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我往何处去? -- 云意不知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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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如果小时候能上网,我铁定是同人狂。

幻想中的故事常常是接着未看完的电视剧或动画来的。有完全忠实原作的续写,更多是以自我代入的YY开始,渐渐离开原著故事背景,成了外传。

出现在幻想中的我,大半是青春期的女孩形象,一般年龄要比现实中大十岁左右。有干练齐耳短发的,多数蓄一头长发,喜穿深红色衣裳。所有形象共同处是冷静果断、中性化的行事风格,喜欢拿自己人恶作剧,虽然从不在也不希求领导地位,却在关键时能发挥决断作用。比如在头头出事不能领军时,作主推举全队资历和智力最高的那位代理领导。有一定魅力但从不是最漂亮的女主,也不可爱,没有亲人,没有过去,没有特殊爱好。与一般女孩YY不同之处在于我的女主角几乎从不被人追求也不恋爱结婚,即使恋爱也是悲剧收场。美满只属于男女二号的生活。

以前有几年,经常整夜睡不着,翻来覆去都是怪梦,第二天早上怎么叫也醒不了。作神经衰弱治了好久都没有明显效果,干脆不对家里说了。半夜醒来,在被窝里编织着一个个只有自己知道的故事,有序幕尾声,有字幕插曲,一个故事高潮结束,天也快亮了,才心潮澎湃的睡去。好容易屁股被打痛醒,昨夜的精彩也忘了一大半。

白天,在孤独无法排解时,在恐惧和绝望出现时,在疲惫厌烦时,幻想也习惯性的成为慰藉和消遣。在十岁左右,已经意识到这样不好,开始控制自己的思路。但真正能完全掌控自己的思维,不会不自主地逃向梦幻寻求现实中得不到的乐趣,只是近几年的事。

家园 职工宿舍没有门卫,所以时有不速之客进入。

有一回在楼道的阳台晒太阳,看见邻居把一条当时很少见的香港商标的裤子挂在楼道里晾着。吃过饭再去时,楼梯扶手上别着个铁丝衣架,我觉得很奇怪,但没多想,过不多时,就听见邻居喊衣服丢了。我忍不住多了句嘴,告诉他们衣架的事,结果找去一看,正是晾那件最贵的西服裤子的。为此我差点被沾上嫌疑,回家挨好一顿训,告诉我从此以后不关已事少开口。这事一直是个疑案。

最惊险的一次,我在房里看书,突然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还以为是谁家吵架。后来妈妈回来,非常紧张的问我有没有可疑人从家门口过去,并反复强调今后不能随便开关门,要注意安全。我才知道出了事。

是隔壁楼里一家。女主人和她的弟媳去逛街,回家时发现门没锁,以为是家人提前回来,推门便进。刚进去半个身子,门背后闪出一个男人掐住了她的喉咙。随后另一个人从屋窜出来,飞也似的跑了。掐住她的人见同伙逃了,把她往墙上一推,自己也跟着跑了。她好半天才缓过气来,首先却不是呼救,而是让弟媳快过来。弟媳听她惊魂未定的说清事情,连忙大叫捉强盗,自然是来不及了。

从此以后,几栋楼都有些风声鹤唳,自制的简易防盗门渐渐多了。但还是有时防不胜防。

乞丐和所谓游方和尚尼姑也时而出入,但我从来不相信他们。说是要饭,多数却反应极敏捷,力气大得很。至于化缘的,早被国家明令禁止了。只有一个婆婆或许是例外,不要钱,在我家门口口口声声“给点饭吃吧”,可等把一盆米饭端出来,人又不见了。

一个冬天的晚上,夜深了,躺在床上,听见楼道里很近的地方有咳嗽、吐痰的声音。第二一早有人发现楼道里放着一只破碗,叠成枕头样的破衣服,人不知哪里去了。

家园 我向来是个很胆小的孩子。

怕黑,怕虫子,最怕吵闹。偏偏这些我都经常遇到。

小时候爸爸出差,一去十天半月的是常事。每到他要走,我难过;他走了,我想他;他刚回来,我高兴。可他回来不久,准有吵嘴的。于是他几次出差回家问我“想不想爸爸”,我都回答“不想”。后来想告诉他“想”的时候,他再没问起。十几年后读杂志,一个我本来并不喜欢的作者说,父母子女间的缘分,就是看着最亲近的人越走越远。

因为这些,在清理记忆时,大多数快乐的时光,都是在独处。

家园 病痛是苦难,离婚到不一定

离婚伤脑筋的是双方利害关系对立了,一方的快乐必须建立在另一方的痛苦之上,好好谈很难,搞不好就两败俱伤势成仇敌。

其实真没必要,放别人一马,也是放自己一马,留个念想,生活说不定更快乐。

争取合理的补偿,早点结束这种痛苦的过程,开始新的生活,比什么都好。

家园 一语中的。

问题症结就在现在离婚已不仅是离婚,更是双方对对方实施报复的过程。而且由于住房问题,就算法律上离了,双方也还是分不开,没法放下过去重新开始。

家园 房子其实不是问题,心结才是问题

只要放下了,离婚之后就住一起又如何?非要变成仇人没必要,找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式,放长线更好。

关键还是当事人的想法和心性,你也只能看着。

世界上的事情,看上去如何了得,放下来有个自然。他们再怎么闹,反正总要解决的,你也不用太担心了。

家园 楼主新年好

最近做了些什么?父母关系现在如何?过年的时候怎么办?

家园 还是和以前差不多,区别只在于所有人都更实际、更固执了。

我继续读书,有时间在网上找零工。爸爸妈妈各自揣摸打算,也不太向我说了。过年的事还没商量,到时候再谈吧。

家园 工厂大院绿化不错,有很多种树。

最引人注目的是水杉,我以前专门为它写过一篇小文。水杉的高大是周围松柏苏铁法桐碧桃等等无法比拟的。风一起,十几棵水杉树浓密的干枝森然起伏,柔软的小枝却不带多少响声,但那阵势,很象缩小版的松涛。

我在曾经重复而无希望的日子里,时间过的模糊不清。植物便是季节惟一的意义。我将碧桃水杉法桐苏铁分应四季,水杉更是四季的标杆。

库房的瓦顶上积了一年年的落叶,厚到一只麻雀在里面刨食,都踩不着瓦片。这对于建筑的保养可不好。隔个四五年,会在初冬树叶落尽后请人打扫一次。干这种活,自然得格外小心。房顶上很滑又不结实,落叶枯枝一堆堆的,更难清理。那次我看见扫房顶的只有一个人,毫无保护的从这一头扫到那一头,正担心的时候,听见“哎哟”一声,他一脚踩空,从房上滚了下去。然后竟再没响动了。问周围邻居,只说可能摔昏了,已经送医院了。

小到没心没肺时还好,有了心,忧郁难过渐渐比快乐的分量重了。但情绪抑郁到极点时,有时会突然无来去处的闪现出莫名的美好与平静,似乎经过死亡才得大欢喜,经过炼狱方入天堂。

那时正迷曹雪芹。一次,忘了是为什么,悄悄捂在被子,半梦半醒,闭着眼,不让泪流出来。忽然,暗淡的灯光外又有了一线光亮。桃红柳绿,竹篱茅舍,一阵开朗的笑声。那不是老曹和年轻的二敦兄弟么?

我象个在旁边喝茶的乡人一样,看着他们说笑着在村店打酒,品评酒味,联诗,大笑,远去。虽然早知白茫茫一片的结局在后来,可也无法否认这一段青春与坦诚无忌的春游是何其值得回忆。

家园 建议看我这帖子,你比我幸运得多了

这顿饭,我等了20年……

中间经历过多少苦难,是一言难尽的,我想以你的经历,大概也能想象得到。

家园 有几年的时间,我发现自己不会笑了。

哪怕对着镜子想什么开心有趣的事,也只能勉强的牵一下嘴角。

一直以来,谁都没发现,也许是没在意我那几年有什么异样。因为在需要的时候,还是可以勉强做出高兴的样子。只是不会大笑,不会笑出声。那种程度的伪装,对当时的我而言,还太高级。我害怕了,从来不知道人会这样的脆弱,此前一直以为喜怒哀乐的表情都是先天嵌在基因里的,没有表露只是压抑着或情绪未到,却没想到如此容易用进废退。

然后强迫自己学着笑,注意看别人笑的样子,心里揣摩应该怎样把真实心意用面部肌肉表达出来。大概一两年有工夫,基本和以前一样能够顺利的笑出来了。只是还有一个困扰,生气时经常的无法控制眼泪。真正伤心时,反而泪流不出。

特别佩服那些能在酒席上听清别人讲话的人。我很难在喧闹的环境下分辨各种声音、情绪、礼仪和玩笑。在那样的环境中,反而觉得特别安静,仿佛周围一切有聊无聊的真真假假的欢欣,只是我沉静的背景声。

家园 桥归桥路归路

说公道话可以,但要记住自已不是当事人只能从第三方的角度去说。尽量不要下判断,只说你所知的事实就行,也不要去恨去猜测动机。

家园 最反感帮别人下判断的人了

很容易把事情复杂化,把两个人的关系演变为两股势力的对掐,很忌讳这样。

家园 据说腊八以后有些字眼就不能讲了,那就现在说吧。

说说自己最脆弱消极的部分吧。

第一次想到死亡,是三四岁时。大病初愈,要面对已不同往常身体和生活。我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也意识到了些。那时候只能整天躺在床上,好久才能渐渐下床走路。妈妈去做事之前,总要叮嘱我别在床上乱翻身,滚到床下会摔死的。于是,我俯卧在床边,一只手垂在床下,思量着要不要滚下去,想着想着眼泪慢慢下来,还是没有下决心。反而挨了屁股。

然后,随着活动范围的逐渐增大,特别是识了字,能看书了,相当于在世界之外又开了一个世界。也忘了这些消极的念头。

大约十岁开始接触学习医学,外公每年一次的考核是我最怕的。不是怕惩罚,不是怕责备,而是我一边回答,一边有爸爸妈妈弟弟眼巴巴看着,一旦有答不上来的,无词可辩,无由可推。更怕外公说我既然这么愚钝,干脆不要跟他学了。有时斜眼瞄着阳台下的草地想,如果真的不让我接着学习,还不如跳下去算了。但这个场景从未发生。

然后到了十几岁,应该不算小时候了。我已经会根据家中每个人的性格,推断出某件事可能产生的最坏后果,通常八九不离十。到了那时,意识中已找不到自己,似乎我的生命并不是为自己而存在,而是作为这个家庭的一个附属存在。因为觉得拖累了大家,所以更要做出个天真开朗样子,以家人因我而生的欢乐,作为补偿。虽然早已明白,这个我尽力弥合的家,总有一天,各种潜藏的矛盾,各种心里的算计,各人阴暗的一面都会火山一样爆发出来,烧毁我的家,烧毁其中一些人的生活甚至生命。但还是希望能用自己的力量尽可能去缓和,去柔化。同时治病、学习。得到希望,而后看着它破灭,比毫无希望可怕得多。而同时感到的冰冷与孤寂,一点点磨去信心和勇气,时至今日,对于死亡,我竟有种亲切感,好像是一种水到渠成的结局。

家园 既然你学医,问你个问题吧。

我把鼻子撞歪了,不动刀有没有办法正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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