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在非洲一 -- wlr
看看再无其他动静,我退到路灯下,仔细看看四周,转身慌忙奔向餐厅。
曲俊峰不在,一个佣人等在门口,用手指指姐弟俩的房子,示意我过去。
到门口,我深呼吸几次,稍稍稳住依然狂跳的心脏,才迈步进屋。曲影倩微笑着坐在餐桌旁,身边是两个小孩,见我进来,笑着介绍两个孩子:“这是杰瑞,这是苏茜。叫叔叔好。”
我答应一声,突然想起别墅里的“鬼魂”:“你们两个刚才是不是去过那个小楼?”
“人吓人,吓死人。”我看曲影倩不解,说了一下刚才的情形。
“你们两个下次去那里一定记得开灯。”曲影倩有些抱歉,“他俩常去那里玩耍,不是有意想吓你。向叔叔道歉!”
“不必不必!”我连忙摇手,“和小孩子计较什么,再说又不是故意的。”
两个孩子是戴维前一任中国老婆留下的,妹妹四岁,哥哥八岁,都会说一口流利的汉语。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混血儿,心中不免好奇。两人的皮肤都是黄黑参半,没有当地人那么黑,和中国人比又有些暗,大概是肤色的原因,脸上没有营养良好的黑人那种光泽,显得很干涩。不过长的都很漂亮,尤其是妹妹:齐耳的黑色直发,睫毛像两把小刷子,黑亮的大眼睛,小巧而薄薄的嘴唇,想来妈妈肯定也是个美人。
晚餐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继续,我没提戴维的事,曲影倩她们似乎也有意回避。两个孩子很快吃完离开房间,我们的话题也自然转到他们身上。
“这两个孩子挺可爱的,就是有点沉默。”我咽下一块鸡肉,清清嗓子说。
曲影倩停住筷子,微笑着:“那是和你不熟悉,其实他们很活泼的。”
“我看他们和你挺亲近的。”
“一开始也不行,而且我没有带孩子的经历,一天到晚,被他们闹得烦死了。有一天我实在忍无可忍,对苏茜吼起来,把她吓哭了。杰瑞见此情景,立刻跑过来护住妹妹,握紧拳头,对我怒目而视。我一下子愣住,正不知所措,苏茜绕到哥哥身旁,抽泣着说:‘阿姨,对不起!我再哭一分钟行吗?’我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多么可怜又可爱的孩子啊!……后来我们彼此熟悉了,就变得越来越亲近。”
“这当妈妈的真不是个东西,哪有这样管教孩子的!”我愤愤不平。
“什么?……啊,我想,她也有难处吧。我给你盛点儿汤。”
“谢谢,我自己来。”我正要阻拦,曲影倩已抓住勺子,我只好把碗递给她,又看看一直不说话,只顾低头吃饭的曲俊峰,“今天的菜真不错,撑死了!”
“谢谢!这是对炒菜的人最高的奖赏。”曲影倩粲然一笑,弄得我有点恍惚。
晚饭以后,我们照例来到外面。曲俊峰跑去看看餐厅的情况,我和曲影倩沿着灌木夹道的回廊漫步。
“两个孩子呢?”第一次和女孩儿这样独自相处,我有些别扭,赶紧找话题。
“应该是哥哥带着妹妹在看动画片。”曲影倩拂开被微凉的夜风摆到额前的几丝乱发,向远处亮灯的房间看一眼。
“我以前来怎么没见过他们?”
“他们到瑞士去了半年,前几天刚回来。每次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那个小楼妈妈的房间看看,没想到这次吓到你了。”
“没有,只是吃了一惊。”我赶紧否认,“看来他们还是很想妈妈。”
“是啊!谁能比妈妈更亲呢?”曲影倩垂下眼帘。
“我是在从使馆回来的路上碰见小峰的……”怕惹她伤心,我试图岔开话题,慌忙间只说出半句,后面却接不下去了。
曲影倩稍等片刻,见我没有下文,扭过头微微一笑:“又去使馆打狗了?”
“呵呵!这你也知道。那狗早被打怕了,一见我就没影了。”
“其实可以让它觉得你很友好,可以亲近。”
“这个……有点难。”我挠了挠头,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能不能试探一下,看看她对我是不是有点儿意思。
我紧张思索着如何开口,对话停顿下来。
曲影倩往前走了几步,抬腕看看表:“哎呀,快九点了,我得去让孩子们睡觉。你先回去吧。”
“噢,好,”我失望的打消念头,同时也放松下来,“和小峰讲一声,走了。”
我躺在床上,想起在东方饭店的情形有点丧气。现在打架都能气定神闲,追个女人怎么这么难?以前都是女孩儿主动追我,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看来还得练练。戴维来了就走,两人关系应该不怎么样,这是个有利条件。两个小孩突然出现,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这些想法令我困意全无,翻来覆去的烙饼,直到十二点多才迷糊过去。
大概是凌晨两点,我被一阵密集的响声吵醒。
真见鬼!谁在这时候放鞭炮。我迷迷糊糊的翻个身,蒙上头继续睡觉。
第二天早晨,我浑身一抖,从睡梦中惊醒。在床上晕了片刻,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外面一片寂静。摸到床头的手表,已经七点四十,怎么听不到外面大街上汽车发动机的轰鸣?这个国家的司机很少鸣笛,但踩油门可是舍得下力气。每天早晨上班前,大街上就像个赛车场,发动机的咆哮响成一片。
我拿着洗漱用品开门出来,工地上空空如也,一个当地工人也没有。大门内聚着十几个中国人,正顺着栅栏的缝隙向外窥探。齐工站在宿舍边的路口上,瞪眼看着我摇摇晃晃地走向水池:“晚上打枪你知道吗?”
“打枪?”我一下子醒了,确实是枪声,这地方没人放鞭炮。
“我还看到信号弹,从总统府方向飞过来,笔直的一条亮线,离房顶没多远。”
“信号弹?什么颜色的?”
“银色的。”
“那是曳光弹,不是信号弹。出了什么事?”
“不清楚,外面的工人都没来上班。”
“我到那边黑人的宿舍问问。”顾不上洗漱,我转身走向当地工人的宿舍。路过大门时,一辆军队的卡车从大街上呼啸而过,车厢中的士兵全部枪口向外,像是一只竖起浑身尖刺的刺猬。
当地工人宿舍里很安静,所有人都聚在一台收音机旁收听广播。一个懂法语的电工向我简单介绍了情况:图西族人组成的军队昨晚发动了政变,现任总统耶恩已同意下台,目前由军队中的高级官员组成的临时委员会接管一切。今明两天全国戒严,任何人不得随意外出,否则格杀勿论。
从黑人宿舍回来,齐工也接到紧急通知:使馆要求所有中国人遵守戒严令,遇到情况随时报告。
第一天上午,我还能老老实实在工地待着,饶有兴趣的体验着戒严的滋味。但到下午就有点待不住了,午睡以后,我满工地溜达,时不时到大门口看看外面的大街。整个城市都很安静,没有轰鸣而过的车辆和顶着包袱牵着小孩步行的妇女,街道变得十分怪异。
晚饭以后,其他人又聚在电视机前看着无聊的电视剧。我回房间翻了会儿书,还是静不下心来,只好又回到大门边。
街上的路灯照常点亮,无聊的照着空空的路面。我呼出口长气,正要往回走,忽然发现路边灯光照不到的树影里,一个黑影借着明亮的月光匆匆而过,没等我回过神来,又一个人影闪了出来。果然有胆大的,看来这地方的人也和国内一样,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我扒着门缝细看,原来街上的人还不少,只是都避开路灯,在路边的灌木丛里行走,加上肤色黝黑,不注意还真察觉不到。
我正看着街上鬼鬼祟祟的人影忍不住想笑,一道车灯转过街角,突然照过来,两个正通过灌木空缺的人不及躲闪,被定在光亮中。一辆满载士兵的卡车呼啸而至,还没等人们反应过来,车上有人吆喝一声,连停都没停就又呼啸而去。地上的人继续赶路,不过明显胆大起来,有人甚至直接走到路灯照亮的人行道上。
第二天的戒严更是形同虚设,虽然还是没有车辆,路上的行人却越来越多。下午上班时,马旦竟然大摇大摆的过来领工资了!我问起街上的情况,他撇撇嘴,一脸的不屑。
晚饭以后,工地另一侧的酒馆也开业了,很快就塞满刚刚领到工资的酒鬼。一辆路过的军车停下,上面的士兵嘀咕片刻,一踩油门又走了。工地上的中国人活跃起来,嘻嘻哈哈的拿戒严开起玩笑,有人甚至提议一起出去逛逛,被齐工严词禁止。
这戒严真没劲!本想积累些回国后的谈资,谁成想这样的不伦不类。
两天很快就过去了。除了不能出门和工地上无人干活,我们没受到任何影响。姜敏一直在正常上班,只是病人很少。
第三天早晨,我早早醒来,想着赶快开车出去兜兜。大街上并没有立刻恢复以前的热闹,只有零星的车辆经过。齐工找到我,告诉我上午先看看情况,下午再外出。
因为实在不知道如何打发时间,我拿了把裁纸刀削指甲,不小心切掉块肉,索性踱出大门,到姜敏那去要创可贴。她也正闲在诊室里无所事事,见我捏着流血的手指进来,吃了一惊,赶紧带我到门诊大厅去找东西包扎。
我皱着眉头跟在后面,正抱怨她大惊小怪,迎面碰上站在门诊大厅里的强森,打过招呼,问明来意,他转身领我们进入一个房间。
姜敏接过强森递来的东西,仔细地消毒伤口。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冲强森笑笑,正要开口,一阵不大不小的枪声引得我侧耳倾听。
“哪里打枪?!”
“电影看多了?台词随口就来。”姜敏一笑。
“就是枪声,你们听!”
又一阵枪声传来,这次更加密集。姜敏停住动作,脸上变了颜色。
“回你屋里去!”我拉起她就走。
回到姜敏的房间,我们都不说话,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枪声稍停了片刻,接着再次爆响,而且迅速扩散开来,有一阵渐渐逼近医院,子弹就在不远处的房顶上尖啸而过。
我一把将姜敏推到远离窗户的角落,按她蹲在地上。姜敏吓得脸色更加苍白,紧紧地搂住我的手臂,脸贴在我背后。
医院里突然嘈杂起来,隐约可以听到歇斯底里的惨叫。枪声渐渐平息,我探头看看窗外,正要起身,外屋响起了敲门声,一个护士站在门外,紧张得说话有些结巴,我仔细听了半天,才明白原来是门诊大厅的人手不够,院长派她来请姜敏去帮忙。我犹豫着把话传给姜敏,她眨着眼睛慢慢站起来,随着护士往外走,我一时没拿定主意,也跟了过去。
刚进门诊大厅,一股强烈的血腥气就几乎令人窒息。整个大厅乱成一锅粥,站着的坐着的躺着的足足有两三百人,个个身上都有血迹,弄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受伤。姜敏还没站稳,立刻像其他医生一样被五六个人围住。我站在圈外,被血腥的场面吓得目瞪口呆,双腿僵硬得瑟瑟发抖,正不知所措,被姜敏一把拽进人堆。
“告诉他们,一个一个讲,先看伤重的!”她冲我大喊。
“一个一个说,伤到哪了?”我用法语大喊,话音未落,立刻被几只手抓住胳膊。
“你先说!”我转向左边最近的人,他往胸口比划了一下。
“在哪里?!”姜敏不等我翻译,说出一个法语单词。
众人往两边一让,露出躺在地上的伤者,右胳膊血肉模糊,腋下的胸前有一个洞,随着呼吸一开一合,噗噗作响。
“开放性气胸。”姜敏侧脸告诉护士,见她听不懂,又转向我。
“就是……就是胸打破了,需要密封材料包扎,血和……和氧气。”我用法语解释。
护士点点头,跑去找东西。我蹲下来和姜明一起查看伤口,正要帮忙扶住病人的手臂,突然被一只血手抓住了胳膊。扭头一看,旁边躺着一个人,肚子上被子弹溜了一道沟,皮肉外翻,鲜血正不停地涌出来。我吓得触电般抽回手臂,尽力忍住胸中就要喷涌出来的气浪,碰碰姜敏,缩着手指给她看。姜敏飞快的扫了一眼,顺手从回来的护士那拿过一大团纱布放在伤口上。
“让他屈膝,你用双手捂住,我待会儿处理!”她对我喊道。
真是要命!我抖着手轻轻压住伤口,看着鲜血慢慢浸透纱布爬上手指,赶紧扭过脸看向别处。
混乱的抢救持续了很长时间,士兵没进来,只是把整个医院团团围住。十几个警察堵在大厅门口,所有走出去的人,只要是胡图族,都被要求出示证件并记录。
大厅里逐渐变得空荡,慢慢的恢复了平静。我站在中间,呆滞的看着一地狼藉的鞋子,血迹和衣服碎片。姜敏沿着墙根,避开地上的血迹向我走来,鞋跟在地面上踏出的声音空洞的回响着。
“先擦擦手。”她递给我一块湿纱布,脱下血迹斑斑的白大褂放到一堆收集起来的杂物中。
我抬起手看看,上面的血已经凝固,结成硬痂,随着手指的弯曲纷纷翘起,一片片掉落下去。纱布上冰凉的酒精融化了一些暗褐色的血块,留下一片刺眼的淡红。
“刚才表现得还可以吧!”我得意的问。
“很好,”姜敏有些诧异的看我一眼,“光顾救人了,没太注意你。”
“没关系,我知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只是救了几个人,感觉挺好。”
姜敏正要答话,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几个胡图族人抬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伤者,试图冲破警察的阻拦冲进来。
姜敏立刻转身快步走向大门,我顺手拉过一张移动病床跟过去。胡图族人冲不破警察的阻拦,已经累得精疲力竭,只能继续嗓音嘶哑的争辩着,用哀求的目光望着我们。
“放他们进来,这里是医院!”见姜敏看我,不等她说话我就明白了意思,用法语冲警察喊道。
为首的警察犹豫了一下,几个人立刻挤开阻挡把人抬进来。
“先生,他是犯人,我们必须逮捕他!”一个警察对我说。
“犯人也得先治伤!”姜敏不等我翻译完,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口气坚决得不容任何质疑。
我停顿一下,用比较缓和的语气翻译过去。
“好吧!我们在这儿等着。”警察也感到姜敏的态度不善,犹豫了一下对我说。
“你刚才的眼神好严厉,以前从没见过。”等处理完伤口,我笑着对姜敏说。
“医院就是医院,这里没有犯人和警察,只有病人,医生的话就是命令。”姜敏看着警察把人抬上车,“我带你去洗洗。”
“强森哪去了?怎么没看到他。”
“肯定又溜了!这人胆子真小,一有风吹草动就不见了。”
“不会吧?!”
“上次在孟拉维,郭医生正在给一个当地人治疗,几个警察追逃犯从医院外经过,匆忙间枪走火了。他第一个趴在地上,把装废纱布的不锈钢桶顶在头上,接着跳上他的车就逃回来,无论如何都不愿再去了。”
“他还有车?”
“不是自己的,他是中国医疗队的翻译兼联络人,复旦的留学生。平时也是个医生,需要翻译就叫他。”
“他的中文可不怎么样.”我又想起他说我‘长’的那件事。
“技术也不咋地!我们一般懒得叫他。“
“那听不懂怎么办?“
“也没什么,很多病一眼就看清楚了。这地方的穷人小病忍着,实在不行了才来医院,再说我们也学会了一些当地话。“
“人穷万事难啊!这儿看病贵吗?“
“我们是援助性质,连药品都是国内发来的,不要钱!“
“那就奇怪了?来看病的都是有钱人?“
“有钱人不找我们,都去欧美医生的诊所。“
“嘁!狗眼看人低!“
“好好洗洗手,这儿的传染病很多。“姜敏没接茬,递给我一块刚打开包装的肥皂,”洗完把伤口解开,我再处理一下。“
“你怎么也懂急救?“我边洗边问。
“我爸是外科医生,而且是军医,我们以前也学过。“
“真的!那你爸和我妈还是同行呢,不过她是内科。“
“怪不得,刚才我听你跟护士解释什么血,氧气的,跟你妈学的吧?“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小时候好奇,看过她们在操场上做战场急救演习,用树枝当夹板,用背包带止血,过一会儿还要松开一下。熏陶了这么多年,算半个医生吧。“
“李半医!”
“听着怎么不像好话,过来!”我一把搂住她的腰,不小心被姜敏手上的碘酒抹了一脸。
“别动!碰到伤口。”姜敏扭身闪开,抬头看一眼,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不用照镜子,我知道肯定花脸了,于是不依不饶,非要抱她一下算作补偿。
“说真的,你的法语怎么学得这样快?”闹过以后,姜敏找块药棉给我擦脸。
“两个原因:一是我在出国前就开始跟着录像带和书学法语。二是整天在外面跑,随时都在用。前两天,我去买三角锉,几乎跑遍了所有五金店,这个长单词一上午重复无数遍,估计这辈子也忘不掉了。”
“有功夫教教我,书也借我看看。”
“没问题!你该学学法语。女的说法语特好听,经常带你去的超市有个黑女孩,说起法语来简直是莺歌燕舞,‘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今晚从床上开始,教你些枕边情话。”
“去!没个正经!”
胡图族人的抗议游行被图西族的军队和警察镇压,戒严又延长三天。这回没人再敢晚上乱跑了,军队和警察的巡逻密度也大大增加,一两分钟就有巡逻车经过。
三天以后,戒严没有完全解除,晚上依然不许随意外出,有急事必须就近找警察开通行证。
市面上还算平静,只是各种传言在胡图族人中纷纷而起。说是政变当晚,总统的胡图族卫队抵抗得很顽强,图西族军人几次都没打进去。后来坦克开来助战,要开炮轰塌大门和围墙,卫队只好投降。军人冲进去后,总统从屋里出来,表示愿意辞职,请他们不要伤害任何人。图西人不听,立刻枪杀了总统,还割去他的生殖器。
工地恢复正常,但每天下午提前半小时下班,好让住得远的当地工人及时回家。我第一时间赶去东方饭店看望影倩姐弟,他们那里还好,没发生什么事情,只是晚上没有客人,有些影响生意。
我又开始在市内穿梭,只是每天下午早早就往回赶,免得天黑了还在路上。跑长途必须征得齐工同意,接近一天的路程必须分成两天,下午四点半以后不许再出车。不过也有一样好处:晚上值班可以不那么认真了,整个城市关门闭户,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更别提小偷了。
两个星期以后,我又手痒痒了,想着找个机会再去打几枪。自从上次出丑以后,好久都没敢再去,现在估计那里的人已经忘记我的容貌,可以再去了。
找个星期天上午,我换辆新车来到射击俱乐部。刚进大门,侍者就笑容满面的迎过来:“李先生,欢迎再次光顾!这边请,我们老板请您过去谈谈。”
我一下子大窘,脸红得发烧。见鬼!他怎么这样好的记性?
跨进经理办公室我又愣了,坐在桌子后面的竟然是瑞恩.斯特林!
“您好!李先生。”他吩咐侍者去拿东西,然后满面笑容的绕过来和我握手,“非常抱歉!上次枪出了些问题,影响了您的成绩。”
“枪有问题?!我不明白,斯特林先生。”
“您可以叫我瑞恩,我可以称呼您托尼吗?”
“好,可以。什么问题?”
“是这样,”瑞恩接过侍者递来的枪和我留下的靶纸,“这支枪修理过。您看,固定准星的销子更换了,但销子的直径有些小,会在孔里面晃动。”他用手一压,准星立刻偏到一边,“射击时,枪身的震动会使准星偏移,自然就打不准了。”
“原来如此!”我长出一口气。
“非常抱歉!为了弥补我们的过失,我赠送您四十发子弹。”瑞恩递过来一张票,“真是非常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知道事出有因,又有免费的子弹,我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不过我很惊奇,您的技术真好!不仅仅因为前几发子弹,后面还有七八发也打上了。实在让人佩服!”
我嘿嘿笑着摸摸脸,当时光顾着急了,鬼才知道怎么打上的!
“上次在超市里,看神情就知道您很喜欢枪。崔茜也常提起您,有机会咱们切磋一下?”
“好的,没问题!”
中午饭是在东方饭店吃的,我边吃边眉飞色舞的和姐弟俩吹嘘自己的枪法。影倩微笑着默默静听,曲俊峰摩拳擦掌的也要去试试,直到姐姐点头,我也答应下星期六一起去,他的嘴才闭上。
饭后告辞出来,我在车前掏钥匙时无意间一抬头,发现山上工地里有个中国人。奇怪!今天不上班,谁会在这里?
我驶出大门,打方向踩油门爬上山坡。看门人见我过来,赶紧拉开大门,马旦也从皮卡车里跳出来。
“谁叫你来的?”我瞪着眼问他。
“是我是我。”周红兵急急忙忙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他来工地,我正好有点事要办,又找不到你,只好让齐工派他把我送来。”
“唔。”我没再做声,按理星期天不应该让当地司机动车的,但既然抬出了齐工,又不能在外人面前暴露中国人之间的矛盾,只好不再说什么。
“你……进来坐会儿?”
“好啊!”我倒要看看这个周红兵一天到晚在忙什么,别人没事从不过来,都躲在宿舍里用乌木或象牙做筷子,他却天天往这儿跑,再说看见你就走,搞得好像我怕你似的。
这里有一个两间的办公室,外屋放着个大桌子,里屋有几只放图纸的柜子,隔壁是仓库。我在椅子上坐定,却一时不知道干什么好,和这样的人肯定是无话可聊,但干坐着也不是个事儿。
重新站起来,我踱到后窗看着外面阳光照耀下平静的湖面,正思量着找个什么借口离开,外面突然一声枪响。
一愣之间,马旦和周红兵兔子一样窜进屋来,我也赶紧伏低身体,借着桌凳的掩护往外看。山下的公路上停着两辆皮卡车,十来个拿枪的人在路边散开,正向山上观望。
这是怎么回事?打猎的?我扭头看看马旦,他正撅着圆圆的屁股抱头缩在地上,看样子也不知道情况。
安静片刻,下面的人开始向山上喊话了,我只听懂其中有一个法语单词是中国人,其它的都是土话。我又看看马旦,他还是不敢抬头,哆嗦着嘴唇给我翻译成法语,山下的意思是让这里的中国人交出武器,否则就开枪打人了。
“武器?这里……周红兵!这里有……”
话还没说完,里屋当当两声枪响,惊得我一屁股坐在地上。
下面立刻还击,一阵密集的子弹穿透薄墙,打的屋里碎屑乱飞,不过因为是仰射,大多偏高。趁着枪声的间隙,我手脚并用爬进里屋,看见周红兵端着一只步枪,正从窗户露头向外观察。
“作死!”我大叫一声,一把将他拽倒在地。几乎同时,一阵子弹打在窗户周围,散了架的窗框砸在他脚上。
“不要命了!这么多人,打得过吗?”我对他怒吼。
周红兵抖着手,没有回答。
这下麻烦了!对方长长短短十几支家伙,我们只有一支枪,无论如何也打不过。如果周红兵不还击,我们藏起来,下面的人有所顾忌,不至于很快冲上来。现在暴露了实力,又不肯交出武器,岂不是死路一条。
“笨蛋!……还有枪吗?”我本要臭骂他一顿,想想不是时候,“他们是什么人?”
“胡图族人。”
“废话!我问是不是军队或警……”我也问了句废话,军队和警察都是图西族人,
“还有枪吗?”
“没有了,还有门炮。”
“啊?!什么炮?”
“迫击炮。”
“去拿!”
我跟着周红兵翻出后窗,他跑到老房子残留地面的一角,掀开一块破布钻入地下。我趴在地上惊奇的看着一切,周红兵很快从地窖里拿出一节炮管递上来。
“炮弹炮弹!”我这时候才想起来还没问他有没有炮弹。
周红兵返身回到地窖深处,又搬出个箱子,拿起一枚炮弹递出来。
“引信!快!”
山下的人喊了几句,接着又一阵扫射。
我手忙脚乱的装好引信,去掉保险,一只手扶住炮管,大概倾斜到四十五度,另一只手握住炮弹放到炮口,低下头猛地松开。
咝……嘡!地面一颤,炮弹飞出去了。
放下炮管,我立刻开始装配第二发,同时竖着耳朵等待第一发落地。
片刻之后,爆炸声传来,我蹲起来快速一探头,远了!透过窗户和门,公路对面山坡上腾起的烟尘很显眼。增大角度,我又射出第二发炮弹。爆炸之后,山下一阵乱喊,接着传来轮胎刺耳的尖叫,两辆车轰鸣着渐渐远去。
双手不停,我迅速装好第三发,然后端起枪对准窗户下沿,谁要敢露头,先吃老子一颗子弹!
等了好久,山下依然没有动静。我爬到房角,探头往下看,公路上早已不见了人影。
直到坐上警车,我才想起来害怕,全身抖得吓人,和警察讲话时还想极力掩饰,但找不着调的嗓音和上下牙打架的吱吱声让我立刻原形毕漏。
警察询问事情经过,仔细做了记录。本以为今天不能回工地了,没想到天刚擦黑,我们就被警察护送回工地。大家围上来询问经过,我简单说了几句,拨开众人的围堵,到厕所冲出一大泡尿,心才总算放下来。
吃过晚饭洗好澡,我拖着鞋往回走,周红兵正在半路等着。
“今天多亏你了!”他挤出半脸难看的笑容。
“你今天差点害死老子!”看见他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警察询问他时,我临时充当翻译,终于搞清了事情的原委:地面建筑拆除后,有一天周红兵一个人在工地没事,跑到地下室在垃圾堆里乱翻,无意中发现一面墙里是空的,撬开以后里面竟放着许多武器。不过因为时间太长,大多都已经锈烂,只有一支枪和一门迫击炮因为包装得好,还没有彻底损坏。他没把这个事告诉任何人,打算整理后留着自己过过瘾。前些日子让我买砂纸是要除锈,没想到我给忘了,他又不敢催,只好自己花钱买。这些日子他找各种理由加班,就是要避开众人打磨枪支,不过迫击炮的架子、座板和瞄准镜都不行了,被他扔进垃圾堆,所以才在烤羊肉的那天晚上被曲俊峰发现。
可没想到还是走漏了消息,前天他正在加班,忽然进来几个胡图族人要他交出武器。周红兵当然不干,还端起枪威胁人家,于是就有了今天的事。
在山上等警察时,他感到事态严重,央求我给想个办法,所以翻译时我没照实说。只告诉警察发现武器,然后有人来抢,还开枪,所以我们只好还击,开炮吓跑了他们。
不过那支枪却让我惊奇,它是德国二战期间的G43半自动步枪,木制枪托已朽烂掉不少,但金属部件基本完好,除锈以后竟然还能使用,看来包装得很仔细。不过为什么地窖里会埋着二战时德军的武器我就搞不清了。
第二天早上我又去了东方饭店,影倩姐弟昨晚就打来电话,询问我的情况,言辞颇为关切。后来才知道,警察带走我们时,一个侍者看见我,马上告诉曲俊峰。姐弟俩立刻找到戴维一个负责首都治安的朋友,让警察做完笔录后就放人,所以才能这么快就出来。
我眉飞色舞地吹完自己的壮举,又带她们来到山顶。警察还没有撤除现场,但还是很客气的放我们进入。地窖的武器已经搬空,留下一个敞开的大洞。我架炮的地方画着白圈,负责的警察听说我是当事人,跑过来敬礼,然后竖起大拇指。我被弄得有些不自在,赶紧询问第二发炮弹的炸点。他领我们绕到院外,指指大门旁篱笆上的一个洞。我吃了一惊,那是看门人站的位置,忙问有没有伤到他。警察莫名其妙,他们到时只看见马旦、周红兵和我,根本没有看门人。
“警察先生,你应该立刻找到这个人,我估计他是个知情者。当时情况很危险,他怎么离开的?很可疑!”
“对对!”警察连连点头。
“我们有他的姓名,你可以联系我的领导。”我摆出大侦探的架势。
警察的手脚挺麻利,等我离开东方饭店,顺便到街上买了几样东西回到工地时,齐工已经在和几个警察握手道别了。
“他们是来调查看门人的吧?”我得意的跑到他面前。
“你怎么随便乱讲话?”
我被他劈头一问弄愣了,不知如何回答。
“现在两个民族正互相仇视,不论那人是不是和昨天的事有关系,掺乎进去有什么好处?”
“可是那些人冲我们开枪啊!”
“不是没打着吗?万一警察走漏了消息,胡图人会不会报复?”
老头讲的有道理,我们来这儿是赚钱的,没必要介入两个民族之间的矛盾,到底姜是老的辣,我怎么就没想到。
在惴惴不安中等待了几天,我倒希望看门人不要被警察抓住,这样大家就可以相安无事了。
星期四一大早,我独自开车去港口海关提国内发来的物资。夜晚的戒严已在早晨七点钟结束,大街上开始堵车。为早点到海关排队,我照例选择车少的小路,眼看再拐几个弯就到了,两个拿枪的警察突然拦住去路。
一个警察绕到驾驶室边,举手敬礼:“先生,这是单行道,请出示证件。”
单行道?我探头向后望望,一块崭新的牌子立在不远的路口。糟糕了!我根本没有驾照,拿什么给他们?
急中生智,我瞪大双眼,假装迷茫的望着他们,指着耳朵摇摇头,示意听不懂。警察继续微笑,换成斯瓦西里语重复一遍,见我还是摇头,又换成英语。
于是我变成了卖大力丸的——一粒治百病。无论他说什么,就是不懂。这里没有治安警察和交通警察之分,正好方便我装傻。最后警察实在没法儿了,望着我苦笑。刚好路口又闯进来一辆车,他只得挥挥手放行。
我忍住即将喷发出来的笑意,起步离开。小样,和我玩!我就不信你能憋出汉语来。
但是,这样无照驾驶不能再继续了,回到工地,我立刻找齐工反映情况,并再次提出要办驾照。
他考虑了一会儿说:“这样吧,我和东农公司的人熟,他们这几天也要办驾照,看看能不能顺便给你也办了。别乱说!”
我知道他担心什么,这事儿要是传开,肯定又要引起无数眼红的议论。
下午我和齐工找到东农公司的李经理,他明白来意后一口答应,接着就拿出棋盘和老头子杀起来。戒严以后晚上出不来,他们已经好久没下棋了,今天正好过过瘾。
和齐工约好来接他的时间,我转身告辞出来,吩咐马旦开车进城。
东农公司在湖边一片沉积而成的平原上,一边是机场,一边是生态公园,占地近百亩,是中国援助的农业项目。我让马旦开慢点,降下车窗欣赏外面的景色:麦浪一直延伸到湖边,绿油油的伸展在明媚的阳光下,尽头接上一条蔚蓝的湖水,引导着目光最后融入淡蓝色的天空。一架法航的白色767正在进近,最后撅着她红蓝的花尾巴,轻捷的飘落在随风起伏的绿毯上。
我无声的赞叹着,整日在市区熙攘轰鸣的车流里穿行,弄得人心浮气躁,真应该时常来这儿放松一下,呼吸些野外的新鲜空气。
第二天上午,我开车又到东农,他们的王翻已经拿着几本证件,在办公室门口等着了。他上车看看我从国内带来的工作证,挥手叫我开车。
昨天我向王翻详细询问办驾照的流程时,原以为要好好看看法语准备考试,没想到他轻轻一笑,问我国内的工作证带来没有,上面有没有英文。原来他是要用国内的工作证换当地的驾照,工作证上没有英文,就可以谎称这是中国的驾照。
换照的过程很顺利,王翻飞快的填好表格,整理成一摞交给警察。警察撅着肥厚的大肚子,坐在办公桌后慢条斯理的翻阅着材料。我坐在对面的长椅上,抱着公文包收紧双腿。看完最后一页,他突然皱着眉抬起头问我:“你的驾照怎么和其他人的不一样?”
我浑身一抖,不由得坐直了身体,惊出一身冷汗。
“是这样,”王翻不等我开口,接过话茬,“他是江苏省的,在中国,各地方的驾照样式是不同的。”
警察点点头,不再发问,低头开始盖章。我的心却已经紧张得不能跳了。
回去的路上,我假装摸脸,顺手擦一把额头,然后笑着对王翻说:“想不到这么简单,就是不知道他们以后会不会复查。”
“一百个放心!我六年前第一次来这儿,就开始这样办驾照了,至今也没有被查出来过。”
有了驾照,心里踏实了,不再担心警察拦车,有时候还故意向前凑凑,希望被查一下,可那些警察似乎看穿了我的心理,就是不查。有一次终于被拦住,好多警察沿着长长的车龙挨个检查证件,我手忙脚乱的准备好一切,却发现前车的白人根本不动。警察走到他的车前,挪开侧面的路障,挥手放行,然后看看我,同样伸手一指,让我跟着通过,我学着白人的样子举手致谢,离开车队通过关卡,郁闷了一路。
眨眼又过了两个星期,旱季里每天重复的风和日丽开始让人越来越感到无聊,夜间的宵禁也已解除,市面完全恢复以前的样子。
我含着根草棒,无所事事的靠在皮卡车边。今天来给东方饭店送几桶柴油,这里已经开始平整场地。按设计,整个山头要推平将近一米,我们从东农借来推土机,对方很客气,只要求给司机管顿午饭,早晚负责接送就行了。今天我去他们那里买了半扇猪,正好推土机需要送油,就顺便带过来了。工地上所有的房子已拆除,弄得连个遮荫的地方也没有,只能在烈日下干晒着。
两个当地的小工慢吞吞地走过来,我不耐烦的催促他们快点。话音未落,前面哗啦一声响,推土机身子一歪,左侧履带掉进洞里。我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看,还好,洞口不大,司机挂上倒挡,用推土铲往上一撑,轰隆一声退了出来。
这地方太诡异了,不知道这洞里面又有什么东西?我冲到跟前探头观望,洞口是正方形的,四壁是挺厚的混凝土。原来上面盖着一块锈迹斑斑的铁板,推土铲移开铁板,就漏出了洞口。我和司机看着洞底的泥土正在琢磨,马旦开着一辆轿车进入工地,他是来送司机回东农的。我就势打发走司机和马旦,然后下山拐进庄园。
苏茜和杰瑞最先看到我,立刻飞奔过来。
“李叔叔,和我打球好吗?哥哥总是耍赖。”苏茜腿慢嘴快,跟在杰瑞后面,却先开口了。
“等一下好吗?我和你们曲哥哥有事要办。”我摸摸苏茜的头,“很快很快!”
“谁是他曲哥哥!”曲俊峰远远的喊着,“你当我耳朵聋?怪不得这两个小家伙儿这几天总这么叫我,原来是你捣鬼!”
我嘿嘿笑着没接这茬:“感冒好了?找把小铁锹,跟我去工地。”
“干吗?”
“去了你就知道,快点!”
我和曲俊峰返回山上,跳进洞里开始向下挖。里面的土很松,没费多少力气就挖下去不少,我擦把脸上的汗,挥锹继续猛干,俊峰用手电照着,好奇的盯着坑底。大概又挖下去十公分,突然碰到了石块,个个都有拳头大小。我扔掉锹用手往外搬,下面的石头却越来越大,紧紧地挤在一起。用手电顺着缝隙往里照,下面还是石块,换根钢筋往下捅,没多深就到底了。我喘着粗气,失望的站直身体,看来这只是一个洞,没别的东西。
俊峰拉我爬上来,幸灾乐祸的笑着:“发财梦醒了吧?白费力气。”
“你也是个事后诸葛亮,”我拍着身上的土,“下去吧。”
下山后,我和苏茜打了会儿羽毛球,又与杰瑞疯跑一阵,然后一身大汗的钻进驾驶室,告辞赶回工地。
吃过饭,洗完澡刚进屋,窗户就急促地响起来。
“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姜敏问。
“到东方饭店的工地去了一趟,现在才七点半,你也不怕让人看见?”
“又去找曲影倩了!”她似乎撇了撇嘴。
“我去工地有事,只是和她打了个招呼。”
姜敏不再说话,扑过来把我拥到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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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事以后,她照例把两个人擦干净,然后回到我身上。:
“纸不多了,明天再去买些。”这种纸是姜敏指定的,厚实,细腻而柔软,每次完事后,她都要用这种纸擦身。一开始我还有些抵触,时间长了,也确实觉得这种纸擦起来舒服。
“不急。”她淡淡的回了一句,“过两天我去买。”
“******下次用没了怎么办?”
“*******不好受。”她一条腿缠过来,头钻到我腋下,还不太均匀的呼吸弄得人直痒。
“哎......要是我一个人,你会不会要我?”
“这不是刚要过你吗?”我装糊涂,这种事少说为妙。
“心里只有曲影倩,”她挪开一些,“懒得理我了?”
“哪有的事!?没有曲影倩也......”姜敏抬头瞪我一眼,使劲背过身去。
我想安慰她,但又有些不甘心,只能继续仰面躺着。
“其实......曲影倩是个好女人。”过了好一会儿,她幽幽的叹口气,终于说话了。
“好女人?为什么嫁到这来?”我顺势侧身把她揽过来,。
“不能这么讲,”姜敏缩进我怀中,,“她不快乐,也许有苦衷。”
“不讲这个了,问你个问题:******”*************************************
“热急了男人可以光膀子,女人只能忍着......应该让所有女人随时都有空调。”
“你那次就是光着膀子闯到曲影倩面前的......”
“那是下雨,全身都湿透了,”她又把话题扯回来了,我赶紧解释,“再说我也不知道她在屋里,那次还真尴尬。”
“其实也没什么,”她转过身来抚摸我的胸膛,“真结实!”
“现在比原来差多了,”我鼓鼓胸大肌,“以前在海边,夏天天天游泳,标准的倒三角,一点脂肪没有。皮肤被晒成古铜色,抹上油就是健美运动员!”
“健美运动员有什么好,肌肉一条一条的,青筋暴露。”
“这倒是,我也不喜欢女人练健美,本来柔美的外形,把脂肪练没了,身上疙疙瘩瘩的,一点不好看。”
“哎,曲影倩也觉得你身材好。”她把下巴支起来盯着我。
“真的?”我有些惊奇,“您们这些女孩私下到底都谈些什么啊?”
“什么都谈。”她狡黠的笑笑,眼睛闪了一下。
“这个也讲吗?”*******。
“那得是非常好的朋友,闺中密友。”
“你和曲影倩谈我们那个?!”我吓了一跳。
“是啊,怎么了?”
“这个怎么能和别人讲!”我几乎从床上跳起来,“以后怎么见人?”
“那就不见。”
“......你吓唬人!”我突然明白过来,在她腰上挠了一把。
“果然是个小男孩。”姜敏身子一扭,咯咯笑起来,引得我继续在她身上乱摸。
“好了好了,我求饶!”闹了一会儿,她抓住我的手喘息着,“其实......也没什么,男欢女爱,人之常情。”
“那也不行!这种事怎么能随便讲。”
“好!不讲不讲......其实......对女孩儿来说,你很有吸引力。”
“是吗!”我来了兴趣,“为什么?”
“霸气,因自信而来的霸气和冷静。完全不同于有些人因为不自信而在外国人面前表现出来的,无缘无故的暴戾。”
“有吗?”我心中得意,又有些莫名奇妙。
“那天你带我去湖边那家比利时夫妇开的餐馆,我想喝水,但是这却迟迟没有送过来。你找来老板,结果他很不耐烦的说没听懂。”
“啊!想起来了,那人真是够粗鲁的。”
“我当时看你皱着眉头,真怕吵起来,结果你说了几句话,老板就赶紧跑去拿水了……”
“最后夫妻俩一个劲道歉,还给打了八折。”我接道,“其实,当时他要再敢诡辩,我真要揍他了。”
“这样不是很好吗?干吗老想着动手?知道当时你有多潇洒吗?往后一靠,清清嗓子‘先生,我的法语很好……’”
“什么啊!当时是这么说的‘先生,我有很多说法语的朋友,我们能够很顺畅的交流。再说一遍,我要一杯水。’”
“对啊!这样多好,如果吵起来,后面就别吃了。”
“不是吵起来,后面肯定是,他去医院,我去警察局。”
“动不动就想打架,”她拍我一下,“那人壮实得很,你能打过他吗?”
“打架不能光看谁更壮,要讲究技巧,四两拨千斤。”
“……你说几句话,把事情解决了,不也是技巧吗?”
“对对!‘不战而屈人之兵。’一两拨千斤!”
但其中含有的信息太重要,不能简单的删除。
重写了三次,都不满意,最后还是回到原文删节,所以慢了。
让您久等了!
谢谢!
再找个地方发无码的吧
期待下面的部分……
我看的是非阉割版的,文笔也是很紧凑的,正像好的电影不浪费一寸胶片一样。
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印象是真实:活生生的再现了国人在非洲打拼的景象。
我自己认识一些驻外使馆的工作人员。虽然不在非洲,但是里面的大大小小的人物之间的勾心斗角和这个文章里面描述的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的。
另外在非洲当过国土开发队的同学也有类似的经历。
这种地方对主人公这样的人绝对是一个历练的绝好的机会。而对其他人就未必了。
很多细节也十分的准确。比如,书法那一段。本人和老婆自幼学了一点书法。不过,长大以后基本完全荒废了。前一段时间想教小朋友写字。突然发现,原来我写的字还是颜体的肉身(虽然骨架已经不完全是颜体的了):粗壮饱满圆润丰满。我老婆的字则是典型的柳体:虽有点瘦得露骨但还是感觉挺用力向下的,不像褚遂良的那样压根不好好向下用力。
有些理工的人反而喜欢这种细节的描写。生活和戏剧演义小说是很不同的。没有柴米夫妻何来神仙眷侣。
学车这一段看似无聊,却是很多驻外人员柴米生活的一个不可或缺的部分。这些事并不伟大,但是却编织了整个生活的点点滴滴。至少这段让我想起了很多自己的往事。
其实许多驻外人员的困难大多都是开车,做饭,买菜,语言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积攒起来的。没有这些鸡毛,就没有困难了。但是,跳不出这些鸡毛也就成熟不起来。就像写程序作物理实验一样,有的时候一天一个礼拜都为了解决一个很小的困难挣扎。但是这些小困难不解决很多时候整个大程序大实验就不能用了。非常次要的矛盾变成主要矛盾阻碍驻外人员的发展的大有人在。比如开车,不学会开车就办不成很多事情,也就没有很多故事了。另外,当兵的,写程序的都是通过一些非常小的事情互相试探对方身手的。有时就像画画一样,你可以画写意不画细节,也可以像清明上河图一样把一个个的细节都勾勒出来。
多谢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