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在非洲一 -- wlr
好像前面没提到过啊?是不是漏掉了?
毕竟印象深刻,这个事一开始就写上了。
才可能有效果。国人仍然是以衣不蔽体的态度开着车上路的,吃亏占便宜的心态还是因为父母那一代人吃不饱饭形成的世界观在主导。改变恐怕要有富三代,四代来引导才可能。
但是,我怎么觉得现在是在走下坡路,是不是要“涅槃”一回?
走到谷底,然后上升?有可能吗?
谢谢!
如果说需要两代人才能养成好习惯,那么从1980年代开始改革开放,1990年代邓公南巡,2000年代金融地产热,实际上经济高速发展了30年,至少有3代人在成长过程中的生活水平是在不断上升的,从1990年代末汽车开始进入家庭,到2010年代一般的中产家庭有两部私家车是很正常的事情,私家车销售统计数据大体上也反映了这个趋势,家境好一点的大学生开私家车上大学也早已不是新闻,但是我看到的开车不文明、不守规则等现象恰恰是近几年大量发生的,这和物质生活的富裕程度却是呈反比的。
现在流行一种说法,扶老人是高富帅用来炫富的新专利,经过南京、重庆两起扶老人被讹相继败诉案件后,除了不怕被讹、不怕赔钱的人,还真没人敢随便扶危救困了,这和重庆小学生李依芮摔婴、频繁发生的暴徒跑到学校杀死无辜的儿童一样,反映的是整个社会的道德沦丧和暴戾之气,不文明开车只是其中的一个片段罢了,而且因为没有造成大量人员集中死伤,还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但是它的影响又是实实在在的,一方面造成了汽车行驶记录仪的热销,另一方面开车在路上,人人都没有安全感,谁也不想谦让,更不想受伤害,所以才引发了交通领域内的逆淘汰。我感觉逻辑是这样的。
说明:贴漏了补上
第二天,我很晚才起床,夜里和姜敏折腾的时间太长,一睁眼就已经九点了。工地上很安静,几乎所有人都在房间里研究图纸,只有仓库管理员在指挥一辆平板车卸货,这是上星期订的一车用来重建围墙的树干,原来的院墙是用芦苇和铁丝编起来的,一个雨季过后,靠近地面的部分全部霉烂,已经摇摇欲坠,这次全部换成胳膊粗的木桩,每根都三米多高,间隔两米竖起一根,中间拉上密密的铁丝网,再挂上彩色的塑料布,从外面看漂亮而整齐,比原来的好多了,不过许多人私下却说:这样更像监狱了。
我从厨房的笼屉里翻出几个包子,回到房间门前的走廊上正在狼吞虎咽,马旦从仓库外的平板车下面钻出来,扑腾扑腾地跑了过来,满手的黑油,一头热汗。
“先生,那辆车打不着了,能不能用我们的卡车帮忙拉一下?”
“这么好心?司机是你们胡图族的兄弟吧?”
“是,我们修了半天也弄不好,可能是启动电机坏了。”
我回屋里找出车钥匙,隔着门扔给他,马旦说声谢谢,跑回停车场。第一次看到胡图族司机相互帮忙,是去拉河沙,我那时刚到不久,还不会开车,湖边的沙地上散乱地停着十几辆破烂的自卸车,其中一辆装满之后怎么也打不着,司机招招手,立刻有一辆空车开下沙坑,也不用钢缆,两车背靠背,空车一踩油门,就把对方顶着了。我惊得目瞪口呆,仔细看看这些车的屁股,全都油漆斑驳,坑坑洼洼的,看来他们常这么干。
后来我负责管理车队,第一条命令就是严禁当地司机拿公司的车这样干,所以马旦把车开过来后,立刻从座位下搬出钢缆,可是在平板车的前面转了一圈,没找到挂钩,只好又开到后面,把缆绳拴在车尾。
我看着他们一通忙乱,笑着摇摇头。胡图族人太穷了,平板车车主来和我联系时,很正式地穿着西装,可是衣服的领子和袖口都磨毛了,一只皮鞋也张着嘴。
马旦钻进驾驶室,慢慢拉紧缆绳,然后逐渐加大油门,卡车的后轮弹跳几下,终于拉动了。平板车司机一松离合,两车同时一抖,但还是没有打着。马旦只好继续深踩油门,加速往前开,但没等司机再次尝试,平板车的尾部已经斜着撞在仓库的墙上。
哗啦一声巨响,仓库的墙倒进去大半截,一股烟尘忽地漫出来,屋顶的铁皮瓦也掉下来一小半。管理员吓得转身跳开,接着李翻带着一股烟尘从里面冲出来,右手捂住左臂,鲜血已经溢出了指缝。我丢掉包子大喊一声,撒腿就往仓库跑,附近几个正拿着图纸研究的中国工人也快速赶过来。
李翻脸色苍白,吓得说不出话来,两腿颤抖得无法站立,只好一屁股摔坐在沙堆上。大家围拢过来查看他的情况:伤口很深很长,皮肉嘴唇一样往外翻着,血象小溪般流淌,顺着手指不停地滴落,片刻功夫就洇湿了一片沙子。
“捂住!捂住!找条干净毛巾,里面还有人吗?里面还有人吗?”
李翻神情呆滞地点点头,几个刚赶到的人立刻返身冲进屋里。我回头寻找司机,正看见埃里开着一辆小车从外面进来,他也发现情况异常,一甩方向盘就近停下。冲进屋里的几个人咳嗽着把会计纪华君抬出来,只看了一眼,我立刻就感觉事情不妙:他浑身尘土,眉毛都是灰的,双眼大睁,无神地望着天空,四个人搬头拽脚,把他像一节木桩似的,僵直硬挺地拎出门外。
“上车送医院,送医院!”我指着埃里开的车大喊,接着冲过去猛拍会计的脸。
“纪华君!纪华君!呼吸!呼吸!我是谁?我是谁?”
纪华君喉头呵呵作响,张开的嘴里舌头微微颤动,双臂抱在胸前,两手握拳,似乎要紧紧抓住什么。完了!我心里发慌,脚下一个踉跄,被拌跪在地上,愣神之间,埃里已经狠踩油门,呼啸着带起一阵烟尘冲了出去。
谢谢谢谢!!!!
谢谢指出错误!
看得这样仔细,万分感激!!
谢谢!
说个有点灵异的事,你的主题全是与饮食相关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在您的帖子中感到了些什么。
文以载道,难道“食”也可以载道?:)
中有不足,必形于外。这话反过来理解,我看也行(别误会,我可不是说你坏话哦)。
其实我现在的思考,比目前文中的状态深多了,透多了。
只是我得按时间顺序来。
但是,也不是一点都没有征兆。比如,我说平板车司机,西服都毛了,还很正式的穿着。当时我只是觉得这人好穷,后来才知道,服装正式,整洁,是对对方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尊重,体现的是一种高贵人格的渴望。
您要感兴趣,请接着看下去。
谢谢!
在学校里不教给,没学会的东西,生活保证都会让人们学会,经历的多了,自然有些感悟都是相通的。
小弟对治国大计、国际政治、尖端科技一无所知,对自己影响不了的事情也不感兴趣,每天的生活就是围着老婆孩子转,做饭就是爱好。
“那时候流行火柴枪,把自行车的几节链条纵向捆在一起,利用每节上的轴孔形成一个连贯的空腔,一端塞上一根火柴,再刮下几个火柴头填进去,另一端用皮筋和粗铁丝做成撞针,扳机一抠,铁丝的尖端撞击里面的装药,引燃火柴头,砰地一声就把火柴杆儿射出去了。
我做了几把送给朋友,有一次朋友和别人比试谁的枪好,我做的总能打响,而对方的明显不行。两个愣头青一来二去较上了劲,那人恼羞成怒,撩开衣服露出肚皮:‘你那把枪再好,也只不过能听听响,有本事照我这开一枪。’我朋友也犯愣劲,装足了药,对着他肚脐眼旁边就是一枪。一声脆响,烟雾散开以后,那人的肚皮上又多了一个肚脐眼,还好威力有限,只是穿透,没伤到内脏。”
“那也够危险的,恐怕要手术,把火柴杆取出来。”一直没开口的姜敏说话了。
“好像是这样,后来的事我不知道了。”
“然后你爸妈就在不许你做了。”曲俊峰接道。
“何止如此,还臭骂一顿。那时候也不知中了什么邪,成天研究这些玩意儿。每把枪都是精雕细刻,接口处全部仔细打磨得严丝合缝,气密性很好,所以比别人的枪威力都大。”
“小孩贪玩不奇怪,闹出人命来就不对了,你父母管得好!”曲叔叔笑着评论。
“前几天你们的会计和翻译被送到医院,”姜敏提起仓库倒塌的事,忍不住掩口笑了一下,“当时看到会计的样子把我吓一跳。”
“哈哈!我当时也以为他完了,不过最可气的是后来他还跟人吹牛,说自己如何如何,我要是被吓瘫在那,还不如当时一跤摔死算了。”
“这话不对!”曲叔叔放下水杯,“不管胆小胆大,都是生命,怎么能说让人家摔死!”
“啊……只是打个比方,”我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不是真想让他摔死。”
“我明白你的意思,”曲叔叔拍拍我的肩,“刚才有点激动,你别在意。经历了许多事,总觉得我们对生命缺少应有的尊重,包括自己的,比如总是讲小米加步枪,打败了什么什么,其实背后是无数的尸骨。”
“您也喜欢军事?”
“谈不上喜欢,我的一位长辈亲眼见过战场:山坡上层层叠叠铺满尸骸,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太惨了!”
“差点忘了,我答应阿姨帮忙的。”我心中不以为然,战争哪有不死人的?但又不想破坏气氛,只能赶紧找个借口离开。
直到天擦黑,曲影倩姐弟才忙完店里的事情,我们七手八脚把所有的东西搬上山顶,立刻开始点火。
山上原来的小楼已经拆得只剩下地面和大约半人高的墙,正好可以作烧烤的场地。等我和曲俊峰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把木炭点着,曲影倩已经和妈妈把所有的东西都展开摆好了。
我靠着残墙用姜敏递来的湿纸巾擦脸,看着她们往钎子上穿羊肉。
刚刚暗下来的天空还残留着些许的霞光,性急的星星已经晶莹地挂上天空,几只晚归的水鸟掠过天际,深黑色的剪影如暗夜中的精灵悠然而去。刚刚点着的炭火发出微弱的红光,映红人们的脸庞,燃尽的木柴不时塌陷,飞迸出许多红亮的火星冉冉飘入夜空。
羊肉一架上炭火,半透明的白色水汽立刻升腾而起,随着微风消失的无影无踪。曲俊峰到车里搬出一箱啤酒,叮叮当当地拽出几瓶分给大家,我犹豫一下,摆摆手表示不要。
“喝一点没关系,你看小姜和阿姨都拿了。”曲叔叔一边开酒一边说。
“好!就喝一瓶。”
“哎,这就对了,良辰美食,岂能无酒相伴?”
曲妈妈准备的东西比我上次吃烤羊肉时仔细的多,每人一个坐垫,一套杯盘碗筷,加上酱油、醋、盐、味精、辣酱,生菜,还有一摞子薄饼,林林总总,在每个人面前的塑料布上摆成一片。
我麻利地翻动着羊肉,不停地把烤熟的分给大家,又接过曲影倩穿好的肉串架在火上。这次的羊肉很嫩,佐料也恰到好处,嚼起来香滑无比,让人不忍下咽。
其他人都细嚼慢品,只有曲俊峰不管哪一套,转瞬间吞下八九串,灌下几口啤酒,嘴巴一抹,过来接替我的位置继续烤羊肉。
“我们应该向小峰学习,既然好吃,就不必端着架子。”曲叔叔说完,扯下两大块肉,鼓着腮帮子用力咀嚼。
“没错,这样吃太累了!”我随声附和,也开始大快朵颐。
“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阿姨笑道,“你们不必学我,大家都是朋友,这也不是什么正式的社交场合,没必要这么讲究。”
“随意些,随意些!”曲叔叔清清嗓子,“我来唱首歌。”
“好啊!”我带头鼓掌。
“草原夜色美,琴曲悠扬笛声脆
晚风吹送天河的星啊,汇入毡房闪银辉。
啊哈呵~~~~
晚风吹送天河的星啊,汇入毡房闪银辉。
草原夜色美,九天明月总相随。
晚风轻拂绿色的梦啊,牛羊如云落边陲。
啊哈呵~~~~
晚风轻拂绿色的梦啊,牛羊如云落边陲。
草原夜色美……”
残存的矮墙挡住了外面起伏的群山在暗夜中黝黑的身影,只让我们看到穹顶般布满银星的夜空,同时恰好起到拢音和混响作用,让歌声浑厚而悠长,仿佛真的置身夜色中草原的篝火旁。唱到第二遍的时候,姜敏推推曲影倩,两人忸怩了一会儿,笑着站起来,舒臂展身,婀娜起舞。
夜色,群星,矮墙,炭火,微风,肉香,歌声,曼舞,我看得呆住了,身上不知不觉冒出许多鸡皮疙瘩。
歌声飘荡着,慢慢地悠然而止,我回过神来,长出一口气。
“这是首老歌了,您唱得真好!”
“我和你阿姨当年就是在内蒙时认识的,一晃几十年过去了!”
“那时候您一定是常常唱歌,把阿姨给迷住了。”我笑着猜测。
“常常唱歌?!能活命就不错了!她是逃到香港的资本家女儿,我更麻烦,父亲是资本家,一个叔叔是大地主,一个叔叔是蒋匪军官,还有一个远房姑姑在海外,没枪毙已经够宽大的了,连话都不敢多说,还唱歌!”
“……不会吧?那时候是有些失误,也不至于……”
“的确如此,”曲妈妈接过话题,“那时候根本不知道未来会怎样,摆在面前的头等大事,是如何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哪有心思想这个,顶多是心存好感,连互看一眼的胆量也没有。”
“我看过!有一次你们干活回来,我正好走在男队的最前面,……下死力气闪了你一眼。”
不知是因为酒还是别的,曲妈妈脸色红润,眼中晶光闪动,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曲叔叔。
“阿姨那时一定很漂亮。”这回忆太沉重了,我想活跃一下气氛。
“那当然,不漂亮我能看上吗!……”曲叔叔得意地抬抬手。
“行了!当孩子们的面也不正经。”
“苦难中的感情更是弥足珍贵,”我看一眼曲影倩,“以后可以写成回忆录。”
“过去的事了,好汉不提当年勇。不过我那时也是很帅的,你阿姨还担心我被别人抢走呢。”
大家一阵欢笑,阿姨塞给曲叔叔一个夹着羊肉的薄饼。
“大草原真美啊!七九年我们回去过一趟,殷殷碧草,铺地连天,簇簇野花,星罗棋布。镜面一样的泡子映着蓝天白云,疾风一般的马群伴着牧人长吟。”
“听说还有蘑菇圈。”我插话。
“那是你阿姨的最爱,雨过天晴的早晨,找个高点儿的地方极目四望,颜色和草地稍有不同的地方就是,随随便便就能摘满一筐。蘑菇肉汤,那叫一个美!喝得你肚子溜圆,还不忍停箸。”
“我父亲是海军,驻地在海边,以前常常拿着脸盆到沙滩上拾海参,一会儿工夫就能弄半盆。那时他还没成家,也没什么炊具,就拿脸盆直接放在火上煮,半年功夫,硬是把一个新脸盆烧漏了。可惜等我长大以后,沙滩上什麽都没有了。”
“唉!都差不多。”曲妈妈叹口气,“九一年我们又回去,发现环境破坏得很厉害,远看还行,走进一瞧,地上到处是老鼠洞,以前被青草盖得严严实实的土坡,现在都成了癞痢头。这样发展下去不行!环境的代价太大,我们不应该走英国先发展再治理的老路。”
“英国?”我有些疑惑。
“英国人一开始没有意识到工业对环境的破坏,直到1952年,伦敦连续几天大雾,一下子死掉四千多呼吸道有问题的人,总共死亡好象是......八千多,后来经过调查研究,才发现工厂的废气是元凶之一。于是赶紧把工厂向其他地方迁移,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才扭转局面。”
“您对英国的情况很了解吗!”我很惊奇,“想不到他们遇到过这么严重的问题。”
“你阿姨是剑桥肄业。”
“啊!这么厉害!可为什么是肄业?”
“为了找我妈妈和舅舅,”曲妈妈撩了一下额前的短发,“解放前我父母逃到香港,六十年代大批人开始外逃。我舅舅当时还在国内,听人说被抓起来了,母亲无论如何都要回去救他,结果也是一去不返。当时我已临近毕业,只好暂时抛下学业回去找妈妈和舅舅。”
“当时的通讯条件差,是不是一时联系不上,你们误会了?”我猜测。
“不是,她们……她们被打死了……”阿姨突然声音颤抖,“她刚回去,就碰到一个以前因为调戏女职员被父亲开除的流氓。那人表现积极,已经是个领导了,不由分说给抓起来,严刑拷打三天,最后看看问不出什么,晚上十几个人一阵铜头皮带……就去了。”
一阵风忽地吹过,送来几声夜枭的哀鸣,丝丝缕缕的寒意从脚底弥漫上来,我不由自主地向碳火望了望。几十年前,大概也是这样的夜晚,那个牵挂着弟弟,子女,父母,丈夫的孤魂,不知是怎样悲戚地飘荡在生于斯长于斯的那片土地上的。
“荧惑守心!”沉寂良久,曲叔叔仰望天空。
“什么?什么是荧惑守心?”我知道他想引开话题,赶紧接过来。
“今天的天象是荧惑守心,你们看,”他抬手指向夜空,“心宿二也就是天蝎座α星和火星是全天最红的两个天体。火星,荧荧似火;心宿二也是色红似火,又称“大火”。若两星相遇,则红光满天。这种天象自古以来就引起人们的极大注意,称为荧惑守心。荧惑守心在古时被视为大凶之兆,因心宿二象帝王,火星在心宿二附近被视为侵犯帝王,占星学称其为「大人易政,主去其宫」,帝王恐有亡故之灾。不过根据学者的研究,历史上有记载的荧惑守心天象大多是伪造的。”
“为什么要伪造?”姜敏问道。
“出于各种目的,中国有个不好的现象,叫做‘文人写史’,把历史事实根据自己的好恶或需要加以改造,合适的就记录下来,不合适的就视而不见,更可恶的是伪造,无中生有,颠倒黑白,张冠李戴等等不一而足。”他突然转向我,“小李,你读书的时候一定要注意,里面有许多向当权者拍马献媚,阿谀逢迎的内容,更要小心渗透在字里行间的奴性和凶残。”
“这个我知道,中国经历了很长时间的封建统治,奴性很重是自然的;凶残当然也不会少,毕竟发生了那么多的战争。”
“战争中的杀戮和凶残不是一回事儿!战场上两军对阵,以命相搏很正常。但像白起那样坑杀俘虏,就是凶残;还有一种凶残掩盖在正义的外衣下,甚至为人津津乐道,比如誓死不当俘虏。”
“誓死不当俘虏很正常啊,这和凶残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为什么会有誓死不当俘虏吗?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统治者为了让人们为他的利益卖命,极力宣扬那些誓死不投降的人,把他们奉为英雄,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种习惯。”
“您这个说法不妥,战争中正义的一方为打败邪恶,不惜献出自己的生命,这当然是英雄!”
“这样,我们先看看俘虏是怎样产生的:双方在战斗条件基本相当时,一般不会出现被俘的情况,只有当一方失去对等的抵抗力,才可能有俘虏。如此说来,在明知不可为的情况下,依然让人去拼命,是不是对他人生命的不尊重?是不是凶残?”
“这个……当叛徒绝不是件光彩的事!”
“不对,叛徒和俘虏是两码事。俘虏只是停止抵抗,并没有加入对方阵营。”
“那大家一看情况不妙,都去当俘虏,正义还怎么能战胜邪恶?”
“问得好!正义是什么?正义是否尊重每个人的生命权利?”
“正义最起码符合大多数人的利益,当然也是尊重大多数人生命的。”
“尊重大多数人的生命与尊重每个人的生命是什么关系?”
“……尊重大多数个人的生命,才是尊重大多数人的生命。”我差点咬到舌头。
“呵呵,很精确!俘虏不是大多数吗?”
“当然不是……”
“被俘之前是不是?”
“从他选择投降的那一刻起,就不是大多数了。”
“这么讲有问题!不投降时是大多数,投降就变成少数?”
“对!”
“那如果不投降而战死,应该算是多数吧?生命权利受到尊重了吗?”
“人们会永远纪念他,这不是尊重吗?”
“你这是偷……没弄清概念。我们说的尊重生命权利是尊重人们维持生命的权利。”
“看看这是什么?”曲俊峰在一堆拆房子留下的杂物中拎出一件东西,走过来。
这东西像个望远镜,不过镜片都已经破碎。我拿着琢磨片刻,递给曲叔叔。
“这房子里怎么会有望远镜?奇怪!”
“瞄准镜,这像是什么武器上的瞄准镜!您看这是固定支架接口,装好以后这样用。”我比划着。
“那更奇怪了,这又不是军事要塞,放武器干什么?”
“也许……也许是从哪里捡来的吧?锈成这样,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我猜测。
“和有文化的人在一起就是不一样!”回去的路上,我情不自禁感叹。
“是啊!和我这样没文化的一点意思都没有。”姜敏接道。
“乱吃醋!”我腾出一只手摸摸她大腿,“我说的是工地上的人。没想到你还会跳舞。”
“我从初中到大学一直是学校的文艺骨干。要不是身材差一些,肯定是专业的。”
“身材差?没看出来。该凸的凸,该凹的凹,该大的……哎哟!”姜敏狠狠掐了我一把。
“叫你占我便宜!”
“不敢了,不敢了!”我咧着嘴打灯转向,停在医院门口,“说正经的,回去洗个澡就过来。”
“嗤!这是正经的?”她扭头就走。
洗完澡打开门,姜敏已经等在窗外。**************************
第二天早晨,我揉着有些酸疼的胳膊,皱眉盯着使馆工地开出的一长串材料清单。
“这钉子要什么样的?怎么连规格都不写!”我指着其中的一条问。今天送单子过来的又是那个讨厌的瓦工。虽然他已经主动向我道歉,说磁带是他看错了,但我还是烦他。
“在这,两寸的。”
“两寸是多少毫米?你不知道这个国家是用公制吗?”
“木工写的,我也不知道……”
“到仓库去,找根两寸的钉子给我。”我不耐烦的一甩手,转身离开。
今天中午还要到机场去接王总,这一大堆东西不知要忙到什么时候。这个工程是公司在海外最大的一个,所以王总盯得很紧,常常从国内打电话来,和齐工一谈就是几十分钟。
中午十二点半,我和齐工准时到达机场,远远的看见一架白色的客机正缓缓飘落。老头子不等车停稳,跳下去就直奔到达大厅。我停好车,慢慢往大门走,此时法航的波音七四七才刚刚落在跑道上。
晚上七点,我送齐工和几个主要的技术人员到别墅开会。他们七嘴八舌的汇报工程情况,我则无所事事的在院子里溜达。
大约一个小时后,王总穿着睡衣,走出来坐在厅堂的长椅上。我估计差不多要走了,赶紧回到屋里。
“小李啊,来来,过来坐坐。”王总和蔼的微笑着,指指对面的座位,“最近怎么样?”
“挺好,挺好!”虽说在国内时天天见面,我还是第一次单独和他交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初来乍到,要多向老同志打听情况,注意安全。过来前我见到了你父亲,家里一切都好,就是不太了解这边的情况,要多多写信!”
“是,好!”
“给你个任务,在我离开之前,必须写好一封信,详细介绍你的情况,不得少于五页纸!”
“好的,保证完成任务!”我心里一热,略微提高了嗓门。
王总呵呵一笑,再次示意我坐下,轻轻揉搓太阳穴。
“公司……国内的情况还好吧?”我总算找到了话题。
“还行,就是建国和吴兵有些矛盾,我来的前一天还吵得不可开交。顾不上了,让他们吵去。”
李建国在国内是分管我的副总,和和气气的一个人,而且在讨论出国名单时第一个表态支持我出去。吴兵是办公室主任,据说和市里的某个领导有渊源,在公司里飞扬跋扈,除了王总,谁也不放不进眼里。听其他人说,他是个典型的溜须拍马的角色。
我有些着急,李总有事,不能不管,立刻决定趁这个机会帮他一把:“那您总不能隔洋观火吧?!”
“什么叫隔洋观火?!你懂什么?”王总马上瞪眼恼了,“上层领导的事,你乱发什么议论!”
我一下子僵在座位上。本想帮忙,没料到给自己招来一顿训斥。
“你懂什么啊!”会计纪华君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一脸教训年轻人的不屑,“这叫无为而治,是一种非常高超的领导艺术……”他还想往下说,看看王总耷拉着眼皮没接茬,又偷偷斜我一眼,有些无趣的停下来。
第二天中午,我顶着灼热阳光走向停车场,迎头碰上王总。昨夜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搅得一上午心里都不好受。我有些心虚的打个招呼,扭头就想走,他却把我叫住了。
“下午要买哪些材料?”
“要给使馆和东方饭店工地送水泥。”我回答。
“多喝点水,小心中暑。”
“啊,好,谢谢您!”
“昨晚的事别放在心上,你的表现还是挺好的。”他提到昨天的事,还突然表扬我。
“我,我听说公司的领导闹矛盾,有些着急。”我趁机说明情况,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这两个人的恩恩怨怨由来已久了,公事私事纠缠在一起,处理起来要格外小心。我在巴黎听李平说你的法语已经说得很好了。”
“还行吧,我从知道要出国时开始就在自学法语。您怎么会在法国碰到李平?他还没回去吗?”
“你不知道!?他在飞机上摔伤了腰椎,到现在还没出院。”
这消息让我很吃惊:“不知道啊,怎么回事?”
“飞机遇到气流,把他从座位上摔下来,腰受伤了,还好不严重。”他边说边走进屋檐下的阴影里,“中国人真是把什么都不当回事儿。一开始只是些小颠簸,安全带灯点亮,空姐还亲自检查了每位乘客的安全带,谁想到他觉得不会有事,又自己给解开了。结果飞机上的其他人都系着安全带没事,就他这个唯一的中国乘客受伤。还好法航认账,免费给治疗。”
“噢,他现在还好吧?”
“这两天就出院,问题不大。”
“真是幸运!我得走了王总,不然下午要耽误事了。”
“去吧,注意安全!”
车流缓慢的移动着,终于到了可以拐出去的路口。我本来要直接去建材商店,可出车的时候,马旦却说要换刹车片,只好先到奔驰车行。现在正是上班时间,路上拥堵不堪,好不容易蹭到地方,我浑身是汗的跳下车,照例吩咐马旦在车间等着,自己赶紧钻进隔壁希尔顿饭店的大堂。
等里面的冷气吹走身上的燥热,我买了一瓶芬达,坐进游泳池边的躺椅。这时候池边几乎没有人,我一坐下,就注意到斜对面有个黑发的白人女孩。她似乎也对我感兴趣,扭过头盯着我看,最后干脆摘掉墨镜,直直的看过来。
这种注视见得多了,初二时就有女孩对我暗送秋波,我早就能在这种情况下泰然自若。不过今天是个白人女孩,多少令人有些得意,看来我的帅气还有些国际水平。
我抹了一把汗水干过以后有些发涩的脸,猛然发现那女孩儿绕着池边走过来了。
“你好!”她用法语打招呼。
“你好……”我也用法语回答,却不知如何继续。都说西方女孩开放,我还奇怪自己为何没遇到过。今天真正碰上,却发现自己也是好龙的叶公,不知怎么办了。
“我认识你。”她微笑着。
“噢……啊?”天哪!这也太直接了!下面要干什么?去开个房间?我慌得手足无措。
“我叫崔茜.斯特林,是瑞恩.斯特林的妹妹……就是你常去的那个超市的经理。”
“啊,你好!我是Tony.Li”我把大学时外教给起的英文名说了出来。
“你好久没到我们超市去了,为什么?”
“没,没什么,上次发生些误会,感觉有些抱歉,对你哥。”
她眉毛一扬,咯咯笑起来:“没关系!我们不在意。”
“是这样,我当时的态度恶劣,觉得很不好意思。还有我的同伙……偷了你们的东西,我也感觉很羞愧。”
“同伙?你和他一起偷的?应该是伙伴吧?”
“啊,对对伙伴,伙伴。这件事损害了中国人的形象。”
“为什么?这和中国人的形象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会感觉羞愧?我们只觉得那个人不好,从来没认为你和他是一样的,更不会觉得中国人都不好。”
“毕竟他也是中国人……”
“我觉得你很好啊。”崔茜抬着头,微笑着面对我,神情豪不忸怩。
我一下子涨红了脸,心里不知是喜悦还是惭愧。
“希望以后能常常见到你,我哥哥也很喜欢枪。”
“好的!”我解开了心中的结,立刻镇定下来。
“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回头见!”我微笑着回答,没有移开目光,继续欣赏她的背影。
送完使馆的水泥,我掉头赶到东方饭店,在大门前跳下车,马旦则轰一脚油门,驶向山顶的工地。
刚走进院子,就看见影倩姐弟两个站在停车场上,我本想打招呼时开个玩笑,话到嘴边却停住了。姐弟两个都沉着脸,曲影倩似乎还刚刚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