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在非洲一 -- wlr
我把车开到提姆的车行,他也从外面刚回来。两人走进办公室,他拉开冰箱递给我一瓶芬达,然后坐下来擦汗。趁着技师检查的空档,我告诉他杰夫的消息,邀他和夫人到时候一起去东方饭店,提姆满口答应。
傍晚回到东方饭店,影倩没等车停稳就快步走过来,我看她神色焦急,也没熄火,忙问什么事。
“崔西把狗弄丢了,现在在超市,无论怎么劝都不肯回来。”
“啊?!小强不见了......那个,崔西在超市对吧,我去接她,天快黑了。”
“我也去。”影倩不由分说,拉门上车。
“这里怎么办?”
“小峰和苏静娥在,走吧。”
路上影倩告诉我,崔茜回来后又带着狗去了超市。下午四点多时,她打来电话,说小强在超市不见了。影倩赶过去的时候,崔西正一圈一圈地围着超市转,哭成泪人。斯特林一边照顾生意,一边查看录像,只发现小强出门左转,然后就走出了镜头范围。影倩帮着找了一会,才想起来要通知我,打电话到工地没找到,只好先回东方饭店等我。
一路上我心里火烧火燎,既着急狗的下落,又心疼崔西,生怕她再出什么事。车停在超市门口,我跳下来,看见远处的拐角有只手电筒在顺着地面四处乱晃,一个已经完全嘶哑的声音一遍一遍地喊着狗的名字。
“小强不见了,呜......”崔西看见我,眼泪又流下来,嗓子已经喑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知道知道,别担心,别担心。”我心里为小强焦急,又为她满头满脸的泪和汗心疼,“狗认识路,能找回来,一定能回来。”
“呜......我要急死了,对不起!”崔西靠在我怀里,跺着脚直哭。
“带她到超市坐一会,喝点水,洗洗脸,我来继续找。”我拽过手电筒,对影倩说。
崔西回去,我又找了一大圈,拿着手电四处乱照,根本没有狗的影子。汗水顺着头顶滚滚流下,最后连眉毛都挡不住,浸得眼睛疼痛,根本看不清路,只好转回超市大门。影倩迎出来,看见我的表情,也不说话,拉着我进去坐下,递过来一杯水,一块湿毛巾。
“今晚应该找不着了,”我擦擦满脸的尘土油汗,“回去吧,明天一早再来。”
“不!”崔西摇摇头,“晚上看不见,我就在这等着,万一狗回来不认识值班的人,又会跑掉。”
斯特林也走过来,大家一起劝,崔西就是不走,实在没办法,我和影倩只好留下陪她。晚上十点半,崔西开始连续打哈欠,我们趁机又劝她回家睡,还是没成功,最后我索性搬来超市里的样品床,三人在门口的床上挤了一夜。
小强就这么丢了,影倩崔西哭了好几场,苏静娥也跟着抹眼泪。我悄悄地把与它有关的东西收起来,藏到大件物品仓库的角落里,路过湖边时被风吹出几滴眼泪,心里很不舒服。基德曾提议干脆买一只小狗回来让她们养着,但我怕时机不对,反而勾起对小强的思念,所以让他先等等。
这天下午,我正站在走廊里看着工地上几只大大小小的野狗跑来跑去地找食,忽然发现齐工低着头快步从办公室出来,手里拿着一张传真的热敏纸,眼都不抬地钻进自己的房间。
王总总算要到了,不过一起来的还有省公司的几位领导。齐工忙起来,指挥人打扫工地,预定酒店房间,制作介绍工程情况的各种图表和标牌,重新布置会议室并换掉原来的办公家具,还在东方饭店预定一个星期的,中午时段的最大包间。
我也跟着忙起来,应付齐工指派的任务的同时,还要兼顾着托德这边的事,时不时一阵阵手忙脚乱。好在袭击者没有新的行动,隔壁庄园的房子也可以使用了,托德立刻组织起一个参谋班子进驻,基德巡查完所有据点后担任起这个参谋班子的组长,我才稍稍清闲一些。
王总接机的那天,齐工先在已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工地上转了两圈,然后换上乘飞机时才穿的西装,坐到副驾驶的位置带领车队赶去机场。李同利和我各拿一瓶饮料,一起看着他的车在大门外的拐弯处消失。
直到王总抵达的第三天下午,齐工才通知所有人晚饭后开会。我听到消息时皱皱眉头,晚上开会,吃饭肯定要在工地,更重要的是晚上拉莫要来汇报情况,他派出的一支巡逻队大前天上午发生战斗,刚刚把完整的详细情况报上来。
吃过晚饭,我早早地在宿舍中间的空地上放下凳子坐好。李同利也赶到,把自己的凳子放在最前面,然后回头招呼我也过去。我愣了一下,看看渐渐聚拢过来的人们,摇着手笑笑。王总和齐工在一张饭桌两边坐下,齐工掏出一个崭新的本子,翻开在上面写着什么。
王总端起杯子喝口水,向后靠在椅背上,“最近一段时间大家辛苦了!今天开会,主要是把这个工程的一些情况告诉大家......”
齐工砰地一声放下手中的笔,把手举到眼前使劲鼓掌,打断王总的讲话。其他人一时愕然,然后跟着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王总有些不自然地抬抬手,掌声随即停止。
“我们刚刚和省公司签署了协议,双方共同合作完成这个医疗中心的工程,省公司也将在这里设立办事处。我手里是刚刚签署的合作协议,给大家通报一下主要内容。”
念完主要内容,王总把协议的几页纸前后翻翻,查看有没有遗漏。李同利突然从前排站起来,“对不起!王总,我补充几句,提醒大家一下:目前这个工程还是我们主导,不是省公司全面接手,请大家注意区别。”
王总点点头,脸上露出些许不易察觉的笑容。齐工把目光从王总脸上转向会场,匆忙地挥挥手,“那个,还是要听我的命令,省公司的人说什么,坚决不听!”
“那怎么行!”王总皱着眉头打断他。
我看着齐工凝固在脸上的表情,低下头掩饰情不自禁的笑容。这老头真是糊涂,不知道是要合作还是想打架。
“省公司要设立办事处,在能够正式运作之前,我们要提供必须的帮助,比如用车之类的事。”王总停下看看我,我赶紧点头。
“补充一下,”李同利再次开口,“这个办事处与我们是两个平行的机构,不是上级单位,主要目的是配合我们工作。”
“还有,”王总继续,“他们会派两个人住在工地,一个负责共同管理仓库,还有一个负责管理拉货的卡车,也就是负责押车。李立强,这个人到了以后,你负责与他交接工作,以后你只负责管理小车,明白?”
“明白!王总。”我站起来回答。
“坐坐!”王总向下按按手,“小伙子干的不错,继续努力!”
“这两个人来了以后,所有人讲话都要注意,不要什么都乱讲。”李同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坐到王总的旁边,面对着会场再次补充。
“有什么问题可以提出来。”王总扫视会场。
大家一时都没有出声,李同利站起来,“我再补充一些。省公司不参与项目的人员管理,就是说这个项目的人员去留还是我们公司安排。津贴与其他个人费用,也是我们决定。”他转头看看王总,“从目前的情况看,只要工程顺利展开,每月的津贴一定会涨,王总和公司绝不会亏待大家!”掌声哗地响起来,王总满意地点点头,待所有的声音平息,才提高话音说:“开会的主要内容就是这些,谁还有什么要求和问题,可以提出来。”
“李立强,你不是有意见要向王总反映吗?”其他人没有说话,李同利突然点到我。
“啊?没有啊!”大家都扭头看向我,我半张着嘴,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不是说,”李同利一脸严肃,“还没结婚就被公司派出来,耽误了找对象吗?”
所有人轰地一声笑起来,我也红着脸跟着一起傻乐,王总笑着挥挥手,“散会吧!”
大家拿起凳子各自散去,我站起来摸摸兜里的车钥匙,等着别人乱哄哄离开会场,才把凳子放回厨房。转身出来,正看见齐工拿着本子,低头跟着王总走向院子的外面。
拉莫一直在等着我,敬礼握手以后,开始汇报情况。“谢夫,我先说一下最新情况:这支巡逻队的指挥官和另外六个成员已经被关起来了,现在看这是一次屠杀。”
“嗯?!”我抬头盯着他。
“他们搜索到一个半山腰的村庄,进村前发现路边有支枪,村里的人看见他们就四处乱跑,然后巡逻队就开火了,大部分人都被射杀。”
“就是说,实际上没有敌情,巡逻队打死的是无辜百姓,胡图族?”我咬着牙,拉莫点点头。“这是犯罪......涉嫌犯罪!”我把眉毛立起来。
“谢夫,我一开始也这么想。真实情况报上来以后,我直接打电话给带队巡逻的指挥官,质问他为什么要胡乱杀人。他承认是自己下的命令,并愿意承担后果,最后却突然在电话里哭起来,告诉我压力实在太大了,总是听到巡逻队死亡或受伤的消息,现在被关起来反倒轻松了。”
“每天都有伤亡,我怎么不知道?”
“谢夫,”基德在旁边插话,“您命令这些小事不用报告。”
“还有一件事,”拉莫继续说,“前段时间,有个面包车司机接受检查时下车后忘记拉手刹,车辆溜坡前行,掉到路旁的沟里,远处山坡上的重机枪阵地突然开火,重伤司机和一名乘客,还有正在检查证件的一个士兵,也是因为太紧张。”
“这种游击战术很难对付,我也没有很多经验......没想到还有这个问题。”我皱着眉头端起茶杯。
“谢夫,西点可能对游击战有些了解。”拉莫把报告交给基德,“以前被围在孟拉维时,他曾坚决反对分散突围,到山区进行游击战的主张。”
“有这事?我怎么不记得。基德,明天问问西点,看看他有什么建议,用专线。”
拉莫起身告辞,我止住他,沉默片刻说:“那几个人先关着,先不要处理......告诉他们和其他人,至少不会判死刑,明白我的用意吗?”
“这个......谢夫,还是以法庭审判为准吧?您毕竟不是......”拉莫犹豫着停住。
“嗯,行!整个法律过程和结果要及时通报,避免其他军队也出事。”
“是,谢夫,我走了,晚安!”
我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拉莫的车驶下山坡,刚好碰见苏静娥沿着路边往上走。司机怕灯光影响行人,立刻变灯减速。我回头笑看着基德说:“你亲爱的来了,今天到这里,收拾一下休息。还有,告诉苏静娥,让电工赶紧把路灯点亮。”
第二天上午,我送王总和李同利去省公司人员下榻的宾馆。李同利坐在我旁边,上车就开始夸奖我开车技术很好。王总和善地微笑着,问了一些战争期间留守时的情况,让我到宾馆后不要走,等他下来再一起去东方饭店工地看看。
影倩对王总的来访有些意外,赶紧把我们让进客厅,安排苏静娥倒茶。
“这次来,”王总道过谢,满面笑容地看着影倩,“一是谢谢你前一段时间对我们的帮助;二是检查两个工程的质量与进度,看看您对工程还有什么要求或意见。”
“谢谢王总!”影倩也客气地笑着,“目前没有什么意见,前面出的问题基本已经解决了。不过有一个要求:山顶上的工程马上要进入装修阶段,包含很多精细的工作,希望李立强能像现在这样继续住在这里,一来看管工地的材料,二来作为我和你们公司的联络人。要不然我发现问题,或者对某个细节的想法有改变,如果现场施工人员无法解决,还得跑过去找你们。有李立强在,我可以和他讲,让他直接找适当的人帮忙。您看可以吗?”
“没问题!”王总爽快地回答,“还有一件事,隔壁的院子,我们临时叫它东方别墅,马上就要竣工了,我们公司和省公司都非常重视这个工程,省公司还特地派来两个副总,准备搞一个竣工仪式,您看是否合适?”
“那是当地政府和崔茜女士的工程,我要问问她们的意见,应该没问题。”影倩说。
“那太好了,麻烦您问问她。我听说这里的公安部长很关心这个工程,到时候能不能请他也出席。”王总进一步要求,同时转头看看我。
“行,我来邀请他,有结果立刻通知您。”
从东方饭店出来,王总让我也和托德联系一下,邀请他来参加竣工仪式。我和影倩商量以后,向托德发出邀请,他一口答应下来。没想到过了两天,迪恩让莫嘉娜打来电话,也要参加竣工仪式,我赶紧报告王总。他高兴得频频点头,称赞我办事得力,马上又通知使馆和经参处,结果本来一个简单的仪式,规格猛然提高,准备工作也复杂起来,我把其他事情暂时转交给别人,专注于仪式的准备。
这天下午刚把红蓝地毯买回来,影倩就带着弟弟把我拉到一边。“小峰在街上发现我们以前的那辆白色越野车。”
“嗯,什么车?”我一时没明白。
“以前在提姆车行买的那辆。”曲俊峰总算和我开口说话了。
“哦,那辆车不是丢了吗?你在哪看到的?能确定吗?”我追问。
“臭市场东门,我停在旁边。右前轮前面的刮痕我认识。”
“你记住车号了吗?”我眼睛亮起来,这辆车打仗的时候丢失,现在被发现,顺藤摸瓜,说不定其他的车也能找回来。
小峰递给我写着车号的一张纸,不再说话。
“好好好!”我拿着纸就要去给托德打电话,走了几步又停住,“小峰,开车的是什么人?”
“没人。”曲俊峰回答。
托德接到电话,沉吟片刻,“李,这可能是一个重大线索。我建议由约翰逊的情报部门处理,警察和军队配合。”
“对对!”我立刻醒悟,“先不要惊动,跟着他们,看看都是些什么人,同时组织一次全国车辆大检查。”
一星期后,举行竣工仪式。一大清早早,影倩就抓着我和崔茜洗澡、剃须、梳头,一通忙乱之后,突然想到我不应该穿西装,赶紧又找到一件新T恤换回来。我坐在椅子上,手里玩着一杯茶看影倩收拾自己,崔茜从洗手间出来,走到镜子前帮忙。
“你快去吧,”影倩从镜子里看着我,“看看是不是都安排好了。”
“不用,还早。昨天就开始布置警戒,莫嘉娜和苏静娥也都检查过,不会有差错。”我笑着凑过去,“我在这里,好好观赏......晨起仕女梳妆图。”
“别在这耍嘴了。快去吧,万一有差错还来得及弥补。”
“好,听老婆劝,吃饱饭。走了。”我站起来往外走,耳朵里听见崔茜问影倩刚才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太阳还没升起,山谷里剩下少许轻微的残雾。昨天部署的警卫部队正在换岗,一车车的士兵不停地到达,从车上下来整队,然后几个人分成一组,分散到周围的峰坡滩谷。下岗的士兵渐渐汇流到公路上,迅速整队上车离开。
王总他们最先赶到,接着省公司的人也被齐工接来。李同利拽上我,陪同王总转了一圈,看看没有什么大纰漏,返回棚子下面坐着。随后使馆和经参处的领导分乘几辆黑色的奔驰车到达,所有人都站起来迎接,也在棚子下落座。片刻之后,总统车队陆续到达。先是前导然后是警卫接着是贴身护卫,中间是迪恩的坐车,后面又是长串的勤务车辆,顿时把院墙里的停车场和外面的道路塞得满满当当。
鼓队开始越发卖力地飞舞跳跃,激昂的鼓声隆隆轰响。我和其他工人一起站在棚子的后部,扭头看见西装笔挺的齐工也站在侧面不远处,湖面吹来的风撩动满头白发,其他人都伸长脖子观看总统的威仪,只有他站在那里漠然不动。
总统和前排的人依次握手,临近队尾时发现没有我,于是抬头向后面观望,对我点点头。
竣工仪式的各项内容顺序举行,轮流讲话后,人们陪着总统大致转了一圈。我不想跟过去,一个人坐在棚子的角落里看着门外的湖面和散落游走在沙滩上的士兵。
将近十一点半,迪恩最先离开,所有人送到车前,接着是使馆和经参处的人员,然后是省公司领导。我和工人们站在最后,等着所有人离开后收拾现场。王总的车最后启动,缓缓开出大门,我转身走向棚子,却看见齐工的白发从不远处掠过。他费力而僵硬地举着双手,焦急地呼喊着追向即将消失在门口的轿车。轿车的刹车灯终于亮起,齐工躬身低头双脚紧倒着,扑到副驾驶门边,拉门坐进去,未等车门闭合,轿车已重新启步。
影倩崔茜看看我,一起上车回东方饭店。我和工人们把各种东西拆卸收拢,然后每人一把椅子坐在树荫下等工地的卡车过来运走。
“那个白人女人是什么人?这么有钱,总统都来参加竣工仪式。”闲着无事,一个电工望着停车场和房屋率先开口。
“不知道。”另一个人接着说,“还是那个中国女的好看......”
我知道他们准没什么好话,站起来走向大门,想弄明白门轴明明已经上了黄油,为什么开关时还会有声音。琢磨了好一阵子,才发现润滑的黄油只是在门轴装好以后才胡乱地抹上,根本没有进入内部。马旦开着卡车驶进院子,当地工人下来开始装车,我把他叫过来,“马旦,刚才走的时候,你没等车门关好就启步,那样很不安全,不允许再有下次!”
“是,谢夫!”他站直身体,双腿并拢,“王总让我开车,我以为谢夫齐已经坐好了,下次一定小心!”
“嗯,”我点点头离开,又去找负责院门安装的钢筋工,向他说明门轴的问题。
“小问题,多转几次就进去了。”他满不在乎。
“应该在安装之前先抹上黄油,现在最好拆下来重新抹上。”我对着他的后脑勺说。
“不用不用。”他头都没回。
“刘师傅,”我咽下一口唾沫,“这两扇门以后每天都要开关,门轴吱吱响,别人要是议论起来,好说不好听,对你的名声不好。”
“小伙子,”他回头在阳光下眯起眼睛看着我,“你懂什么?不要瞎讲!能在待这几年?呵呵!还跟我讲名声。”
阳光下的山坡有点刺眼,我飞快地转身,撑开手指,阻止它们握在一起,心里突然发现对待这样的人,除了动手,我竟然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中午和影倩讲起这事,她放下碗,略顿了一下,说:“这事让崔茜去处理。”然后转头看着崔茜。
“好的!下午去。”崔茜点头。
“原来我打算自己找些黄油再仔细抹一遍就行。”
“为什么?”崔茜看着我,“我们付钱,当然要达到要求。”
下午我把崔茜送到工地找到王总说明情况,他立刻把刘师傅叫过来。钢筋工紧张得满头是汗,结结巴巴地答应立刻处理。办完事以后,我把崔西送去超市,然后继续在街上转,直到下班前才满载各种物品回到工地,停在仓库门前。库房管理员指挥手下卸货,我到厨房倒杯热水,慢慢踱回车旁等着他们结束,正在无所事事地发呆,隔壁的棚子里传来钢筋工刘师傅的叫骂,“XXXX!拿外国人来压我,老子才不吃那一套!”
我抬头看看,只见他身体对着我,脸扭向右侧,却翻着白眼看着我这边的天空,一脸不屑的表情。我抿住嘴唇,低头转身,却见李同力从仓库里出来,绷着脸看看我,拐弯走向钢筋加工棚,对着刘师傅说:“你这是在说王总吗?”声音不高,但却效果明显,钢筋工立刻像霜打的秋叶,脑袋耷拉下来,闭上嘴,转回去默默地开始干活。
李同利也不再和他啰嗦,返身回到我旁边。“立强,齐工马上改任公司办事处的主任,专门负责与省公司联络。我当项目组经理,负责所有的工程。还没公布,先别说。”
“哦,恭喜你!”
“以后电脑和车队都属于项目组,咱两个要好好配合。”
“没问题,你放心。”我看看车厢已经搬空,“还有事吗?没事我走了。”
“没事了,路上开慢点,傍晚的时候光线开始变化,眼睛有一个适应过程,把灯打开,要下雨了,小心路滑,走吧!”
星期天早晨,我被稀沥的雨声吵醒,崔茜也已经睁开眼,但还没起来。
“你等着,我去给你拿早饭。”她把手扬起来放在我脸上,“昨晚你很累,在床上吃吧!”
“干吗,我那么容易累吗?”我翻身搂住她,“不漱口就吃饭,不好。”
“嗯,我会给你端来漱口水。”崔茜还有点迷糊。
“谢谢!不用了。”我翻身坐起来,“你躺着,我给你拿早餐去。”
“我也起床......刚才看见你还没醒,就没动,拉我一把。”
我伸手把崔茜拉起来,拽到半截她突然使劲往下一坐,两个人叠在一起又倒回床上,嘻嘻哈哈地滚成一滩。
床头的电话铃响,我摆脱眼前无数发丝的纠缠接起来,那头是杰夫。“嗨!李,杰夫。东方饭店的电话升级了?我拨到人工总机才转到你这。”
“哦,杰夫您好!加了一个交换机,我这里要再拨分机号36.你什么时候到的?”
“昨天下午。你什么时候有空?见面聊聊。”
“哦,托德说要请你,我这边准备好了,提姆一家也来,你什么时候方便?”
“中午吧,我十一点半到,行吗?”
“好,你再通知托德和提姆他们。”
中午时分,雨过天晴,所有人准时到达,大家围着桌子把酒言欢。我拿着一杯咖啡慢慢品着,时不时扭头看看窗外阳光下正在滴水的绿叶,耳朵里听着杰夫讲诉自己的经历,心中突然冒出一个主意,于是赶紧找个借口把他让到旁边。
“杰夫,《要塞》现在复刊了吗?”
“还没有,正忙这个事,还有两三天就能完成准备,怎么?”
“我想请你在头版头条位置发一个新闻,主要内容是:两支战争期间的英雄部队调动到首都的北部驻防和训练,他们不怕任何潜在的敌人,有信心为首都的安全与发展作出更大的贡献。”
杰夫静静地听着,最后睁大眼睛,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在头版头条发这样的新闻?军队的调动不是很正常嘛?”
“你帮忙发一下就行,其他的事我来处理,行吗?”
“不行,这个不符合标准。军队的规模有多大?从哪里调到哪里?为什么要调动等等,这些细节......”他停顿片刻,大概是考虑到我下不来台,又补充道,“可以就这个事写一篇文章,如果写得好,发在其他版面,我可以帮你修改。”
“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帮帮忙好吗?这事很重要。”
杰夫满脸难色,垂下眼睛没有立刻回答。托德和提姆走过来,“你们在讲什么?”
“哦,托德,”我感到帮忙的人到了,“我想请杰夫发一个头条新闻,关于最近的部队调动,你看怎么样?”
托德一愣,迷惑地看看我,随后两眼一闪,“好主意!这个很可能......我觉得可行。杰夫,你看可以吗?”
“......非常抱歉!这样真的不行。”杰夫皱着眉头,微微欠身,“报纸不能听政府指挥,真的不行。”
“哦,好吧。”托德尴尬地笑笑,“我去拿杯水,失陪。”
我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杰夫脸上的表情也很不自然。正无所适从的时候,提姆开口说:“李,你送来的车明天上午十点半以后可以去开。这次主要是等零件,所以时间有点长。”
“哦,我明白,当时送去的时候你就已经说过要等零件,明天我派人过去。”
“还有,”提姆看看已经离去的杰夫,“他是对的,报纸不能成为政府的宣传工具,二战期间,德国就有过惨痛的教训。”
“嗯,我知道,谢谢你的提醒!有时间单独谈谈,给我讲讲德国的历史,尤其是二战期间的。”
“这我可不在行,你应该去找杰夫,他很了解,还写过一篇有关的论文。”他笑着,“不过可以给你找几本书,你不懂德语对吧?我给你找法文或英文的。”
“好,太感谢你了!”
聚会结束,托德借故留下,我们立刻到隔壁的庄园开会讨论。
“其实,我这个想法只是具有一定的可能性。敌人会不会因为一个新闻就攻击亨特和拉莫的部队,给我们围歼的机会,也很难说。”
“目前没有更好的办法,你这个主意可以试试。对方不行动,我们也没有损失什么。杰夫不同意,我打算让其他报纸发一条这样的消息。”
“托德,我对新闻行业不太了解,有一个为问题,《要塞》这个报纸,当初不是利用政府的资源办起来的吗?为什么不能给政府帮忙?”
“现在也是政府的财产。”托德皱皱眉,“不过杰夫有这个权力。政府出钱办报纸,但不能决定内容,具体报道些什么,由总编决定。基德,你去问问苏静娥有什么事。”他指指窗外的大门。
“哦,是这样啊......那就请你找一个愿意帮忙的报纸,我们要制定详细的作战计划。”
“作战计划我让参谋们和约翰逊、拉莫、亨特一起编制,完成后呈报给你。”
基德回来,告诉我医疗中心工地打来电话,通知晚上七点半开会。
“你们公司星期天也上班?”托德问。
“应该是临时安排的加班。”
“哦,那我就告辞了,”托德站起来,“感谢你的招待!”
晚上,我提前五分钟进入已经坐满会议室。齐工坐在领导的位置,皱着眉看看表,立刻宣布开会。
“星期天傍晚才收到这份国内转过来的传真,没有时间认真准备。监理今天到达,明天上午就要来工地视察。明天大家到会议室门口列队,监理下车后听我指挥,一起鼓掌。”
“我觉得没必要这样做!”李同力打断齐工,“外国人不讲究这些,而且这样......他们没有这个习惯。”
“谁说没这样的习惯!?你们年轻人没看过国外的影视剧吗?”齐工很不屑。
“那是在欢迎监理吗?”李同力反唇相讥。
“我建议站在门口就行了,不要鼓掌。”一位木工班长插话说。
“行,我同意。”李同力抢先表态。
星期一上午九点零五分,监理的雷诺轿车准时驶入工地大门,排在门口的欢迎队列让他很吃惊,停车时猛地向前一窜,发动机熄火。齐工弓着腰上前拉开车门,监理不自然地挪下来,穿过排成胡同的人群进入会议室。
所有人都坐定以后,监理清清嗓子,说:“各位好!我叫卡雷斯,是这个工程的监理,很高兴认识大家!请问各位在这里等我有什么事吗?”
“您好,卡雷斯先生,我们今天在这里是欢迎您的到来,并请您对工程作出指导。”齐工说完,旁边的张翻皱着眉译成法语。
“哈哈!谢谢!”卡雷斯笑起来,“完全没有必要。我是监理,有问题会直接找负责人,你们现在可以回到各自的岗位去,我没有话要说,只请工程的负责人和翻译留下。谢谢!”
翻译刚刚译完,会议室里轰隆一声,大家全站起来转身往外走。
“李先生,李先生!请留步。”
我正在往外走,没听清卡雷斯说什么,李同力赶紧出声叫住我。
“李先生您好!”卡雷斯绕过来和我握手,脸上还有些旅途的疲惫,但气色很好,看来这几个月在国内修养得不错,“上一次我不礼貌,请您原谅!”
“啊?啊!”他的法语带有口音,让我怀疑自己听错了,“事情过去了,没关系......希望下次不要......再有这样的误会。”我想想随后因他而起的和影倩吵架,继而得病、围城,心里还是有些不平静。
“是啊是啊!”他使劲点点头,少许淡灰色的头发从额头上垂下来,“还好您又从中国回到这里,不然我们可能没有机会见面。”
“我?您是说我......我根本没有回国!”
“啊!您在这里没有回国?太可怕了!您经历了战争,为什么?”
“嗯......啊,我......我被困在孟拉维。”
“您没有受伤吧?太幸运了!”他睁大眼睛看着我。
“没有。卡......卡雷斯先生,我还有事,马上要开车出去,他们也在等着您,谢谢您的关心,再见!”
离开工地,我在街上转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来。进入另一边的大门后,远远地看见卡雷斯的车已经不在。李同力从厕所出来,拿着水池上的香皂仔细地洗了手,向仓库走来。
“李先生,”他笑着对我说,“我正式上任,齐工也已就职。不要开会了,就和每个人说一声。中国人会多,这次来个简洁明快的。”
“呵呵,好啊好啊,现在开始我就向你请示工作了,对吧?”
“对!”他点点头,“我有件事问你,那种明黄色的饮料,叫马什么的,还能买到吗?”
“马拉酷加,能买到,你想要?”
“是,现在这个工地上一共十二人,每个人两瓶,加上每人四瓶啤酒,要多少钱?我给你。”
“那我去买那种大瓶的,每人一瓶就足够。嗯......”我掐着指头心算片刻,“你的生活费不够,我先垫着。”
“谢谢!要开发票,争取能报销。中午在哪吃饭?”
“回东方饭店,......我的伙食费都在那边,不去吃浪费了。”
“哦,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秀色佐餐。”他笑看着我,自己白净的脸倒先红了,“不开玩笑了。说正经的,那个卡雷斯对你很客气。”
“呵呵!不打不成交。”我把以前的事讲给他。
“哈哈!你行啊!”他拍了一下手,“敢在洋鬼子面前耍花枪。”
“人和人都是一样的,皮肤白又能怎样?欺负人绝对不行!”我得意地跟着笑,想到一件事,“对了,齐工有没有告诉你,像这种因为不可抗拒的灾难引起的工程停工,造成的损失是可以索赔的。”
“没有啊!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但具体流程我不了解,你可以到经参处去问问,齐工也是听他们说的。”
“太好了!我马上向王总汇报。”他转身欲走,又折回来,“还有一件事,水泥的采购不归齐工管了,由省公司办事处具体负责,我们只要按进度报计划就行。我去汇报,你也别再上街转了,直接回东方饭店吧,我看过采购清单,没什么急着用的东西,别耽误午饭,下午再去买。”
“好的,谢谢!”我站在车前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这人中等身高,很瘦。白净的瓜子脸薄嘴唇,双目灵活而有神,下巴上胡子很少,总是刮得干干净净,衣服裤子从来不见多余的褶皱,整个人利索清爽,干净整洁。以我的感觉,他的能力远在齐工之上,而且非常能够体谅别人的辛苦,肯定是一个优秀的好领导。
下午回到工地,整个工程已重新启动。卡雷斯效率很高,李同力也是说干就干,第二天各种施工材料的购买清单就已经列出来一长串,忙得我轮不停转,脚不沾地,当天的中午饭都没来得及回去吃。
下午四点半,我开着卡车拉十几根水管,后面挂着从东龙公司借来的大型搅拌机慢慢驶进工地,折腾出好几身汗,总算把搅拌机倒车顶入工作位置,刚把车开回仓库门口,齐工突然从钢筋棚里冲出来。
“李立强!我前天让你给我留个司机,你怎么安排的?我等了半个小时,连个人影子都没看到,耽误事情你负责!”
“哎呦!”我一拍脑袋,“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
“什么你忘了,就是因为我现在管不着了,你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我被他吼得晕头转向,想了半天,记起来一些细节。“齐工,您前天讲的不是今天可能要用车吗?我这边实在太忙......”
“你这个白眼狼,当初我对你多好,忘恩负义的混蛋!”齐工继续口沫横飞,一头白发在阳光下耀眼地晃动着。
“齐工您看,马旦回来了,我让他开车送你去,现在四点五十五了,赶紧出发,别耽误您办事。”
哄走齐工,我看着车尾带起的尘土大大松一口气,这老头子近日气不顺,正好撞枪口上,倒霉!转身去驾驶室里拿包的时侯,又刚好看见钢筋棚里刘师傅的一脸笑容。
傍晚六点半,再次回到工地,我压着门把手从驾驶室里跳下来,脚底和小腿一阵酸麻,险些跌倒。
宿舍前的空地上只剩下两三个吃饭慢的人,大部分房间已亮起灯,人们进进出出,有的洗碗,有的打水,有的拎着塑料桶去洗澡。我顺着走廊过去,准备先洗洗手脸,然后倒杯水喝。经过刘师傅的房间时,他坐在门边的矮凳上突然向外弹出一口浓痰,啪的一声落在我脚前。我一惊停住,低头看看脚下又抬头看看斜仰着脸的刘师傅,捏捏手里的杯子继续向前走。
“哈哈!XXX,熊包!”身后刘师傅又骂了一句。
我到厨房放下包和杯子,去水龙头前洗好脸,再回厨房,从锅里舀出翻滚的开水灌进杯子,拿起包,从窗户里望向钢筋工的房间,停顿片刻,对自己点点头,抬脚出门。
路过齐工的门口,我闯进去,把东西放在他的桌子上。“你干什么?怎么不敲门!”齐工有些慌乱,掩住办公桌上的几张纸。
“看着!”我面无表情地命令,也不关门,转身返回走廊。
“你刚才骂谁?”我停在钢筋工刘红举的门前,盯着他问道。
“骂你!”他站起来,“怎么了?”
“不要太过分!那个门轴不应该有响声。”
“嗤!老子就要让它响,怎么着?”
“这么说,你是不准备讲道理了。”我把右脚稍稍后撤。
“呵,不讲道理,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会把你打趴下。”
“XXX!”他伸手来抓我胸前的衣服。我后撤一步,抓住他的手腕,向自己的方向使劲一拉。刘红举躬身往回拽,同时试图甩掉我的手。我顺势往前一送,趁他身体后仰,抬脚蹬在他的胯骨上。
等我稳住身体再往屋里看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人了。刘红举一跤摔到正对着门的床上,被厚实的蚊帐裹成一团。趁着他嘴里乱骂,试图摆脱蚊帐站起来的空档,我得意地向四周看看,结果却很失望,除了同屋的一个人不知所措地惊呆在自己的床边,其他人还没察觉有人在打架。早知道应该再纠缠几个回合,我边想边摸起地上的半块砖头,扶好脸上被碰歪的眼镜,准备应付他的下一次攻击。
众人冲过来,七手八脚把我和刘红举隔开,我举起砖头瞄了瞄,最终还是扔回地面,接着被李同力用力拉出院子。
“回去回去!”他皱着眉头,“打什么架!费力劳神,我来处理他,回去吃饭吧。”
“我的包和水杯还在齐工的桌子上。”
“在这等着,别过去。我去拿,在这等着,别过去啊!”他转身跑回去。
回到东方饭店,影倩崔茜还在等我。小丫头见了我就跳起来,大喊饿死了。我赶紧洗手坐下,影倩已把馒头递过来。
“吃饭干吗要等我?下次你们先吃。”我对两个人说。
“崔茜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的,以前女人都要等男人回来。我说那好,咱们就体验一下。”影倩微笑着。
“小丫头,感觉如何?”我问。
“下次不等你了。”崔茜头也不抬,“闻着饭香等了将近一小时,我的口水都要流干了。”
所有人都笑起来,我看见苏静娥站在旁边,招招手说:“你也一起。”
“不用,先生,夫人已经让我先吃过了。”
“哎,”崔茜一气吞下大半个馒头,喝完半碗粥,擦擦嘴抬起头,“我和姐姐商量着什么时候搬家。”
“嗯嗯,这事很简单,离得近,小东西用轿车直接带过去,大东西用皮卡(pickup),实在不行,我去找李同力借卡车用用。”
“行啊,”影倩把一个馒头掰开,给崔茜半个,“这两天你忙,找个星期天,估计大半天就能完成。”
“我们今晚就开始吧?”崔茜突然抬起头插话。
“吃饭!”影倩笑着喝止。
“她说的有道理,不要集中在一天里完成。饭店有生意,这么多人还要吃饭,同时进行太累。先把床和桌椅等东西弄过去,其他被褥衣物和各种小东西散步时就可以带过去。”
“也行,”影倩点点头,低头吃饭,不再说话。
奔忙一天,又打了一架,我也饿得很,专心致志地填饱肚子,谢过苏静娥递来的茶,舒服地靠在椅背上。
“小丫头,你第一个要带过去的东西,是不是饼干桶。”我问。
“对啊,猜对了!”崔茜咧嘴笑起来。
“就知道吃!”影倩也笑,“哎,那边的厨房你准备怎么办?要不要买炊具?我今天上街时顺便看了看电炉子,还碰上警察查车。”
“哦,警察开始行动了。你们别多话,除了要找我们的车,还有其他目的。苏静娥,基德他们吃过了吗?你坐下,没事不用站着。”
“吃过了,先生。”
“别打岔!”影倩靠过来,“我看厨房不用配炊具,反正都是过来吃......你眼睛怎么了?”
“哦,和那个装门的钢筋工打了一架,不小心碰的。”
“眼镜摘下来我看看!”
两个人凑过来,借着灯光仔细查看眼窝的伤痕,然后听我讲诉事情经过。
“你应该去告他。”崔茜说。
“呵呵,不用。我又没受伤。”
“这还没受伤?很明显的一道痕迹,都肿起来了。”崔茜说着,又凑过来看看,“疼不疼?”
“没事没事,眼镜腿划了一下,过两天就好了。”
“我去给王总打电话,让他把这个人撵走,让他回国!我出两张机票钱。”影倩忽然说。
“这都几点了,明天再说,”我吃了一惊,“还有,你没有理由撵他走,又不是这里的佣人。”
“山顶上的工程还没完工,我不要这样的工人干活。他不回国,以后的工程也别想要了。”
“哎哎,等一下,等一下。”我拦住她,“别这么讲,太不客气了,以后我也不好打交道。”
“你说得对,我只说这样的人干活我信不过,不提以后工程的事。崔茜,让苏静娥找点消毒的医用酒精,你给他擦擦。”
晚上睡觉前,崔茜又拿酒精给我擦眼角。
“你在想什么?吃完饭以后就不太讲话。”她看着我问。
“因为这事就把人赶走,是不是太严厉了?”
“嗯......不知道。要不你去找姐姐谈谈?”
“好啊,我去找姐姐谈,今晚就不回来了。”我笑着逗她。
“不行!......你又哄我。”崔茜也笑起来。
影倩正坐在外屋的桌子上用毛笔写字,我敲敲门进屋。
“嗯,你来干嘛?”她很意外。
“看看你还生不生气。”
影倩不说话,转过桌子走到我面前,伸手摘掉眼镜查看伤势。
“小丫头给你重新擦过了?”
“刚刚擦过。你不生气吧?”
“下次能不动手,就不要动手,容易受伤。这次你有理,但是把他赶走,是更好的办法。你说呢?”
“是是,夫人教训的是。”我赶紧点头。
“这两天不要再和他发生冲突,等着王总调查处理。如果不答应我的要求,走着瞧!”
“那你就别再生气了,好吗?”
“好好好,”影倩拉长声音笑起来,“明天早上基德会过来,带你到警察局备案,去医院验伤。”
“哎呀,这样动静太大了,毕竟是中国人之间的事,家丑不可外扬,用不着吧?”
“把证据留下来,如果他们的处理结果我不满意,警察就会行动。”
“你跟王总就这么讲的?”我有点着急。
“没有,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只讲了请那个人回国,我出两张机票钱。”
“那就好,那就好。”我如释重负。
“有点肿起来了,”影倩又凑近看看,我趁势搂住,她却轻轻地挣脱出去,“你回去吧,崔茜等着呢。”
“明天上午等着我,咱俩抽空到这亲热一下。”
“丑死了,大白天......走吧!”她羞红了脸,强行把我推出门去。
“哎呦,”我伸手躲开门框,“白天看得清楚,那才有意思。”
第二天早上起床,影倩崔茜已经坐在外屋。
“今天上班,把枪带着。”崔茜拍拍桌上准备好的枪套。
“干吗?”我吓一跳,完全醒过来,“带枪干吗?打架也不能用这个,要出人命的。”
“不是让你用枪打他。”影倩接着说,“万一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至少可以吓唬吓唬,免得你吃亏。”
我把枪装在牛仔裤兜里带到工地,下车后还特别仔细摸了摸,生怕不小心掉出来。李同力看见我就远远地举起手,快步走过来。
“王总和我说过了,我也汇报了打架的情况。王总上午会给曲影倩打电话,大意是一定妥善处理,请她等一段时间。”
“哦,......他总是挑衅,我实在忍不住了......”
“严肃处理这件事不仅仅是因为你,也不仅仅是因为曲影倩打来电话。他和齐工走得太近,我刚刚上任,人人都不听话,我还怎么干?齐工也不安分,一天到晚上窜下跳,搬弄是非。......你昨天晚上打架时很帅,更高明的是那个附加的小动作,把包放在老头子的桌上。呵呵!亏你想得出来。”
“把包放在他桌上,提醒他看看我的手段。这两天总是找我的茬,骂得很难听。老人家,我又不能打回去,吓唬吓唬,我也能清静清静。”
“我也和你说实话,既然是项目经理,就要听我的,我做错了我负责。你这两天注意点,他不惹你,你也别理他。”
“放心!我又没吃亏,其实谁没事找着想打架。”
“嗯,那就好那就好。”他笑着靠近我,“别和其他人说......你眼睛是怎么回事?昨晚打的?到医疗队去看看。
“没事没事,眼镜刮了一下,抹过药了。”
“还是去看一下,没几步路,跟我走。”
李同力硬把我拽到隔壁的中国医疗队,确认没问题以后才放心。走出医疗队院门后,我忍不住又回头看看。
李同力走在前面,停住脚步回头微笑着说:“刘这个人傻呼呼的,虽然他是外单位招聘来的,到这以后也应该打听打听,周红兵的教训大部分人都知道,他还敢惹你。你也真有意思,把别人打趴下,自己却受了伤,以后有什么事和我讲,别动不动就打架,不然我这边也难办。”
“好的好的,这次实在是没忍住,给你添麻烦了。”
“哪的话!都是一个单位的,我把你当老弟。今天要买的东西不少,需要人帮忙提货或押车告诉我,别忘了饮料和啤酒。”
“知道,忘不了,我走了,谢谢!”
中午回到东方饭店,影倩在树荫下等着。见我好好地回来,又转身去给崔西打电话。
“没事,别那么担心,他不能把我怎么样。”坐在饭桌上,我安慰影倩,“小丫头今天不回来。”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以为都是正人君子?”
“是是,我一定小心。”
基德从外面进来,见我正在吃饭,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来。“谢夫,今晚有行动。”
“没外人,你说吧。”我示意他坐下。
“我们追踪到那辆车,已掌握司机的住址,如果没有意外,今晚会实施抓捕。”
“几点?要抓多少人?有没有武器?谁负责指挥?”
“预定在晚上十一点半,住在一起的总共十七人,没见到有武器,托德总指挥,约翰逊现场指挥。”
“嗯,这种行动我不懂,让他们小心点,我到时候会去你那边等消息。”
“是,谢夫!”
“那车找回来我也不要了,肯定弄得不像样子。”影倩看着远去的基德说。
“你刚才可是说出一串成语,什么明枪,正人君子,我以后也可以说。”
“谁不让你说了?”
“哎!说过的话不承认,你以前有没有说过讲话别总是用古人诗句?”
“说过啊,我的意思是说话时不要刻意加入古人的诗句或其他的什么,那样显得很别扭,有故意炫耀的意思。”
“我从来没有那个意思。”
“真的吗?要不要我举出例子来?”影倩严肃起来。
“......自己想出来的不能算吧?以后我自己想,让你没有把柄可抓。哼哼!”我夸张地抬着头冷笑。
影倩静默片刻,伸手揪住我的鼻子,“我看你再诡辩!”
“哎呦哎呦!”我夸张地大叫,吓得影倩赶紧松手,“怎么了?碰到伤口了?我看看。”
“没有没有,”我趁机抓住她的手,“捏得好舒服。”
影倩挣了一下,没能把手缩回来,顺势扶住我的下巴,另一只手拿去眼镜,“你刚才洗脸洗手了吗?”
“洗了啊!你不是看见了吗?”
“不知道你是怎么洗的,鼻梁上还是有油。你看,我的手指上都亮亮的。再去洗一遍鼻子,回来给你擦药。”
“说真的,如果是自己想出来,或者用得......恰到好处,我觉得也可以说。”
“行行行,这算什么大事情,快去吧。”
晚上九点,我到参谋组的房间坐下,基德过来轻声汇报说一切正常,又递上一份带示意图的行动计划。
“这是谁做的?”我问基德。
“约翰逊在会上讲的。考虑保密,我没带文件,回来以后根据记忆写的。”
我点点头,不再说话,仔细地从头到尾看了两遍,反扣着放回桌上。外面院子里灯光一闪,崔茜开着一辆面包车停在主楼前,影倩和苏静娥带着两个佣人下车,七手八脚地往里搬东西。我看看墙上的钟,九点四十刚过,起身走出门外,去帮她们收拾东西。
“这活不用你帮忙,那边怎么样?”影倩见我过来,放下手里的一个小画屏问。
“没事,还没开始。”我从车里拉出一个大包,“这个放哪?”
“二楼,崔茜卧室。”
“好嘞!”我一使劲扛在肩上,直奔二楼。
“哈哈,谢谢!”崔茜见我进屋,一下子蹦过来,伸手接住。
“很重,直接告诉我放在哪里。”
“不用。”她单手一托,把包从我肩上卸下,“我能拿得动。你去帮姐姐,她也有一个这样的包。”
我回到车旁,影倩的包已经被佣人抬上楼。
“待会弄些夜宵送过来,”她指指参谋组所在的小楼,“你想吃点什么?”
“我不要,今晚的打卤面真好吃,现在胀得很,喝点饮料就行。中午忘了问你,王总给你打电话了?他怎么讲?”
“没什么,等着处理,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拖一段时间。你不是说面条饿得快吗?我给你弄个蛋炒饭?”
“行,少一点,吃面条的卤子还剩一些,直接浇到饭上面。”
“这是什么奇怪的吃法。”
“呵呵,猪食,好吃就行。李同力上午也和我谈过,要严肃处理他。不仅仅因为你我,还因为他和齐工是一伙,不听李同力的。快回去吧,应该有十点多了,又不着急住,别太累了。”
“嗯,不累,”影倩用手背扶扶被风吹下来的头发,“你小心点,咱们不害人,也不要让别人利用。早点回去,别让小丫头老等着。”
抓捕行动一切顺利,屋里的人只来得及惊叫几声,就被全部按住,然后堵嘴套头,捆住手脚,扔到院子外面的卡车上。所有事情完成,约翰逊搜查完毕,带着其他人撤离的时候,街上连围观的人都没有。
托德亲自带着人连夜审讯,结果大失所望,这群人没有参与袭击。他们在围城期间参加胡图族武装,但主要是负责首都的警卫,失败以后用抢来的三辆卡车帮人运货维持生计。托德打来电话,和我商讨下一步怎么办,我也觉得很没劲,告诉他越野车不要了,建议先让约翰逊的情报部门详细审讯,然后再交给警察,至少把伪造号牌的事情搞清楚。
第二天,约翰逊开始按部就班地审讯、搜查,又从房子楼梯下的杂物间夹壁里找出三支枪和几百发子弹。蹲守的人员还抓住三个上门联系运货的人,询问以后没发现疑点,只好放人,于是一切又恢复原来的状态。
打架以后,刘师傅没再敢闹事。我继续忙碌,本来不想再带枪,但影倩崔茜不同意,好在牛仔裤比较宽松,枪放在里面不是非常显眼。齐工也开始有所忌惮,碰见我连眼皮都不抬一下,要用车就直接找司机。我也乐得不跟他啰嗦,反正他要车的次数很少,而且李同力又新招了三个当地司机,不至于对我的采购任务影响太大。
这天下午,蒙蒙细雨笼罩了天地。我本打算给东方饭店买几袋白水泥,看这样子只好作罢,拿着一杯水呆坐在会议室里。李同力停在门外,收伞以后用一根树枝仔细刮掉鞋边的泥才走进来。
“嗯,你也在。材料都买齐了?”
“上午运回来四吨水泥,还有各种钢筋。下午刚刚买回来切割机砂轮片,开刀,锤子,钉子,电焊条,水管,一些生活用品。本来打算去买几袋白水泥,走到半路下雨了,只好等着,皮卡车没有雨布,这东西不能放在驾驶室里,灰太大了。哦,还有一个大铁皮箱,不知道干什么用。”
“呵呵,那是洗澡用的水箱,架起来烧水,不用再拿塑料桶盛热水,直接洗淋浴。”
“好主意!那样省事多了,怎么没要我买莲蓬头和阀门?”
“啊?没有吗?你等会去问问水电工,是不是他们忘记了。这些人在国内干工程时,从来没有提前统计材料的习惯,在国外又不能专门配备人干这个。”
“好,我现在就去。”
“不急,下着雨呢。坐会聊聊天。最近很忙,累坏了吧?”他拦住我。
“有点,主要是他们计划性太差!比如切割机砂轮片,前天买过,今天又要买二十片,像这种重复劳动不仅消耗人力,而且废车废油,效率还很差。”
“是啊是啊,我问过水泥供应商,如果一次买十吨,他们可以免费送货,如果再多,价格上还能优惠一些。所以我已经和省公司办事处的人说好了,下次买十吨。没想到你不懂土建,却能看出其中的问题,厉害!”
“呵呵,时间长了,有一些感觉。”
“我正在组织人手,把大宗材料的需求时间表列出来,然后根据采购周期、价格、运费、存放、保质期、资金占用等因素,算出一个成本相对较低的采购方案。懂技术的人少,建华又回国了,而且这些只能下班以后作,所以先照顾大宗材料。你说的那个砂轮片,干脆一次买多些,比如一两百片,也没多少钱,保质期也很长,这个工程用不完,其他工程也能用。”
“太好了!就应该这样。”我兴奋起来,“齐工和那个刘红举没再找你麻烦吧?”
“没有,他们不敢。哎,刚刚说到,他们私底下叫你李厉害,还有李谢夫。这下可没人敢惹你了。”
“嘿嘿!”我有些得意,“也是实在忍不住了。”
“没事,打就打了,以后尽量别动手就行。王总这几天就要回国。哦,对了,张翻说过两次了,把你的当地身份证给我,这里的警察局要所有人的证件,想起来的时候你总是不在。”
“嗯?有什么麻烦吗?警察部门的事我可以帮忙。”
“没什么,就是查验一下,需要的时候我会找你。”
其实这事不是当地警察要查验我们的身份证。王总回国后第三天,李同力在早上开会时突然宣布刘红举回国。他一愣,接着把手里的本子朝李同力砸去,然后嘴里骂着脏话向离得较近的我扑来。我向后退一大步,手伸进裤兜勾开按扣抓住枪把。站在刘红举身旁的四个人早有准备,拉拉扯扯地把他缠住推进屋里。李同力满脸通红,大声宣布鉴于刘红举的恶劣行为,扣留所有应得的津贴,待回国后根据认错的态度再酌情考虑。
“XX!敢扔我,看老子不弄死他!”散会以后,李同力在停车场追上我,仍有些激动,“老弟,收身份证的事你别在意。主要是为了办刘红举的回国手续,当时王总还在,怕他找麻烦。办法是我想的,你别怪王总,只有我和王总及张翻知道实情。如果你没和他打架,也可以告诉你,但你是当事人之一,这件事情最好能避嫌,所以你不知道反而更好,本来这事也没有对你不利,所以......”
“没有没有!”我赶紧打断他,“你说哪里话,我怎么会计较,谢谢你和王总。”
刘红举当天下午就被押往机场,赶五点半埃航的航班回国。我和李同力都没去,在会议室里与监理卡雷斯先生核算战争期间各种损失的详细数字。直到晚霞满天,才把卡雷斯送走。
“好家伙!真有你的。”李同力狠狠拍了我一掌,“这么一大笔赔偿,王总要乐坏了,我去打电话。”
“那我走了,算得头疼,肚子也饿了。”
“等一下,你和我一起去打电话,有什么不清楚的你得补充。”
“你们领导通话,我就不参与了,我在外面等着,顺便喝口水。”
“好,别走远。”
电话一直持续十几分钟,李同力走出房门,冲我高高地一挥手,“走,开车,今晚找个地方吃大餐,然后找个酒吧坐坐。”
“啊?干吗?”
“呵呵,下午算账真的算傻了?王总奖励我们,你带钱了吧?别忘了开发票。”
“带钱了......我先去打个电话。”
我带着李同力去了一家西餐厅,点了两份法式牛排,吃饱后又到富人区里的一家酒吧坐下。
“忙了好一阵子,现在总算有点样子了。”酒吧里灯光昏暗而柔和,李同力浅浅地尝一口手中的马提尼,放下酒杯靠在沙发椅上,“刘红举回国,齐工应该会收敛一些,其他人看见这个形势,不会再跟着,局势基本控制住了。”
“有那么严重嘛?”我不太相信他的推断,“你已经被任命为项目组经理,又比齐工有水平,其他人不会继续听他的。”
“你没有住在工地,很多事不知道。齐工在临河的建筑行业很有影响力,他是资格最老的几个技术人员之一,建国前的大学毕业生,带出来的徒弟、下属很多,各种关系盘根错节。现在的这些中国工人,大部分和他都很熟,不熟的也都听说过。”
“哦,是这样啊。”我有些紧张,王总能让齐工直接担任项目经理,肯定有他自己的考量。看来以后要小心些,就算在国外他不能把我怎么样,以后总是要回国的。
“其实他本来可以有很好的仕途,文革的时候因为熬不住打,夫妻两人编造假材料诬告已经下台的领导。没想到文革一过,这个领导又回来了,而且很快当上市委书记,他就完蛋了。”他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所以你没必要和他动手,也别把他当回事,躲远一点就行了。”
“是是,我没打算动手。”
“刘红举的事,对所有人都是一个提醒,包括你我。进入新环境,一定要尽快摸清情况。他要是有点心眼,看看其他人对你的态度,就应该明白,不会听齐工的指挥跟你我胡闹。我知道你不大愿意和那些工人们交往,其实没有什么,不过是说话粗俗一些。他们经过文革,没上什么学,能做到今天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以后多和他们聊聊,实在听不惯就笑笑,或者找个接口离开。我还指望你能多帮帮我,不仅仅负责车队和电脑。”
“他和你也闹过?”我问。
“闹过,只不过没骂人。开会时和齐工一唱一和,配合得很好......算了,不说了,人都回去了,说这些没意思。”他抬手看看表,“时间不早了,你先送我回去,明天还有很多事,要早点睡觉。你也是,注意休息,明天可以晚一个小时到工地,好好睡个懒觉,有急需的材料我让张翻先替你买一下。”
西方的政府照样控制媒体,同时忽悠别的国家媒体要独立,这么明显的手法,杰夫这个大学教授竟然看不出来?看来西方的洗脑确实很成功,另外新政府能一直容忍杰夫这样的人,也是很不容易。
和粗人打交道,确实需要找机会立威。
但和刘红举打架,与第一次比起来,必要性差一点。
李同力这人能见微知著,因势利导,而且他看准了男主清高好面子,吃软不吃硬的特点,只要施以点滴之恩,就能争取一大强援,手腕不简单。
和与周红兵打架的那次相比,这次主要还是没忍住,虽然曾经尝试忍一下。
男主在文中的那个时段,还不知道如何与工人们打交道,要么不理会,要么动手。
其实写的时候也感觉很好玩(关键是没吃亏。),这次打架的过程有些曲折,前面费了一堆心思,最后还是一脚。
写到这里,李同力已经是《在》的主角之一,还有很多很多事,容我慢慢写来。
您还能记得前面的内容,令我欣喜而感动,当然也很得意:》
谢谢您的回复!
谷石
刘红举回国以后,齐工的团体立刻消散,李同力伸展开手脚,迅速改变了整个项目组的状态。浴室完成以后,他又加盖了一间食堂,虽然只有一个简易的顶,但下雨的时候大家就不用再蹲在走廊里吃饭,而且晚上看电视也有了更大的地方。
省公司租下一间别墅作为办事处,原来的筹建小组结束工作回国,只剩下一个人等待正式任命的办事处主任到达。
这天早晨,我还没进工地大门,正碰见齐工带着三辆车鱼贯而出,拐上大路直奔机场而去。我停好车,看见李同力拿着图纸在和几个中国工人讨论基础桩上面地圈梁施工的注意事项。他看见我进来,讲完以后走到仓库门前,告诉我齐工坚持要派三辆车去机场接省公司派来的三个人,然后和我一起无奈地笑笑,又简单交流几句其他的事,就各自分开忙去了。
省公司的办事处主任是由纽约办事处调来,据说在那里已经是副主任,本来准备直接升职纽约办事处的正主任,没想到突然被派到这里,所以很不情愿,一直拖到现在才磨磨蹭蹭地到任。这次同来的还有仓库管理员和车队管理员,其他人告诉我:齐工说这次来的都是国内名牌大学的毕业生,背景相当深厚。
我到街上买好几样东西,想着要见见新来的办事处主任和两个搭档,看看有什么工作上的事要交接,所以直接回到工地。齐工正领着三个人视察,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中等身高,体形匀称,鼻子上架着一付金属窄边黑框眼镜,叉腰挺胸站在一堆沙子上。李同力有些无所事事地站在旁边的平地上,微笑着看着沙堆上的几个人。我走过去,李同力赶紧介绍,办事处主任对我点点头,仍然站在沙堆上。我对李同力笑笑,转身就想走,却被他拦住,示意我稍等片刻。
主任听完齐工的介绍,从沙堆上下来,再次看看我。“你是车队的管理员?这是小杨,把车队的工作交接一下,大车都交给他管。”
“好的。”我点点头,“请跟我来。”
“等一下,那里是停车场吗?”主任叫住我。
“是的。”
“为什么地面不用碎石铺一下,你看看那地方被车压得,全是烂泥。”
“那里只是大车的停车场,”李同力接过来,“小车的停车场在仓库前面,已经用建筑垃圾铺过。这里主要是沙土地,大车不会陷车,而且以后地面要整体垫高,所以没有铺。”
“这会影响工地的整洁。我在美国看到的工程,对工地的整洁性要求很高,这种情况必须处理地面。中国人在国外建设的工程,一定要按照当地的习惯,把工地收拾整齐。其实如果严格要求,工人不应该住在工地上。你们的宿舍区也不遮挡一下,看看那些搭在铁丝上的破衣烂衫......”
趁他对着李同力和齐工滔滔不绝时没注意,我转身离开,在仓库门口等着小杨过来,把没有出车的司机叫来一一介绍给他,然后继续上街买东西。
等我十一点再回到工地,齐工和主任已经离开,只有李同力站在屋檐下看着停车场发呆。
“都走了?”我过去问。
“你没碰上?刚走,都去东方饭店了,中午在那里吃。”
“哦,我没碰到。这个新来的张主任有意思,干嘛非要站到沙堆上,也不怕沙子灌进鞋里难受。”
“呵呵!”李同力收回目光,“那地方高,其实站在搅拌机上也不矮,可惜位置有点偏,所以只好站在沙堆上。没关系,虽然站得高,但脚底下只是一堆沙。”
“哈哈!你这话说得,有些哲理。”我笑起来,“停车场你准备怎么办?”
“好办!到路桥公司借一台两头忙,那边还有建筑垃圾,半天就能完工。......东西放下你就回去吧,看看齐工有什么要帮忙的。”
“我还是等一会,懒得看到他们......”
“还是过去吧,”他拍拍我的肩,“张主任那边还是要应付一下。拜托你,辛苦了老弟!”
“哪里的话,我这就回去,看看齐工是不是又在给我们使坏。走了!”
“等一下!”李同力拦住我,“齐工不找你,你也别去惹他。还有,齐工一定要安排专车专人给张主任用,当时你不在,我让马旦去了,没问题吧?”
“嗤!架子还不小,这马屁拍得,啪啪响!专车是不是那辆最新的丰田越野?我不是说你。”
“知道,我还能不明白。别计较那么多,赚钱要紧,去吧!”
回到东方饭店,马旦正皱着眉头站在车门边。
“其他人呢?”我停在旁边问。
“进去吃饭了。”
“你在干嘛?还不去吃饭?”
“齐工说不能走远,随时可能用车。这附近没有吃饭的地方,价格太高。”
“拿着。”我掏出一小叠钱,“去大厅吃,随时看着他们有没有出来。”
“谢谢谢夫!您真仁慈!”马旦双手接过,咧嘴笑着,倒退两步,转身甩开双腿,扭着胖圆的屁股奔向大厅。
我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转身绕到后门进入厨房。
“回来了,洗手吃饭。”影倩接过我手里的盒子,“你们齐工和新来的张主任在这,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不用,省公司办事处的,拽得什么似的,不理他。”
“这样啊,明白了,不过我得去应付一下,他们刚刚还问到工程上的事,让我过去一起坐坐。先让你吃上,我再过去。”
“好女人!”我抓住她的手,“今天我自己端,总是让你摆饭,有点欺负人。”
影倩楞了一下,“谁说的?我愿意,怎么会是欺负人,你又没强迫?松手!这么多人。崔西等会就到,你们先吃。”
我本来不想搭理齐工他们,但还是没躲过去。刚刚吃饱,影倩就返回来叫我,我只好赶紧擦嘴漱口跟着她过去。
大包间里只有五个人,张主任一手拿牙签,一手遮嘴正在剔牙。齐工一如既往,歪着身体,弯腰面对着张主任汇报这里两处工程的情况,见我进来,立刻坐直腰身。“李立强,你马上联系一下隔壁工地的那个白人女孩,告诉她我们的最高领导张主任要视察一下工程情况。”
“现在嘛?”我皱皱眉头,基德和几个参谋还在附楼里,崔西中午不知道要不要睡午觉。
“当然是现在,要不找你来干什么?”齐工翻翻白眼。
“不要这样讲。”张主任打断他,“现在那里是私人领地,主人有权拒绝我们进去。你先联系一下,看看她是否方便,说话客气一些。”
“嗯,好的。”我已拿定主意,让他看看也无妨,把我的房间先锁上,早点打发走早完事。
我找到崔西,说明事由,她立刻就要走,被我拦住,让她吃完饭再回去不迟。这边影倩端上茶水,我进去汇报请他们稍等。
片刻以后,崔西打过来电话,我领着所有人出门。马旦看见,立刻飞跑到车边,我摆摆手,示意不用开车。齐工却快步抢到前面,为张主任拉开车门,我也只好走向自己的车。
两辆车驶进已打开的大门,一直到主楼前停下。崔西已经带着苏静娥,身着正式的套装,降阶相应。张主任扣好西装上衣的纽扣,微躬身体,上前用英语打招呼,然后在崔西的引导下进入会客厅落座。我跟在最后进入客厅,到角落的沙发上坐下,看着崔西挺直腰身,优雅地并拢斜靠在沙发边的双腿,面带微笑地和张主任交谈。苏静娥悄无声息地为每个人端上一杯咖啡。张主任道谢以后加了一些牛奶和糖进去,然后拿起小匙轻轻搅动几下,溶解均匀以后,把小匙提起,悬在液面上方稍停片刻,才无声地放在碟子边,接着用左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捏住杯耳,举到嘴边轻轻啜了一口。
“嗯,咖啡的味道棒极了!”他用英语赞美,“这是哪里的咖啡?”
“就是本地产的,你们那个医疗中心工地南边不远就是一个咖啡加工厂。”崔西微笑着回答。
“这里也有如此好的咖啡?真是太棒了!”张主任满意地点点头,“听说崔西小姐是美国人,我刚刚从纽约过来,在那里工作三年,办公的地方就在......”
我皱皱眉头,转眼望向窗外。崔西继续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礼貌地点头微笑。
张主任一直说了半个多小时的在美国,才意犹未尽地告辞。齐工在院子里介绍工程的情况,他只是泛泛地看看,然后就上车离去。我开车跟出大门,原以为还要去旁边的山顶工地,没想到马旦直接右拐,奔市区而去。我停在门外,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确定不再需要跟着,原地掉头返回院子。
崔茜还在客厅,我走过去,称赞她坐在沙发上的姿势很美。崔茜灿烂地笑着说谢谢,又原样坐回去让我再看看。
两个人正在说笑,基德出现在门口,看看正在收拾的佣人,示意借一步说话。我走到外面的僻静处,他报告说托德请我赶快去一趟,有重要情况。我回身和崔西打了个招呼,钻进门口基德开的吉普匆匆而去。
托德和约翰逊正在会议室等我,片刻以后拉莫,亨特也陆续到达。托德亲自给每个人一份带着编号,标明绝密的文件,并示意还有两个人没到,正在布置会场,先不要讨论。我一边和人打招呼,一边翻看约翰逊递过来的文件,时不时和地图对照一下,眼睛越睁越大,也越来越吃惊。亨特看着文件,忽然轻轻敲了一下桌子,抬头看看我,眼睛里灵光闪烁,其他人都紧抿着嘴唇,兴奋地用目光互相交流。
隔壁的会议室布置好以后,秘书们退出,莫佳娜和西点陆续到达,约翰逊又特别出去检查一圈,才回来对托德点点头。托德轻咳一声,“各位,这次会议不要记录,所有内容由总统的高级秘书莫佳娜小姐负责记录。散会后文件不要带走,请在每一页的中间签字。李,你的签名是加冈金萨。不要在其他场合讨论会议内容,只有在专线和自己的办公室,确定没有无关人员的情况下才可以谈论。莫佳娜小姐,现在请接通总统的专线,谢谢!各位,专线接通以后,会议正式开始。”
托德端起咖啡,靠回椅背上。莫佳娜走到角落里拿起话筒,说出一串代号,片刻之后,走回来点点头。
托德按了一下桌子中间的会议电话,“先生,人已到齐,可以开始吗?”
“可以,请开始。”迪恩总统在那头回答。
“好的!各位,你们手里拿的文件已把详细情况罗列清楚。因为其中几个嫌疑人靠近要害部门或者和加冈金萨接触频繁,为保密起见,我决定这件事在最后行动之前只能我和约翰逊及具体参与侦察的人知道全部或部分情况。照片只有一份,由约翰逊亲自冲洗并保管,今天是临时决定开会,大家传阅一下。”
约翰逊打开一个带密码锁的包,拿出一叠照片,抽出一张直接递给我。
“啊?马旦!......怎么会是他?对不起!是不是弄错了?这个......”托德讲话时我就已经非常惊讶,看到照片更加不知所措,“这个人是很聪明,可是他,他,他以前听见枪声都会吓得瘫在地上发抖,怎么会去杀人。”
“谢夫,”约翰逊点点头,“就是他,我们不会弄错,一开始我们不知道姓名,给他的编号是十九,后来发现他极可能是最高领导之一。总统去东方饭店出席竣工典礼时,他刚刚被注意,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部队担任安全保卫。”
“李,”托德插话,“我们没有提前告诉你,主要是怕你不小心显露出来,反而有危险。”
“我知道,我知道。”我赶紧频频点头。约翰逊不会出错,肯定有确凿的证据,我再次翻开文件,上面的嫌疑人只有编号,没有照片和具体姓名。
“简单说一下这次紧急会议的主要内容。”约翰逊捡出一张照片,“这个人,他在军队的总司令部附近开有一家小商店,坐在柜台里可以直接看到院子里人员的进出。亨特和拉莫的部队移防过来后,他又在拉莫的指挥部外租房开店,也是能直接看到营房内的情况。今天上午十一点零五分,他开车驶向国境线,跟踪的人请示我以后,在边境哨站外的停车场将其抓捕。他是去接朋友,两个人都被我们控制。现在的问题是:是否开始全面的抓捕行动,还是再继续等,争取发现更多的成员。”
“我说一下,”托德接过来,“其实对国内这些人早就可以开始行动,已经一个星期多没再发现新的可疑人物。我们主要是想把北方邻国的同伙引进来一起抓,所以一直在等待。今天的意外情况造成一人被捕,这个人和其他成员联系频繁,几乎每隔一天就要向马旦汇报一次情况。”
西点动了一下,率先说:“我那边的监狱已经准备好了,我的意见是开始行动。”
“我和西点的意见一样。”亨特附和。
“开始抓捕我没意见,但需要考虑行动细节。”拉莫翻翻手里的文件,“如果还有未发现的人......名单里一共有三十四人,部队一动,他们得到消息,可能出现各种意外。”
“全城戒严,”亨特奋力一挥手,“军队进城,分别围住......呵呵!警察的业务我不知道,军队的部署需要时间,我说的办法不行。”
“李,你的意见?”托德转向我。
“根据现在得到的情况,必须开始行动。但因为是临时应变,没有充足的准备时间,如果行动不成功,大部分敌人逃脱,再找这样的机会基本上不可能。警察的事我也不熟悉,只是要提醒各位:必须努力争取最大的抓捕数量,尤其是几个重要的头目,最好都不要漏掉。”
“我讲讲刚才初步考虑出的一个方案:一共有六十一个要控制的地点,我已经在地图上标注出来。”约翰逊从地图上抬起身,把手里的小图移到一边,“粗略算来军队的配合力量大概要两千六百人。这样大规模的调动必然会惊动他们,而且孟拉维还有五个人,最北边靠近边境的小镇也有三个。这三个人非常重要,很可能知道国境以外的许多情况。”
约翰逊的方案分成几步实施:首先以拉莫的司令部为原点,根据距离远近,象水波纹一样扇形辐射出去。第一批的九个点由他自己的人进行抓捕,行动成功后拉莫司令部里的一千零四十人立刻出动,开始第二轮行动,同时其他营地的军队也出动,直接扑向第三轮行动的地点。
“行动以前,必须切断所有的电话通讯,对外的借口是线路故障,避免他们相互报信。”约翰逊最后补充。
“所有地点的准确位置和抓捕对象的实时情况由谁掌握?”我问。
“每个地点目前至少有两个人持续监视,我的人负责带路,辨认身份和具体的抓捕。”约翰逊回答。
“怎么样?总统先生以及各位,还有什么建议?”托德见一时无人说话,站起来问。
“同意你们的方案和意见,我会一直在总统府,请莫佳娜小姐随时汇报。”迪恩说。
“好的,总统先生”莫佳娜回答。
“如果没有更多的,就这样行动,现在就开始。所有人在行动结束之前请留在这里,我马上打个电话,给加冈金萨请假,就说......”托德看着我。
“你就直接说警察找我有事,帮忙调查一个按键。”我接过来。
“为什么要抓那个人?”行动开始,西点打电话给自己的部队以后,凑过来笑着小声问我旁边的拉莫。
“如果他越过国境,就无法......”
“哦!明白了,明白了。”他点点头。
“谢夫您好!”莫佳娜趁着有空,走过来向我伸出手。
“您好您好!莫佳娜小姐。”我慌忙站起回应,被她的目光盯得有点不自在。
“好久不见!两次去您那里都没机会打招呼,总统和我都很惦念您。”
“是啊,李,”迪恩在电话那头插话,“有时间带着你那两位漂亮的朋友到我这里坐坐,只需给莫佳娜打电话约一下。”
“好的好的!”我趁机轻轻抽出手转向电话,“我是担心您太忙......”
“拉莫。”一直拿着电话的约翰逊突然开口,同时抬手指向另一部专线,所有人立刻安静下来。
抓捕行动总体还算顺利,有两个嫌疑人凑巧正在开车赶路,军队只能临时拦截,对方发现不妙,加速逃离,结果翻下一个不高的悬崖,两人重伤。还有四人住在一栋情况复杂的小楼内,抓捕人员靠近时被察觉,对方开枪抵抗,一位约翰逊的手下伤重身亡。外围配合的军队立即开火,把四个人击毙,建筑物内两名无辜平民死亡,六人受伤,一个不知道发生什么事,驻足观望的人也被流弹打死。
马旦在工地门外被活捉,当时他正开着一辆车等章目(看门人)开门,被四个人直接着从驾驶室里掏出来,然后拎到大路边隐蔽等候的车里扬长而去,剩下目瞪口呆的看门人和憋熄了火的空车。
傍晚时分,我和基德回到东方饭店,洗澡吃饭给李同力打电话报平安,然后返回庄园疲惫地倒在床上。过了一会,崔茜进来,轻轻地坐在床边。
“嗯,那边收拾好了?”我问。
“姐姐让我先过来看看你。要不要按摩?”
“呵呵!你姐教你的?好吧,谢谢!”
小丫头的手在后背、肩颈上缓缓按压,我奔腾而亢奋的思绪渐渐平静下来,昏昏欲睡。
外面起风了,树叶沙沙轻响,湖面上清新微凉、带着湿气的风含着树芽新草的青味飘进屋内。我翻身仰卧,抓住她的手,“歇会吧,按摩很累的。”
“嗯,好,我的手都酸了,你给我按摩的时候也很累吧?”
“还好,两只手要轮流用。”
“对对!外面好象下雨了。”崔茜放松着手腕。
我站起来走到窗口,外面果然细雨如织,地面上已经微微有些潮湿。
“我去接姐姐。”崔茜回身去找车钥匙。
“我去,你休息。不用开车。”我从走廊里摘下一只八角玻璃灯笼,撑开伞进入雨雾中。
大厅靠窗处还剩下一桌客人,正拿着刀叉饶有兴致地研究着一条清蒸鱼。影倩坐在收银台后面和苏静娥算着什么,基德的两个下属恭敬地坐在稍远处,每人面前一杯咖啡。我远远地找到一个没有灯光的角落站着,透过落地的玻璃窗欣赏两个人的表情。片刻以后,有人拎着个稍显沉重的袋子进去,苏静娥把袋子交给两个下属,同时叮嘱着什么。影倩站起来走到门边,伸手接接外面的雨丝,回头让一个佣人拿出两把伞交给基德的下属,两个人拎着袋子道谢后离去。影倩抬头眺望一会新庄园的灯光,返身回到收银台。
我估计还得有一段时间才能走,把灯笼放在廊下的桌子上也走进大厅。
“你来干嘛?”影倩甜甜地笑起来。
“嗯,哦,忘了东西,马上就走。”我突然决定和她开开玩笑。
“哦,是什么?打电话我给你带过去。”影倩有些失望。
“就是那个.....摸着软软的、滑滑的,还很温暖的,天天都离不开的,哎呦!”我一边说一边凑到她旁边坐下,还没说完手背上就被掐了一下,“好疼!你怎么想出这么狠毒的办法?就捏住一点点皮,好疼!”
“哼,你以为自己皮糙肉厚,打不动掐不住,我就没办法了?”她得意地笑着。
“我来接你的,还没说就被......你看,红了!”
“谁叫你不老实,等一会,马上就走。哎,我想把这个收银台移到大厅里面去,拦在门口,好象怕人吃完不给钱跑了似得。”
“移到里面也好,不过客人结账不方便,现在这样正好顺路。”
“也是,再想想吧。”
最后一桌客人结账离开,影倩吩咐着佣人们收拾关门。我跑到厨房一阵乱翻,找出一盒火柴把灯笼点亮,撑开伞站在门外等候。影倩亲昵地瞪我一眼,回身把手里的东西交给苏静娥,靠到伞下倚在我的臂弯里。
“基德呢?”我问一脸笑容的苏静娥。
“他还有些事,马上过来。”
“打电话,告诉他:谢夫让他跑步过来接你。立刻!”
“是,谢夫!跑步过来接我。”苏静娥夸张地立正站直身体。
“行了!”影倩打断我,又转向苏静娥,“明天上午别忘了台布。我们先走了。”
细雨仍在不紧不慢,悄无声息地飘落,走出大门以后,湖面上吹来微凉的风,影倩加上一只手抱住我的胳膊。
“有点冷,去开辆车吧?”我问。
“不要,就这样走回去,很好!”
“好!”我用拿灯笼的手臂把她环住,“呵呵,一灯如豆,美人......满怀。”
“什么啊?重说!”
“以前有一次我到这里吃饭,出来的时候迷路了,也是这样细雨飘飞的夜晚,看见你在吹箫。”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书房,我迷路乱闯,在外面看见一个影子,头发挺长,肯定是你。那时候还不熟,没和你说过。又有了两句:灯下细雨随风舞,窗上影......吹箫。”
“这两句算什么?字都不一样多。”
“词,宋词。”我信口说。
“词牌是什么?”
“又不是作文比赛,那么认真干吗?一灯如豆,美人于怀;灯下雨随风,窗上影吹箫。挺好挺好!”
影倩笑笑不再说话,两人缓步随意而行,默默地隔墙听着时有时无的落雨和湖面的微波。
“好久没听到你吹箫,可惜那些乐器都被抢走了。”接近大门,我打破沉默。
“琴没有了,萧还在,我收起来了。”
“真的,今晚为我奏一曲,好吗?”
“在仓库里呢,还得回去拿。”
“嗯,也好,那东西太悲凉,不听也罢。”我搂着她拐向大门。
“等一下,再站一会......搂着我。”影倩停住,转向黑暗中看不见的湖面。
“我原来以为,这辈子只能这样了,青灯古佛.....小峰不高兴,问他也不说,似乎不太愿意我住过来。”沉默良久,她再次开口。
“哦,这样啊......那你就回去住,到时候我过去。”
“也行,这样都能照顾到,就是你得来回跑。”
“呵呵!这叫走婚,我记得有个少数民族就是这习俗。没关系!近得很。”
“今晚怎么办?这可是第一天。”她调皮地笑着。
“送你回去,洗干净在床上等我。”
“回去你可就找不到我了。”
“那还是算了,今晚我要绑架你。”
“你敢!”影倩说完就想挣脱,我早有准备,收紧了胳膊纹丝不动,“哎呀!松一点,喘不上气了。”
我略微松了松手臂,她趁机再次逃跑,摇得灯笼乱晃,“哎哎,别闹了,灯笼要掉了。”
“就不,就不!”影倩继续使劲,我只好松开。
“行行,你厉害。”我松开手扶住她防止摔倒,“不闹了,上去吧,我都等不及了。”
上床一阵云雨之后,我仰面躺下,影倩擦干净两人的身体后靠过来,轻轻抚摸我的胸膛。
“一身汗,粘得我身上也都是,还得洗澡。”
“嗯,”我摸摸她的头发,“谁叫你关窗户,屋里好闷。”
“不关窗户怎么行?这种毛毛雨,风一吹就进来了。不着急,歇好再去洗。哎,你的腋下有味道。”
“嗯,我知道,是狐臭。”
“不是,”她把脸凑过去又吸吸鼻子,“挺好闻的,我喜欢。”
“呵呵!难道我也有体香?”
“去!不是香味,反正我喜欢。”
“我有个问题一直在心里,说出来你不许生气。”我侧身看着她。
“嗯,说出来看看。”
“你......为什么和我还是第一次?”
影倩的表情突然凝固,低下头不再看我。
我有点慌了,后悔为什么非要问这个事,“你别生气,我没别的问题,哦,意思。只是......总是一直想问问。”
一大颗泪滴突然掉到我胳膊上,影倩把脸伏在我怀里,无声地哭起来,“他摸过我......”
“啊,没关系关系,我不在乎,当时不是还不认识吗,这个......嗨!怪我多嘴,你别哭好吗?不哭不哭不哭,我的错。”
影倩一下子又笑起来,“你学鸟叫呢?布谷布谷的。”
“呵呵,我最见不得女孩哭,一哭我就傻眼了。”
“......他那个起不来,年纪大了,加上......太随意,试了两次,根本不行,他就走了,以后再没碰过我。”影倩把头藏在我的胸前。
“哦,知道了,知道了,别生气。”
“所以说,男人不能纵欲过度,伤身体,知道吗?”
“哦,知道,知道,不会的。”
“哎,小丫头和你在一起时,是不是第一次?”
“不是,她以前有过一个男朋友,还到这里来过,但早就没感情了。”
“我知道,你也见过他......想想就觉得吃亏,我跟了你的时候,还是......你这个要人命的。”影倩低头咬住我的胳膊。
“哎呦,呵呵!”我笑起来,“你咬就咬,舌头还乱动,弄得人痒痒。”
“又咸又臭,还有油,洗澡去。”影倩松开嘴,摸摸咬过的地方,从床头拿起自己的内衣,“抱我过去。”
“好嘞!”
为什么不带着自己的女人离开呢
男主心里醋坛子打翻了吧?这张主任会不会成为情敌?
但是,只是学得很象而已,后面还有他的事情。
我不评论好坏对错,具体写出来供大家品鉴。
谢谢回复!
谷石
当然,事情放到现在,还原当时的状态,说不定还会舍不得离开。
所以写出来,一是和大家聊聊,二是也把自己整理一下,看看得失。
谢谢您的回复!
谷石
只希望故事里的主人公各自最终都有好的归宿。
当年俺在医学院教书的时候,
低年级小女生,经常吹嘘怎么一锤把兔子敲死
高年级女生么,经常在食堂听到:这叉烧和刚才解剖切片很象啊~立刻没了食欲欲呕啊~
难道现在的医学生们都这么娇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