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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豫北之鷹-記滑縣抗日英烈王泰恭 -- 司徒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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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豫北之鷹-記滑縣抗日英烈王泰恭

老鼠怕貓兔怕鷹,日本人只怕王泰恭.

滑縣民謠

王泰恭,名守敬,字泰恭,後以字行,清德宗光緒25年(1899年)出生於滑縣東岳村.因為大陸改用簡體,用字不再講究,所以王泰恭之名往往被訛寫為太恭.王家為東岳村的殷實富戶,耕讀傳家.王泰恭之父王長聚”急公好義,望重鄉里”.在傳統的中國社會,王長聚是德高望重的鄉紳,而在風雲變色的新中國,王長聚則是罪惡地富.王家同時也是也是虔誠的天主教徒.王長聚本人曾在天主教會服務.

王泰恭幼入私塾,他所讀的私塾是中國最後一代私塾.光緒31年(1905年),清德宗諭廢科舉.依附於科舉制度的傳統私塾也就失去其存在的價值.作為遺形物,私塾教育繼續維持了約廿年才完全由新式教育取代.但是在王泰恭入學的時候,他已經沒有必要再精研章句.與其它同時代的學生一樣,王泰恭藉由私塾教育學習中國傳統以修身為本的儒學思想,這將深刻影響王泰恭的立身處世,也會使王泰恭等老輩風範,與1930年代以後的中國晚輩截然不同.王泰恭的舊屬,原滑縣縣長暴惠民回憶道:”泰恭幼讀私塾,畢四子五經書,明辨篤行,不事章句,尤好春秋左氏傳”(註1).

為什麼王泰恭會尤好左傳呢?這是早年私塾教育的一種常態.傳統的私塾教育,在誦讀千字文,三字經等識字教材之後,馬上開始背誦四書五經.四書俱為抽象哲理,五經之中,詩經需有相當素養才能通澈欣賞,書經艱深,易經玄奧,禮經為小朋友所不喜好的典章制度,只有春秋是歷史故事,而春秋的指定”課外參考書”(大陸稱教輔)春秋左氏傳,正是一部文采燦然,引人入勝的歷史經典.這部經典在史料考據上以春秋之筆為典則,客觀翔實.再豐富其血肉,使三千年前的歷史故事能夠飛躍紙間,這就是為什麼早年讀私塾的小朋友,往往鐘情於左傳的原因.左傳也因此成為千餘年來影響中國學生最鉅的精典,從夜讀春秋左氏傳的武聖關公,到喜讀左傳戰國的先總統蔣公,他們在幼年所研讀的教輔讀物,都深刻影響著他們一生的為人處世.

據常利增<王太恭其人其事>等大陸史料,王泰恭早年卒業於大名的天主教會學校.但根據最瞭解王泰恭生平的暴惠民氏說法,王泰恭卒業於滑縣優級師範.以王泰恭生平事蹟側面考察,應以暴說為當.王泰恭師範畢業之後於滑縣本地的教會學校明原小學任教(註2).明原小學是當地天主教會辦的平民學校,免費供家境困難的教友子女就讀.因為滑縣在民國初年治安不靖,盜匪橫行,如王家這類大戶,正是盜匪的首要目標,人為刀俎,王泰恭不甘以魚肉自居,所以王老師投效軍旅,1927年於直魯聯軍第8軍官至上尉營附(註3).1928年王泰恭所服務的部隊在上海被繳械,王上尉卸職返里,重拾粉筆,於東岳村開辦國民小學一所.

年屆而立的王泰恭在返鄉之後雖然又重執教鞭,但此時的王老師已經今非昔比.他在數年的軍旅生涯中,已經養成軍人的堅毅特質.雖然目前資料無從查核王氏是否曾肆業於軍事院校,也不能查知王氏是否曾擔任排,連隊職,但以他日後組建游擊隊時的事蹟觀察,他是一位合格的隊職軍官.而他在從軍征伐中的豐富閱歷,想必在閉塞的豫北鄉村獨樹一枝,引人欽羨.在王氏返鄉的前數年時候,正是豫北匪禍不可收拾時段,所以王泰恭的軍事經歷,很快就派上用場.不過,依王泰恭的實際歷程判斷,這位在鄉軍官並沒有繼續在軍界發展的規劃,王泰恭與妻劉氏夫人育有三子四女(註4),他的新規劃是在滑縣家鄉謀一份官職.傳統讀書人的願望,進而出仕求宧,光宗耀祖,退而養望鄉里,修齊育後.相信這也是王泰恭的願望.

但是國運多歧,王泰恭最後仍然被引入軍界,這或許是解甲歸田的王泰恭所始料未及者.

1.張固鄉聯隊

1936年,王泰恭考取河南省第三行政督察專員公署主辦的鄉村師資訓練所.鄉村師資訓練所是河南省政府實行新縣制的基層行政幹部養成單位.

所謂新縣制,淵源於1932年8月起實行於河南,湖北,安徵三省施行的<剿匪區各縣編查保甲戶口條例>,該條例明定縣政府以下區,鄉(鎮),保,甲的行政組織結構,規定以10戶編為1甲,10甲編為1保,10保編為1鄉或鎮,各鄉鎮由區政府直轄.新的基層行政組織並不僅負行政責任,依實際國情,新的基層行政組織被賦予”管,教,養,衛”合一的特殊地位.這個條例自1934年7月起於全國推行.除了行政命令的承啟外,新的基層行政組織也是教育單位以及稅捐稽徵單位.最關鍵的是,新的基層行政組織同時是地方自衛武裝的指揮機構,行政組織的主官則直接兼任自衛團隊的指揮官.

依據新縣制,各縣在平時設有國民兵團或壯訓總隊,作為徵兵機關.在戰時則設自衛總隊,經費由縣政府撥付.自衛總隊,壯訓總隊的總隊長或國民兵團團長由縣長兼任,因為縣長屬文職官員,往往不諳兵事,所以另設以職業軍官充任的副總隊長或副團長以輔俾主官.這個制度形成軍政合一的明確結構.在縣政府的自衛總隊以下,各區公所設有區隊,區隊又稱自衛大隊,直隸於自衛總隊.區隊的隊長由區長兼任,另設區隊附.各保亦設保自衛隊,由保長兼隊長,另設保隊附.

鄉(鎮)一級的自衛武裝編組在概念上則較為特殊,理論上,區以下的鄉(鎮)公所應該設置鄉(鎮)隊,這些鄉(鎮)隊一稱自衛中隊,由鄉(鎮)長兼任隊長,另設鄉(鎮)隊附.但實際上各鄉公所被視為區與保甲之間承啟機構,綜理各保,所以鄉公所在正式編制表上往往被稱為”聯保處”,意為各保之聯合.聯保處設聯保主任,而相應的鄉(鎮)自衛武裝單位(鄉隊)則被稱為”聯隊”,聯隊長由聯保主任兼任,另設聯隊附.區隊附與鄉(鎮)隊附(聯隊附)由國民兵團或自衛總隊選派,具有正式軍官身份,而保隊附則由鄉,保長選派,法理上不具有軍人身份.這個制度與正式野戰部隊的軍制組織截然不同.新的縣制理論上能夠大幅強化戰爭時期國府的基層行政組織,但政府也必需編列高額的行政預算以維持這些新的基層單位與自衛武裝,同時也需要迅速培養大量基層幹部以充實這些新機關.

1935年4月,河南省政府開辦河南省區政人員訓練所,由省民政廳廳長李培基兼任所長.學員來源是各縣所選派的人員,目的在培養區長,副區長與區員等區公所幹部.1936年元月,河南省的各個行政督察專員公署開辦鄉村師資訓練所,招收中學以上青年受訓,畢業之後以各鄉鎮(聯保辦事處)的鄉鎮長(聯保辦事處主任)任用.王泰恭就是河南省第三行政督察專員公署鄉村師資訓練所的前期學員.因為新縣制中的鄉(鎮)單位功能繁複,所以這些準鄉長的受業課程並不僅止於行政相關課程.除了當時的行政幹部所需接受的政治經濟學,地方自治,黨義,民法概要,財政學,統計學,刑法概要,保甲法令以及中外史地等課程之外,這些準鄉長必需學習警察學與步兵操典,同時學員在學期間的生活管理也以軍事管理進行,這些基本的軍事與警務工作常識將使新任鄉鎮長能夠勝任自衛團隊的指揮任務.雖然王泰恭本人是在鄉軍官,但是1930年代的新式軍事教材,對他而言應該也有另一番啟發.

在結訓之後,王泰恭被派為滑縣第1區張固鄉聯保辦事處主任(註5),新任的聯保主任同時也兼任張固聯隊的聯隊長以及張固鄉中心小學的校長.這使原為小學教員的王泰恭開始執掌兵權.雖然在1936年時河南境內已經沒有紅軍威脅,但是王泰恭等新任聯保主任仍然必需保持警惕.滑縣地處豫北冀魯豫邊區中心,古為河南四鎮之一,城堅牆厚,隋末李密等人於滑縣瓦崗寨舉事,傾覆天下.民國初年,滑縣境內匪災嚴重,直到1930年代才漸次平息.所以新任的聯保主任仍然不可荒疏自衛武裝的組訓.除了組織鄉丁自衛之外,王泰恭的另一項軍事責任是滑縣國民兵團交下來的徵兵與國民軍訓任務.負責兵役事務的滑縣國民兵團直屬於豫北師管區的滑縣團管區,自1937年起開始試行徵兵.

依照國府的理想結構,滑縣應能在1938年左右完成地方自衛武裝的整訓以及徵補體系,不過在抗戰軍興之前,滑縣連年災荒,1933年夏黃河在長垣石頭莊決口,1934年夏黃河在長垣貫台決口,1935年春大水,1936年大旱,1937年大水,又發生強烈地震,這使新縣制極難從容展開.而抗戰的過早爆發,更使滑縣的新縣制改革化為烏有.所以在抗戰軍興之際,滑縣的自衛武裝還沒有完成編組.

1938年5月,日軍攻占滑縣縣城,縣長許興凱率縣府人員撤退,滑縣政權解體,整個地方自衛武裝以及徵兵體系也隨之崩解.新任的地方幹部只能自求多福(註6).許興凱棄城的時候帶走了縣自衛總隊,可能因為許縣長御兵無方,縣自衛總隊的團丁譁變,携械返鄉.這使國府在滑縣的自衛部隊瓦解.縣大隊既然徵集,那各鄉所留下來的只有少許鄉丁,這使許縣長麾下的聯保主任們很難藉此開創局面.

王泰恭畢竟曾經帶過兵,不像他的鄉村師資所同學,多半只是涉世未深,在軍事知識也只是半通不懂的知識青年.王泰恭的張固聯隊只留有舊槍六支與鄉丁十餘人,實力薄弱.平時緝捕地方小盜尚稱足用,但以這種實力抗日,顯然是以卵擊石.一般的基層幹部,處此逆境,在強敵壓境時也許就要灰心氣餒.但是王泰恭在上級單位瓦解之後,仍毅然肩負起保土衛國的重任.

當然,他保土衛鄉的的方式,只能打破職權範圍,回到傳統的民間之攤派自衛模式.王泰恭組織部隊的主要目的是防止大戰之後乘機起事的土匪流寇,他與鄰村的孟繁棟聯手調集鄉勇30餘人充實他的聯隊,以維持治安(註7).因為王泰恭有帶兵能力,所以他的聯隊能在大亂之中”嚴緝盜匪,村里賴以安定”,這使他獲得地方實力派士紳大戶的支持.在大戶的支持下,王泰恭開始向小石莊,林頭,岳村,張固等十餘個村莊的大戶攤派人槍糧食,每40兩丁銀需買槍1支,出丁1名(註8).在兵災之年,只要有人有槍,收槍徵糧並不困難,王泰恭的聯隊很快就擴張到鄉丁200餘人,槍100餘支.

王泰恭除了在綏靖地方上有辦法,他公正仗義的軍人品格也成為他嶄露頭角的因素.在日偽竊據縣城之後,新任滑縣縣長劉雨亭命令王泰恭等聯保主任堅壁清野,禁止糧食資敵.王泰恭的表親郭某貪圖巨利,意圖向縣城走私糧食,被王泰恭查獲充公.王泰恭的母親得知此事之後將王泰恭叫來責備,命王泰恭返還這批糧食.王泰恭”跪陳政令不得循私,否則無法推行”,堅持不讓郭某走後門.王母接受了兒子的意見,但是也不好意思讓郭某遭災,於是厚道的王家只好自行出一筆糧食周濟郭某.這則軼事使王泰恭名揚滑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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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豫北之鷹-記滑縣抗日英烈王泰恭

2.初試鋒芒

今日,王泰恭張固聯隊的抗日戰蹟已經難以作細緻的查考,常利增所編寫的<王泰恭其人其事>由滑縣文史資料刊載,雖然常文以貶詆王氏為目的,但也留下了王泰恭初期活動的珍貴記錄.在台灣,由河南旅台同鄉會所編印的<中原文獻>存有暴惠民的<抗日剿匪冀魯豫邊區挺進軍總指揮王泰恭,王三祝父子傳略>以及武旭如的<抗日反共英雄-王泰恭>,暴氏為王泰恭的舊屬,武旭如為抗戰時期堅持敵後的河南省第十三行政督察專員,對王泰恭的戰功與事蹟有最切實的回顧,藉由這三份資料,筆者得以勉強復回王泰恭的抗戰功業.

向日偽軍迎頭痛擊的作戰不應該是聯保隊的主要任務.聯保隊的主要任務是維護鄉里治安,鞏固地方以支應抗戰.向日偽之迎頭痛擊,自有正規軍與規模較大的游擊團隊負責.所以王泰功的數十人槍在1938年間的主要成就為鞏固本鄉為抗日基地.王泰恭在張固鄉加強保甲,實行村里聯防,編練適齡壯丁,並將根據地分立防區,建立情報網,儲備糧秣,整治兵器,禁絕煙賭,禁行偽鈔以及獎勵農作.為了阻止日軍的機械化部隊橫行防區,王泰恭也率領鄉丁於田間沿阡陌開挖戰車壕塹,破壞交通.雖然這些任務不如正面迎戰日偽般激昂壯烈,但是正面迎戰日偽的力量,就築基於這些瑣細戰地政務的切實推行.而在淪陷地區推行戰地政務,自然需出於常人的堅毅與機敏.王泰恭的政績今日已難考查,但是他顯然有出眾表現.1939年冬,王泰恭被提升為滑縣第1區區長,並兼第1區自衛大隊大隊長.

王泰恭在升任區長的時候,他麾下的團隊已經不再是支只能擔負緝拿盜寇的小鄉丁隊伍,他的區隊約達人槍200,部隊的訓練與武器的調整也到了相當水平.雖然無從據現存史料觀察王部的實際狀況,但是藉1940年之後的戰況,可以側面印證王泰恭部突出的戰力.

在1940年之後,王泰恭開始積極向日偽據點出擊.1940年2月,王泰恭小試牛刀,出擊位於楊公店的偽滑縣第1區區署,擊斃3人,生俘1人,並繳得其檔案文書.3月,王泰恭又率部突擊位於沙店集的偽第2區區署,擊斃偽區長以下7人(註9).

這兩次出擊雖然只搗毀了兩個偽區署,但是意義深遠.偽政權的組織與國府類似,偽區長同樣也是偽區武裝的指揮官,王泰恭能夠順利搗毀偽區署,代表他在滑濮邊區一年多的經營已經生效,日偽區署已經無法發動民力與國府抗衡,所以不儘在王泰恭出擊時俯首就殲,而且在戰後也不敢發兵”膺懲”.而王泰恭之出擊偽區署,無疑意在瓦解日偽在地方上的影響力.以日後王泰恭部的發展過程觀察,王泰恭的這步棋,走的恰到好處.

1940年3月下旬,王泰恭的第1區自衛大隊首次與日軍交鋒,這是一次因破壞交通而產生的小戰鬥.王泰恭部既然在鄉間大挖反戰車壕,日偽就必需搶修道路.3月下旬,日軍以汽車運載民夫到張固鄉修復公路,王泰恭親率士兵18人伏襲這支小部隊,在戰鬥中擊斃日軍2人,偽軍5人,並且繳獲汽車1輛(註10).因為王部不可能有官兵能開汽車,所以這輛汽車被焚毀.

在遭到正面抵抗之後,日寇往往以慘烈的燒殺恫嚇敵後的抗日志士.在張固戰鬥結束後的次日,日軍大舉進犯張固,王泰恭率部隊隱藏在蘆塘中,日偽於是焚毀王泰恭在東岳村的祖居,並出榜通緝王泰恭與王家家人.對軍人而言,正面之慘烈拼殺,並不足懼.但對家鄉父老的殘害,才是真正的打擊.因為這已經不再是個人的犧牲奮鬥,而是禍延父母鄉黨的無理性慘烈焚殺.

走筆一句,對傳統中國而言,這種”家”與”國”之間的較量,往往使單純的目標無限複雜.而後之評史者,卻又習於一切以政治考量輕率上綱上線,將無限複雜之史實再作無限簡化,進而分析,評價而至謾罵.

王泰恭挺住了日偽暴行所加諸的壓力.武旭如寫道:”父母及族人,交相責難,阻其再作抗日活動.泰恭乃泣述忠孝之大節,亡國滅種之可懼,絕食三晝夜,親族感其義,不復顧身家之災害,而聽其所為”.

說服了自己的親人,王泰恭還需要進一步說服鄉里.而王泰恭的第1區大隊被視為災星,只要區大隊進駐,日偽即來燒殺.所以王泰恭很難取得鄉里的無條件支持.但王泰恭的毅力再度克服此一險境.某日王泰恭途經滑縣城南的小屯,部隊準備入屯過夜,但是遭到居民抵制.王泰恭受此委曲,並沒有爭辯.反之,他將部隊帶到屯外的菜園中露宿.是夜風雨交加,”值風雨交作,官兵以背相向坐”,而王泰恭的部隊軍心固結,竟然能做到”衣服盡溼而無亂次者”.小屯的村民們被感動了,”群請移住村內”.王泰恭藉機”曉以大義,及中央政府焦土抗戰決策…,此後該村遇事協助,罔顧敵人之燒殺矣”.

家园 豫北之鷹-記滑縣抗日英烈王泰恭

3.抗日勁旅

王泰恭並不是一個只會利用民眾心理,爭取民眾同情的志士.爭取民眾同情很重要,但是對王泰恭而言,最實際的任務,是要使無條件支持他的親友鄉黨,能夠免於遭日偽燒殺的威脅.即然已遭日偽嫉視,王泰恭如果要在滑縣堅持抗敵,他必需要有正面還擊日寇的實力.既然他已經有能力瓦解偽軍的地方組織與團隊,那正面迎戰日寇,就成為他在家鄉抗戰的天職.

約在1940年春,王泰恭主動索敵出擊,率領第1區大隊遠征到鄰縣濬縣淇門.王泰恭大隊伏袭日軍在衛河上的汽艇,並一舉擊沉日軍汽艇2艘,帆船數艘,擊斃敵軍31人,俘虜日兵4人與偽軍100人,並繳獲步槍120餘支與機槍兩挺.此戰之捷使王泰恭威震滑縣(註11).

在淇門伏襲戰之後不久,日軍出動日軍100餘人,偽軍1000餘人附戰車兩輛及汽車十餘輛突擊王泰恭位在滑縣瓦崗鄉周道村的隊部,王部遭到重創,王泰恭下令處決了監禁的4名日軍戰俘,率部突圍.

在淇門伏襲戰之後,王泰恭展現足以抗拒日偽的能力.滑縣當地的富戶豪紳紛紛捐獻糧食槍支給王泰恭,王泰恭的部隊很快恢復原氣,並發展到3個大隊的兵力,分駐滑縣南部的何莊,馬村,大青,代官,濱馬莊,牛屯,黃德一帶.在遍地黃花開的戰地,一支有實力的部隊能夠以驚人的速度發展.王泰恭很快就成為滑縣縣屬自衛團隊中最耀眼的部隊.1940年春,王泰恭升任滑縣抗敵自衛團副司令(註12),仍兼第1區區長,成為滑縣自衛武裝在名義上的副指揮官.不過以戰事觀察,王泰恭的指揮權,仍侷限於他的本部第1區大隊.

在王泰恭升官的同時,日軍也已認清王泰恭為日偽竊據滑城的關鍵.1929年秋的重陽節,駐濮陽,長垣一帶的日軍清水聯隊以主力進犯滑縣第1區,王泰恭率部與來敵激戰於滑城東南之干柳村.據武旭如回憶,干柳村一地”沙嶺起伏,林木叢雜,敵戰車活動不易”.日軍先以機槍射擊,掩護步兵近接作戰,王泰恭率1區大隊奮勇抵抗,巷戰肉搏達三小時,終將日軍擊退.日軍退卻約1華里,改以迫擊炮轟擊干柳村,在炮襲中王泰恭被炮彈破片炸傷五處.王泰恭在負傷之後下令部隊撤出干柳村分途轉進.雖然日軍占領干柳村,但是也不敢追擊.

王泰恭的上司,河南省第十三行政督察專員武旭如將軍聞報,緊急派人將王泰恭接到專署駐地滑縣東北之魏莊養傷.武旭如回憶道:”百里之內以牛酒慰問者,相屬於道.在敵占領區潛以醫藥來治療者,亦不乏人”(註13).

王泰恭在魏莊養傷月餘始傷癒返防.1940年10月,王泰恭再度率部於滑縣以南的胡村出擊日寇,擊斃日軍中尉1人,士兵3人,再度明白昭示其無懼於日寇之豪氣.

王泰恭部的抗戰經歷是當時淪陷區地方武裝的縮影.這些自動組建的地方武裝多數是地方實力派所自行組建的隊伍,俗稱游雜.游雜部隊普遍缺乏稱職的職業軍官進行指揮與訓練工作,也沒有固定的餉源,所以游雜部隊必需控制相當地域並進行攤派.當然,這類自行謀生的游雜部隊,在軍風紀與服從性上無從講求.面對日軍,王泰恭的游雜部隊沒有能力獨立執行較大規模的作戰,也缺乏在現代化戰場上與正規軍協同作戰的能力.所以這類型的游雜部隊只能以狙擊,伏擊,偷襲等方式取勝.在淪陷區,水平拙劣的偽軍警是日偽真正用以控制地方的部隊,這些偽軍警來源紛雜,絕大多數的偽軍警同樣淵源於地方自行組建的游雜部隊,所以在淪陷區的游雜部隊往往能在與偽軍交戰中得利,從而取得賴以維持的地盤,並且能在抗戰初期的淪陷區取得相當地位.但是在進入長期抗戰之後,日偽往往以日軍正規軍配合偽軍的精銳部隊,依地區情況對當地的游雜部隊進行招撫或攻擊,這使淪陷區域的游雜部隊很少能克保終始.

國府當局在抗戰軍興之前,已經預料到這種現象.以政府的立場,游雜部隊無疑是種巨大的浪費.這種以民槍自行組織的隊伍必需自行攤派以求自存,這就破壞了政府的體制,而且無從在訓練水平上作劃一的責求,也無從在服從性上作統一的調度,勢必演成各自為戰的局面.所以國府當局希望淪陷區的游擊作戰能夠有組織地進行.新縣制的推行也能確保國府當局理想的實現.理論上,在地區淪陷之後,國府以各縣政府為首的細密自衛組織可以切實組織並控制敵後的游擊作戰,但是新縣制的具體推行不到兩年,抗戰即已爆發.抗戰的過早爆發使國府在淪陷區的地方機關在還來不及建立有效的自衛團隊前就已崩潰,所以敵後的游擊牽制,仍然以自發成立的游雜部隊為主軸.

家园 豫北之鷹-記滑縣抗日英烈王泰恭

4.頑軍英烈

1940年,由八路軍第3縱隊第7支隊改編的冀中軍區南進支隊進入冀魯豫邊區,成立冀魯豫軍區第4軍分區.第4軍分區司令部駐在濮縣耿王莊,武裝部隊遍及南樂,清豐,范縣,濮縣,濮陽,內黃,滑縣,莘縣,景縣等九縣縣境.這支共軍的指揮官趙承金原本為東北胡匪,在東北淪陷之後於老家起兵抗日,後來輾轉退入關內投效東北軍,被改編為第130師第691團第1營.1937年10月,第691團團長呂正操脫離國軍投效中共,成立冀中人民自衛軍,趙承金擔任第1總隊總隊長,1938年第1總隊被改編為八路軍第3縱隊第7支隊,趙承金除了擔任支隊長之外,又得到一個重要的兼職,冀中軍區第1軍分區司令員.

建立地方武裝是中共在抗戰時期的發展策略中最重要的一環.中共本身並沒有龐大的野戰軍,實力有限.所以中共在抗戰時期迴避主力對決,而專以擴張根據地為務.有了根據地,就有了兵源與餉源,這與游雜部隊的發展思維其實沒有多大區別,只是中共的地方政權在政治上另有一套發動貧民的方式.所以趙承金不但是主力部隊的支隊長,同時也是地方武裝的司令員.第7支隊主要責任並不在與日軍正面對決,而是保衛既得的地盤,以便軍分區能儘量擴建地方武裝,再以地方武裝升格為主力部隊,以充實自身的力量.

在力量充實,羽翼豐滿之後,中共的發展策略並不是與日軍對決.反之,主力部隊的首要任務是繼續擴大領地,以謀求自我擴張之繼續進行.所以在冀中軍區的武裝發展於1940年到達相當程度之後,趙承金的7支隊改稱冀中軍區南進支隊,由冀中南下到冀魯豫邊區繼續尋求發展的空間.到達冀魯豫邊區之後,趙承金又重操發展地方武裝的舊業,改任冀魯豫軍區第4軍分區司令員.當然,除非日軍主動掃蕩或者積極妨礙軍分區的發展,否則趙承金的擴張之旅會避開日軍所堅固設防的重要城鎮,專揀由實力薄弱的偽軍警或國軍游雜所控制的地區為發展的根據地.

這種發展路線勢必造成中國人間的自相殘殺.如果打的是偽軍,自然是名正言順,但如果打的是游雜乃至國軍,其道德上的正確性就有待宣傳家作扭屈之陳述.抗戰時期,中共的宣傳家們發明了”頑軍”一詞.”頑軍”意指無法被定義為偽軍或親偽,但是反抗中共的部隊,在中共的宣傳文獻中,時常將頑軍與偽軍並列.

為了使反頑合理化,中共的宣傳家們創造了一套牽強的三段論證.這套論證邏輯的大前題是中共的自我擴張活動等於抗戰.由此引伸,其三段論證即為:(1)因為中共的自我擴張活動等於抗戰,(2)而對中共自我擴張的任何反抗等於反對抗戰,(3)所以中共為自我擴張而進行的”反頑”內戰其意義也相等於抗戰.簡言之,凡是擋在中共自我擴張道路上的隊伍,無論曾有如何之抗日功勳,只要礙著中共的擴張,就是頑軍,就應該被視為等同於日偽的公敵.所以在槍口理應一致相外的抗戰時期,中共為自我擴張而發動的任何反頑戰爭,都應該被列為合於國家民族利益的”正義之戰”-即使這些正義之戰,往往以造成削弱抗戰實力為結果,王泰恭的故事就是其中著例.

當然,中共當局也知道這套過於簡單的三段論證說服力有限.為了強化這種論點,中共的宣傳家對”頑軍”進行莫須有的無情詆毀.在中共的宣傳中,頑軍幾乎千篇一律地對人民有暴行,而且與日偽有勾結.這種宣傳往往將保國衛土的抗戰英雄醜化成腥臭不堪的漢奸民賊.王泰恭就是一個例子.

王泰恭就是標準的”頑軍”.他拒絕向進入滑縣地區發展的冀魯豫軍區第4軍分區低頭,於是他成為中共自我擴張路上的絆腳石.不過,在中共進入滑縣發展的早期,因為王泰恭實力堅強,所以中共也不敢過份壓迫.稷山縣政協委員楊天恩在<衛南戰役>一文中,依據冀魯豫4軍分區老幹部的證詞,對中共早期對王泰恭的誘降有所簡述:”據冀魯豫軍區第4軍分區的老幹部郭昔吾,唐紀,馮占林等同志談,王泰恭在抗日初期確有抗日行動,我軍把他當友軍看待.後來他受反動派的聳恿,對他封官誘惑(豫北專員杜淑封他為豫北剿匪司令兼內黃縣長,後又封他為滑縣縣長),他便昏昏然不知所以,並受其驅使,不斷同我軍制造磨擦.共產黨為了團結抗日,曾對他一再讓步,並向他指明國民黨反動派的反共陰謀,但他執迷不悟,死心塌地地站在國民黨反動派一邊,決心以共產黨為敵".

對地方游雜的招撫收編,是中共自我擴張的重要方式,不過中共在滑縣的發展歷程較為特殊.

在滑縣淪陷初期,日軍一度將縣城防務交給偽軍扈全祿部.扈全祿是濬縣悍匪,生性凶殘,犯案無數,濬縣政府曾出500大洋賞格通緝扈全祿.在抗戰軍興之後扈全祿乘機拉桿,在淇縣組織了千餘人槍.1938年第68軍一度駐防濬縣,為了綏靖地方並擴大抗日力量,劉汝明軍長委任扈全祿為濬縣抗日義勇軍第1路司令,雖然得到名義,但扈全祿依然不改土匪本色,繼續禍害地方.1938年8月扈全祿投靠日寇,被編為偽皇協軍河南剿匪司令,並擴張到6000餘人槍.這支土匪部隊被日寇部署駐防滑縣與濬縣縣城.像扈全祿這類偽軍,在正規作戰中戰力薄弱,是中共擴張地盤時的首選.攻打這些偽軍不僅輕鬆,而且名義好聽.所以這成為抗戰初期中共”主力部隊”的主要任務.1938年9月中旬,由八路軍129師688團,青年縱隊,新1團與689團組成的八路軍漳南兵團由晉東南開入豫北,避過日軍主力,專挑扈全祿這股容易打的偽軍下手.9月25日,漳南兵團攻占滑縣縣城,又繼續向湯陰西南方向追擊,中共戰史稱這次戰鬥為”漳南戰役”,扈全祿的土匪隊伍全軍覆沒,漳南兵團繳獲各種槍械3200餘支,而最大的成果則是在以滑縣,濬縣中心的平漢路以東,漳河以南,衛河以西地區站穩腳步並建立地方組織,形成發展的基礎.

中共在滑縣的首任工委書記叫趙紫陽.趙書記在1年多任期間的主要成就,就是收編組織了一批地方武裝,包括黃河支隊,2支隊,3大隊,豫北大隊與獨立大隊.這批地方武裝在1940年先後升格為中共主力部隊.

黃河支隊原為第一戰區冀魯豫邊區自衛軍總指揮部特務團,團長是原滑縣縣長陳曙輝,他的投共歷程頗富戲劇性.陳曙輝出身於滑縣富戶,在抗戰軍興前一年畢業於中央軍校特別研究班第五期.畢業後陳曙輝任別働總隊隊員,曾經被派回滑縣視察新生活運動.星子特訓班的訓練內容除了一般軍官的養成教育之外,也包括了對地方動員的研究.理論上,康澤的這批學生是用以開展敵後游擊戰的不二人選.在抗戰初期,別働總隊鼓勵隊員往敵後開展游擊戰,陳曙輝也響應了返鄉抗戰的號召.別働總隊發給陳曙輝駁殼槍12支,子彈6000發與手榴彈12箱,作為游擊戰的基礎.陳曙輝抵達滑縣之後,別働總隊又設法從焦作運了白麵100包與一批槍支補充陳曙輝.陳曙輝返鄉之後打出別働軍旗號,很快就收攏了300人槍.陳曙輝的游擊隊除了向鄉里派人派槍的老方法之外,他還有中央的番號與補助,這就能使他的部隊迅速擴張.不過國府最終並沒有以別働總隊擔負敵後游擊武裝的建軍責任,所以別働總隊在早期派往敵後的組織,只好自謀生路.陳曙輝投靠當時第一戰區派在冀魯豫邊區組織敵後游擊的第一戰區冀魯豫邊區自衛軍總指揮部,部隊被編為總部特務團,又向第一戰區司令長官程潛上書自薦,在1938年8月獲派滑縣縣長,河南省政府撥給陳曙輝步槍120支,子彈5000發,手榴彈400顆與20響40支,又增加了陳曙輝的力量.新上任的縣長在擴軍上過於急躁,陳縣長召集滑縣富紳,要求增加攤派,不堪征課的滑縣士紳聯名向陳曙輝的上級河南省第十三行政督察專員龔柏齡控告陳曙輝”私通共黨”,龔柏齡下令將陳曙輝縣長一職撤去,於是陳縣長向滑縣工委趙紫陽交涉投共,部隊被改編為黃河支隊(註14).

繼陳曙輝出任滑縣縣長的賈心齋則屬於另一種游雜類型.賈心齋是滑縣八大豪紳之一,他在1928年就被河南民團軍總部委為參議,河南民團軍是西北軍統合河南省境各縣民團所組織的部隊.在中原大戰結束之後,賈心齋先後擔任了滑縣賑務會主席,滑縣救災委員會主席與滑縣縣政府財政委員會委員長.這些職務按例都是由縣內有名望的士紳擔任.在許興凱縣長棄職離滑之後,賈心齋一度被推舉為滑縣自治委員會的主席,但不久日軍即占領縣城.雖然賈心齋是豪紳巨富,但是中共在抗戰時期暫時採取統一戰線,並沒有如紅軍時代或國共內戰時代去打賈家的浮財,賈心齋在共軍漳南兵團攻打滑縣縣城時,也為共軍籌過款,形成良好互動.在陳曙輝縣長得罪滑縣士紳而下台之後,賈心齋被士紳公推為縣長,河南省府也順水推舟實任賈心齋出長滑縣.不過冀魯豫邊區的政局在半年後出現巨變,原邊區的軍政領導,冀察戰區游1縱隊司令兼河北省第十行政督察專員丁樹本在日軍與共軍的壓迫下放棄邊區退往冀南,丁樹本還算夠義氣,他派人送路費給賈心齋,讓賈心齋率縣府一起南撤.但賈心齋不願離開滑縣,他本來就是滑縣士紳公舉的縣長,離開滑縣,即如離開根本.在賈心齋遲疑的時候,在滑縣政府工作的共黨人員軍事科科長楊銳,縣自衛大隊大隊長張覺僧與參謀長邢宣理前來游說賈心齋投共,為了加強丁樹本的罪惡,他們謊稱丁樹本此行意在投靠日偽(註15).賈心齋決定不跟丁樹本走,而在丁樹本部南撤之後,賈心齋的滑縣政府已經失去憑藉,他只能投靠中共.1940年4月,賈心齋將滑縣縣印交給冀魯豫軍區派來接收滑縣政府的原八路軍東路縱隊政治部敵工股股長韓明,成為冀魯豫邊區首個投共的國府縣府(註16).

除此之外,滑縣境內大量的游雜乃至土匪,都是冀魯豫4分區招納的對象.如梁村的悍匪郭炳午在抗戰中期就被招降為共軍.東明股匪師鳳山,在1942年被冀魯豫4地委招降.牛屯悍匪李小孩也是冀魯豫4分區重點招降對象. 4分區辦事處主任邢宣理親自出馬招降這股人槍,李小孩也靠出賣王泰恭為共軍立了功,不過李小孩最後決定投偽,並將邢宣理交給偽軍立功.

除策反外,中共在滑縣也以打入偽組織的方式圖存,這個作法一般稱為”曲線救國”,滑縣就有一個著例.偽滑縣政府萬古區區長辛敬亭是奉黨組織之命參加偽政權的中共幹部.辛敬亭原本不願意下水,但經不起滑縣抗日民主政府縣長韓明的親自勸說.辛敬亭在回憶中寫道:”韓(明)縣長找到我,講了很多抗戰道理,什麼抗日三階段持久戰啦,什麼機動靈活戰略戰術呀等,一再動員和鼓勵,我就接受了這一任務”.

在抗戰軍興之後,進入華北各省的八路軍,銳意擴張根據地,在河北與冀魯豫邊區,在發展初期,尚有所謂”統一戰線”的顧慮,八路軍主要針對的目標只是游雜.在實力漸形茁壯之後,八路軍與國軍之間的”摩擦”日益激烈,在1939年底至1940年之間,冀豫地區的八路軍終於全面同國軍攤牌.

在河北與冀豫邊區,國軍抗戰的總領導單位是冀察戰區,戰區總司令鹿鐘麟上將名義上總攬冀察兩省的黨政軍全權,兼任河北省政府主席,河北省游擊總指揮以及河北省黨部主委.但是鹿總司令帶到河北的正規軍只有在抗戰軍興時由鄂西雜軍組成的第97軍.其餘由他指揮的部隊都是在抗戰爆發之後在河北自發形成的部隊,包括石友三的第10軍團,孫良誠的冀察戰區游擊總部以及張蔭梧的河北民軍.在1940年前後,八路軍於河北之國共摩擦已然勝出,鹿鐘麟總司令在1940年初率部退出河北,石友三奉中央命令意圖挺進察哈爾受阻,與孫良誠雙雙被壓迫至冀魯邊區.河北民軍也已欲振乏力.大局的變化使國軍在華北敵後的抗敵部隊逐漸消微(註17).

對王泰恭這些地方游雜團隊而言,鹿總司令,孫總指揮,石軍團長等雖然高高在上,遙不可攀,但是他們的存在就是王泰恭的堅強依托.當鹿鐘麟於1940年元月撤過黃河時,他帶走的不止是冀察戰區總部,而是整個河北的軍政指揮結構.受到河北軍事崩潰的衝擊,而且造成了骨牌效應.主掌冀豫邊區軍政的河北省第十行政督察專員丁樹本與河南省第十三行政督察專員武旭如也先後率部撤離邊區.邊區黨政軍高層與主力部隊的撤退使邊區形成中空狀態.皮之不存,毛將焉附.中空地區的游雜部隊多半也無從再作堅持,只能另尋出路.如賈心齋等部投效中共,孫良誠等部投效日偽.

家园 豫北之鷹-記滑縣抗日英烈王泰恭

王泰恭的直屬長官武旭如受到共軍與日軍的雙重壓迫,不得不率部退向太行山區.武旭如在經過濬縣銅山鎮時,王泰恭連夜趕往謁見.武旭如告以大軍已經撤退,約王泰恭一道退入太行,但是王泰恭並不少怯,他向武專員報告不願撤退的理由:”大軍西去,日寇必不久留,所慮者,共匪之乘機活動耳”.王泰恭的判斷完全正確,日軍本身已經占領要點,他們專注於華中的大型會戰,以掠取重慶為戰略目標.所以很不願意再於占領區分散兵力.日軍之所以也藉”國共摩擦”打擊武旭如,是為了消滅占領區中足以反抗日軍的部隊.一但逐去武部,就會退走.而中空地區充其量由偽軍接防,而偽軍是王泰恭看不上眼的.只有共軍會利用大軍撤退時切實擴張領域.

雖然只是一位區長,王泰恭很清楚地認清了戰略大局,他必需留在滑縣,如第1區自衛大隊這類的游雜牢牢紮根於本鄉本土,一旦離開鄉土,就如何失根之花木.而王泰恭若不離開,就註定要孤軍奮戰,他會成為日偽與共軍的眼中釘,而且他的政權與部隊將不再有國府上層屏護.這種風險,往往使意志力薄弱的敵後游雜領袖變心異志.但王泰恭則不然,他向武專員要了一批槍彈作為繼續在滑濬(縣)濮(陽)長(垣)邊區游擊抗敵的資本.武旭如專員寫道:”自此泰恭以孤軍活動於滑濬濮長之間,畫則乘隙蹈暇,突擊日寇.夜則憑藉塹壕,以防制共匪.官兵和衣持槍臥,蒙犯霜露,浸冒冰雪,墬指裂膚,繭手塗足,食糠粃,衣塵垢,其含辛茹苦,堅忍卓絕,實非常人所能”.

家园 豫北之鷹-記滑縣抗日英烈王泰恭

5.敵後輝煌

王泰恭的長遠眼光使他在國軍退出冀豫邊區之後反而進入全盛時期.因為王泰恭戰力雄厚,中共的冀魯豫4軍區不敢與王泰恭正面交鋒,所以形成了一種互不侵犯的默契,這層默契讓王泰恭受了很大的誤會,但也讓王泰恭在抗敵保鄉之際無需受共軍干擾.而王泰恭與日偽之間的作戰則是規模益大.

1941年夏,杜淑繼武旭如出任河南省第十三行政督察專員.杜專員親率游擊團隊王協和,牛英德與王國藩等部進駐滑縣以南的周道鎮,日軍在濮陽的山本聯隊聞訊,即以步騎炮兵千餘人進犯周道,戰況十分激烈.在兩軍激戰之際,駐軍周道東北十華里左右小菜園(註18)的王泰恭率部輕裝進援,王泰恭極有戰術天份,他並不向周道鎮突進,反之,他直趨日軍側翼,猛衝日軍的炮兵陣地.日軍在側翼遇襲時大為慌亂,不得不結束周道攻勢並分途竄返.此役王部繳獲甚眾,”積屍遍野”,但具體戰果已經無從考查.

1942年夏是王泰恭的全盛時期,這年他的第1區自衛大隊已經擴張到2000人槍,成為杜淑專員的主力部隊.不過王泰恭的官運卻與他的實力不成正比,這主要是因為王泰恭為人耿介,不善逢迎,而他與共軍之間長期互不侵犯,又使高層懷疑.於是他的政敵群起挑唆,敵偽也藉機反間,甚至共軍也散放流言,暴惠民回憶道:”共匪以其深得民心,曾多方設法爭取不成,即散佈流言,謂泰恭係其同志,意圖離間…”.王泰恭在1942年經歷了一次個人生涯中最艱苦的硬仗,武旭如回憶道:”泰恭聲譽日隆,持身正,執法嚴,推行政令,不遺餘力.豪紳偽軍均惡之.乃假名以勾結共匪,強編民槍,擅派擅殺諸罪狀控於第一戰區長官部,長官部亦為流言所惑,電令杜淑查報…”.

來自戰區的秘令很有可能讓王泰恭冤抑於自己人之手.杜淑專員得到報告之後不敢怠慢,親自帶著電報找到王泰恭.據武旭如回憶,杜專員有意敲詐,被王泰恭峻拒.杜專員雖然將此案擱置不問,但心已怏怏.暴惠民則細緻回顧了杜淑與王泰恭的對談.杜淑問王泰恭:”你為什麼不打共匪,共匪又為什麼不打你?以你的實力與戰績,應早非現職,拼命苦幹又是為了什麼”?

王泰恭的答覆,顯示他的目光犀利而長遠,行事實際而堅毅;”我不打共匪是我的力量不夠,共匪不打我是時辰不到.至拼命苦幹,亦僅係在國家危難之秋,盡一己之力量而已.名利實非所計”.

王泰恭完全瞭解,共軍之所以不相侵擾,並不是真拿他當友軍,共同抗戰.而是共軍認為時辰不到.一但共軍尋著機會,就會下手.而他之所以不計名利,不恤艱危,拼命苦幹,只是在國家危難之秋,盡保衛鄉梓之責.至於成敗利鈍,在所不計.抗戰時期的國軍將士,往往有同樣的悲壯氣概:”以先帝之明量臣之才,故知臣伐賊才弱敵強也.然不伐賊,王業亦亡,惟坐待亡,孰與伐之.是故託臣而弗疑也”.

1942年春,王泰恭終於得到高層的諒解.這個春季日軍發動對豫北國軍根據地的大掃蕩,杜淑部被圍困在濬縣的草店,王泰恭率部馳援,在拂曉發動攻擊,日軍敗退.經此一役,日軍深感王泰恭兵力強大,恐怕會危及其於新鄉,濮陽等地據點,所以對滑,濬邊區進行連續掃蕩,王泰恭大隊與日軍先後激戰於香菜園,龍窩與銅山等地.杜淑為了保全部隊,於是率部暫時轉進太行山區,並命令王泰恭同行(註19).王泰恭率部轉進到太行山之後獲第24集團軍總司令龐炳勳將軍召見於林縣總部.龐總司令對王泰恭慰勉有加,並親口唸出滑縣流傳的一則民謠:”老鼠怕貓兔怕鷹,日本人只怕王泰恭”(註20)!龐總司令的肯定就是王泰恭能免於流言所侵的堅實保證.龐總司令告訴王泰恭,對流言密告不需顧慮,他本人負責遇機代王泰恭申報.

當時在林縣的河南省黨部委員兼豫北黨務專員張天放也在林縣,王泰恭也晉見張專員.張專員與王泰恭談話之後,頗感驚訝,他對王泰恭說:”初以君勇敢善戰,意為孟賁,夏育之流,今聆教益,始知君為讀書人,且過去曾從事教育工作多年,實非一般游擊司令可比.我當以君之思想,為人與功績轉報上峰,以塞群疑”.經張天放介紹,王泰恭於林縣加入中國國民黨.

王泰恭在林縣的另一個收獲,是被張儐生專員委派代理內黃縣長.雖然王泰恭的勢力並不及於內黃,但是這是為王泰恭未來向內黃發展大開方便之門.不過王泰恭並沒有真正將勢力擴展及內黃,他的根據地始終在內黃縣境西南的滑濬邊區.

1942年夏,王泰恭率部越過平漢鐵路返回滑縣原防.1942年6月,王泰恭的情報人員偵知日軍指導長官吉川正六將率隨員角武夫等七人與偽軍1個營,分乘船十餘艘,沿衛河經濬縣道口西南的趙村轉赴新鄉.

如果沒有強大的實力,在1942年的豫北敵後攻擊這支船隊,無疑是自尋絕路.當時在敵後的日偽,共軍與國軍游雜等都已經逐漸形成勢力範圍的默契,只要不是對敵方領地的侵犯,這種船隊往往被任由橫行,以免惹火燒身.但是王泰恭決定要將這支船隊吃掉.而他的伏襲部署是敵後游擊戰的經典戰例.

王泰恭先在趙村的衛河沿岸選定伏襲點,攻擊部隊隱身於兩岸的禾田之中.再派參謀邢臨汝出面誘敵(註21).邢參謀像貌富態,頗似鄉紳.他偽稱為偽府鄉長,登上日軍船支邀請吉川下船接受地方政府招待.吉川不疑有他,帶隨員兩人登岸,成為王泰恭俘虜.王泰恭以好言安慰,要求吉川寫信招偽軍黃營長登岸,偽軍的黃營長上岸之後,王泰恭帶黃營長步入禾田,觀賞伏兵,從容告諭道:”你已經被包圍了,知道嗎”.黃營長驚恐失措,王泰恭又好言開導,喻以同為中國人,若參加抗戰,決對保證生命安全之理.黃營長於是下令船隊靠岸繳械.

在趙村伏襲戰中,王泰恭兵不血刃,生俘日軍官兵七人,偽軍官兵營長以下500餘人,繳獲步槍300餘支(註22).

戰後王泰恭向第一戰區長官部報捷,其傑出表現深獲蔣長官嘉勉.長官部命王氏將吉川等戰俘送到洛陽長官部,但是長路迢迢,王泰恭很難完成任務.正在王泰恭猶豫時,暴怒的日寇已經派隊復仇,日軍組織了一個步騎混成大隊1000餘人附偽軍3000餘人奔襲王泰恭大隊的駐地滑縣周道.王泰恭督率所部憑城據守,”鏖戰竟日,堞陴盡毀”,薄暮後王泰恭率部突圍,吉川等七名日寇則死於炮火之中(註23).王泰恭在激戰中再度被炮彈炸傷昏迷,被抬到淇縣口頭村豪紳張雨舟家中療養.

深恨王泰恭的日偽當局繪製了王泰恭的圖像,張貼於滑縣縣城四門,懸賞緝拿.但這卻造成意外的效果.服膺”武士道”的日軍官兵,對王泰恭孤軍抗敵的英雄壯舉佩服無地,經過城門的日軍官兵,往往會自發向王泰恭像肅立敬禮.

在1942年間,王泰恭部兩度遭日偽重創,並曾一度退軍太行山區,這為中共向滑縣發展勢力製造機會.而在王泰恭返鄉驅逐這些不速之客之後,又成為王泰恭的”罪狀”.武旭如回憶道:”及泰恭為日寇所迫,隨杜西人太行,歸來又於周道之役受傷,潛踪兩閱月,民眾不堪匪寇之雙方壓迫,鄉鎮組織多解體,共匪乃乘隙入滑.並作持久計”.王泰恭返回滑縣之後,”重加佈置,外交與武力雙方兼施,逼走其大股,再分遣人驅逐其幹部,殺其積惡大者十數人,而共匪之鄉村組織,隨之瓦解,自此共匪恨之剌骨,而蓄意除之矣”.

王泰恭在傷癒返隊之後繼續打擊日偽.日偽束手,莫奈之何.在1942年夏前後,冀察戰區冀魯豫邊區游擊指揮官兼河北省第十行政督察專員邵鴻基將軍派員尋求王泰恭協助,邵鴻基在東明,長垣之間收編了一支人槍千餘的悍匪閻紅玉部,不過閰紅玉匪性不改,摽掠如故,東明一帶民眾紛紛自組紅槍會抵抗,這使邵鴻基頭疼不堪,所以有意請王泰恭就近協助解決,王泰恭慨然同意.他與邵鴻基相會於東明縣祭城村,在東明的閻紅玉也來拜訪,在會面的時候,邵鴻基對王泰恭使眼色,王泰恭會意,突然向前由閻紅玉身後抱住閻紅玉,邵鴻基急拔手槍由王泰恭的脅下開槍擊斃閻紅玉,同時邵氏的衛隊解決了閻紅玉所帶來的十餘名隨扈.閻紅玉的匪眾隨後被繳械.為了答謝王泰恭,邵鴻基權委王泰恭為冀豫邊區民軍司令,並報請第一戰區長官部備案(註24).

家园 豫北之鷹-記滑縣抗日英烈王泰恭

6.太行變色

1943年4月,日軍發動太行山戰役.第24集團軍總司令龐炳勳上將被俘,國軍部署在太行山區的野戰軍幾乎全軍覆沒,殘部退過黃河.這次作戰造成極為深遠的影響.龐炳勳上將不止是第24集團軍總司令,他同時兼任河北省政府主席以及國民黨河北省黨部主委,總理太行山以及冀豫邊區的黨政軍事務,第24集團軍是冀豫邊區黨政軍組織的堅強屏護.在龐總司令被俘之後,國府在冀豫邊區的整個黨政軍組織也隨之瓦解.沒有大軍支持,殘存在冀西豫北的國軍游雜只能自求出路.在太行山戰役結束後的第二個月,掌握豫北地方軍政大權的河南省第十三行政督察專員兼第一戰區游13縱隊司令杜淑投降日寇.杜淑同時吸納了冀豫邊區大多數的游雜部隊,並將這些游雜整編為偽新6軍.豫北的國府黨政軍組織澈底解體.

在這個最黑暗的時代,王泰恭依然堅持於滑縣一隅,他拒絕日偽與共軍的招降,並且在太行山戰役期間大膽出擊空虛的平漢路以東敵後.王泰恭部連克馬蘭集,上官村,張三寨,邵二寨,大王莊等十餘個偽軍據點,降俘偽軍3000餘人,繳獲步槍2000餘支,輕重機槍72挺,迫炮4門與馬180匹.聲勢大振.

在此同時,日偽開始爭取王泰恭.日本駐滑縣的指揮官山本利用王泰恭的舊識,縣城天主教堂的義籍神職人員海澤黎勸誘王泰恭歸附日偽,並且給王泰恭寫了親筆信.依據現存史料,王泰恭並沒有歸附日偽.即使在太行山防衛戰失利,國府豫北軍政解鈕的黑暗年代,王泰恭與他的直屬長官邵鴻基仍然堅持原則,在孤立無援的冀魯豫邊區遙奉國府正朔,等待國土重光之日.

在太行山戰役結束之後,日偽又找到原汲縣自衛大隊大隊長王協和出面誘降王泰恭.這時王泰恭正為太行山區的戰事發愁,對王協和來訪大為興奮.武旭如細緻回顧了王泰恭與王協和之間的談話.

王協和告訴王泰恭,第24集團軍總司令龐炳勳以及新5軍軍長孫殿英已經投敵.王泰恭不信,他說,孫殿英是綠林好漢,投敵也許可能.但龐總司令是當代名將,屢破大敵,平時以忠義教人,敗則死耳,何至辱國.王協和拿出龐,孫以及日軍第34師團師團長的合影,王泰恭深受震憾,他拿的照片審視良久,將照片用力一擲,歎道:”人固不易知,知人殊不易也”.

王協和於是詢問王泰恭:”太行已陷,憑依盡失,而共匪又處處與君為敵,常欲乘隙除君,君將何以自處”.

王泰恭豪邁地回答道:”凡與中央為者,均為吾之敵人,來則戰耳”.

王協和當時已經在太行山投敵,他以親身經歷,告知曾有”親共”之名的王泰恭,共軍在太行山事變中的角色不簡單,王泰恭的處境,遠比他所想像的還要艱危:”實告君,余亦隨龐投敵者,謹將在親鄉所見告君.前內黃縣政府科長耿某,於二十八年被匪俘去,刻亦逃至新鄉.據其所談,伊被俘後,因其原係音樂教員,長於樂器,得不死.久之並得為共匪預備黨員.曾親聽共匪一二九師東進縱隊政委宋任窮對其幹部談,”吾人由蔣介石手中奪取政權甚難,由日本人手中奪取政權尚易.吾人必需借日人力量打倒蔣介石,再由日本人手中完成無產階級革命”.余此次在新鄉敵櫻井機關部,親見共匪滑縣縣委劉漢三,係奉派來新鄉與日人聯絡者.據敵宣撫隊長談此次能澈底肅清龐孫,完全係由共匪將龐部二十四集團兵力佈署情形詳告敵人,今後共匪之動向可知矣.以龐孫之力,尚不能支日寇共匪之合謀圍攻,君寧能於龐孫覆沒之後,獨存於豫北耶’.

王泰恭”默然久之”,他知道局勢艱危,中央的華北反攻遙遙無期,自己終將不免.但是他作為軍人的耿耿精忠,仍然使他保持住自己的氣節:”吾以身許國,生死早置之度外.成則為國保持一片乾淨土,敗則為許遠,張巡耳”.

據武旭如回憶,王泰恭說完之後,”澘然淚下”.

王協和等人之所以投降日偽,多半是權宜之計.他們的期望,就是暫時依附日偽以抵抗中共,在抗戰勝利之後,只要人槍尚在,中央或者還會就地加委.這些降軍往往與中央的情報人員暗通款曲,爭取戰後的寬大.以豫北的局面而言,他們也確實無力回天.所以王協和希望藉著這層道理,說服王泰恭入伙.王協和問道:”何不從權,與孫龐聯合,徐俟機宜,以為後圖,免陷兩面作戰之苦”?

王泰恭的回覆,鏗鏘堅定,堪稱軍人表率:”戰與降,關係一生名節,豈可在危難之際,模稜兩可,使敵人笑中國軍人之無氣節乎?吾但知有國民政府,但知有國民黨,但知有蔣委員長,有一分力量,盡一分力量,生存一日,盡一日國民之責.其他非所計也”!

王協和在返回太行山之後,曾對人說:”王泰恭之忠黨愛國,不顧生死,不計利害,吾等所不及”(註25).

家园 豫北之鷹-記滑縣抗日英烈王泰恭

第二位說客是王泰恭的老長官杜淑.杜淑在投降日偽之前到滑縣運動王泰恭一道降偽.當杜淑抵達滑縣時王泰恭彷彿見到了希望,他在迎接杜淑時興奮地為杜淑借箸一籌:”太行事變,出人意外,各部之附敵,多迫形勢,諒非得已.公誠以新命號召,各部多為公之舊屬,必有幡然來歸者,重整旗鼓,再建太行抗戰基地,此其時也”.

杜淑沉呤良久,回答道:”太行已為共匪占據,而路東孤懸,勢殊不易為,容緩圖之”.王泰恭知道老長官變了,在杜淑辭去之後,王泰恭告訴左右杜淑必將投敵,並馬上拔營遠避.不久果然傳來杜淑投敵的消息.杜淑在投敵之後,又作書曉王泰恭以兩面作戰之弊,要王泰恭一道”曲線救國”.王泰恭覆書道:”曲線救國之論,某甚不解,意者如勾踐之曲身事吳,忍辱負重,臥薪嚐膽,卒治吳國,此聖賢之事,愚鈍如某,不敢作東施效顰.泰恭凜於國父遺教,但知忠黨愛國,漢賊不兩立,邪正不並存,兩面作戰,亦不過如關羽麥城之事.生死存亡,早已置之度外,請勿再以游詞辱吾耳”.

因為王泰恭正氣凜然,而且兵力雄厚,所以杜淑也不敢苦苦相逼.在投降日偽之後,杜淑主力一度屯駐滑縣縣城,杜淑平時迴避與王泰恭部作戰,王泰恭也不願多結怨家,與杜淑保持兩不相犯的關係.只有一次,杜淑宣稱出城剿匪,約王泰恭退兵不作阻攔,結果杜淑縱兵搶掠民間,王泰恭乃回軍猛擊,繳獲重機槍兩挺,步槍若干.不過杜淑也不敢報復.不久杜淑奉偽命移駐東明,王泰恭率部邀擊,杜淑派參謀長鮑慶旋謁見王泰恭,告以此行只是單純移防,且有共軍尾追,請王泰恭網開一面.王泰恭不為已甚,讓開大道讓杜軍離去.鮑參謀長在臨行前對王泰恭說道:”今日之事,得勿類華容道”.王泰恭大笑.

在太行山失利與杜淑降偽之後,原游擊區的國軍部隊或者突圍渡河,或者下山到安陽新鄉降附日偽.一如王泰恭所料,共軍迅速侵入太行山區與冀豫邊區,並大肆委派地方官員,收編游雜,實行鬥爭.在豫北邊區的鬥爭,就不是宣傳中那種在統一戰線下的減租減息而已.不願降附共軍的游雜則成為”頑軍”,遭到”反頑”.武旭如回憶道:”(中共)著意於鄉村活動,委派村幹,提倡鬥爭,收編土匪流氓(即流氓無產階級,筆者註),殺戮愛國志士及鄉保甲長,編組婦女,徵集壯丁,組織農會,兒童團,聽房隊,聞香隊,扭秧歌,應有盡有,地方騷然”.

為了在中共衛南根據地大力擴張之際穩固地方,王泰恭與第三行政督察專員公署獨立大隊大隊長暴惠民,滑縣第七區區長禹掄秀等人於葛村插香盟誓,結為聯盟:”以驅逐日寇,消滅共匪,保衛家鄉,造福地方,不計名利,患難同當,永矢弗諼”.王泰恭逐漸成為中共的眼中之釘,肉中之剌.

王泰恭拒降之後,滑縣縣政府科長,王泰恭的智囊孟繁棟建議王泰恭派員到洛陽,向長官部述職.孟繁棟說道:”太行易手,河朔情勢日非,吾輩懷忠貞之志,具松柏之節,殺敵報國,而上峰莫之知.且孤軍深懸,四無援應,殆不可以持久.宜派人渡河,謁見軍政長官,申述詳情,並請援助”.王泰恭為之動容,於是派孟繁棟與冀豫邊區民軍司令部副司令暴惠民渡河到洛陽,晉見第一戰區司令長官蔣鼎文上將以及河南省主席李培基氏.王泰恭部堅持敵後的忠勇壯舉,深獲蔣長官與李主席嘉勉,蔣長官明令委王泰恭為第一戰區獨立游擊第1支隊支隊長(註26),河南省政府則發表王泰恭為河南省第三保安區上校副司令,並兼任滑縣縣長(註27).長官部補助王泰恭一筆經費與彈藥,這是長官部唯一能提供的資助,因為交通艱難,大規模的軍火運送無從進行.而河南省政府則對王泰恭提供了一個最珍貴的支援,省府配發王部電台一部,此後王泰恭部可以直接與省保安司令部聯絡.

1944年春,王泰恭就任第一戰區獨游1支隊支隊長.王支隊長率領游1支隊駐紮於滑縣牛屯鄉何莊,大王莊,張營,馮付集與田二莊等地.他將部隊整理為三個步兵團(註28),一個特務大隊以及一個騎兵隊,並成立支隊部幹部訓練班.獨游1支隊設暴惠民,郭璧臣等兩位支隊附,其中暴支隊附常駐洛陽,擔任後方聯絡工作.步1團團長師序齋,步2團團長劉斌英,步3團團長柴湘亭,特務大隊大隊長暴慶彥,騎兵隊隊長馬學儉,幹訓班由王支隊長兼任班主任,教育長孟繁棟,學生大隊大隊長則為王泰恭之子王三祝.另據大陸資料(註29),王支隊另編制有支隊部直屬手槍連與迫擊炮連,一個輜重大隊,並辦有印刷廠,報館與被服廠.在1944年,王泰恭擁眾千餘,各種槍支600餘支,實力不可小視.

王泰恭本人曾是職業軍官,所以他對軍隊的組織與實際操作有其概念,所以他的支隊編制顯得平衡合理.除王三祝之外王部是否有職業軍官今已難考查.觀察王部的軍制,王泰恭編制有已經有幹部訓練單位,據武旭如回憶,這個支隊幹訓班學員100餘名,是支隊中挑選出來的人員,用以強化獨游1支隊的下級幹部,而幹訓班的實際訓練則由中央軍校出身的正式軍官擔任.王泰恭的炮兵部隊只有一個迫擊炮連,這個連所操作的迫擊炮無疑來自戰場繳獲.不過獨游1支隊沒有修械所,這代表支隊的武器依然以搜集民槍與戰場繳獲為主要來源.僅僅在1943年太行山戰役期間,王部就在戰場繳獲步槍2000餘支與輕重機槍72挺,這使王部的槍械來源不虞匱乏,而且能支應槍支毀壞與戰損所造成的短缺.獨游1支隊辦有有報館,印刷廠與被服廠,這代表王支隊的後勤單位已經成熟,而且行有餘力,所以能顧及精神食糧.

獨游1支隊最引人注目的編制是騎兵隊,騎兵是豫北平原上最犀利的兵種,既能運用平原優勢作快速之機動,也能避免機械化部隊沉重的後勤補保需求.華北共軍中著名的第129師騎兵團在1943年12月改隸冀魯豫軍區4分區,這支部隊現在成為八路軍中的傳奇,號稱”中國的哥薩克”,曾經與王泰恭的上級邵鴻基多次交手.雖然目前不從尋查王泰恭部騎兵部隊實戰之跡,但由王泰恭部在實戰中屢次進行傑出的機動作戰觀察,王部之所以能於攻勢之中撫敵側面,甚至”輕裝馳援,直突敵陣,使敵之騎炮兵無所施其能”,這應是騎兵的力量.至於王部的軍馬來源,主要是收購民間馬匹與繳獲軍馬,僅太行山戰役期間,王部就繳獲日偽軍馬180匹,其中除駄運用騾馬之外,應有不少為合格軍馬.王泰恭本人善長騎術,這應該也與他會斥資建立騎兵隊有關.騎兵部隊的經費遠高於步兵,就游雜而言,供養一支騎兵部隊,勢必要擴大根據地規模以徽馬派草,這在豫北地區是十分引人側目的豪舉.王泰恭的騎兵隊實際規模現已難考,但由側面資料可知,王泰恭為了維持這支騎兵,必需在中共建立衛南縣根據地向王泰恭根據地擠壓時實力還擊,成為”磨擦”的主因之一.依大陸相關史料,王泰恭部對中共衛南根據地的”侵攪”,主要為徵兵,徵糧,買馬與收槍,這與王部的實況相符.而共軍在突擊王泰恭部時,也以騎兵大隊為主要目標.

王泰恭治軍”嚴法紀,信賞罰,勤訓練,重劈剌”.王泰恭的幹部選自鄉間,”撲拙純良,無老兵油之惡習”.他本人習於與士卒同甘共苦,”司令部之伙食,常不如連隊之伙食”.王泰恭對傷亡官兵的撫卹非常注意,”遇有傷亡,必親加撫慰,而養其遺族,其婦幼則送往安全地帶,按時濟其衣食,未嘗間斷”.所以王泰恭支隊的軍心固著堅強,”上下親如父子,人樂於致死”.

除了加強部隊實際戰力之外,王泰恭也非常重視情報搜集.依仗本鄉本土的優勢,王泰恭的情報網非常緜密,在偽軍與偽機關中也佈有內線.武旭如回憶道:”日人雖疾之,但以泰恭部隊來去飄忽,散聚無常,因利乘便,盡合機宜,偽軍翻譯多通款於泰恭,常以日寇軍事調動見告,故亦無奈泰恭何也”.情報確實,並且得到鄉里支持,是王泰恭部能夠在慘酷的豫北戰局中,百戰不殆的主因.

王泰恭在出長滑縣之後,在滑縣的”國統區”勵精圖治.1943年秋”蝗蝻生隴畝”,王泰恭親率部隊協助民眾在田間開挖縱橫小溝,再以數十人為一排,以樹枝將蝗蝻驅入溝中,以麥稭,乾草焚燒或以土埋覆.又頒令凡繳蝗蝻一斤者可抵應納公糧一斤,這於半個月之內滅絕了境內的蝗蝻,拯救了1943年的滑縣秋收.

在解決了蝗災的燃眉之急後,新任滑縣縣長積極致力於教育工作,王泰恭在戰前是一位資深教師,在抗戰後期也不忘作育後人.他在莊邱寺小學舊址創辦正氣中學,以孟繁棟兼任校長,後聘前滑縣師範校長楊景梨主持校務,這所小學在1944年秋開辦時學生達400餘人,時任河南省教育廳廳長的魯蕩平氏聞訊甚喜,下令將正氣中學更名為滑縣中學,並由省教育廳核定班,發給經費(註30).除了重建滑縣縣中外,王縣長也下令恢復各鄉鎮小學,在日偽或共軍入侵時,小學自行疏散,無警時開學.各村則推行小班制教學.所謂小班制教學,類似私塾,不設集中學校,而以分散之小班級代替,通過考試後發給小學學力證書.

王泰恭本身是一位戰地財政的能手.戰地政務的最要之處,在於養民與徵稅.而這兩個目標在戰時處於相反的極端.王泰恭為了在戰時養軍,他必需對民間作鉅額的徵索,如何在巨額徵索與民生破產之間取出邊際值,就是戰地財政的要旨.王泰恭在攤派時於每年秋麥兩季依傳統田賦之土地等級攤派,因為他的財政支出有預算,所以他很少做臨時的提徵,而且他秘密設置小型糧倉,所以在災荒時能進行計口授糧.在抗戰中期,豫北連年大荒,王泰恭的糧食管理使他在滑濬邊區的根據地能夠”雖經荒歉,民無餓殍”.所以王泰恭轄區的軍糧民食,恰能達到最合理之邊際值,而不致於為擴軍養軍而斷絕民生.此外武旭如回憶,王泰恭為政,以”剿匪,養民,除弊,去貪”為務.雖然目前罕見王泰恭在施政上的具措施,但可以藉”除弊去貪”四字,側面觀察王泰恭縣府的官箴.在抗戰時期,國府各地方行政機關往往因襲舊章,行司法審判之實.特別是軍民紛爭.為了使各縣長能便宜行事,在1930年代,國府規定剿匪區各縣長均兼任軍法官.所以王泰恭雖然是行政官員,但也時常審理詞訟,王泰恭處理訴訟時,”常召原被告於田野或路邊,席地而談,以其誠懇態度與合情合理之分析,經其勸慰,多受感動而和解.遇不能和解者,即派人多方調查取證,再召兩造以辯曲直,至心悅誠服而後止.故冀魯豫邊區數縣,常有數百里外來求公斷者,皆招待食宿而不必費一文錢,時有白臉包公之美譽”.

王泰恭的浩大聲勢使日偽切齒.在招降失利後,日軍不得不在滑縣駐軍1個大隊,並調派偽新5軍楊明卿師約6000餘人進駐縣城.1944年8月,日偽軍圍攻獨游1支隊第2團於河莊,王泰恭率部解圍,夾擊日偽軍,日偽軍遺屍百餘具逃遁.在進攻失利之後,滑縣城內的日偽軍改為構工自守,但是徵工徵糧均被王泰恭部阻撓.於是偽軍師長楊明卿率部夜襲第1團於落寨,王泰恭親率援軍馳援,激戰竟夜,楊部才敗退返城.是役獨游1支隊第1團大隊長暴永松殉職.

1944年秋,在冀豫邊區仍遙奉正朔的邵鴻基,王國然,宋新吾等部游雜部隊協議聯合互保,合組冀魯豫邊區軍政聯合指揮部,並公推王泰恭為指揮官.這個高司單位並不是省保安司令部所核定的正式機關,而是由各游雜部隊自行推舉組織而成,所以軍令之效用完全視參與聯盟各部隊的誠意,聯合指揮部的主要功用在聯絡各部指揮作戰以及調節各部補給,所以只設政治部與軍需處.聯合指揮部參謀長由王部的孟繁棟擔任,副官長由王部的丁佩卿擔任,政治部主任由邵部的白彰五擔任,軍需處處長由宋部的劉靜山擔任.在這四支游雜部隊宣佈聯合互保之後,總實力達到官兵5萬8000員,成為冀豫邊區一股不容小覷的勢力,而且在滑縣,長垣,封丘,延津,濬縣等地組成堅強的民防組織,使日偽與中共的基層組織無法滲入.

冀豫邊區抗日游擊團隊的整合,使王泰恭統合豫北各縣的力量,在艱困局面中繼續維持中央在冀豫邊區的政權,此時距抗戰勝利已經不遠,只要再支持一年,王泰恭就能成其抗日盛業.但是王泰恭並沒有支持到勝利光復之日,而消滅王泰恭的敵人,並不是日本侵略者或偽軍,而是中共冀魯豫軍區第4軍分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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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欲加之罪

實力強大的獨游1支隊成為中共在豫北發展的絆腳石,冀魯豫軍區4分區司令員張國華曾多次招降王泰恭,但是王泰恭不為所動.他豪邁地公開宣佈:”我既不紅,也不黃(皇,指皇協軍)”.

這位在外援完全斷絕的窘境下仍能堅持原則的抗日英雄,因為同樣拒絕向中共低頭,被中共定位為應予消滅的頑軍.為了使共軍消滅王泰恭部的行動合乎道義,中共的宣傳家們開始抹黑這位英雄.在大陸現存的史料中,常利增<王泰恭其人其事>與楊天恩<衛南戰役>等兩篇材料,對王泰恭的事蹟作了較有系統的整理.這兩篇史料也具體分析了王泰恭應該被消滅的”罪惡”.

常利增文與楊天恩文雙雙利用文字技巧,設法將王泰恭描繪成”漢奸”.楊天恩的方式是編造了一則王泰恭投敵證據:”太行山事變後,他親身參加龐孫在太行山召開的軍事會議,並默受其編制.但他卻硬著頭皮說,我既不紅,又不黃……”.

不過楊天恩無法解釋王泰恭為什麼沒有更換旗幟,接受偽方番號.只好突兀地寫出上述這段沒頭沒尾的證據.事實上,王泰恭確實曾經上太行山謁見龐總司令,但那是在太行山戰役的前一年.利用時間錯置,楊天恩將漢奸之名,硬加諸王泰恭之身.

常利增的證物更為糟糕.常利增抓到了日軍在滑縣的指揮官山本曾寫信給王泰恭的把柄,不過王泰恭並沒有具體回覆這封招降信.為了羅織入罪,常利增只好利用文字藝術,做臆測之發揮.常利增洋洋灑灑地寫道:”王泰恭接信後,召集在他手下的重要慕僚如高平尚卓武,尚宗孔,石營石凝香,北馮村劉道一,杏頭孟繁棟,南暴莊暴惠民,悅莊悅道一等進行商討,因這些人都是死心踏地反革命的人物,所以一致贊成聯日反共.王泰恭此時雖也點頭同意,但心中仍然狐疑.後來皇協軍第6軍軍長杜淑委他為豫北剿匪司令兼內黃縣縣長,後又封他為滑縣縣長,同時加上滑縣滅共委員會主任賈席珍,大叛徒吳藍田,著匪扈全祿不斷與其來往,紛紛勸其反共.由是王泰恭便決心親日反共,走向與人民為敵的道路’.

這段顛三倒四的證詞更屬全無根據.常利增明顯查不出王泰恭對這封勸降信的回應,於是他使用了一段模稜兩可的敘述交待王泰恭的回應.第二段中,常利增指王泰恭與偽軍勾結,則修改了史實.王泰恭在1944年杜淑投降之後被河南省府發表為滑縣縣長,與杜淑無關.任內黃縣代縣長的時間則在杜淑投敵以前,而且由河南省第三行政督察專署發表,也與杜淑無關.常利增將兩件與杜淑無關的事件錯置時空,再硬編強派,移植為杜淑投偽之後的任命,明顯缺乏歷史知識與論史之基礎道義,道德敗壞,不堪聞問.但是字面上看起來,這則精心假造的證物,就成了王泰恭降附日偽的重要物證了.

常利增與楊天恩為了彌補證據力的不足,所以又硬派王泰恭以”與日偽軍合作反共”,意思是,即使王泰恭沒有身正降附日偽,他因為也與日偽合作反共而應被視為漢奸.這種論調尤為無恥,事實上,王泰恭從來沒有更換旗幟,只要形勢許可,他多次打擊曾為友軍的附逆部隊,他更明白宣告不會投靠日偽或共黨.直到王泰恭於1944年底遭共軍突擊,兵敗身殲前夕,日偽還不斷出兵攻打他.如果王泰恭與日偽合作,為何衝突如此劇烈?

今日對王泰恭附逆的資料,多半出於這類文字游戲,而缺乏實體證物.

無論有理無理,冀魯豫軍區第4軍分區已經決定消滅王泰恭,原因有三.其一,正在向王泰恭在滑縣濬縣邊區的根據地擴張中的衛南根據地衝突不斷.其二,王泰恭堅持不投降共產黨,策反已經沒有希望.其三,國府在冀豫邊區的勢力已經被日軍擊垮,王泰恭已經孤立無援.而王泰恭已經成為冀豫邊區的國軍游雜團隊領袖,如果任由王泰恭繼續茁壯,他很有可能翻轉局面.

為了為消滅王泰恭之舉尋其合理性,即使理由均屬莫須有,也必需硬派!

王泰恭與共軍間的"磨擦"起源於中共衛南縣抗日民主政府擴張領域的行動1944年衛南縣抗日民主政府在滑濬邊區各村建立基層組織,成立農會並進行減租減息.而這片地區這正是王泰恭的勢力範圍.王泰恭必需在這片地區派糧徵兵,否則無以自存.所以他必需對侵入勢力範圍的中共政權或部隊進行打擊.同時,這片地區在減租減息等運動中受害的地富階級也急於尋求王泰恭的保護.王泰恭收容這些地富,並且以具體行動制止衛南根據地的擴張.王泰恭下令處決在管轄地區中鬧土改的中共幹部以及積極份子,破壞中共在各處的土改宣傳並塗抹土改標語.常利增對王泰恭部的”血債”作了匯總.在1942年冬,王部於朱照村處決積極份子李本法等三人,在悅莊活埋積極份子悅廣舉等三人.1943年,王部活埋了積極份子王九賢等四人,在小石莊處決中共幹部丁文典等兩人,在岳村處決為中共籌糧的馬玉文與積極份子馬鳳妮,馬池奈與王太等三人.1944年,王部在東杏村處決了一批農會成員,在張固村活埋了共軍交通員于磨妮,在岳村處決了為八路軍籌糧了兩戶人家.除此之外,王泰恭部還在滑縣的白道口擊斃中共交通站長李中喜……

對中共幹部與積極份子的捕殺使衛南縣抗日民主政府的土改無法推行,這就使衛南根據地無從擴張.1944年春,王泰恭繼續在已經被中共納入衛南根據地的區域徵兵徵糧,收槍買馬.冀魯豫軍區4分區在1944年冬向王泰恭提出談判,4軍區在談判所提出的條件已經難以查考,但王泰恭所提出的條件又成為他的罪證.楊天恩寫道,王泰恭"態度強硬,公然提出與抗日政府劃分勢力範圍,要八路軍撤離滑縣地區.共產對其已作到有理有節的讓步.在實感毫無救藥的情況下,只得採取最後行動".

1944年冬季,正是日軍集中兵力發動一號攻勢之後,中共藉機於冀魯豫晉等敵後地區大肆擴張而實力倍增的時候.冀魯豫軍區4分區已經養成與王泰恭正面對決的實力,於是,王泰恭對杜淑說的時辰,終於在1944年12月到點.

家园 豫北之鷹-記滑縣抗日英烈王泰恭

8.豫北英烈

據楊天恩<衛南戰役>,冀魯豫軍區4分區的攻勢是以和談為煙幕,乘王泰恭不備而進行的突襲.唯據武旭如文,共軍攻擊王泰恭起因於對兩名美軍空勤人員的爭奪.武旭如文稱美軍裴坦少尉等三人乘飛機由重慶飛老河口,因為航程錯誤,誤飛新鄉,遭到日機截擊,墜毀於陽武縣境.裴坦少尉與通訊員皮爾跳傘降落在王泰恭的防地,被王泰恭尋獲並優予款待.日軍在新鄉集中兵力,有意前來爭奪.而劉伯承則親函王泰恭,函索這兩名美員.因為共軍的攻勢在不久後展開,所以武旭如認為這就是導火線.唯楊天恩,常利增兩文全未提及美員,共軍攻擊王泰恭的原因很明白,就是豫北共軍的勢力已全,時辰已到.

對王泰恭的討伐由冀魯豫4分區司令員張國華與參謀長趙東寰指揮,集結兵力在王泰恭部的四倍以上.包括16團,21團,新4路,滑縣大隊,衛南縣大隊以及著名的騎兵團(事實上對”頑軍”的討伐才是這些哥薩克騎兵的主要營生).所以冀魯豫4分區向王泰恭提議的談判,實際目的在降低王泰恭的警覺性.楊天恩文詳述了王泰恭部的防禦部署與4分區的作戰計畫.4分區的作戰計畫極為切實,準備充份,面面俱到,可以看出這個作戰籌畫已久,而且必然在會談之前就已經開始進行偵察.

武旭如文進一步說明了中共如何搜集情報.在滑縣牛屯的悍匪李榮卿是中共情報的主要來源.李榮卿因為身形短小,人稱李小孩.李小孩貪婪嗜殺,而且與中共及日偽都有聯絡,所以為王泰恭所鄙視.雖然誼屬同鄉,根據地併為鄰居,而且受有番號,但王泰恭對這支兵匪不分的游雜”屢抑之”.李小孩”不得施志,銜恨泰恭,每思抵抗”.所以冀魯豫軍區4分區派在李小孩部的聯絡人員邢宣理,就能藉李小孩之利,盡得王泰恭支隊的佈防與活動情形.

王泰恭的支隊部以及支隊的直屬部隊手槍連,迫炮連與騎兵隊駐在何莊,這支直屬部隊約官兵800員.第1團駐何莊西南約8華里的大王莊,第2團駐青塚,主力游動於衛河東岸,監視新鄉方向的日軍動態.第3團與幹訓班駐滑縣東南的馮付集與楊莊等村,監視長垣方面之敵.印刷廠,報館駐張營,運輸大隊與被服廠被田二莊寺院.堅持在長垣縣境的冀察戰區游2縱隊在必要時能呼應王泰恭.冀魯豫4分區的作戰計畫是夜間突襲.張國華兵分三路,一路監視長垣方面的冀察戰區游2縱隊,同時沿劉圪壋,陶廂寺向米莊突入,以切斷位在大王莊的王支隊第1團師序齋部與何莊本部的聯繫.一部由焦虎西南繞過何莊包圍馮付集,並監視在封丘境內的王國然,張坤峰等部國軍游擊隊.主力一路以16團與21團編成,直取何莊.

1945年2月3日(註31),4分區攻擊部隊在高平,瓦崗地區秘密集結.下午5時半入夜之後共軍向指定地點出發.主力一路的16團與21團在深夜11時推進到何莊正面並展開突襲.武旭如文,楊天恩文與暴惠民文對王泰恭部的覆沒過程有較具體描寫.

王泰恭顯然相信共方和談的誠意,他並沒有刻意加強夜間警戒.共軍在攻擊之初先摸入何莊營區,牽走王部騎兵隊的馬匹,並潛入迫炮連的營房,在這兩個單位的官兵驚醒時,共軍已經控制了局面.

王泰恭在驚醒之後帶領衛士班趕往手槍隊駐地,並親率警衛部隊憑據軍需處與手槍隊駐地的三間高屋激烈抵抗,堅守待援,但是援軍都已被共軍切斷或解決.在大王莊的第1團在進援何莊途中被共軍阻擊抑留,在激戰中傷亡過半.在衛河東岸監視日軍的第2團星夜回師,在途中遇伏潰散,團長柴湘亭被俘.在馮付集的3團與幹訓班也被共軍包圍.而遠在長垣的游2縱隊所派出的援軍何冠三支隊以及封丘王國然部派來的張崑峰第3團都遭到共軍截擊,倉促間無法突破到何莊.

雖然王泰恭只有支隊部與直屬部隊殘部的官兵數百名,但是他在何莊堅守達三畫夜.共軍優勢兵力以密集隊形向何莊陣地作波浪式衝擊,被王部大量殺傷,”壁上血跡班班,樓下屍骸枕藉,雲暗風悲,慘狀空前”.也許是因為缺乏重武器,攻擊樓房的共軍只以人海衝鋒為唯一手段.在槍彈消耗殆盡之後,王泰恭的手槍隊改以磚瓦為武器,向逼近樓下的共軍抛擲.2月6日傍晚,王泰恭目賭慘狀,仰天長歎:”援已無望,戰又無力,是我報國時也”.

正當王泰恭準備自戕的時候,獨游1支隊第1團的援軍已經突破重團,推進到何莊東南數十步距離.王泰恭聽到東南方向的喊殺聲,頓感興奮,他組織高屋上的殘部,向東南突圍.不過王泰恭與他的部下已經三日未進食,行動遅緩,在向何莊東南突圍途中,王泰恭被共軍機槍掃射命中,壯烈成仁.

第1團解圍部隊得知王泰恭殉職之後退走(註32).在何莊戰鬥中,獨游1支隊副司令郭璧臣,參謀長悅道一,副官主任賀仲三,秘書主任尚彬甫,秘書李蝶仙,滑縣教育科科長段子雲,滑縣法院推事尚卓吾等官員四十餘人罹難,兩名美員亦被俘去.

在何莊戰鬥結束後,游1支隊在馮付集的守軍第3團與幹訓班突破重圍,在與第1團殘部會合之後,這支約官兵110人的殘部進入封丘縣境收容整理.原支隊幹訓班大隊長被公推為第一戰區獨游1支隊的新任支隊長.這位支隊長就是王泰恭的兒子,兩年之後成為豫北共軍夢饜的王三祝將軍.

尾聲

1945年冬,河南省政府在復員之後,以省令褒揚前滑縣縣長王泰恭,並入祀開封龍亭河南省忠烈祠.河南省忠烈祠在1948年10月共軍占領開封之後被改建,今日,龍亭公園成為開封名勝.國府對游雜團隊的軍官銓敘非常嚴苛,王泰恭即使以上校支隊長職務作戰殉職,軍方也沒有進行相應的撫卹,甚至沒有正式核定其軍階.因為地方武裝的軍官太多太雜,如果逐一銓敘,以1940年代的技術,將是極為浩大的文書作業.但無可否認,王泰恭的豐功偉蹟與完整品格,足以被稱為中國軍人的典型.

王泰恭具備標準的軍人特質,忠誠,堅毅,誠篤,簡樸,長於謀略以及重視效率.而王泰恭深厚的傳統文化教養,使他能以忠恕之道為人處世.武旭如在回憶中如此形容王泰恭:”泰恭性嚴整,不茍言笑,對人誠懇,無矯飾態.思敏體健,精力過人.日夜奔馳,少停即親理軍書,不少籍留.暇則以花生米享幕僚,興論學議事,必使盡其所言,擇善而從,不自假滿,量才任使,上下無滯塞”.他在滑濬敵後孤懸七載,在抗戰最黑暗的時刻依然恪守大節.他堅持抗敵的忠毅勇邁,即使是敵人日寇,也要俯首致敬.不過,今日他卻被恣意抹黑,甚至被史家或評史者輕率冠以土匪漢奸之名,任意嘲罵.後之讀史者論及王泰恭,或許只會視這位民族英雄為中國抗戰史上不堪聞問的腌臢片段,他們甚至不屑多費一些時間考證王泰恭的正確姓名.無論是王太恭或王太公,這只是國史上一段恥辱的代號.

這是中國的悲劇.中國雖然戰勝強寇,但是在勝利之後,卻必需對千千萬萬如王泰恭等民族英雄進行詆毀,甚至以污篾國家的榮譽,以達成現實的政治需求.所以,中國雖然是抗戰的勝利者,但從沒有機會,踏實地為勝利而驕傲.如果我們繼續這種輕率淺薄的評史態度處理國史,也許百年之後,歷史對勝利者的民族英雄,將作澈底的撻毀,而對侵略者的靖國戰犯報以佳評.

家园 豫北之鷹-記滑縣抗日英烈王泰恭

(註1)見暴惠民<抗日剿匪冀魯豫邊區挺進軍總指揮王泰恭,王三祝父子傳略>,<中原文獻>.

(註2)見常利增<王泰恭其人其事>,<滑縣文史資料>第五輯.以下不另標註.

(註3)據常利增,楊天恩等大陸史料說法,王泰恭在任教之前出外投軍,並且是士兵而非軍官.其說法似乎在以錯置

史實以證明王泰恭本人是一在家鄉混不下去而出外投軍的兵混子.實際上王泰恭在任教一段時間之後才出

外投軍,曾然無法查明王泰恭是否接受過正式的軍官教育,但是王泰恭在野戰部隊中位至上尉營附,營附即

今日所稱的副營長,在民國初年以管理全營軍事訓練為主要責任.由此可知王氏已經是一合格之下級隊職軍

官.

暴文稱王泰恭所服務部隊為”畢舒誠軍”,因畢圖謀響應北伐”事洩師潰”而返里.此即畢庶澄之直魯聯軍第8

軍,畢庶澄在1927年2月駐守上海,在北伐軍逼近上海時態度曖昧.1927年3月下旬畢庶澄軍退入英租界以

讓道北伐軍,他本人在3月24日買輪北上青島找張宗昌述職,因為接受北伐軍委任事洩,被張宗昌密令槍決

於濟南.畢部也繳械改編.這解釋了王氏突然離軍返鄉的原因.

(註4)王泰恭長子三无(無之古字),抗戰軍興後投身軍旅,曾於役緬甸.次子三祝,三子三微.長女綺琳,次女瑛琳,三

女勤南,四女蘭香.

(註5)楊天恩<衛南戰役>,<滑縣文史資料第3輯>作”五東鄉”,應不確.楊文稱五東鄉下轄東岳,西岳,南岳,北岳與東

杏頭等5個村,此即王泰恭之家鄉,王氏故鄉屬老店鄉,”五東鄉”疑為音誤,待考.另據常利增<王泰恭其人其事

>,<滑縣文史資料第5輯>作”張固聯保主任”,查今安陽市滑縣城關鎮有張固村,據鄭克家<滑縣民國年間的自

治十區>,民國時代於滑縣第1區設有張固鄉,名稱相符.

暴惠民<抗日剿匪冀魯豫邊區挺進軍總指揮王泰恭,王三祝父子傳略>與武旭如<抗日反共英雄-王泰恭>均

未談及王氏的鄉師所學歷,此據常利增,楊天恩兩文補齊.

(註6)許興凱畢業於京師優級師範學堂(今北京師範大學),民國初年在北京晨報當記者,撰寫婦女專欄,筆名”老太

婆”,小有名氣.1930年代曾於北平中國大學,民國大學,北平大學與天津法商學院等院校任教,在九一八事變

之後,許興凱到日本考察一段時間,返國之後撰寫<日本帝國主義與東三省>一書,暴得大名.他曾在泰山對東

北中學的學生軍400餘人發表演說,以泰山比為中國的國山,以激勵抗日精神,成為抗日文宣的精典.他又向

蔣委員長上抗日萬言書,獲得層峰賞識,乃得轉進政壇任滑縣縣長.許縣長宣稱他是學者從政,要將滑縣建立

為抗日前哨,但政績並不突出.在日寇侵入滑縣之後許縣長棄職南進,後於西南聯大任教授.

許興凱在北京師範肆業時曾參加社會主義青年團,其後轉入共產黨,成為北平師大中共地下黨的負責人.

(註7)暴惠民<抗日剿匪冀魯豫邊區挺進軍總指揮王泰恭,王三祝父子傳略>指王氏於1938年春始由縣長劉雨亭

發表為聯保主任,應不確.

(註8)丁銀為清代計算田賦的單位,因雍正朝”攤丁入畝”而得名.

(註9)參考武旭如<抗日反共英雄-王泰恭>,<中原文獻>.武旭如氏曾為王泰恭之直屬長官,時任河南省第十三行

政督察專員兼第一戰區游擊第23縱隊司令.

(註10)常利增文也記載同一戰鬥,唯將時間誤寫為1938年春.

(註11)參考常利增<王泰恭其人其事>.唯常文誤作時間為1939年春,應不確.淇門伏袭戰因台灣之相關史料均未

談及,具體時間猶待考據.

(註12)國民抗敵自衛團為抗戰期間為組織各縣武裝部隊抗戰所設置的機構,抗敵自衛團設司令,由縣長兼任.司令

部下設參謀,副官室,政訓室與軍需室,統一指揮縣屬各級自衛團隊,義勇壯丁隊與國民兵常備部隊.

(註13)見武旭如<抗日反共英雄-王泰恭>,<中原文獻>.

(註14)與一般投共的游雜部隊首領一樣,陳曙輝的部隊很快就被改編,本人則調到八路軍的隨營學校加強政治教

育,這種併吞雜牌的作法能具體降低共軍內部的山頭主義.1940年2月,陳曙輝調任第129師新8旅參謀,1940

年12月在曲周縣北寺作戰陣亡.

(註15)丁樹本在退出冀豫邊區之後退往晉南,1941年5月,丁樹本部冀察戰區挺1縱隊在晉南會戰中全軍覆沒,

丁樹本投降日敵.唯楊銳的說詞將丁樹本之投敵時間提前整整一年,以彰顯中共打擊丁樹本之合理性.

(註16)賈心齋投共之後,原滑縣政府的自衛大隊改為滑縣抗日民主政府的兩個中隊,賈心齋則調為滑縣抗日民主

政府的首席參議,其後調任冀魯豫行署辦事處副主任,冀魯豫行署副主任.內戰時擔任平原省副主席與河南

省副主席.這些位隆事簡的職位是中共用以統戰黨外統戰對象的慣計.

(註17)共軍在發展根據地中對”頑軍”的擠壓效應是大陸官史的絕對禁忌,所以這種如常理般的現象,很難為大陸

上未親預其事的研究者接受.相關史料也做了全面修飾.例如鹿鐘麟總司令在大陸留有多篇文史資料,他的

回憶中就沒有”摩擦”的痕跡.年屆古稀的鹿總司令將他在河北的失敗歸怨於日軍與”消極抗戰”的國府,共軍

則是他堅定的支持者…而他本人當年向中央呈報共軍大力打擊河北部隊的電文,今仍收錄於官方檔案之中.

(註18)暴惠民文稱魯寨.

(註19)此據暴惠民文.另據武旭如文,王泰恭於1942年秋奉河南省第三行政督察專員張儐生之命上太行山.唯以

武氏當時已卸任專員,而暴惠民系親預其事,援採暴說.張儐生專員並非王氏之直屬長官,唯武文中張專員之

嘉勉及委派王氏為內黃縣長,亦不衝突.以內黃屬第三行政督察專署也.

河南省第三行政督察專員公署與第十三行政督察專員公署均在豫北,後者為抗戰中期所新成立之專署,轄區

小,負責戰地政務與游擊.

張儐生專員學者出身,曾執教北平師範大學,中國大學與安徽大學.抗戰軍興後任豫北黨務特派員,後調任專

員,除保安司令本職之外,第一戰區另頒發第14游擊縱隊番號,但張專員以文官出身,對游擊戰之開展較不能

得手.他的副司令孫敬祖原是第40軍第232團團長,協助張專員收編兩支豫北地方武裝,游擊於安陽,林縣之

間.1943年6月太行山變色,張專員輾轉南歸.抗戰勝利之後曾任河南省黨部主委,河南省教育廳廳長,後獲聘

為考試院委員,隨政府來臺.

杜淑卒業於保定五期騎兵科,並曾入陸軍大學特一期深造.早年在第47師歷任團長,旅長,副師長,後解甲返

鄉.1938年2月,這位在鄉將領獲委為豫東游擊司令,編組內黃一帶游雜成軍.1940年6月杜部北調,杜淑奉

派為豫冀邊區游擊指揮官,用以填補丁樹本等部撤退之後的真空.1941年8月兼任河南省第十三行政督察

專員,又兼濬縣縣長與第一戰區第13游擊縱隊司令.杜淑受過完整的指參教育,他以傑出的才能恢復冀豫

邊區的游擊形勢,使日偽與共軍難以涉足.但是他本人意志並不堅定,又有阿芺蓉癖.在太行山變色時,杜淑

率領豫北軍政機關投降日偽,部隊被編為偽新6軍.杜淑的叛變使豫北完全成為淪陷區,日偽因此能切實控

制太行山區至豫冀邊區一段.抗戰勝利之後河南省政府加委杜淑為豫保第17縱隊司令,但是杜淑在共軍包

圍威脅之下又於東明投降中共,成為中共冀魯豫軍區獨1師師長,受到劉伯承等人的親切歡迎.1946年8月

,在國共內戰全面爆發之際,這位中共師長再度倒戈,不過這次杜淑部被共軍消滅,杜淑本人則遭處決.

(註20)見暴惠民<抗日剿匪冀魯豫邊區挺進軍總指揮王泰恭,王三祝父子傳略>.在大陸,常利增<王太恭其人其

事>,<滑縣文史資料>第五輯,也記錄了相同的民謠.

家园 豫北之鷹-記滑縣抗日英烈王泰恭

(註21)邢臨汝於1945年任滑縣人民自衛軍副司令,成為王三祝的左右手.抗戰勝利後曾任滑縣自衛團團長.

(註22)在大陸出版的常利增<王太恭其人其事>也談及衛河伏擊戰,唯常氏對戰果的敘述略有出入,稱這次戰鬥

中王部繳獲大量糧食並擊斃日軍指揮官吉川.

(註23)吉川等人如何斃命待考.依日軍慣例,即使吉川等戰俘被救回,也難逃自己人之手.

(註24)另作冀魯豫邊區游擊指揮部第1支隊.邵專員並派白章武為王支隊的政治部主任(註5).

另據武旭如文,王泰恭到東明的原因是因為1942年入秋之後蝗旱成災,王泰恭準備率部往東明就食.姑存

以備考.

據<滑縣志>,王泰恭與邵鴻基解決閻紅玉,是冀魯豫4地委的”反間”.事源於4地委對這支土匪武裝頗為

垂涎,1942年秋,4地委派鮑鴻彬等人與閻紅玉的副司令師鳳山連繫,又利用師鳳山的內兄鐘彬之進行勸誘

.在王泰恭解決閻紅玉的當夜,鮑鴻彬一行到滑縣牟家村師鳳山駐地促使師鳳山投共,師鳳山以閻紅玉已被

解決,無所依靠,乃宣佈投,並處理了包括該部參謀長等一批不願投共的幹部.4地委這一手只招來人槍百

餘,編成獨立支隊.這個由悍匪改編的獨立支隊後來成為濱河縣抗日民主政府的主力武裝部隊.

在解決梁紅玉部匪眾之後,王泰恭又協助邵鴻基調解與第一戰區獨游8支隊司令王國然之間的緊張關係.

王部原為新鄉一帶的董良儉部股匪,後由第一戰區收編.邵部與王部因為防地利害时起衝突,王泰恭認為

自己人之間的內鬥將使敵有機可乘,所以出面排解.邵鴻基與王國然感王氏之誠,也能各退一步.其後王國

然到洛陽長官部述職,支隊司令由張崑峰代理,張崑峰時常到王泰恭的勢力範圍滑縣徵糧擾民,王泰恭於

是邀請張代司令到駐地會商,張崑峰頗感疑懼,不肯前往,反而邀王氏到他的駐地協商.王泰恭的幕僚們認

為這是鴻門宴,不可輕行,王泰恭知道如果不去,只有兩家成仇,他慨然言道:”以我之誠,定可釋其疑”.

旅是王泰恭”輕騎赴約”.見到張崑峰後,王泰恭誠懇曉以團結向敵的重要,張崑峰大為折服,原本張崑峰

確實部有伏兵,見王泰恭輕騎而來,也坦白撤伏.張崑峰不久之後被日軍攻擊,不支潰入滑境,王泰恭不儘

讓張崑峰駐兵,而且接濟糧食,這使張崑峰極為感動,日後即以王氏馬首是瞻.

(註25)王協和原為汲縣自衛大隊大隊長.降偽之後任偽新6軍第7旅旅長.

(註26)暴,武兩文作第一戰區獨立挺進第1支隊,宜誤.

(註27)滑縣地方史志編纂委員會所編纂的<滑縣志>中列有國府滑縣縣長名錄,唯獨缺王泰恭.

(註28)常利增,楊天恩等大陸資料作四個步兵大隊,宜誤.

(註29)參考楊天恩<衛南戰役>,<滑縣文史資料>第三輯.

(註30)滑縣中學一直維持到1947年,1948年該校南遷浙江嘉興,在共軍渡江之後該校內遷衡陽,途中遭共軍衝

擊失散.

(註31)據<衛南戰役>,攻擊發起時間為1944年農曆12月21日,換算為國曆則應在1945年2月份.據武旭如文,

攻擊發起時間為民國33年的12月22日午夜,筆者認為武文所記載之時間為農曆.

(註32)筆者認為第1團之所以得知王氏殉職消息,是因為何莊共軍在發現王泰恭殉職後進行心戰喊話.

參考書目

<中原文獻>合訂本 臺北 中原文獻雜誌社編印

<中原在台人物志> 臺北 中原文獻雜誌社編印 1999年

<李振清將軍行述> 李振清口述 吳延環等編 臺北 自印本 1977年

<征塵回憶> 王仲廉著 臺北 自印本 1978年

<新華文史資料>第五輯 中國人民政協新鄉新華區學習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編 1997年7月

<滑縣文史資料>第二輯 中國人民政協滑縣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編 1986年12月

<滑縣文史資料>第三輯 中國人民政協滑縣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編 1997年12月

<滑縣文史資料>第五輯 中國人民政協滑縣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編 1989年1月

<安陽縣文史資料>第七輯 中國人民政協安陽縣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編 1992年11月

<內黃縣史志資料選編>第一輯 中國人民政協內黃縣委員會內黃縣地方史志編纂委員會 1989年6月

<安陽市志> 安陽市地方史志編纂委員會 中州古籍出版社 1998年

<淇縣志> 淇縣縣志總編室 中州古籍出版社 1996年

<封丘縣志> 封丘縣志編纂委員會 中州古籍出版社 1994年

<陽武縣志> 原陽縣志編纂委員會

<浚縣志> 浚縣地方志編纂委員會 中州古籍出版社 1990年

<建津縣志> 延津縣志編纂委員會 三聯書店 1991年

<長垣縣志> 長垣縣地方志編纂委員會 中州古籍出版社 1991年

<滑縣志> 滑縣地方史志編纂委員會 中州古籍出版社 1997年

<太行革命根據地大事記述> 中共山西省委黨史資料徵集研究委員會編 1984年

<血沃中原 冀魯豫邊區抗戰史錄> 郝敏芳等著 甘肅民族出版社 2005年

家园 小記

這篇小文章,在大陸無疑仍是禁忌話題,相信也有不少人會對這篇小文有較激烈的反應.所以司某想談一下,為什麼要到西西河發這個帖子.

司某有次在無意之間,看到西西河上王外馬甲君的佳作<冀鲁豫战场上的“哥萨克骑兵”>,這篇好文章給司某的感觸很深刻,因為司某正好看到王君對一些國軍游雜領袖的評價.那是傳統的大陸筆觸,即所有反抗中共的頑軍,不是漢奸,也是態度灰色的準漢奸.所以反頑是正理,其價值等同抗戰.

正好,司某認識一位標準的頑軍首領王泰恭,因為司某正在為他的兒子王三祝寫一篇傳記.所以司某將拙文中談及王泰恭的部份提出,略加修飾,發在西西河上.司某於此聲明,司某無意打擂台,司某的意圖很單純,就是對西西河的朋友,介紹司某所認識的這位頑軍首領,讓大家看看,這些頑軍首領,是否能以灰色或黃(皇)色,一筆塗過.

司某必需承認,在這篇小文章上著力不深,因為這原是司某另一篇文章的一個章節,司某將這個章節剪出,草草修飾文詞,將附註的次序略作修改,並沒有如何刻意進行深度鑽研或文詞鋪疊.譬如,司某寫東西一向不重視標題,原本只標題為<王泰恭傳>,但看到王君的標題如此炫目,不免東施效顰.正好,滑縣民謠以王泰恭比作掠食日本免的鷹,所以司某就隨手標了個豫北之鷹.所以這篇小文,竟是很粗糙的.

平常司某不會在公眾論壇發帖,因為大陸上對侵權行為的概念薄弱,有位在網上很有些清名的朋友,曾經對司某慨然大言:”網上抄襲不算抄”.所以司某也不敢再輕出蕪作.不過,這篇小文,如果有志士仁人膽敢抄襲甚至出版,那司某反而要稱譽他的勇氣了.司某於此宣佈,如果您有此勇氣,歡迎對這篇小文進行抄襲.

司某興之所致,於西西河發一小文,應如船過水紋,瞬焉無痕.司某前兩天經過香港,飛機上看一艘港澳快船飇馳洋面,留下的壯麗水紋緜延至少三公里(以船身長度粗略推算),但是水紋再壯麗,也只是驚鴻一撇.所以,對這篇小文有意見的朋友,不妨選擇跳過或刪除,不必太介意,反正您不需忍耐多久,這篇小文就會沉刪.即使一定要提出意見,司某也得先陳明,以個人工作繁忙,分身乏術,除非確有嘉謨鉅猷,儻言精義一類的宏論,司某概不作覆,幸勿見怪.

Stuka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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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芝兰当道,不得不除尔!王泰恭活到抗战胜利,必为一劲敌也。

抗战还没胜利就杀共产党的事情,莫非国民党干得少了吗?若是共产党被灭掉,还不知道多少屎盆子扣上来。相比之下,土共对国民党的评价和宣传要客观得多。

这个事情就是玄武门。我不杀你,你便杀我。人世间难逢开口笑,上疆场彼此弯弓月。突厥压境,不妨碍玄武门;日本压境,亦不妨碍国共内斗——莫拍我,此乃总裁的逻辑。

王泰恭这样的土产国军,相反倒比中央军能打、难缠得多。共军能把他消灭掉,便能整合一片,对日本就更有胜算。比王泰恭还不如的中央军,后来反而大张旗鼓跑来找麻烦,不亦呆乎。

不过死在大英雄张国华手里,有什么好埋怨的呢?你有千头百臂,万般能耐,亦不过百里之才,须知强中更有强中手。即便此番不死,后面还有更大的英雄刘伯承,王泰恭再猛也是白给。

家园 司徒卡入河,鸡犬不留

转战和平立雪,杀退铁血余众,提鞭春秋战国,马踏战艺战沙。数破临津江,取餐刀骑士之首;再掌土木系,扬猛虎狡狐之威。养天地正气,法古今完人,司徒卡之名,可止土共小儿夜啼。如此功绩不足司徒卡大兄行止万一,今司徒卡大兄入河,且将土共杀个天翻地覆,国军后辈自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矣。吾等小民一无政治立场二无历史观点,且看司徒卡大兄稍显神威,土共抱头鼠窜也。

最后冒昧问一句:您是司徒卡本人么?现在李鬼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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