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黄家驹30年 -- 达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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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岁月无声。以前可以直接嵌入视频的,现在不行了。

Beyond - 《歲月無聲》MV

家园 香港的未来取决于自己的选择

是真正自立自强做东方之珠,还是满足于收过路费,要看香港人自己想怎么办。留给香港的时间不多了。

家园 呼唤老铁 @铁手,老铁给个机会,我要改错别字! -- 补充帖

是张雨生,小宝 莫怪。

家园 beyond当时的知名度比小虎队草蜢低一个数量级

我觉得这个差距的关键在于易唱度,小虎队草蜢的歌琅琅上口,beyond的歌,一般人唱得好很难。

那个时候有一个歌手黄凯芹,名声不响,但他的晚秋,五音不全的普通人唱起来也不难听,所以也成了卡拉ok必唱歌。

[LN][/LN]

不知道为什么,原帖不全。

家园 达明一派是可惜了。

达明、太极、beyond,这是我心中的顺序。偏偏传唱度最高的beyond在大陆火了,虽然火的晚了点。

同样的,黑豹和唐朝拿得出手的巅峰都是第一张,明明唐朝的强于黑豹,架不住黑豹的传唱度高啊。。。

家园 影视作品啊,那你听过陈光荣的Silent Night 吗? -- 有补充

电影《伤城》,不记得故事了,只记得空镜中的歌。

主演电影《伤城》原声大碟

Chan Kwong Wing (陈光荣) - Confession of Pain (伤城) (2006) [FLAC]

作者 对本帖的 补充(1)
家园 香港当年有很多作曲家 写过很多红极一时的名曲 -- 补充帖

他们也经常给影视剧配曲编曲,象顾嘉辉、黄霑、胡伟立、黎小田、陈辉阳、陈光荣、卢东尼、卢冠廷、雷颂德,伦永亮。

陈光荣拿过很多奖,象头文字D、无间道、风云。

郑伊健陈小春唱他写的歌大红。

通宝推:铁手,
家园 中国的文化是从1949起算的

因为儒家已经败了

儒家代表农业社会至高文明,伴随着大清朝亡了,儒家就亡了。儒家的最后一批精英,带着金条逃到了台湾,所以儒家的正统传人肯定是在台湾。但是现在是工业社会,你要农业社会的至高文明儒家何用?所以李安拍的电影确实好,家长里短,亲情爱情,但是他太阴柔,太母。现在时代早就发展了,按照现在连续剧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别回头,向前看”

而台湾,感觉自己继承了儒家的基业,而内地都是屌丝流氓,当年共产党赢了国民党是因为共产党跪了苏联,屁股后面有苏联爸爸,胜之不武,对大陆有一种精神上的抗拒。有一种“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抗拒心理。就类似当年国民党战俘,各个将军都不服共产党,坚决不接受改造,后来一听抗美援朝战果,彻底服了,老实去接受改造炒面去了。所以,过去我们跪台办去搞惠台,搞对台经济补贴,完全是马屁拍到马腿上。对待台湾同胞其实很简单,历史上台湾同胞长期信奉“非暴力不合作”,所以我们完全可以学习过去的郑成功和日本,暴力一把,直接把刀架他脖子上,然后问:要不要和我做朋友?

香港和台湾是完全不同的。最初的香港人省港大罢工那一批,挨了大英帝国的花生米,知道什么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后来的红色电影,民族主义的电影,基本也是这批人搞出来的;后来去香港的,就基本都是大陆这边游泳过去的,吃不饱饭拼了的也有,黑五类也有,囚犯也有,背负着共产党任务跑去当间谍的也有,确实类似黄易写的小说“边荒传说”。香港真正的腾飞,就在于大陆邓爷爷搞的八个平方,内地挨了制裁,所有的走私货物,不管进还是出,都以香港的名义来周转。香港一个弹丸之地雁过拔毛巨量货物,岂能不富? 香港电影真正的高潮,也就是在大陆被制裁被禁运这么十几年。

香港有钱了,香港人来内地,看着内地感觉是不毛之地,自我感觉就非常良好了,扔两个小钱就可以在大陆随便包几个二奶。连香港的二线演员,也可以把内地的一线女明星骗到手,然后再一脚踹开。这种情况下,香港会怎么看内地?所以我遇见的香港人,都是叫内地女人“北姑” (北姑指从中国大陆南下香港,澳门的女性打工者,主要指从事卖淫行业。)香港回归大陆之后,情况就有了变化,大陆没有受制裁了,所有货物可以从内地的各个港口直接进出,不会全部从香港转运分包,雁过拔毛再也回不来了,香港各行各业就开始凋零。而红色香港人,已经老死的差不多了,新一辈香港人,接受的又是毒教材的传承。于是就各种闹腾。

但是我们对待香港同胞,和对待台湾同胞肯定是不一样的。大的方向上来说,解放军在香港有驻军,底线思维港独就不可能翻出如来佛的五指山;小的细节来说,“边荒传说”里面的 边人,都是求财为主。所以对待香港同胞,惠港是可行的。这就不像惠台,台湾同胞只会觉得你脑子有屎,不要白不要,把你糖衣吃了一定会把炮弹再给你扔回去

大陆内地,情况就更复杂了。

毛泽东去世之后,剩下的人是不懂什么叫共产主义,什么叫工业化的。邓的最大功勋,就是没有让中国像秦朝一样二世而亡。三七开实际上批判了毛,那内地逐渐就回归了儒家。你一个儒家农业社会的意识形态,大而不强,有军舰又不敢用,人家欧美凭什么怕你?只要给你标定几个范围和上限,什么人口,科技,农业等等,你不越线就随你发展,你一越线就收拾制裁你。你说的欧美能以五十年一百年的思维来考虑问题,这是对的

那么,既然毛去世了,我们内部对于意识形态又达不成共识,欧美怕我们什么?

那自然是怕我们不讲道理。那什么叫不讲道理?不讲道理就是超越了欧美对我们划定的预测线。比如抗美援朝,那么多人不穿棉袄拿着炒面和步枪就上战场,这就是不讲道理;比如高自联发动了大学生在广场上绝食,直接坦克碾上去了,就是不讲道理;比如新冠病毒给扔到武汉,结果上千万人口的城市全部封禁了,家家户户就老实在家里不出来,这就是不讲道理

这种不讲道理的事情,这种超越欧美想象力的事情,这种只有中国人才干的出来的事情,就是我们现在还配在这个世界上生存,而且能生存的好的根本

通宝推:自由呼吸F0,闻弦歌,心有戚戚,
家园 唱歌无敌之后的恐惧

待会儿6点半中国女排2023总决赛,离开现在还有2个小时,看 达闻奇 的系列回帖,貌似误解了我的恐惧,以为唱歌无敌之后会遭遇潜规则,做为那个时代的小男生,我是恐惧潜规则。其实不是的,我现在也喝多了,就趁着酒劲,鼓起勇气讲讲唱歌无敌之后的恐惧。

本人10岁被父母抓去市少年宫学唱歌,3个月后整个这座城市,我就没有敌手了。这种无敌状态保持了3年,而且我一直在进步,直到我13岁,然后我就被我自己打败了。我至今认为,中国,能唱到我这种水平的人,一双手指都数的出来。那么,为什么我后来不唱歌了?

这个事情,我不愿意说,甚至也不愿意回忆,然后唱歌这个事情,然后唱歌的技术,就真的被我忘记了。偶尔和同学去唱卡拉OK,我也就是全班前几名的水平。什么整个城市第一,而且大概率也是中国第一,不存在了,已经消失了。直到几十年后,我看到一部小说,我认为这个作者通过写作,达到了我当年13岁唱歌的水平——毕竟艺术的东西,到了顶峰都是趋同。然后很快,这个作者也不写作了。。。这部书的名字叫《将夜》,这个作者名叫:猫腻

他写的绝顶高手,只差半步就是不敢踏出去达到下一个境界,像极了我13岁唱歌的状态:那个时候,就是觉得恐惧,然后我就不敢唱了,就这么简单。

当我唱歌无敌之后,我的老师就没有办法教我了,因为他的水平还不如我。这种情况下我怎么进步?我很自然的,就把我的心智分成十份,大概八成在唱歌,另外两成在听自己唱歌,靠自己的耳朵找自己的缺点。古时候有一种说法叫“百鸟朝凤”“绕梁三日,余音不绝”,那怎么做到百鸟朝凤绕梁三日?其实很简单的,你融进这个天地里面,你就是天地,天地就是你,于是天地都会帮你。当你唱歌的时候,整个天地,你目光所及的所有空气,都会跟随你共鸣,你的共鸣腔体,不止什么口腔咽腔胸腔腹腔,整个天地会帮你唱,这种唱法听着是不是很带感?这种唱法是不是无敌?

这种唱法,我曾经做到了,然后我就恐惧了,不敢继续唱了。这种唱法,就类似你遇到浓烈的雾,你拿着大刀猛的一刀砍过去,瞬间把雾气撕开一个口子,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只需要几秒钟,雾气依然会蔓延过来,恢复最初的状态。但是如果你保持和雾气同频,让雾气觉得你就是雾气,雾气就是你,然后你发出一个向右散开的指令,雾就真的向右散开了。

但是这样做,你就真的被这个天地同化了,八分意识用来唱歌,两分意识用来听自己唱歌。这两分意识,我越唱越觉得不是自己的,越唱越觉得自己就是天地,天地就是自己,感觉就是:再继续唱,我的意识就要消失了。。。

这贴有个人说摇滚就是唱本我,我觉得是对的。当年如果我选择当专业歌手,唱到后来你们肯定会在摇滚歌坛看到我。摇滚的最大意义,就是你可以用全部十分意识去唱歌,唱high了破音了,什么都无所谓,只要感觉对。这种感觉对,其实是你在和天地抗争,是毛爷爷讲的人定胜天,是毛爷爷讲的“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 而不是我曾经恐惧的,我就是天地,天地就是我

元宝推荐:铁手, 通宝推:大脚丫,方恨少,陈王奋起,东海后学,strain2,西电鲁丁,empire2007,铁手,
家园 摇滚的话推荐万青

推荐一下家乡的乐队。

全名“万能青年旅馆”。现在火的不行,甚至能反向影响港台的乐队,然而当初想买他们唱片都得跟特工接头似的。

对您不适合的地方可能就是太本地化,没有生活基础可能很难理解唱的是什么,比如《秦皇岛》《杀死那个石家庄人》。

家园 林忆莲那首《日与夜》

很多歌手唱不出来,机具个人风格。

家园 简单地说

用一句话可以概括你的疑问,就是:“有的技能你可以不用,但不能不会。

我之前在一个帖子里谈到李安曾说过,这是把锋利的手术刀。就像前面说的,他能把那些日常生活中琐碎不足为外人道的东西分析清楚并表达出来,这就是能力。

注意,这里并没有说这些东西都是好的,我也说了,有精华有糟粕。但前提是你能把这些东西分析清楚。

对比起来,比如张艺谋我认为在绝对的导演能力上并不逊李安,但他的分析或解构能力是逊一筹的。他有很好的艺术直觉,但他的本子基本都不是自己写的,都是知名原著或者知名编剧完成的。

而李安的父亲三部曲基本是自己编剧,这还只是出道水平。更重要的是他并不局限于中国文化,像奇幻的《少年派》,甚至捅美国红脖子心窝的《比利林恩中场战事》也能拍出来,这就是能力。

也许正因为剖析的太多了,李安自己也有点审美疲劳,直接去搞4K、120帧这些纯技术的东西试图改变行业,可以说单从导演这个行当来说,李安已经做到极限了。

所以,这种分析和剖析能力并不一定能带来好的作品和好的文化,但是必要条件。相应的,如果你连剖析自己文化和精神世界的能力都没有,怎么相信你能够传承好自己文化,创造更好的生活方式?更进一步的,如何去影响他人?

比如很多人喜欢看美剧,韩剧,并不都是崇洋媚外,更多的是人家的技术含量信息含量就是比你高。同样讲行业,人家的行业剧可以让干了很多年本职工作的大拿看得服气,我们的行业剧只会堆砌高楼大厦西装革履帅哥美女。中国现在的剧集只有历史剧有刘和平等几个人撑门面,其他的真的一言难尽,像《漫长的季节》在我看来也就是正常水平吧,都能封神了。

另一方面,就是文化同化力了。通俗地讲,即便按流行的帝国想象来说,我们的文化向心力和同化力是不够的。

就算是帝国,按我的理解,帝国的文化特征是博采众长,为我所用。因此,不但要有对本国本民族的文化解析力、建构力和传播力,对于其他文化文明,也一样要有这样的解析能力和同化力。如果没有同化力,那就是重蹈元朝的覆辙,最终还是被人赶出去。

本尼迪克特一个老太太,一辈子从没去过日本,甚至没跟日本人打过交道,仅仅根据日本的文学、影视等等,以及跟一些日本战俘谈话,就能写出《菊与刀》这样深刻破解日本国民性的著作,我觉得这才是美国之所以为美国的根本。当然,如果认为帝国的统治方式就是架起加特林把其他族群全都突突突了,那我建议直接去玩网游。

然后,儒家的问题。儒家并不只是四书五经三纲五常这些东西,儒家在49年以后的中国也并没有消失。简单说,一个田间地头种田的老农民,可能大字都不识一个,但却是一个真正的儒家。我以前用过一个词叫做底层操作系统,就是这个意思。

我在这里不做过多的分析和论证,已经有点离题了。我直接把结论说出来:只要中国还有“官僚制”和“阶层跃升”这两样东西,就不可能真正脱离儒家。

而台湾在这方面还有一个作用,就是参照系。台湾经济发展得早,衰退的也早,所以很多问题他们是走在前面的。

我年轻时候听到郑智化的《补习街》,非常震惊:

在文凭统治的世界

出轨的你就像被遗弃的小孩

一个人在荒唐中长大

在这条拥挤的补习街

在补习街外的世界

课本里教的和现实里所学的

成了一种彼此矛盾的对立

矛盾的对立

读书是为了 父母面子的问题

成绩能证明 老师猜题的能力

你在压力和期许

苟延残喘的样子

仿佛这样的你

永远没有抗议的权利

谁能够挤进那道窄门

谁在门外痴痴地等

谁在操纵这场竞争的游戏

学历是不是教育最终的目的

这不就是说我们么?从此知道原来并不是大陆小孩才有十年寒窗这事情。

2016年的时候台团草东没有派对推出首张专辑《丑奴儿》,里面的主打歌《大风吹》这样唱道:

哭啊 喊啊

叫你妈妈带你去买玩具啊

快 快拿到学校炫耀吧

孩子 交点朋友吧

哎呀呀

你看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啊

那东西我们早就不屑啦

哈哈哈

彼时大陆正是新民族主义思潮方兴未艾的时候,“厉害国”正当红。实话讲,草东算是一个对大陆比较友好的乐团,在台湾有“台北石家庄乐队”的称号。

不过这首歌可以说正是嘲讽那时候大陆的情绪潮流。简单说,台湾发展得早,七八十年代四小龙腾飞,十大建设,精密电子行业大出风头,台湾人是很骄傲的。

不过很快也被“教做人”了,到两千年后,小清新,小确幸,鲁蛇世代这些东西鳞次栉比的出现。台湾年轻人发现经济发展并不意味着你的生活越来越好,社会的发展跟阶层跃升是两回事。你可能会说这是美国的作用,好吧,反正万事不决皆美国。

至于你举得那几个例子,听上去很有说服力,但细一琢磨,却全然都不是那么回事。

首先,朝鲜战争问题,第一个朝鲜战争某种程度上并非我们愿意介入,而是苏联逼迫利诱的结果,是斯大林的示意造成了金日成的盲动。如果不是这样,也许台海今天都不是问题。

毛主席和彭老总当时的理由都是,早打早好,打烂了再建设。事实也确实是这样,毕竟那时候一穷二白,没有什么可以害怕失去的。

而70年后的今天,早已不是当初了。我们积累了巨大的财富,生活水平提升了,坛坛罐罐多了,那想法跟当初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了。

再加上大多数的财富都集中在东南沿海一带,而且大多沉淀在房产里,那就更是另外一回事。河里有人用长篇的文字分析到底会不会发生台海战争,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其实早就有人说了,判断方法很简单,你看看达官权贵什么时候卷起钱跑路,那就是要打仗了。

然后,八平方的问题,这里你可不要胡说,我国官方澄清了那么多年,当年广场清场的时候没有死一个人。你这里说什么坦克碾上去了,会给人造成什么印象?坦克碾的是空帐篷,而当年的学运分子造谣说碾死了人,当年的四君子之一侯德健却是亲口确认过在广场上没有这种事。

另外,封城的问题,也需辩证的看。简单说,抗疫前半年集全国之力救助武汉,当然是可歌可泣,是中华民族伟大的一页。

但封城本身,是不得已而为之。群众配合,更多也是一种对“政府不会不管我们”的信念。

而这种信念,固然寄托在党和政府过去若干年的执政能力和公信力上。但这种东西,也不是可以无限透支的。在后期,这种公信力实际上被玩坏了。

从武汉的危急解除后,网络舆论就逐渐进入一种自满和自大心态中,看着国外“烽火连城”,一个接一个落入疫情的漩涡,颇有一种看热闹的心态。

我这里要说一句,我并不反对这种看热闹。但由此引起的各种盲目乐观信号却是危险的。比如认为美国等西方诸国会被疫情折腾崩溃,甚至民众起来造反,中国不战而胜等。这些过头的言论在当时的河里甚嚣尘上,我虽然没有附和,但也没有出声阻止,因为我知道在一个大家都上头的情况下说这些是无用的。

而最终的结果,就是去年年底防疫放开后所引起的巨大舆论风暴以及思想混乱。这里面我得首先说一句,并不只是仓促放开让大多数人措手不及会造成情绪波动和思想混乱,本身三年的封控也造成社会压力和矛盾丛生,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动不动被封在家里的感觉,只是这些声音被支持强力封控的人压抑住了而已。

所以,所谓“家家户户就老实在家里不出来”我并不认为是什么值得称颂的品质。我反而认为,那些当初嗅到封城信号就当机立断开车逃离疫区的,那个翻山越岭甩脱围追堵截突破几道封锁线回家的陕西汉子,才是不讲道理,才是中华民族勃勃生机的象征。

记得当初韩国世越号事件的时候,媒体报道对一点非常惊诧,就是那些学生们一直规规矩矩的坐在凳子上,连船翻的时候也动都不动。因为广播里直到翻船时还在教育大家“不要动”。韩国是讲究下级对上级、晚辈对长辈的绝对服从的,结果就是这样,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而之后,显然这种刻板教条的“传统文化”被韩国人自己质疑了,梨泰院等事件里,韩国人的表现跟其他国家、文化的人也没什么两样。

今天看到帽子姐的一段话,觉得讲得很好:

欧洲启蒙运动之后,对民众必须积极参与和关心公共事务的要求一直是各路启蒙思想流派的共识,不要说“莫谈国事”,就连参与政治事务不够积极都是值得耻笑的,直到今天,西方国家也把积极参与投票,了解公共议程作为优质公民的典型特征,与有恒产和有工作并列。

鲁迅为什么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不就是因为民众对那些折腾自己的行为逆来顺受吗?不关心,不了解,不参与,等到大祸临头了又哭天抢地的,怨得了谁呢?

不是说你知道了这一切就能改变这一切,而是就算你无力改变现状,但了解和认知依然是有意义的,尤其是当你对公权力的运作方式,内部结构,行为逻辑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之后,当公权力实行的政治行为对你个人不利时,你至少可以设法提升公权力的行为成本,规避一些不必要的损失,绕开一些制度障碍,最大限度保护自己。

所以,中国人虽然皮实,但也不是特殊材料制成的,凝聚力,忍耐力,这些都是优秀的品质,但也不能无限透支。另外,别当列强都是没见识的菜鸟,德国人的凝聚力、忍耐力难道差了?结果如何?列强现在千方百计想让中国拿德国剧本。

而我们在干什么呢?造梦,疫情的时候指望病毒把西方搞死,现在又指望俄罗斯把西方搞死。把希望寄托在这些个外部力量上,耍小聪明,赌博,这种心态无论如何不是做好了准备的样子。我毫不怀疑在最危急的时刻中华民族仍然能凝聚起所有力量来众志成城,但问题在于之前要付出多少代价?你说要做好跟列强打仗的准备,冬烘先生开出的药方是:必须进一步加大对内剥削力度。如此深谋远虑,我总想问问:咋不直接上天呢?

通宝推:有锡,epimetheus,燕人,
家园 坦白地说

我觉得你这里说的并不是最真实的原因。我的意思不是你在说假话,而是背后可能有更重要更本质的东西,可能你自己也没意识到。

你说的唱到无敌没人能教了,这是现实的,有点像金庸《倚天屠龙记》里那个写乾坤大挪移的高手那样,自己也只练到第六层,第七层是靠悟性蒙出来的,所以有对的有错的。

结合你的经历,我想到这几个点:

第一是中国教育里的一个缺陷,就是重技艺,不重身心,只教能力,缺少情商、心理教育。我不知道现在的中小学是什么样子,据说有负责心理教育的老师,但一般都是些其他科的老师兼任的。

好像中国人的观念认为心理问题不是问题,你如果心理出了问题,那是你学了坏,你只要学好就行了。

但技艺跟心理培养是两个概念,中国人在这方面的缺失是结构性的,不知道要用多长时间去弥补。

另一方面,结合你说的时间,其实有个很重要的点是年龄,13岁是男生开始发育和变声的时间点,这两点对唱歌的影响是很大的。但恰巧你这时候中断了,所以这两个坎好像对你来说也失去意义了。但从另一个角度,是不是这两件事也潜移默化影响了你的抉择,你可以想一想。

还有,你对我之前所说的有误解,我并不是说唱歌要得名次被潜规则这些。我说的是另一个意思,你想想激情燃烧的岁月中的石光荣和褚琴的例子就明白了。

这个不太适合细说,粗略说,中国传统文化里对于艺人是不太尊重的,通常的态度是当花瓶,或者歌功颂德的工具,这对艺人本身来说是一种压抑。姚贝娜之所以要去好声音,包括身体出问题,根子上都在这里。

所以这里就涉及到权力结构的问题。我再举另外一个例子,有人说到刘欢讲过这么一件事,有一次刘欢和很多朋友去游山玩水,到了山顶上风景宜人,有人建议说这么好的景色,欢哥唱首歌吧。刘欢就不愿意唱,意思这里啥都没有,你们觉得唱歌是练把式呢啥时候都能来一首?

这儿我觉得刘欢的意思倒不是没有好设备不适合唱,他这种水平即便清唱也是秒杀的,根本的心态在于“你们让我唱就唱,当我是什么?”毕竟国家队也是有身份的,不是梁山好汉该出手时就出手。

然后,还有一个就是艺术的终极境界的问题。你说的经历让我想到一件事,有人讲过,年轻的时候最好不要读太多的艺术作品,因为阅历不够,气血不定,容易陷进去出不来。

《十三邀》里采访马东那一期,马东就说过他“底色悲凉”。许知远不理解为什么一个相声世家、以愉悦观众为己任的人为啥会“悲凉”?其实很多搞喜剧的人底色都很悲凉,陈佩斯就说过喜剧的内核是悲剧。

而马东说他年轻的时候读了《红楼梦》,受其影响对人生的看法就是悲凉。许知远说认真的么?马东说是。

我听了倒觉得有几分真,因为太早“洞察人生真相”对年轻人未必是好事。我不知道你年轻的时候唱哪些歌曲,但歌曲的内容对歌唱者本身也是会有影响的,这里面还区分为词和曲。词有意像,曲也有意像,前面那位说自己小孩听了“一生所爱”说是孙悟空的,我觉得是听懂了曲子而非词,当然这也是非常有悟性了。

但艺术的尽头恐怕对世俗人等并非那么友好,李娜也是唱到了中国歌手的顶级水准,不也是出家了。

这又牵涉到出世和入世的问题。我个人对出世入世并没有什么褒贬,但我认为对年轻人来说确实要注意心理疏导,伤春悲秋的东西不是不能接触,但还是要做好平衡和支撑。而这是老师和家长的责任。至于唱到顶级水准到了“孤寂”这个层面,其实中国文化里是欣赏“天人合一”的,至于是不是到了“忘我”甚至“无我”的境界,我相信是有,但传统文化里一样有解药,儒家,道家,都有合适的方案。而我们恰巧生活在一个上不接传统,下不接现代的时代,这种缺失也就成为了时代的症候。

通宝推:有锡,
家园 就是怎么来就怎么有,投入其中可以随心所欲。

很多人会有这样的过程 进入这种状态吧,这怎么会恐惧?

就象我能图画式快速阅读,上百万字的书能图片式记忆。但觉得这沒有什么稀奇,有一目十行 一目了然在那里,总会有人练出来。

家园 张艺谋和李安就是文革的区别

张艺谋和李安就是文革的区别,或者可以理解成:男人和女人的区别。男的就是大气生猛,把握大方向,什么细节之类的就不在意了;女人就是始终抓不到大方向,但是细节绝对到位。就类似郭靖和黄蓉。黄蓉的思维重不重要?重要,啥都可以给你剖析的头头是道,但是没有必要去学黄蓉,因为她把握不到大方向

你知道我是欣赏阴谋论的,我是觉得美帝用李安和韩国的奥斯卡的《寄生虫》,其实都是在团结它觉得可以团结的朋友,能出名的导演,屁股后面都是有人捧的。怀才不遇的导演大把,为什么不红?没人捧自然就不会红,而有人捧,是要看世界政治经济局势的,时势造英雄。

再说儒家百年前就已经被资本主义打败了,儒家已经是完全跪地求饶的意识形态了,那现在跑去学李安有啥意思呢?或者这样说,女的可以去学李安,男的去学李安就掉价了。虽然我很是看不起流浪地球,但是流浪地球和李安比较,我还是会选择小破球

未来,就是强行喂屎的时代了,每个人脑子后面插个管子,搞成Matrix。这种情况下,什么“文化向心力和同化力”,什么“博采众长,为我所用”已经不重要了。你脑子后面都有管子了,我就是要强行喂你屎,你也得高高兴兴的吃下去。今天我喂你鸡饲料,你得吃,明天我喂你猪饲料,你还是得高高兴兴的吃下去。虽然大部分人认识不到,也不会同意,但这。。。就是大趋势

至于打仗那个,疫情就是打仗吧。瞬间放开之前,又有多少人知情,又有多少人预判到位,跑去囤药留床位了。达官贵人的父母,这次也死了很大一把。所以你说打仗可以先看沿海达官贵人什么时候先撤,我是不同意的。就类似普京跑去锤乌克兰,事前能够预测判断知晓的人,是极少数,这些都是绝密的东西。要骗敌人,先就需要骗自己。。。然后什么疫情武汉最初跑路的才是中华民族的脊梁,我更不同意。跑路这批人是利己的,就是邓培养出来的,留下的才是利他的,是毛泽东培养出来的。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如果没有我为人人的思维,强制封城是不可能做到的,你花再大的力量去强推,也做不到。能做到就是因为:人民配合了

欧美对我们就是划线,标定我们能达到的范围,然后抑制。他们抑制不了的,就是我们这种不讲道理的做法,这种超越它们预判的做法。

通宝推:崂山一道士,潜望镜,知其何休,闻弦歌,
家园 概念要清楚

张艺谋和李安的区别,并不是什么男人和女人的区别。虽然我并不认为所谓细腻跟男人女人有什么关系,但这里姑且先按照刻板印象,男人普遍比女人粗糙,女人普遍比男人细腻好了。

张艺谋除了出道作《红高粱》普遍被认为有男子气概外,他的其他作品并不是以男子气概闻名的。比如《菊豆》、《大红灯笼高高挂》等被人说只关注那些后院、闺房里的东西,也即中国传统文化的阴暗面,这里面阴气更重还是阳气更重自不待言。

张艺谋的特长是风格多变,且造型能力超强,这使他能驾驭的题材多样,且能跟上几乎每个时代的脉搏,这让他作为一个导演几乎很难过时,活跃了四十多年创作力依然不减。所以当年一群球粉指着张艺谋鼻子嘲你为什么拍不出流浪地球的时候,转头就在今年被教做人了,这就叫说什么来什么。

所以,张艺谋当然能拍男性气概的东西,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只能拍这些,更不能说他以此见长。张艺谋最出名的标签恐怕是“谋女郎”,你觉得一个以谋女郎闻名于世的导演只会大气生猛吗?想想也不可能吧。

而对李安来说,我并没说过要去学他,而是说我们的机制里面,为什么没有诞生这样分析能力如此精准细腻的导演?李安并不是没有缺陷,他的缺陷是建构力不足,这也是岛民的普遍问题。但没有细腻的分析能力,事实上也就没有能力构建宏大,因为很简单,任何复杂的系统都是由细节组成的,好莱坞影片最后的人员名单都是密密麻麻,这里面都是细节。

而很多大气的人,其实都很细腻,比如毛主席虽然说话做事豪气干云,其实他非常细腻,不细腻也打不了胜仗,也不可能让那么多精英人杰俯首听他指挥。细腻和大气,女性气质与男性气质并不矛盾,且都是必要的。比如麦克阿瑟战后在日本是超越天皇的存在,简单说那时候全日本要说只有一个男人就是麦克阿瑟,他就是皇帝。但麦克阿瑟能如此驾驭日本,靠的就是本尼迪克特这个老太太细腻的对日本国民性的深刻破解,否则美国不可能如此轻松拿下日本。

至于流浪地球,我早说过,这是个苏式体制思维指导下拍出的片子,很有意思的是现在文艺界有股很大的力量试图给苏式体制背书,也不管苏式体制曾经搞死了超级大国苏联快三十年了,我觉得你可以在这里发挥一下阴谋论。

至于寄生虫和李安的问题,好莱坞本来就是博采众长为我所用,韩国人能在这些年得到重视,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是好莱坞自己创新能力不足,漫威一家独大不仅让其他国家吃不消,连好莱坞自己的大导演都出来说漫威模式不可持续,为了自己的产业求存也要吸引其他国家的优秀创作人员。

所以亚裔在疫情之后四年中连中三元,有没有笼络的成分?当然有,但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好莱坞自己的创新已经死了。甚至赵婷的《无依之地》是个直接批判资本主义体制的片子,也能拿奖,因为艺术过关。当然,我批评赵婷的政治立场,但影片本身是没毛病的。

然后,儒家的问题,儒家并没有被资本主义打败,你没听说过一个词叫“儒家资本主义”吗?四小龙基本都是儒家资本主义,儒家并没有死,还借尸还魂了。

至于大陆,49年后儒家也没有死。文革文革,如果没有儒家,文革去革什么呢?破四旧,批林批孔是说着玩的吗?儒家并不是阑尾,说割就割了,它是血脉里的东西,要革除它起码三四代的努力。可惜,文革只有十年,连半代都不到。

至于未来的文化传播,我觉得你太悲观了,比如所谓大数据喂屎的问题,从15年提出IP+大数据战略的口号,到20年疫情后文娱转向大数据模式崩溃,满打满算这个idea也就流行了五年的时间。五年里是出了不少屎,但也被骂了五年,不仅从业者骂观众也骂。到了疫情开始后资金链断裂,加上爱奇艺迷雾剧场等出现《隐秘的角落》、《沉默的真相》这样的佳作,文娱领域已经全面向品质方向回归,到今年又出现《漫长的季节》《狂飙》这样的全民追剧浪潮,春节档、暑期档电影也都创了或者正在创新高,哪里那么悲观。

至于疫情跟打仗,疫情比起打仗还差得远,首先疫情不会担心你的房子被炸掉,就算跑了回来房子也是好好的,也没有人打砸抢,打仗你确保会这样?至于防疫放开没有牵扯到公平性和信息透明的问题,这是我认为这次放开过程中做的最正确的事,虽然引起巨大牺牲但是没办法,因为这个公平性问题会摧毁公信力的。

但打仗就不一样了,别的不说了过去那些年达官显贵卷了多少财产出去了,人就算不知道是不是真打什么时候要打,也没耽误他们转移财富是不是?

至于封城之际自己离开武汉的,这里你事后诸葛亮了,你印象里的防疫律令犹如天条不可触犯不能越雷池一步那是后来的事情。封城是个非常艰难的决策,人类史上绝无仅有,政府也没有把握一定行。

那时候是22号已经陆续有人离开,23号上午十点正式关闭飞机铁路,而23号直到下午高速公路才完全关闭,在那之前出去的人,只要没有发热咳嗽症状的,都无可厚非,都是合理合法的。据统计那两天出去的有30万人,也没有人事后追究他们责任。

而留下来的,无非是相信政府能处理好,或者没办法走,或者自己本就不想走。至于离开的,实际就是放弃了政府的保障,完全依靠自己的主观能动性,面对未知的风险自己承受,这算是自己用行动践行了自己是自己健康的第一责任人这个理念。

从结果来说,从封城起到半年,可以说服从是正确的,那段时间无论政府到人民的表现都可歌可泣。但后来这个事情已经往天平的另一侧倾倒,到后来完全被玩坏了。世界上任何责任都是有边界的,政府并没有无限的能力为人民兜底,人民也没有无限的义务服从,而防疫后期这种平衡完全被破坏了,变成了一种教条。

所以天平失衡是迟早的事,所以早期选择听从政府安排的人没错,自己出去搏生路的人也没错。而到了后期,在系统明显已经维持不住出现失控迹象的情况下,还在将防疫视为天条不可触犯的,就已经是不理智了。

而这里的心态,正如我所总结的,除了一部分确实是单纯质朴之外,无非是这样几种原因:一个是心存幻想,比如靠病毒搞死西方,我们坐收渔利,在家里蹲几年然后世界上其他国家都崩溃了,我们出来收割世界;另一个也是心存幻想且不愿面对现实,即认为疫情之前已经开始的经济下滑是因为贸易战跟疫情,等疫情过去,我们还能回到2019。而这背后的思维其实还是“阶层跃升”的念想未断。

所以,想靠不断延长防疫以拖待变的机会主义心态,才是真正的邓思维。毕竟当年承诺“共同富裕”不就是阶层跃升的另一种说法嘛,政府承诺了的,所以延长防疫就是保留这个念想实现的可能性,没毛病。可惜,政府虽然说了这话,但没人能“保“你阶层跃升,就像没人能保你防疫到天长地久一样。

至于说欧美预判不了我们,也是想多了,欧美是old money,对于人有钱了会有哪些小心思比我们清楚多了。如果真预判不了,那佩洛西为什么会窜台呢?

认为他们预判不了,是你不了解欧美的思维和做事方式,欧美了解你的方式,一个是本尼迪克特那样的分析,一个就是不断来刺激你一下,这就是实证,就好像物理学里的碰撞试验一样。

不然你觉得他今天发个嘴炮,明天过一下台海是为了什么?佩洛西敢窜台,本身既是试探的结果也是一种更高级的试探,结果依然证明了,对方料的没错。

至于说防疫,欧美没料到我们齐心协力战胜了武汉疫情并且能忍受这么长事件的封控没错,但我们也没料到欧美疫情那么惨烈死了那么多人却还没崩溃是不是?所以还是扯平了。加上我们从上到下高度的服从防疫第一长达三年的时间,却最终也并没有扭转病毒的自然规律,这算出乎了谁的意料呢?

所以我是不会把这种服从性当成制胜法宝的,服从当然是重要的,但僵化的服从性就是自戕。抗美援朝的时候,霉菌俘虏我志愿军战士,审问出来的信息让他们大吃一惊,即一个普通基层战士也能了解高层的战略战术,这对美军来说不可思议。可人民军队就是这样干的,一个普通士兵也能从全局的角度去考虑问题,这实际上体现了更高级的战斗力,《功勋之李延年》里也同样体现了这种高度的民主和灵活性。

而一种片面强调服从的僵化体制,一定是讨厌这种民主和灵活性的。具体的,看看明末,清末,都能看到这种僵化。当一个体系只能以这种僵化的“服从性”为傲的时候,可能说明它真的没有多少底气可依仗了。我要声明的是,事实并不一定如此,但这种观念肯定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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