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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宇治抹茶 -- 草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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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一点体会

三七之意是讽刺那些附庸风雅的人。

不过什么东西都是建起来困难,而破坏却是一瞬间即可完成。在这一片西风之中,传统支离破碎之时,有向往风雅之心,总还是好的,窃以为还是需鼓励。而且人和人是极不相同的,自己没有体会,并不能就说其没有。

年轻时也喜欢鲁迅,后来却喜欢了梁实秋。记得看梁实秋对鲁迅的一句评价,鲁迅的身体不太好。细细想来,鲁迅的文笔可能也是真的与此有关,少了一股平和之气。

所以但凡遭遇灰暗,或年轻气盛之时,文中容易有太尖锐的东西。三七恐属后者。

另,去年我喝了一年的不同的矿泉水,觉得水还是各有味道的。

家园 还以为你讲的是日本的一种茶--抹茶

抹茶很香,被各种食品作为添加物,我爱吃一种抹茶的软糕,还有抹茶做的冰激凌呢。

家园 还有没有其他风格的阿?有的话得转来中和一下

光看这两篇的话,我心里“三七是愤青”的印可就算烙下了。为文当宽厚,要不搞笑也行,可不要尖牙利齿卖弄的。尖酸讽刺之文,往往失于偏激。

家园 嗯...周星星同学。
家园 讥讽附庸风雅是一回事

狂妄讥讽自己不太了解的东西,不管是英式风美式风日式风,都是会被人嘲笑的。

家园 呵呵,看看这篇

与我擦肩而过的美丽女子

三七

  庞德有首著名的俳句体短诗:

  人群中这些面孔幽灵一般显现,

  湿漉漉黑色枝条上的许多花瓣。

(The Apparition of these faces in the crowd:

Petals on a wet,black bough.)

  我想起这首诗时,总是用我篡改过的私人版本,即将 these faces 和 petals 改成单数,成了:

  人群中那面孔幽灵般显现,

  湿漉漉黑色枝条上的花瓣。

  去年的一个傍晚,我和我的朋友在走了一段错路之后,自西向东穿过夏曲河上的一座铁桥。桥头东面有一个很小的村落,路旁的标牌告诉我,这里是比如县境内。在这一天里我们驶过的都是荒凉而单调的地带,触眼尽是裸露的岩石和黑红相间的土层,经过连续几天的兼程赶路,我们疲惫不堪,情绪低落,整个下午没怎么说话,似乎一张口就可能争吵起来。汽车驶进村口,我看见公路上的一个年轻女人。她穿着肥大的黑色藏袍,后背捆着一束东西,可能是她的小孩。看见汽车,她像公路上的小兽一样惊跳起来,用一种可笑的步态,摇摇晃晃然而迅速地逃到一侧。在一个院落的门口,她停下脚步,回头看我们的汽车。汽车一掠而过,但那张面孔于一瞬间使我想到的了我所篡改过的庞德的诗句:

  “人丛中那面孔幽灵般显现,

  湿漉漉黑色枝条上的花瓣。”

  我以为我的朋友没有注意到刚才的景象。但沉默了几分钟后,他嘴里冒出一句:“真美。”我们笑了起来,车内原来的紧张气氛变得温暖了,我们这才注意到暮色正在降临,并改变了四周的景物,把它们浸泡在柔和的色调里。

  限制想像是徒劳的,不过我们可以限制自己将想像着陆的愚蠢企图。“湿漉漉黑色枝条上的花瓣”一闪而过,像一个奇迹,好奇心会驱使我们试图接近它,至少想保持经常能看到它,这种努力十九会把我们心中美好的东西破坏无遗。我有一位杨姓的朋友,某次在谈论收藏绘画时,说过一句在我看来意味深长的话:“世界上的好东西多得很,看看也就是了,何必要归为己有?”

家园 你说的我同意。

人不可狂妄。这是对的。

家园 还有这篇

要回去上班了,还有一些搞笑的。就先转这两篇。:))

 再见,罗伯茨

三七

  我不知道事情从哪天开始的,是从她买了那本《现代女性化妆术》,还是从我说了那句“我喜欢罗伯茨的长相”,也许这两件事是同样发生的,也许不是。令我后悔的是,我本来一点也不喜欢罗伯茨的长相,但当被妻子问到时,我觉得把真实的念头隐瞒起来是明智的,所以便辜负了我的十七八位偶象,改口说:

  “我觉得罗伯茨的相貌最讨人喜欢。”

  “噢,我也这么觉得。”我妻子欢呼一声,这令我隐隐有一点不安,虽然我很高兴我们取得了一致,但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欢呼。上次她欢呼的时候,我们损失了一千元钱。

  但这一次没有任何损失,相反,在她的脸上,增加了一点陌生的东西。吃晚饭的时候,我把她脸的侧部研究了好一会儿,谨慎地说:

  “亲爱的,那该不是我去年丢的车锁吧?可我只丢了一副啊。”

  “你这个笨蛋!那是耳环呀!”

  我用力装出没有被吓一跳的样子。虽然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耳朵当弹簧秤用,但如果她觉得有必要这样做,不管她以后又秤过多少五花八门的东西,我都尽量不说什么。对她在化妆术上取得的进步,我一直保持这种明智的缄默,直到有一天,我觉得非得说点什么不可了:

  “亲爱的,你不觉得,绘画并不是你的天才所在吗?”

  “我上小学时可是少年宫美术班的。”她继续涂抹自己的脸。

  “可你学的是木刻呀!”

  她不理会我的抗议,完成了她的工作,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又在眼睛下面加了一些毕加索用过的蓝色,在两腮加了一些安吉尔的肉红色,再把伦勃朗的阴影重重地甩在颧骨下面。然后她向我转过身来,说:

  “别像傻瓜一样闭上眼睛。好看吗?”

  “好看。”我说,心情有一点沉重。她就这样戴着一张别人的脸上班去,路上如果有人看她,她回来一定报告给我。如果天气热,她还要准备第二张脸,藏在下面,如果第一张被汗水侵蚀,她就变成另外一位漂亮人士。现在我已经不大记得她原来的相貌了,我经常出差,每次回来,都以为敲错了门。有一次,当门被打开一个小缝时,我看到了一盘没调好的蔬菜沙拉,上面还有两只眼睛在眨动。

  她用氨水救醒我,气愤地说:

  “你连面膜都没见过吗?”

  现在我可以说我见过了。那瓶氨水,是她早准备好的,因为我一闻到指甲油的气味就会晕过去,所以她把它放在指甲油的旁边,随时给我嗅一下。说到指甲油……我还是不说指甲油了吧。除了指甲,她的嘴唇也经常变换颜色,而且并不是像我一样是在吃东西以后。她还添了一种习惯,就是在上班前吻我一下。

  “别像要打针似的……把脸伸过来。”

  她把自己漂亮的眉毛拨得一根不剩,重新画上罗伯茨的眉毛,那景象我以前只在噩梦里见过。她把睫毛弄曲,扎成小捆儿,还把头发染了。自从她穿耳孔以来,我把家里所有的人类学书籍都烧掉了,怕她看见南美土著人和非洲某些部落的化妆术。但这并没能阻止她用一种外科医生的神气打量自己的脸:

  “你不觉得我的鼻子还有点低吗?”

  我一点儿不觉得,并且提醒她,有一次我们一同撞在冰面上,还有一次撞在警察手里,都是只有我一个人的鼻子受了伤。我说了这些话,然后她的鼻子就高了起来,我开始后悔,当初如果我挑一个中国演员来顶缸,也许会更好些。当我研究过她的相貌和罗伯茨的距离后,我的后悔成为深切的忧虑。一天晚上,她带着罗伯茨的笑容回到家中,我从椅子上跳起来,又气又急地说:

  “我早说过不让你吃甘蔗!”

  我挨了她一顿臭骂,从此再也不乱说话。直到有一天我出差回来,一位陌生的外国女士给我打开房门。我打量了她一会儿,兴高采烈地说:

  “伟大的朱利娅.罗伯茨,见到您真高兴,请您给我和我的妻子签个名吧!”

  “我就是你的妻子啊,傻瓜!”罗伯茨叫道。

  “也许我是傻瓜,但我是个头脑健全的傻瓜,你骗不了我。”我说,“而且我也不爱你。如果你没有给我签名的打算,那么就再见吧,罗伯茨。”

  然后我就走了。

家园 这一篇还是小刀嗖嗖的飞阿

下面一篇则没体会到,是不是我没看懂呢?anyway,既然非说和图雅齐名,总有点道道的

家园 龙应台也说过,

鲁迅的文笔,多是伤人自尊,侮辱人格的话。

我对鲁迅的归纳:一句话,能骂1.1个人,就绝不会只去骂1个人。

家园 你说的也很有道理

特别是对鲁迅先生评价的那句.

我们就该是对待朋友如春天般温暖,对待敌人如冬天般寒冷!

家园 钩到我了!

好茶喝完了,耐着性子喝炒青,真是炒青啊,炒得都有锅巴味儿了,痛苦ing

虽然我会喝功夫茶,但我最爱碧螺春

家园 是虚构的还是随笔?

作为读者笑一笑也许就过去了。作为他的LP可真是寒风凛冽的说。会老得快的。

家园 自然是虚构的啊

若是当真了那还了得。

怎么能看成是真的呢?三七的文字表现手法多半如此的。断不能作为真实生活写照来看的。

如你所说,我们只是读者,不必要做他的知己的。读者嘛,闻弦音而知雅意就已经很不错了。呵呵。

家园 嗯,龙应台

也有几分象鲁迅的说。

喜欢鲁迅的故事新编里的几篇。眉间尺,嫦娥奔月等。

眉间尺把传统中的信义写得让人血脉沸腾。

嫦娥奔月则把英雄在日常生活中的穷途写得传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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