被保送入“美国空

军高级战斗学校”,接受高级作战训练。在第一次作战演习中,我飞行员就以高

度准确的射击成绩,压倒了美国教官。这使得崇拜英雄的美国人大为佩服。“亚

里桑纳”小姐的竞选、电视节目纷纷邀请我空军飞行员参加活动,以吸引选票、

观众。

  四十叁年四月(1954年),一个“美国空军巡回教育访问小组”来到了台湾

,他们一行四人:布莱赛尔少校、柏斯寇上尉、里莱上尉、杜蓉中尉,一共打下

叁十多架“MIG-15”。他们说:“打米格就像掐死蚂蚁一样容易”。

  布莱赛尔少校等四人驾驶着四架“F-86F”,由美国本土出发,走遍了远东

的美国空军基地,一到一个基地,他们就和飞行员们作实地的演练,飞上天,打

遍远东无敌手。

  因此,当他们在我方的空军基地住了一礼拜,和我方才结业的新喷射机飞行

员作作战演习之前,他们都是相当有自信心的。

  但是,当经过几次作战演习之后,他们的看法大大不同了,在和冷培树、刚

葆璞、刘绍芫、李玉球、冯德镛、沈崇义、路靖、王心一……这些以战绩出名的

中国红武士对决过之后,他们不得不甘拜下风了。冷培树和布莱赛尔少校就从叁

万英尺打到了二十英尺低空,布菜赛尔硬是不能摆脱冷培树的追击,只好摇摆了

几下机翼,承认“战败”。落地后,布莱赛尔猛拍着冷培树的肩:“顶好!顶好

!”

  如果你不戴有色眼镜,应该承认,1958年,飞喷气式飞机总平均每人774小时

、其中60%完成了夜何复杂气象训练、并具有在昼间组织中等机群活动能力的数

百名国民党空军飞行员,若论文化技术、个人与整体水准,的确略胜大陆一筹。

  但一方早有准备,一方茫然不知,打击便具有了使敌措手不及的突然性。

  “看见了,两架!”11时11分,高长吉在右上方5000米处首先发现敌机,兴

奋报告。

  “是四架,不是两架!”林虎在地面及时提醒空中注意,“你们周围没有其

他情况,大胆攻击!”

  战斗过程大致如此:

  高长吉、张以林首先咬住敌僚机组(3、4号机),敌长机组(1、2号机)立

即右转,意欲迂回包抄。张以林处于敌机内侧,发射炮弹进行拦阻,迫敌1号机停

止右转而改为左转,敌2号机随其后,正好给高长吉提供了良好的射击角度,他收

缩瞄准光环,待里面投影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撤按炮键,一个点射,敌2号机

翻身落马。

  同时,在高长吉上方的张以林,也蹬舵、推头,咬住了敌1号机刘景泉。刘急

剧下滑摆脱。张以林从高度2000米追到200米,距刘景泉150米处开炮,眼见将敌

机左机翼斩掉一块。负伤敌机勉强飞到马公附近,因再无法操纵,刘景泉跳伞弃

机。

  我情报部门获悉:刘右腿中弹,左手受伤,头擦伤,腰扭伤,但仍清醒。被

台湾渔船大元二号救起,再由运输机直送台南空军医院抢救。刘恨恨说:这次被

打主要是发现敌机慢了。他们速度太快。

  另一方向,赵德安也抓住了敌3号机,连续开炮叁次,敌机背部中弹,现出朵

朵火花。负伤的F-84无力还手,摇摇晃晃向东南方飘去。

  台湾方面,历来对大陆空军飞行员是很有一些看不大起的,就像当年蒋先生

亲手栽培的黄埔生瞧不上毛先生从山沟沟里拉出来的红军游击队一样。在他们眼

中,这些顶多读过高小,不少连斗大的字也认不下几个的农家子弟凑合着把一架

现代化的机器弄上天去已经属于奇迹,他们还真想在空中进行战斗?不可思议。

  《国共空战秘史》写道:

  “MIG-15”飞行员程度只有初中毕业,文化水平很低,在佳木斯航校只受过

苏联顾问的叁个月短期速成突击训练,但是,“成份”却很好,都是工农分子,

又红又专,体格颇为强壮,后来迁到北京之后,招收飞行生的第一个标准还是看

出身成份、政治立场,其次才是是否具有空勤体格、文化水平、科学知识,技术

并不十分要求,会飞就行了。

  《国共空战秘史》大概没想到,“七•二九”空战中,大陆四名飞行员

中有叁位──赵德安、高长吉、张以林,就是被它几笔素描就勾勒出大致轮廓的

“工农分子”,而恰恰是这叁位分别击落击伤了台湾的飞机。黄振洪入伍前是武

汉市的高中生,在那个时代,属于“小知识分子”范畴,很可惜,他虽同样勇猛

,担任掩护功不可没,却偏偏是他未能捕捉到战机。

  于是乎,1958年的“叁比○”,其意义不仅仅是大陆打败了台湾,共产党打

败了国民党,刘亚楼打败了陈嘉尚(国民党空军司令),而且是“大老粗”打败

了“大秀才”,“土包子”打败了“高材生”。于是乎,“叁比○”曾一度成为

林彪“人的因素第一”的最有力的佐证。   “人的因素第一”于“文革”间

开始走火入魔,空军招飞由查祖宗叁代发展至查祖宗五代、八代。八竿子打不着

听都没听说过的亲戚中只要有一个略沾点“四类分子”的边,立刻刷掉。而只要

根正苗壮,文化越低越是宝。我那时所在的连队高中生占一半,开始都觉自己有

戏,最后一个也没挑上,偏偏选中一个杀猪修鞋是把好手、而“老叁篇”却磕磕

巴巴念不下来的进航校“飞战斗”。临走那一天,看他披红戴花咧嘴笑,我着实

替他捏把汗。直到了解放西沙,在全空军挑人竟凑不全一个大队的“全天候”,

人们才恍然大悟,才拨乱反正,才有了今天这样一支齐刷刷文化水全在大专以上

的“飞行军”。

  “过犹不及”,古人早已道出了事物运行中的一般规律。《国共空战秘史》

走极端,台湾不以“叁比○”败北才见鬼。但如果沿着“叁比○”的经验走向另

一个极端,也同样会走到荒谬的岸边。

  还是我们的英雄最懂辩证法,赵德安老人对我说:我们这些人能学飞,那是

历史的需要时代的产物,当时不从我们这些人中选飞到哪去选?而我们从飞上天

到打下敌机,其中付出了超出常人多少倍的汗水和辛劳,谁又知道?台湾看不起

我们,轻视我们,所以他要吃亏,非输不可。但是,历史经验不能机械照搬,现

在我们选飞如果不重视文化程度,那就大错特错了,一支现代化的空军没有较高

的文化素质垫底,基础最终不会牢固的。

  “叁比○”不仅仅是一段空战史上的佳话,而且是关于战胜之道和战斗力构

成的深刻哲理,故白云美妙,它亦美妙,蓝天永恒,它亦永恒。

  战斗全过程总共六分钟,短促得就像一曲军营里催人晨起的起床号。四架F-

84毫无还手之力未能找到机会发射一发炮弹,足以说明战斗并不怎么激烈、残酷

,显现出的是行云流水般的干脆利索与简洁明快。11时28分,赵德安率队返航着

陆,机械师清点,他们的全部“损失”:耗油5340立特,打出去37弹39发,23弹

115发。四位有功之臣不是自己走下舷梯的,而是被蜂拥而至的地勤拉下来、拽下

来的。人们把他们举过头顶,抛向空中,接住、再抛,一片“噢”“噢”的欢呼

声将机场上的热烈情绪推至高潮。

  首战,出奇制胜,大获全胜。《解放军报》于头版发表评论《狠打空中强盗

》,一句“我空军参战人员这样英勇顽强地打击敌人,值得表扬”,将大陆军方

高层的欣喜之情,尽寓其中了。据说,毛泽东说“很好”。彭德怀说“望再创佳

绩”。刘亚楼说“总结经验,再接再厉”。而聂凤智给林虎的指示是“今天晚上

赵德安那个大队可以喝点酒”。据说,一向嗜烟如命而从不贪杯的聂凤智这天晚

饭也叫人给斟上一小盅。警卫员刚要倒茅台,他说:“不,来点福建的蜜沉沉,

那个酒不光甜哪,而且后劲大。”

  空战结束仅一小时,国民党军参谋总长王叔铭上将办公室告知“国防部”新

闻署:“立即通知台北各国外新闻记者和报馆,对这件事马上主动公布,越快越

好,不能等共匪广播,有个原则要讲明,是敌人率先向我们挑衅的。”并强调:

“这是上面的意思。”新闻署明白,“上面”,总统也。于是一反常态,台北“

中央社”

  以比北京同行“新华社”还要快捷的动作,抢先播发了关于台湾的失利:

  据空军总部宣布:我F-84型雷霆机四架29日中午十一时十叁分前后在台湾海

峡南部上空执行一次例行巡逻任务时,突遭由大陆飞来的米格-17型机四架攻击

,我机一架当即被击落,飞行员任祖谋中尉跳伞落海,另一架飞机受伤后飞行员

刘景泉少校仍将飞机飞回基地,但飞抵马公附近时因机身损坏过甚无法维持飞行

,乃弃机跳伞旋被附近渔船安全救起,截至下午叁时止我空军已派出飞机两批前

往任祖谋中尉坠海处搜寻营救。

  一向对“败绩”遮遮掩掩的“中央社”此番对败绩讲了真话,使得海峡两岸

空前绝后唯一一回对战况报道达成了一致,未给历史留下扯不清的悬念和争执。

究竟何故?

  合众国际社道出了谜底:

  超音速的共产党米格17型飞机昨天在台湾海峡上空进行的一次使国民党人透

不过气来的一边倒的二比○战斗中,击落两架国民党的F-84雷电喷气机。

  消息灵通人士今天说,国民党中国可能将向美国提出紧急要求,要它供给最

新式的F-100超级佩刀式喷气战斗机来对付占优势的共产党中国空军。他们曾一

再要求美国给予更好的飞机,但是到现在为止都被拒绝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掉两架老式F-84不算啥,只要能换回大批最新式的F

-100。如此逻辑确实挺有意思,我想起了电影《武训传》中的武训,对围观众人

拍胸脯道:来,打一拳一个钱,踢一脚两个钱。有人施赏,挨打也中。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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