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深海> -- 野狼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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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到手了,我要打开盖子了。”赵平渔说完这句话,就关掉了潜龙4号的所有电源。然后,他用尽全力打开底部舱门,用一把榔头在潜艇的升降口盖子上砸了三下,过了一会儿,这个盖子慢慢向下打开了,如他所知道,这个逃生舱的升降口盖子在标准气压下可以遥控打开,这是当初为了海底逃生而设计的一个功能。赵平渔将沉重的乌贼搭在肩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回到了下面的密封舱,再手动将上面的两扇舱盖关好,背着氧气瓶和一条大乌贼完成整个繁琐的过程使得他精疲力尽,他用全力旋紧潜艇的舱盖,跳下了梯子,喘了一口气,拿起密封舱内一个电话听筒般的通话器:
“已经完成了。”
过了一会儿,密封舱的舱盖从外面打开了,政委和郑强都站在了外面。门里面,赵平渔手里提着一只很大的乌贼,这个场面略有一些滑稽,不过在场所有的人都试图装得一本正经些。
“把乌贼先送到下面冷藏库,交给特派员处理。”郑强说着话,旁边已经穿着围裙,带着手套的政委过来接过了这个死沉的家伙,政委掂了掂分量,这个家伙在菜市场起码能卖200多元,拿来炒咸菜真是不错。
郑强把赵平渔搀了出来,赵平渔一屁股坐到了过道地上。前边就是反应堆舱,紧接着的是装载着汽轮机的轮机舱,都是艇上辐射污染比较强的地区,这些天赵平渔很少靠近这一带,他一直很担心自己会掉头发,不过现在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郑强很及时地递过了一根烟,他就蹲在地上抽了起来。核潜艇确实有一些优点,起码禁烟区域不多。
潜艇继续驶向南面的目标海域,乌贼群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有跟来;艇上也没有人再提过那条乌贼,为什么这么一大群乌贼竟然跟着核潜艇跑了几个小时?大家都希望特派员能给出个解释。在这件事之前,很多艇上的官兵都认为,特派员之所以在艇上,是因为他知道很多其他的信息,他是这次神秘之旅的真正主导者;不过这种神秘感带来的特殊礼遇正在经受挑战,他给艇长出的歪点子已经传遍了全艇各舱室,很多人开始倾向于认为这个中校特派员很可能只是一个来捣乱的家伙。
王延秋躺在自己的舱室里闷闷不乐,他这辈子还没有被别人驳斥的无言以对过,所以他没有到密封舱口去接赵平渔,只是让政委帮忙把大乌贼送到士兵食堂后面的冷藏库里。躺了约莫30分钟,他觉得眼下不是矫情那些事情的时候,是时候去看看那个东西到底长什么样子了。他一骨碌爬起来,走到空无一人的一层过道上,慢慢走到到医疗室门口,他想找一些塑胶手套和手术刀具,然后到冷库旁边上的水槽里,把乌贼剖开看个究竟。
特派员走到医疗室门口时,正巧有刚换班的两个水兵经过那里的过道,两人还没有走到过道尽头的拐角,就开始偷偷看了他好几眼,似乎还窃窃私语起来,王延秋知道自己要求艇长用主动声纳打乌贼的笑话可能已经在艇上传开了。
“噢,你来了,我就寻思着你会来。”政委正好从医疗室出来,看到了特派员。
“我……我想……”
“你想解剖那个鱿鱼?没问题。你想要手术刀?也找对人了。我这里有手术刀,对了,厨房还有几把菜刀也许你也用的到。”政委平时心细如发,善于做一些细致入微的思想工作,不过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意识到,菜刀两个字竟然让特派员心里一悸,政委毕竟还是将研究工作等同于切菜了。
王延秋环视了四周,坐到了一张诊疗床上,这间医疗室是整个艇上比较宽敞的一个舱室,里面有一些看起来从来都不用的设备。
“你们艇上还有X光机和电子显微镜?”
“没错,很少用。”政委一边回答,一边想着把那套比较旧的手术刀找出来,眼下他实在想不起来那套旧的手术刀放到了哪里。
政委周黎声是一个慢性子,所以没有直接打发特派员去过道尽头的工具箱里去找一把锯子或者其他什么在他看起来更适用的大型工具,尽管他认为切割一条鱿鱼要用手术刀,那简直就是脱了裤子放屁。
“你该去看看那条鱿鱼,它的头上有一个发光体,可能是一个什么能发光的器官,你知道深海里的动物多数能发光。老赵说可能是它胃里的一只虾。”
“哦,这个我可以看一看,对了,”特派员突然改变了话题。
“如果有必要,我可能要用你的电子显微镜。”
“尽管用好了。”政委慷慨地回答道,他知道这部电子显微镜搬到艇上后还从未使用过,毕竟艇上大部分医疗问题都是某人的头撞在金属阀门上或者被管道烫伤之类的,总之外伤居多;所以政委估计,今天这台设备也不大可能为了一只鱿鱼破例,特派员的心血来潮应该不会持续太久,只要他闹的没劲了,自然就会回去睡觉,这样大家都清静了。
“那可就给你添麻烦了。”
“都是为了工作,什么麻不麻烦的?瞧,我找到手术刀了。”
王延秋拿着手术刀径直来到厨房,那里有几个水兵正在帮厨,准备第二天的早饭,双方都没打招呼,王延秋径直走进了冷藏库,他用力推开那扇门的时候还是能感觉到后面有几双眼睛在看着他,这种感觉让他不是很自在。
冷库里有自动照明,那条乌贼就放置在一堆干乌贼旁边,用塑料膜包了一下,显得又大又厚又硬。
冷库旁就有一个洗菜用的水槽,如果在那里动手,正好可以避开那几个正在淘米煮粥的艇员的目光,算是一个不错的地方。特派员想将乌贼切开看看它的胃里有什么,但是他发现乌贼已经冻得硬梆梆了,非菜刀或者锯子不行了,于是他硬着头皮走到前面,在几个水兵的注视下,找了一把最大的菜刀。王延秋把菜刀拿在手上掂了掂,寻思了一下,就算躲躲藏藏也堵不住别人的嘴,索性豁出去又找了一条白色的围裙系到了腰上,在场其他的人都停下手上的活儿看着他,他们都知道特派员又要瞎胡闹了。
王延秋记得上一次动刀子切割开皮肉还是两年前,割开的是他自己腿上溃烂的伤口,如果那次没有老兵救他,伤口感染的小腿就必须截肢了。
王延秋翻动着乌贼,设法在它椭圆形的石灰质骨头旁找到一个下刀处。很快,他将乌贼的内脏部分剥离了尸体,然后仔细察看了它的胃部,这条乌贼很久没有进食了,胃部都已经萎缩了。用以喷水推进的漏斗状腹腔上的括约肌组织,看起来充满了肿胀的褶皱,毫无弹性,这也许是它上百海里追踪造成的疲劳性磨损的一部分,这说明它们的行动能力已经达到了极限。这可能是它们放弃追踪的主要原因。
“它们为什么要跟着这艘潜艇?”王延秋问自己。
“也许只是一次巧合,用艇上值班军官的话讲,也许它们的行进路线正巧与409 在一条重合的航道上,这种可能不能排除,碰巧409之前的航线几乎都是直线的。”王延秋刚想到这里,脚下开始转动起来,他踉跄两步抓住一片倒挂在冷库外准备切割的冰猪肉才止住脚步,潜艇正在转向。自从被这群墨斗鱼没来由地追踪以来,值班军官按照郑强新的要求,制定了更复杂的航线,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一次转向,同时改变深度,这样可以防止被追踪,而且多变的航线也可以使艇上的综合声纳设备更好地发挥效能。
“特派员,是不是明天把它炒了?”外面有一个帮厨的艇员试探着问了一句。
“行呀,不过还得等一会儿。”王延秋很无所谓地答道,虽然他心里清楚这只乌贼必然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但是如果自己找不到这个地方,那最后也只能把它煮了。
“接下来看看它的神经在哪里。”王延秋暗暗设想这种低等的动物未必有完整的大脑,它们的结构与脊椎动物不同,可能有分别位于不同位置的的几个神经中枢。当然一般来说地球生物的中枢都在头部或者附近,所以只能把整个石灰质硬蛸沿着食道的部分都检查一遍。
“对了,政委提到的那个放光体到底在哪儿?”王延秋想着把乌贼翻了过来。
王延秋再一次走到外间的时候,那几个水手又都停下活儿看着他,他们猜测特派员的科学研究可能已经以失败告终了。
“中士,你去帮我找一把锯子来。”王延秋随便点了其中的一个人说道。那个人慢慢站直了身子,双手在围裙上搓了搓,显然没搞清楚特派员的意思。
“要快,我急用。”王延秋不耐烦地大声说道。那名中士赶快跑了出去,不一会儿真的找来一把锯子。
王延秋急匆匆捧着一大块锯下来的乌贼肉来到医疗室的时候,政委周黎声正抱着一堆录像带出来,他一直在整理新闻联播的录像准备搬到休息室去,于是打了个招呼就让王延秋自己进去,告诉他电子显微镜的说明书在旁边的抽屉里。走了两步路,政委突然又回过头来,他想起了他提着乌贼去冷藏库时,乌贼的头上有一个放光的绿色物体,于是问王延秋那个东西是什么?
“透明的发光物体,就像一条鼻涕。”王延秋草草回答了一下,转身进了舱门,政委一脸疑惑地点了点头,好像是听明白了,转身干他的活儿去了。
这个发光体到底是什么?,王延秋自己也不知道,刚才他层层剥离乌贼背面的白色肌腱的时候,终于看到了这个浅绿色的条状物,它正好嵌在了石灰硬壳前部的一个凹槽里,位置大约在两眼当中。那里为什么会有一个凹槽,他不知道,毕竟他不是海洋生物学家,但是他知道这个东西绝对不寻常,因为它竟然还在微微发光,于是王延秋把它整个切割了下来,想到显微镜下一看究竟。
王延秋对电子显微镜并不陌生。他的人生经历接近一本百科全书,如果郑强让他去辅机舱值班或者到译电室翻译电文,他也能干得不错,他曾经对郑强说,他研究过核武器的杀伤效应,实际上不止如此,他还拆解过核弹头。由于研究核辐射杀伤效果,需要将一些受辐射伤害的动物样本和正常的对照组进行解剖对比,所以他会使用从手术刀到电子显微镜,甚至是超大型的染色体分析仪器在内的各种设备。
这些年他一直在学习遗传学和分子生物学,这些学习主要是通过书本,所以他对下刀子解剖动物显得有些生疏了。几年前的一次偶然经历,让他意识到生物学也许是今后军备竞争中的一个隐秘而又重要的新方向。由于当时一起境外间谍案件的突破性进展,王延秋在国内进口的基因分析仪中找到了一些小巧的间谍装置,这说明了外部的对手绝对没有闲着,按照情报学的逻辑,只有率先察觉到了某些领域重要性的人,才会一直惦记着偷看别人的进度。
王延秋将这个绿色的半凝固物体切片,然后放在显微镜下察看,看不出什么名堂,没有细胞存在,像是一种大分子蛋白质构成的物质。这种物体很特殊,在冷库里它是半凝固的,在常温下,它还是这种状态,之前,王延秋用鼻涕来形容它其实并不贴切,实际上它能够很好地保持外型,更像是果冻。
“这肯定是生物合成的什么东西?有韧性,弹性,还能发光。”他自言自语道。
王延秋猜想,这种物质的凝固点很低,像是某种低凝固点的琼脂,大概是胶原蛋白组成的,但是它的强度了得,只有用很锋利的刀才能将其切割下来,并不像果冻那么容易分割。
承认这种结构自己看不明白后,他将整个条状物体拿托到手掌上端详起来,赵平渔觉得它像一只绿色的虾,倒是很形象,要是他当时知道乌贼的胃部不在这个位置一定会吓一跳。
这条半凝固物体里面似乎还有东西,王延秋先用放大镜仔细看了看,像是几条细线,它们与外部的髓鞘组织相连,大概是一条神经束,肉眼看不见,宽度是微米级的;于是他将这个条状物体平行切成了很薄的一片放到了显微镜下面。
那里确实有4条并行的细线,大约只有20微米,也就是50分之1毫米的粗细,长度竟然有惊人的3厘米,就象一根级细极长的针,如果不施加外力,这根细线几乎是笔直的,王延秋用较小的分辨率能够看到,在这片晃荡的半凝固琼脂块平放时,包裹在里面的这些细丝的笔直程度,很难想象这竟然是生物体内自行产生的某种器官,这些硬质的细丝飘浮在轻柔的半凝固物体里,虽然与外部神经元相联系,但是肯定不是柔软的神经束,更象是某种金属材质的导线,真是太奇特了。王延秋不能说服自己把这些东西想象成动物的器官,有一秒钟,他突然觉得这些笔直的细丝更像是印刷电路中的导线元件,但是他很快就放弃了这个不切合实际的想法。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王延秋现在毫无头绪,他感觉到脚下的地板又开始朝一侧移动,他抬起手看了一下表,又是一次定时的转向动作,比刚才的那次轻柔了一些,也许是那个见习中尉在值班,他的操艇技术还不错。
就这样,在各种无稽的猜测、假设中,一个小时过去了,王延秋再次通过显微镜观看这些细丝状态的时候,发现这其中一根直线似乎变得稍有些弯曲了,他盯着这根细线发呆,然后怪事出现,它在10分钟内又渐渐地变直了。
王延秋又突然有了一个很离谱的想法,也许可以验证一下,他看了一下表,准备等着下一次的转向,他知道下一次转向会朝另一个方向,这样潜艇就能S形地向南方行驶。
不一会儿,他就感觉到了潜艇开始转向,他立刻观察那根细线,但是没有发现它们有任何的变化,也许这种变化是延时的,又过了一会儿,王延秋再次查看,另一根细线的两个头开始都朝另一个方向有一个微小的偏转,大致有一度。
“它在随着转舵而动?它能感知地球磁场?”王延秋心里想着。
“但是金属艇壳可以屏蔽所有的外部磁力线,靠磁极测量方向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难道还有其他的无源的方向测定方法?”
王延秋收拾东西后来到航海室,航海室的门没有关,他自顾自走到了航迹自绘仪边上,想看看最近几个钟头的航道变化,找找对应的关系,他想,与其疑神疑鬼,不如来证伪一下。搞情报的人多几个心眼总没有错。
王延秋到海图桌前的时候,航海长夏勤正好背对着他在整理海图,他也是刚调整了潜艇航向从指挥舱回来。王延秋直接了当地提出要看一看航迹自绘仪在最近几个小时里的记录,夏勤愣了一下,表示没有问题。然后王延秋又不依不饶地提出看航海记录,这个当然也没有问题,毕竟他是艇上最高级别的军官,除非他要发射鱼雷,或者打开帆罩上的舱盖透透气,其他的要求不好拒绝;当然,航海长夏勤并不认为特派员能看出个什么名堂,他12点从食堂回来,已经听说了特派员一些新的故事,有人看到特派员抡起一把斧子,把那只乌贼大卸八块。
夏勤早就对特派员有了一些先入为主的偏见,认为这个家伙无非是军衔高,又喜欢装模作样罢了。海军就是如此,舰艇上的业务军官们总是对那些穿海军制服却总是留在岸上的文职军官有一些刻板的看法,认为这些人能写几万字的报告却不会更换蒸汽阀门上的一个螺栓。
王延秋根本不关心年轻航海长心里的那些名堂,他就大大咧咧地坐在海图桌前看航海日记,看得飞快。日记上记录了所有的舵令和一部分车钟令,那些大的航向改变与他记忆里的几次,时间相差不大,还有一些小的航线调整,他没有感觉到,这也很正常,毕竟这是一条大艇。
从航线的变化分析,潜艇是以一种Z自形方式向预定海区行驶,而乌贼体内的那些奇怪的硬质纤维与这些转向似乎有一种似有似无的对应,首先可以排除线性的关系,看起来,纬度与经度的变化,都会间接导致那根细线的偏转,偏转的方向与幅度无法预测,但是总的来看细丝确实在随着航向的转变而变化,然后四条细丝会带来几近无穷的组合,它们也许可以给中枢系统传到一些关于航向的信息。王延秋渐渐看出了一点名堂。
“小夏,所有航线的改变,你都有记录?”
“没错,航海室每个小时,都会根据航迹自绘仪或者指挥舱的舵令记录整理,艇上的航海日记很重要,艇长经常会看。”
“最近几天一直在进行惯性导航?”
“那是当然,在水底只能如此。”
“有没有别的手段?”
“这个……有当然是有,但是起码在这一带我们不会那么做,我们以惯导为主,因为我们有这一带的海底很完整的地形数据。”
“就是说,你们还有辅助导航的手段?”
“对,你指哪方面?”
“你说说看呢?”特派员站起身来问道,显得有些急切。
“当然没有主动的办法,如果需要发射声波来测量地形,类似主动声纳那样的,会破坏隐蔽性。”
“无源的呢?有没有磁力或者引力的海底分布于地形匹配数据?”
“磁力当然不行,会被艇壳屏蔽。”
“那么……海底的重力场分布呢?”
“艇上确实有梯度重力仪器,可以观察细微的地球引力变化,但是这只是一种不够精确的办法,我们只用它来做辅助的校验工作,如果纯粹靠它,迟早撞到暗礁上。”
“这么说,你们有这个海域,地球引力分布的数据?”
“有,但是并不完整,我们的水面测量船大部分没有这种设备,所以一般来说,潜艇的资料库里,只对水文地理以及水温层或者密度层作详细记录,如果有谁能做到靠这样微小的地理差别进行精确导航,我想,目前为止,只有美国能做到。”
“以你的经验,这些重力分布有没有规律?”
“这个我不清楚,原则上,当然可以认为越接近赤道,重力加速度度会越小,越靠近两极情况相反,但是具体海区而言并不随纬度变化而变化,以我的经验,反而是经度方向上重力分布差异会大一些,如果参照我们现在向着正南的航向,只要你转舵,就一定会有一些变化,不转的话变化就比较小。”
“真的如此?”
“确实是这样。”
王延秋慢慢回到医疗室,如他所知,金属艇壳完全屏蔽了一般的磁极变化,天文导航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在这样的环境下能够随着潜艇位置变化而改变偏转方向和偏转角度的,只有重力场的感应能力,因为重力场是无法屏蔽的。很多人认为,动物能有千里洄游一类的能力,一定是依靠着某些特殊的本领,动物能够察觉到磁场以及超声波的能力已经被证实了,而其他的假设都还存在着疑问。
“但是,这件事还无法证实。”
王延秋提醒自己,“动物确实能感觉到重力场的变化吗?这简直无法想象。地球表面重力场变化得细微程度,远远脱离了动物神经系统能够达到的感知能力,除非有一个装置能将这种细微的变化放大。”
现在这个装置好像就在眼前了。王延秋提醒自己,搞情报的人需要摆脱强烈暗示性的东西,因为它会使人上瘾,如果过度依赖它,最后就可能会被故布疑阵的对手牵着鼻子走。
艇上所有的人,都认为特派员隐瞒了任务的真正目的,这种看法当然是对的,王延秋没有义务向他们说明涉及机密的事情,他们都是军人,应该知道这个道理。可笑的是王延秋心里最清楚,自己所掌握的机密,没有一样是确定的,无非是美国人最近又在偷偷摸摸干这个、那个的,自己无非是亦步亦趋地紧随其后罢了。
下一场战争的确切模式没有人知道,有可能是导致地球毁灭的核聚变方式,也可能是一种仅仅导致人类毁灭的遗传学方式。王延秋知道人类对第二种方式的研究一直都存在。不久之前,有人曾对他说过,某些国家正在进行一系列极度危险的基因研究,他们躲在虚伪的伦理法背后,偷偷开启了一扇地狱之门。
7年前,王延秋追查到一名潜入境内的华裔CIA特工,此人的一个假身份是“系统集成公司(GSI)”的一名系统维修工程师,靠着这条线索,王延秋找到系统集成公司在其出口到中国的基因分析设备中留下的安全漏洞。这家制造生物技术设备的北美公司有着很复杂的背景,该公司一直依靠一个安装在基因分析仪器上的小型情报窃取装置,偷偷收集其他国家在分子生物学领域的实际进展。每隔一段时间,GSI 的基因设备就会无故出错,然后系统会提示用户将设备连接到专用网络上下载新的软件更新,如果用户按照要求连接了调制解调器,间谍装置就会起作用,它在30秒内就能将储存在内的,用户最近分析的基因片段的数据抽样发送回去;由于这些数据都是一些不断重复的碱基对组合数据,也就是不超过6个字母间进行的各种无意义的重复,所以即使网络有最完备的防泄密设备,也无法监控类似的情报泄露。
如果GSI关注的外国用户不愿意将设备连接到通讯电缆上,他们就会派出工业间谍,以维护设备为借口,直接手工取回数据。王延秋接手这件事的调查后,很快觉察到,这种程度的商业刺探还只是表面的情况,暗处的对手一定还有更深一层的目的,GSI背后毫无疑问存在着官方的背景。王延秋并不痛恨情报窃取活动,这样的事在国与国之间永远不会停止,斗争与痛恨是两回事,他自己也是情报人员,可以理解对方的心思,让他真正着迷的是,美国人的进展又是如何呢?他们一定是嗅到了生物武器的味道才会不断前来刺探。
王延秋的调查最后以那名潜入国内的间谍的失踪而终止,直到2年前,王延秋从一些情报渠道知道了一些新情况。那名在境内失踪,且没有出境记录的间谍的名字又一次出现,那是一份GSI公司外派的海洋调查活动人员名单,实际上是康涅狄格州的美海军基地接收民间登艇人员的名单详注,那名间谍的名字后面注明了“特别专家”字样,也许他有些大意了,没有使用假名,这份名单在这次原本机密的活动中成为了一个漏洞。一个月后,这名间谍搭乘的一艘美国海军新建的,编号不明的核潜艇在这次秘密任务中失踪了。
潜艇失事本来不是一件新鲜事,但是,蹊跷的情况在于,这艘潜艇似乎并没有沉在一个固定的地方,美国海军很多次的在全球不同海域堵截过这艘潜艇,就像是在玩捉迷藏。尽管美国政府一直极力掩盖这件事,不过派遣舰队追击自己潜艇的动静闹得有些大了,情报界没有不透风的墙。王延秋从不同渠道打听到,这艘动力无限的核潜艇失踪后,一直没有浮出过水面,但是它一直在航行中。
停止了漫无边际地联想和猜测,王延秋地思路回到了眼前的乌贼上,他想要再看一下那块凝结物和里面的疑似的极细金属线。看看它们是不是还有什么变化,走到跟前他发现,这块绿色的物体正在轻微地抖动,之前他将这块凝结物切割成了几块,现在,每一块都在抖动。王延秋想要低下头去仔细看一眼,他看到了每一块残存的绿色物体都开始冒出白烟,他预感到情况不妙,赶紧躲闪,一阵沉闷的爆裂声从身后传来,这些东西竟然“自爆”了,顿时化成了一股刺鼻的浓烟。
这些组织爆炸的威力很小,但是仍然触动了气压防火警铃,王延秋爬起来察看了一下爆炸结果,发现绿色物体炸得什么也没剩下,只剩下了那块乌贼的肉了。过了一会儿,值班人员到了,又过了一会儿,政委和穿着裤衩的郑强也到了。
清理工作很快就完成了,索性这里的设备没有被破坏掉,这次微弱的爆炸,唯一造成的损失只是毁灭了那块被王延秋称作鼻涕的东西本身而已。
“它怎么就爆炸了?难道是自毁程序?”王延秋自言自语道。
“你在说什么?”郑强跑过来问到,他没听清楚特派员说的话。
“我说,简直是像某种自毁装置。”
“唉呀,这怎么可能,我看就是深海里捞来的东西没有减压而已,它体内的气体膨胀自爆,这种事,政委知道。是不是啊?老周?”
政委周黎声研究过潜水病的病理课程,所以他装作耳背没听见,这样就避免了回答郑强这个缺乏常识的问题,以免让艇长下不来台。他知道潜水病的机理无非就是郑强说的那样,但是还不至于会使机体爆炸,尤其捕获这条乌贼时的水深只有区区200米。
“如果是没有减压,为什么那些乌贼肉还是好的?”特派员反问道。
“我看,就是冷藏库低温的缘故吧,明天把整只冰乌贼丢到高压锅煮了,看它爆不爆。”郑强丢下了这句话,回去接着睡觉了。艇上有一口锅炉一样可靠的超大高压锅,平时用来熬粥,郑强相信足它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省得特派员像个巫师一样在他的潜艇上做各种奇怪的试验。
“这些海里的生物,可能有特殊的物质,也许会有这样的爆炸,但肯定不是气压造成的,气压只会形成空气栓塞和肺部气肿而已。”等艇长走远了,政委说道。
“你也这么认为?”
“是呀,其它方面解释不通啊。对了,我看你也快睡吧,离预定海区不远了。”
政委与特派员并没有其他的共识,只能勉强认为是某种物质被这里的空气点燃了,两人并肩走出医疗室,关上灯,各回舱室去了。
潜艇上没有白天与黑夜,只有值班与休息之分,不过郑强的作息基本还是按照在陆地上的时间进行的,早上7点他来到了指挥舱,马上就要进入指定海域了,所以他必须亲自到场。
郑强走进指挥舱后,在综合作战指挥系统显示屏前站了一会儿。他发现特派员并没有在场,看起来那个家伙一定是瞎胡闹累了,已经无法按照水面上的作息规律生活了,想到这里,郑强心里涌起一丝得意。他巡视了一圈,然后在指挥仪上看了一眼电子海图上自绘的航迹。值班人员干得不错,航迹完全按他的指示呈Z字形,一切都没有差错,这是新的一天好的开始,于是他下令,潜艇浮起到潜望镜深度,郑强目前需要最后一次接收海区敌情通报,上浮的过程按照郑强的要求异常平稳,也非常缓慢,本次任务必须严格禁止无线电联络,所以409只是被动收听。
郑强并没有使用容易被雷达发现的光学潜望镜,他只是升起了电子支援桅杆,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如果桅杆被雷达发射的无线电脉扫描到,至少他会知道。趁着这个机会,航海长也同时搜索了北斗卫星系统,修正了惯性导航的误差。
“收起光电桅杆,前后压载水舱进水,潜艇15度下潜到60米,平衡水舱进行自动调整。”艇长下令下潜,然后就等着译电室的通报。
译电室眼下只有一个人,动作很慢,过了很久才将通报译完,译电员撕下报告,跑到艇长面前时,看到郑强的脸色不大好看,他一声不吭,拿过电报纸看了起来。
“美军特混舰队,在阿南巴斯群岛以北120海里的公海进行演习,序列为两栖攻击舰1、驱逐舰3(含澳大利亚舰1),不明舰3、补给舰不祥。日本海上自卫队的两艘油水补给舰编队正在通过巴士海峡,可能加入该编队,也可能经马六甲海峡加入美海军第7舰队在印度洋的另一场演习。”郑强扫了一眼通报,美澳舰队离着还远,不过如果他们继续向东行驶150海里的话,黄蜂级上的那些短腿的海鹰式舰载反潜直升机还是可以勉强飞到409头上撒野。
“这都演习了几个月了,真是没完没了。”
“他们还不是时刻都在惦记着打仗?不打仗他们浑身难受。”政委插话道。
“风云4号的气象报告。”译电员赶紧将第二份报告给了艇长。
“菲律宾以东洋面的气旋正在生成,可能向东北方向移动,这还远着了嘛?跟我们没关系,这里还是老样子。”艇长嘀咕着,他也觉得今年南中国海的气候很怪,一直风平浪静的。
“老周啊,你看,美澳的舰队下面肯定还隐藏着什么潜艇吧?”
“至少有一艘攻击核潜艇。”政委答道。
“不过离着我们还远呢。”政委接着又补充道。
“马上进入搜索海域了,那个减压舱没问题吧?”
“绝对没有问题,我检查过2次了。”政委照实回答道。
搜索
赵平渔吃完早饭,一个人来到了鱼雷舱,政委周黎声已经等在那里了,按照标准他给老赵检查了一下心肺,完全都合格。
“之前你潜过的最大水深是多少?”政委一边测量血压一边问道。
“实际水深90米,模拟的当然更深些。”
“你放心,理论上,没有太大的区别的,无非是呼吸的气体不同罢了,只是需要多几个钟头减压。”政委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更喜欢这种直接了当的方式,操作那个潜水器上的机械臂,真是让我吃不消。”
“照明设备我都检查过了,如果有必要我们可以打开潜龙4号的大功率探照灯,免得你走不回来。”
“千万别这么做,电池电量可不多,我预计后面还得用它。”
“这个你放心,昨天我和管理设备的军士谈了一下,潜龙4号下面密封逃生舱里有低压照明的电路,可以用来给潜龙4号充电,潜艇里的器材完全可以做一个震荡升压器来完成这个工作。”
“那你们看着办好了。”赵平渔不置可否地答道,他知道这样野路子的升压充电方法一定会损坏电池,不过必要时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要不要带武器?”周黎声看了一眼一旁的一根鱼枪问道。
“不用,穿上内循环潜水衣,带上压铅,人就只能在海底慢慢地走,不能多带这么一根废物。”
“有情况怎么办?”
“探照灯比所有的东西都有用,深海里的动物都怕光。”
“我看了一下1号搜索区的地形情况,很平坦,是一个海底高原,水深大约200米,垂直上方的海面就是探测到的飞行员求救信号位置,我们假设他和他的座椅垂直降落到了海底,散布面积不会大过5个足球场,你可以在两天内,分5到6次寻找。”
“要把尸体带回来吗?”
“那当然不可能,特派员已经告诉过你机头的那个数据记录设备的位置,还有照相枪里的胶卷盒的位置,机舱里也许还有一部数码相机,找到的话,你可以把它带回来。当然,这一带可能还散落了很多外国船只留下的物品,如果尺寸小且有价值的话当然可以带回来,这取决于你的判断,另外你要用头盔上的摄像机拍一些画面,特派员很需要看一下。”
“如果是重要而又笨重的东西呢?”赵平渔知道政委脾气很好,有些抬杠地问道。
“这就拍一些画面,回来让特派员拿主意好了。”
“这就是你们带上潜龙4号的原因?用它的机械臂收集稍大的东西?”
“我想这应该是特派员的意思吧?这个人不爱说话,不过这个人很不简单。”政委很轻巧地评论了一下特派员,他大概是全舰上下最善于透过表面看清本质的人。
“我看特派员言过其实,他想得倒不错,竟然还带来了有动力的深潜器,但是海底的情况总是人很难猜透的,我记得当年,我们都以为能在阿波丸号上找到黄金,甚至更有价值的东西,但是我们去过那里,除了橡胶和锡块,那里没有找到其它的东西。”赵平渔摇了摇头说道,他故意把话题扯远,想着在政委面前卖弄一下不凡的经历,实际上这件事并不是他亲历过的,而是他从其他老一辈潜水员那里听来的。
“赵平渔同志,你怎么知道不是有其他人捷足先登了呢?”突然鱼雷舱外有第三个人说话,走进来的正是特派员,他还是穿着那件笔挺的制服,就象是舰队司令专门下潜艇来检查工作一样。
“你知道具体的情况?”赵平渔问道。
“知道的不多,不过我国的潜水员去之前,一些国家或者地区的不明打捞组织至少已经去过2次了。”
“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呢?”
“我说得都是真的,60年代末,我们国家缺少硬通货,有人想起这艘沉船,因为据说有几顿黄金,后来一无所获的原因么,其实是别人已经先去过了,我们的蛙人第一次去就找到了挂在沉船船舱上的潜水信号绳还有丢弃的脚蹼;当然这种事是不能对外讲的,他们很可能就是用小型的潜艇做的,时间在1970年左右,拿走了什么就不太清楚了。”
“你们搞情报的什么都知道。”政委笑着插话道。
“所以,不要怀疑这次任务的价值,必要的时候,我们一定会用潜龙4号把这片海底给翻个底朝天。”特派员信心十足地说道,但是他还是回避了问题的实质,他想要寻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只是飞机的数据记录装置和飞行员的遗体?赵平渔知道事情绝没那么简单。
郑强坐在指挥席上,还在想着任务的危险性,由于潜水员进出潜艇都是靠一根533毫米的鱼雷管,所以无法携带太多的东西,实际上穿上那身厚重的潜水服,戴上一个硬质的潜水帽,即使什么都不带,要想从哪个管子爬出去都已经很困难了。一旦老赵出了潜艇,自己就什么都帮不上了。
“艇长,预定海域到了。”有人提醒道。
“知道了,我马上去。”
郑强没有马上就到鱼雷舱。他还在等水温探测器发回的数据,过了一会儿,水环境探测终于完成了。水温层与记录的稍有不同,不过水深没有变化,203米,算是这片海底的一个高坡地带。现在潜艇就悬浮在了目标海区的上方,精确度以米计算。
“好了,我要求缓缓地坐底,不要快。”艇长站到正中的潜望镜前说道。
随着艇长的命令,潜艇开始以极慢的速度下潜,过了很久,随着龙骨发出的一连串沉闷地碰撞声,潜艇终于碰到了海底。整艘艇上除了反应堆舱室的冷却泵以及一套海水淡化装置在发出轻微的振动声音,再无任何噪音。
“想抽烟的可以到外面抽烟,值班人员随时向我报告新情况。”郑强发布完最后命令才起身去鱼雷舱。赵平渔没有等他到,已经钻进了鱼雷管,看起来他一点都不把这次任务当一回事,郑强到了2号鱼雷管跟前,听到了鱼雷管内微弱的注水声。
在200米的水深下,至少会有21至22个大气压的压力,没有受过训练的人是绝对受不了这么大的压力的,即使受过训练,在这样的重压下移动也着实够呛。另一个威胁是黑暗,赵平渔爬出渔雷管的时候,才知道,这是他经历过的最黑暗的海底,他这才想起这次不但是他潜的最深的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夜间潜水。
赵平渔半截身子钻出了鱼雷管,浑身上下都是水压造成的刺痛,还好他训练有素,很快就适应了过来。他打开了照明设备,光亮所到之处,海底的几只小螃蟹赶紧逃离,这样的强光足够把它们照得晕头转向的。
赵平渔沿着潜水信号绳爬到了海底,这里他没法儿用脚蹼游,只能慢慢地走,实际上他左手拎着照明灯,穿着盔甲一样的潜水服,就外形而言已经和宇航员相差无几了,这种潜水服用面罩隔离开头部,无需咬合呼吸器,这样他工作的时候还能用很含混的声音说说话。他一降到海底,就用粗棒子一样的金属探测仪在艇壳上敲了几下以示他安全到外面了。接下来就是搜索工作,主要工具是探照灯,在他的左手,辅助工具是一根金属探测器,这个东西的原理可能和陆军用的探雷器差不多,有一个耳机带在赵平渔的头上,它能探测到附近的金属物体的磁信号,理论上它可以帮助潜水员轻而易举地找到那架飞机和附近的沉船。
因为带着压载的铅块,赵平渔的行动就像是慢动作,内置的循环式呼吸器,使得他在海底行走时不会像一个不断冒泡的普通潜水员。即使靠近赤道,这里海底的水温也不到5摄氏度,老赵决定暂时不使用电加热设备,因为他的循环呼吸器耗电很大,潜水员在水中的自持时间都是以这个设备的耗电量而决定的,如果再加上电加热设备,那么能坚持的时间就又要减少了。他的身后还拖着一根潜水信号绳,不过这跟绳子的另一头只是系在鱼雷管里,所以也起不到发送信号的作用,唯一的作用是防止他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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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流缓慢,行走简单,我觉得就像在60米水深。”赵平渔一边朝前走一边自言自语,同时他仔细地观察着磁探测器和海底的情况。
“暂时还没有发现任何情况,水温很低,水压相当于20个气压,氦氧系统工作良好。照明良好。有一条小鱼,它躲到泥沙下面去了,这说明这些扁平的小鱼的抗压能力很强,我不知道高压锅是不是能把它们煮熟。”赵平渔一边呼吸,一边用平缓的语气说道,他无法与潜艇联络,不过他的话会被一部小录音机录下来,防止他回去后忘记什么细节,所以他看到什么就说什么,同时他的头盔上方还有一部摄像机也在不停地拍摄他视线内的东西。
“我的探测器有了一点信号,在我前面,可能是沉船或者飞机,我得过去看看。”赵平渔边说,边拖着绳子朝那里走,他的绳子只有150米长免得他第一次出舱就跑得太远。
“你们看,我找到了一根黄色的鱼雷,为什么事黄色的?我想他其实不是鱼雷,因为它的外壳是非金属的,如果我能脱掉手套摸一下也许可以猜到材质,刚才的磁信号一定是它的缆绳或者其它地方发出的,嗯,是某种金属缆绳,所以……”赵平渔想了一想。
“所以我认为它是一部鱼雷状的拖曳声纳,而且它的外壳上也写着声纳字样,像是一种民用设备,也许作用和我的金属探测器差不多。”
“又有一条什么东西从我前面游过……是一条鳗鱼。”
“看起来,这里的鱼类世界还真是丰富多彩。”
“又有一条大鱼……奇怪……这是什么东西?”老赵费尽地抬头,看到照明范围的边缘有一条鱼尾迅速地摆动着,瞬间就钻进了黑暗,看不见了。赵平渔知道那不是一条鱼,因为鱼尾都是左右摆动,而这条尾巴是上下摆动。
“大概是一条鼠海豚,可能被光线吸引下来的。”
“我又找到了一些东西,瞧! 一块金属腹鳍,没错,这是我们歼击机上的东西,我认得出这些整齐的大铆钉。飞机一定是严重解体了,我想附近肯定还散落着其它的东西。”
赵平渔缓缓朝前走着,他意识到自己至少走了60到70米,于是他决定,走道绳子尽头为止。
又走了几步,磁信号探测器发出的丝丝的电流声开始急促起来,附近好像有一个大的金属物体,果然,探照灯的光线被一堵银白色的金属墙给挡了回来,那是半截子飞机的机身,上面醒目的机徽提醒赵平渔,这并不是中国的飞机,但是这也是特派员想看到的东西,赵平渔从巨大的螺旋桨下面走到原来是应急出口的位置。
“是飞机残骸,特派员,你的反潜机找到了,我不相信这些东西能那么密集地掉在这么小的一片海底,一定是涡流把它们都聚集到了一起。”
“我进去看一看,说不定能找到一些东西。”
赵平渔走到了飞机一侧,和所有沉没深海的飞机一样,舱门总是打开着的。老赵小心地走进了机舱,提防着舱门口破裂的锋利断口挂住绳子。
“这里是飞机后部机舱,有很多浮标声纳,一共5排斜向下插在加压发射筒里。”
赵平渔走过一条过道,看到靠着机舱壁有两把并排的纳操作员的椅子,于是慢慢绕到前面,他有心理准备,所以看到一具被保险带紧紧绑在椅子上的尸体时并不是很吃惊。死尸的头低垂着,就像没有睡醒一样。
“一具死尸,是一名中士。让我看看…… 臂章显示:该机属于第七舰队驻嘉手纳的电子侦察大队,飞这么远,可真够受的。”
“我找找他的证件,”赵平渔伸手去翻死尸的上衣口袋。厚厚的手套,加上死尸过度下垂的脑袋使得这个动作很难做到。赵平渔轻轻把死尸的头扶了起来。
“啊!见鬼,他没有脸!”赵平渔大喊了一声。他看着一具没有脸的死尸,心跳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一定是鱼咬过了,我猜是鳗鱼。我还是到前面去找找别的线索。”赵平渔等看自己的心律彻底平稳了,朝前面驾驶舱走去。受了如此一惊他开始谨慎起来,总觉得阴影里似乎还躲着什么东西,即使是一条不大的鳗鱼也足够咬穿他的潜水服,他左手提着的探照灯开始仔细扫过每一个角落。
“MK46轻型鱼雷,就散落在武器舱的地板上。它压住了什么东西?呵呵,你们不会相信,是MP5冲锋枪,他们一定是亏心事做多了,飞机上竟然带着这样的武器。”
赵平渔费劲地弯下腰,捡起枪,顺手按下了弹夹卡笋,弹夹里面竟然是空的,他的探照灯在地板上第二次扫过,确认看到了至少两个弹壳。
“特派员,你一定猜不到,机舱里交过火。”赵平渔说话的时候,他抬头看到机身上还真有不少的弹孔。
“这架海军飞机可能被恐怖分子渗透了。”
赵平渔意识到自己正置身于难以理解的古怪环境之中,不由得心生了几分恐惧。
前方漆黑的驾驶舱内冲出一股水流冲得老赵几乎站立不稳,老潜水员知道这是一个反常现象,他立刻转动手腕,将光线照射到水流的方向,又是一条上下拍打的尾巴消失在视野的上方,他赶紧将探照灯朝上,只看到这条尾巴消失在一个巨大的洞口外面。
“我……我看到了一个很大的口子,飞机一定受到了巨大的外力撞击,它被掀开了一个口子,一条什么东西从那里逃走了。”
来不及多看一眼驾驶舱,赵平渔决定赶快回潜艇,他加快步伐沿着潜水信号绳往回走,但是海底行走可不是想快就快的,2公分厚的潜水衣,除了保温之外,也限制了行动的自由。走出了机舱,赵平渔开始提醒自己,要是自己摔倒了或者被绳子缠住了,可没有人能帮自己一把。对于深海潜水而言,失去冷静是所有致命因素里排在最前面的,他强行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恐惧,扶着那截子飞机残骸渐渐将情绪平复下来。赵平渔试着回想了一些细节,那截鱼尾似乎是怕他的灯光,没错,海底的生物没有不怕光线的。赵平渔随手丢掉了磁探测器,用双手抓住了探照灯,不断指向他心里最恐惧的方向,不过四周一样的漆黑,真正的恐惧还是来自于他的心里。走了一段路,赵平渔发现四周的海水已经被搅得很混,这使得他自己就像站在了一片雾的中心,能见度更加的低了,他确信这片浊流肯定不是自己造成的,因为自己没有这个能力,这说明除了内心的恐惧之外,黑暗里确实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盯着自己,它之所以没有靠得过分近,也许是忌惮自己手中的灯光。
指挥舱内,郑强不时地看着手表,已经过去了45分钟了,按照计划,他也该回来了。虽然赵平渔带去的氦氧混合气体和电池可以使用120分钟以上,但是按照计划他只能行动40分钟而已。郑强想,老赵一贯是一个比较散漫的人,也许有些迟到了。
“能听到什么动静吗?”郑强问问坐在指挥舱左侧的声纳士官。
“什么也听不到,只有海底背景噪声,非常的轻微。”
“真该死。”郑强轻声骂了一句。
“艇长,我听到一些声音,在方位010上,距离很近……”声纳军士报告道。郑强冲到跟前,抓起一幅耳机放在右耳边上,那是一种很细微的沙沙声,就像小雨落在地上的声音。
“这是什么声音?”
“这肯定不是海底背景声,像是,像是某种漏气的声音,也许是潜水服破了?我”
郑强不等他说完飞身向舱外跑去,在舱门口正好碰上特派员。
“他的潜水衣有破损,我得去帮他。”艇长说道。
“艇长同志,这种潜水衣稍有破损没有关系,至多影响保温。”
“但是我们总得做些什么,已经过了预定时间了。”
“交给我,我去操作那艘潜龙4号的探照灯,希望能给他照明。”特派员思考了一秒钟后,说道。
“你也会从操作那只深潜器?”郑强问道。
“当然会了……老赵的位置在哪儿?”
“就在大致12点钟方向。”
特派员不答话,转身飞速地爬上了最上面的一层,直奔逃生舱。他从未进入过这艘小型潜艇的内部,也从来没有阅读过操作手册,不过他认为这种简单的东西难不倒自己。他一头钻进了逃生舱,关闭了水密们,绿灯亮起,他开始往上爬。花了一些时间,他钻进了潜龙一号,首先想找到电源开关,瞎摸了一会儿,拧动了几个不相干的开关后,电源被他找到了,内部照明亮了起来。舱壁上竟然贴着几张基本操作的示意图,他看了一眼,冷笑了一下,还真是像一个玩具。操作台上有一个大的红色拉闸,这是操作面板总开关,他把它推到开路上,然后找到一个圆形的画着灯泡的按钮,按下去,探照灯亮起。按钮旁是一个圆盘,可以360度调整方位,另一个笨拙的滚轮无疑是调节俯仰角的,探照灯转了半圈的时候,王延秋已经知道了这个玩意儿就这么简单,他试着绕开潜艇帆罩指向接近12点方向的左右两侧。
“他的方位在稍右的位置。”通话器响了起来,这是郑强的声音,看起来郑强也想到了他的潜艇帆罩可能会挡住光源指向正前方。
一道白色的强光指向那里,王延秋看到一片水泡正在从那里冒起,好的情况是这片水泡似乎在移动,这说明下面的人还在走动。他之前最怕的是循环呼吸系统的故障,这种干式潜水衣可以保证潜水员上岸后浑身上下都是干的,当然,如果衣服破了渗出气体,就不可能是干的,但是即使如此也不会有生命之虞;呼吸系统故障就是另一回事了,也许它会把所有的氧气一下子都放完了,那就有麻烦了。
“我看到他了,实际上被艇首挡住了,他已经很靠近409了,他大概正在爬上鱼雷管。”王延秋通过超声通话器向艇长说话,指挥舱内,郑强的心略微平静了一些。
过了一会儿2号鱼雷管里传来了沉闷的敲击声,像是有人在用金属头盔敲管壁。敲击声过了三下,郑强命令将鱼雷管外部的盖子关起,不一会儿,鱼雷舱报告,赵平渔已经从鱼雷管直接爬到了减压舱了,郑强的心这才完全放了下来。
减压过程需要持续6个小时,这种漫长的过程可以逐步地潜水员使血液中的惰性气体排出,这些气体都是在高压情况下溶解进血液的。整个过程都由政委在外部控制,政委周黎声很久以前也是核潜艇上的潜水员,每当螺旋桨发出的声音不对头,或者是更糟的情况发生,比如缠上渔网了,他就会下海察看一下,通常深度不超过20米,自从耳朵受伤干不了老本行以后,部队就送他到潜艇工程学院进修了4年。学习期间,他还通过自学,撰写了大量有关深潜病病理与减压方式革新的专业报告,在军内得了奖,尽管没有进过一天医学院,他在在潜水病领域已经算是军内的理论专家了。
赵平渔减压的时候,特派员一个人坐到了军官会议室里看老赵带回来的录像,这得益于减压仓金属外壳上的一个数据插孔,赵平渔将视频以及音频数据通过这个插孔传输到了特派员的便携式电脑上,当初的减压舱设计者之所以设计这个插孔,本意只是为了插入一个麦克风方便里面与外面说话的。
电视机里播放的视频和赵平渔的说话声同步,总共50分钟,就像是一个贫嘴的导游在介绍海底世界一样。
特派员花了几个钟头看了几遍,重点看了那具没有脸的尸体,还有就是那条尾巴,这条尾巴出现了很多次,速度非常快。如果这是某种鲸类,这么陪着潜水员在海底玩了那么久,而不到水面换气的话很可能已经憋死了,当然也不能排除这是一群海豚,它们在轮流出动耍弄潜水员,但是海豚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赵平受到了至少一次攻击,致使他的潜水服破了一个口子。但是具体情况,至少得等到他减压完毕了才能去问他。
郑强看了2遍录像后,就离开会议室,坐在指挥舱里发呆。不知道过了多久,声纳兵报告,艇艏的被动声纳接受到一种奇怪的声音。
“什么类型?”郑强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我不知道,像是某种海洋生物的声音。”声纳军士挠着头说道。
“接到扩音器上。”郑强坐在原地说道。他有一些分心,没有仔细思考就下了命令。
“好的。”声纳兵将一个插孔插到了一个扩音器插孔内,郑强立刻知道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一阵悠扬的海底吟唱声传遍了指挥舱,可以听得出这是类似于人类女性的声音,似乎是一首凄婉缠绵,慑人心魄的悲歌,任何心智正常的人都知道海底是不可能发出这种声音的。听到歌声的所有的值班操作人员一时都莫名紧张起来。这次任务的性质是保密的,对艇员公布的任务目的是假的,这一点郑强和少数几个高级指挥军官是知道的,但是真实的目的又是什么,除了特派员之外谁都不知道,现在郑强终于嗅出了一点诡异的气息。
“关掉扩音器,”郑强果断下令。
“所有值班人员注意,不管你们刚才听到了什么,心里怎么想,都不得对外传播,这是我的命令,执行与否,我会记入年度考核。”说完这些话,他丢下这群声色异常的军官,直奔军官休息室,他决心一定要问个明白。
“没有的许可,休息室不得吸烟。”郑强推开舱门看到特派员正坐在圆形桌子旁,桌子上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
“我不知道这里的规矩。”特派员似乎还在想什么事情,满不在乎地回答了一下,然后将手里的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
“刚才,我的声纳兵听到了艇外有东西在唱歌……”
“你们有没有录音?”特派员似乎没有注意到艇长得脸色,他兴奋地将郑强严肃的发言打断了。
“待会儿吧,我们最好停止这种交流方式,我现在就是他妈的想知道,外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一定知道一些。”
“我不知道,不过我认为是对我们有用的东西。”特派员睁大眼睛地回答道,看上去就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扯淡,你会不知道?我的人不是傻瓜,他们一定会把这件事传出去的。”
“怎么?指挥舱里的人都听到了?有多少人听到了那种声音?”
“指挥舱值班人员,除了我一共7个人。”
“你必须宣布纪律,禁止他们外传。”
“这个没问题,但是你必须先说服我,让我知道这件事的必要性。”郑强的拳头在他说最后一个字的同时,砸在了桌子上,烟灰缸里的烟蒂掉了几个出来。
特派员皱着眉头权衡了一下厉害,很明显在他必须给艇长一个交待,否则今后的工作就很难开展了。
“好的,不过我得先听录音。”
都没听说过
录音很短,前后2分钟,特派员与郑强两人在休息室听了足足20遍。
“是某种动物,这不是人。”特派员犹豫地说道。
“这次航行还真是奇怪,对不对,除了那些会爆炸的枪乌贼,还有这些奇怪的会唱女高音的东西,这片海底怎么了?为什么集中了这么多的飞机和船只的残骸?那架美国飞机的顶盖被掀开了,一名成员没有脸,这是怎么回事?”
郑强不客气地提出了他的问题,他决定用一种咄咄逼人的方式压迫王延秋,因为很明显王延秋是一个老滑头。
“你以为我什么都知道,其实我的问题比你还多。”王延秋回答道,这个回答不算好,以至于郑强认为他又要开始耍滑了。
“你说过给我一个交待,可不是这样糊弄我。”
“好,我就说一些我知道,而你不知道的。”其实王延秋早就已经把可以说的部分在心里整理了一下。不久前,就在那只乌贼的疑似导航系统的器官爆炸后,王延秋发现艇长好像缺乏好奇心,所以就没有急着告诉郑强,但是现在的情况有所变化,从赵平渔潜水服上的破口来看,必须把本次任务所面临的危险性充分考虑在计划之内了,自己也有必要将任务的性质对艇长稍微说一下。
“你懂不懂考古,或者古生物?”特派员王延秋开腔道:
“当然不懂。”
“那就好办了,我们可以跳过这部分了。”
“没关系,你只管说,我听不明白是我的事。”艇长赶紧阻止了特派员,看起来这个家伙滑得像泥鳅一样。
“几年前,我们一直在追查一个人,他是一名华裔特工,曾经以古生物学家、外国公司职员等身份进入境内,每次都用不同的假名。”
郑强点了点头,等着特派员自己说下去。
“最近的一次入境记录是7年前,也就是2002年,当时我国进口了很多北美通用技术集成公司的基因分析系统,这些系统被人动了手脚,这名特工一直在跟踪我们的一些实验室。”
“这说明了什么事情?”郑强追问特派员。
“这涉及到一些机密,总之,一些生物技术可以用于军事用途,美国人一直在动这个歪脑筋,他们想搞到生物武器,同时又害怕别人捷足先登。”
“即使我是个外行,但是我也知道,这方面的技术美国人遥遥领先,他们的转基因土豆比我们的红薯还大,我想没有其他国家可以超过他们。”
“这是因为有一些事情你还不知道,有些特殊的基因工程的基础在于古生物发掘,而不是单纯的技术,这么讲吧,没有基础,或者说已知的基因片断,没有人能搞出红薯那么大的土豆。”
“这是什么意思?”
“想想外面唱歌的动物吧,我告诉你,生物技术的要害在于,从自然界发现的基因片段完全可以决定科研起步的高度,遗传密码如同无尽的天书,它源于亿万年的积累和调试,人类不可能去创造它,人类只能试着搞懂一小部分,然后加以利用,比如转基因的大豆可以抗虫害,就是因为美国科学家在虫类不吃的作物基因里找到了相对应的基因。”
“然后他们就把虫不吃的东西喂给人吃?”
“大致就是如此,看起来你对于遗传学已经入门了。”
“慢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这和本次任务的具体关系呢?”
“关系在于那个特工,我们怀疑他盗窃了一些动物组织的样本,这些样本的威力远远大于抗虫的作物。我们一直在找他,因为他没有出境记录,另外,他在我国境内也已经构成了间谍罪和一起绑架罪。”
“我猜,你们没找到他。”
“对,直到前年,我们查到了他的一个可能比较真实的名字出现在了一艘美国核潜艇的特殊登艇人员名单上。”
“特殊登艇人员?是不是就像你一样的编外人员?”
“你说的不错,差不多就是这样,他以专家身份登艇。”
“你等一会儿,你和他还是不太一样,你不是专家。”
“对,我不是专家。我只是知道,这艘潜艇后来失踪了,大约在20个月前。”
“我没有得到过通报。”
“这是绝密情报,通过一些外部渠道搞来的,很可靠。确信很可能是一艘弗吉尼亚级的攻击核潜艇,因为这十年来美国只建造了这一级潜艇;而且从时间判断,应该尚未进入美海军服役,原本的编号可能是SSN785或者SSN786,出于他们的保密需要,最近已经悄悄用另一艘后续的同级艇来填补这个编制上的空白,预算的空白由美国情报机关填补。”
“你是指CIA,这怎么可能,这可是一笔几十亿的钱。”
“不是CIA,是NSA,一个世人不太熟悉的情报单位,如果你主意收集情报,就会发现美国海军的很多秘密预算都是从这个单位得到的,美国国会只有一个专门委员会能过问这些钱的去向。”
“但是,这么多艇员失踪也不可能瞒得了太久。”郑强从常理分析了一下,觉得特派员正在睁着眼说一件荒谬绝伦的事。
“这还不算奇怪,还有更奇怪的。”
“怎么了?”
“最近一段时间,这艘艇又进入了人们的视野,美海军已经在印度洋堵截了他几次,但是没有成功。”
“见鬼了,艇长哗变了?”
“我不这么认为,我问你,你们的艇在海底的自持力有多久?”
“3个月左右没问题,再长的话,艇员的生理、心理承受力会达到极限。不考虑这些的话,至少食物需要至少4个月补充一次,这是最基本的需要。”郑强说道。
“但是那艘潜艇在没有上浮的情况下,在海里漫游了20个月,这是我们知道的一个情况。”
“后来呢?”
“后来的情况你都知道了,美国海军最近的一次海空联合搜索就在这一带,我们派出飞机监视,结果当时出现在这里的所有船只和飞机都失踪了。这也就是你我今天在这里的原因。”王延秋说完这些话,看着郑强傻傻地坐在原地没有动,这在他的预料之内,任何人都无法将这么多反常的事情捏到一起,然后找出一个解释,加上今天录下的海底怪声,郑强的大脑一定够混乱的了。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违反常识的问题也一直困扰着我,我也无法明确告诉你更多的事。顺便说一下,美国人一直有所忌惮,只用了民用的船只偷偷的在这里找,所以我们也偷偷地来到了这里展开调查。”特任员说完起身想走。
“但是,”郑强开腔,阻止了特派员开溜。
“那根黄色的侧扫声纳并不是反潜用的,他是测绘用或者寻找沉船用的。”
“这大概说明了那艘潜艇最后沉没了,也许是他们军舰干沉的。”特派员整整裤子离开了休息室,他把半包烟落在了桌子上,郑强麻木地拿出一根塞进嘴里抽了起来,现在他比十分钟前更苦恼,因为特派员告诉了他一个半吊子的故事,也许王延秋确实只知道这些。郑强回想了几遍特派员的话,突然发现他最终还是故意省略了古生物挖掘的部分。算了,郑强不想接着追究了,眼下他的头已经够大的了。他抬腕看了看表,减压时间差不多了,现在得去看看他的老战友了,原来的计划并不打算完整地减压,因为还指望着赵平渔通过这根鱼雷管多出去几趟,现在的情况显然不能允许他再贸然出去冒险了。
赵平渔已经离开了减压舱,正坐在了鱼雷舱内的折叠坐位上,看着一张20天前的报纸,政委坐在不远处一直在观察他的手,他的手有时候会无意识地抖动。几分钟以来,赵平渔的目光一直十分呆滞,视线始终落在报纸中缝的征婚启示上,这说明了他正在发着呆,没有人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
“我确实看到了一些东西,它们围着我转。”赵平渔突然自言自语起来。
“可能是幻觉,压力下产生幻觉也是很正常的。”政委周黎声手里也拿着一张报纸随口说道。
“我的摄像机拍下什么东西没有?”
“几条尾巴,特派员正在研究,他说有斑点,或许是某种海豚或者其它的海洋哺乳动物。”
“哎,我还以为,他知道的多一些呢。”赵平渔说完,把报纸翻了过来,继续呆呆地看着角落里的几则公章遗失启示。
“我在海底这么久从未见过这样的怪事。”过了一会儿,赵平渔忍不住又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我们只是占据了地球的陆地表面而已,海里如果还有我们不知道的新物种也是很正常的。”政委有一句没一句地答道。
“我在外面的时候,声纳有没有探测到什么动静?”
“呃……想知道的话,待会儿问特派员吧。”政委的回答显然有所暗示,但是又什么也没说。
“赵平渔同志,确实有一些奇怪的动静,我通过谐波转换的水声图形对照了几个小时了。”
说话的是特派员王延秋,他正从舱外走进来,显然听到了鱼雷舱里的谈话,艇长郑强跟在了他的后面也进入了鱼雷舱。
“首先,我希望你听一下这段录音。”特派员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小的播放器,按下了按钮,放出了几个小时前声纳录下的那段凄迷的海底吟唱声。
赵平渔拧着眉仔细听着,不时地摇着头,显然他也没有头绪,他在潜艇外的时候并没有听到什么歌声。
“这像是某种鲸鱼?但是它比鲸鱼更接近……更接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赵平渔拿捏不准该怎么表达。
“更接近人类的歌声?”特派员插了一句。
“我想是这样的。”赵平渔回答道,旁边一声不响的郑强与政委也觉得特派员的描述很精确了。
“我问了声纳兵,他将录制的各种鲸鱼的声音图谱给了我作对照,因为有一些音域人耳无法辨别,我将谐波图形化了,也就是俗称的‘声纹’”特派员说道。
“你有什么发现?”政委问道。
“发现?有一些。”特派员把手伸进裤兜,发现烟不在那里。
“没有艇长的特许,鱼雷舱也不能吸烟。”郑强从口袋里掏出半包烟抽出一根递给了特派员。特派员伸手接过时,发现这好像是自己的烟,他忍住了烟瘾没有点燃。
“所有鲸鱼的声音都没有这种声音的音域跳动来得明显,从图形上可以清楚地看见。”
“所以你说他更接近音乐?”这次是赵平渔问。
“不光是如此,他不但接近音乐,还接近人的语言。”特派员慢慢地说道。
“这……不可能吧”政委吃惊地问道。
“事实如此,人的音域只有三个八度,但是已经足够我们通过抑扬顿挫的声调跳跃来传递信息。”特派员开始了他的解释。
“音乐也能传递信息?这种声音也能传递信息?”
“不错,我反复分析了它的整个声音变化的谐波图形,将同特征一致的段落作为同一种声调,或者说一种音节。”
“然后呢?”政委问到,显的有些急切。
“然后我发现,他的音调升降程度非常的大,其变化之大已经超过了人的语言。”
“这种分析,也许毫无意义,就像从旧的证券图表上找明天的股市规律,我认为并不可靠。”郑强不客气地说道。
“你的看法很有道理,但这并不是一回事,我是搞情报的,我首先关注的是这种发音方式所能够承载的信息量。”王延秋说完这句,环视四周,确定其他三个人没有话要说。
“我研究了它的重复,以及发声的停顿,我发现,这种声音的信息传播的峰值是20比特每秒,也就是说是一种严密的语言,据我所知,即使是人类语言,如果传递的信息量不足,那势必就要加入手势或者肢体语言。”他说完后又停顿了一下,发现仍然没有人质疑他。
“如果能够录下足够多的这类声音,说不定能定义几个音节的意思。”
“你能做到?”郑强说道。
“我做不到,这必须等到岸上找语言学家才行。”
“我们没那个时间来证明这种纯粹的推测了,你说说下一步的打算吧。”郑强不客气地语气显示了他与特派员之间的某种对立情绪。
“好,我就说说第二件事,就是必须作出使用潜龙4号的决定,出发前上级已经决定,只有我们4个人一致同意才可以使用这艘潜艇。”
“我同意。”赵平渔立即说道。
“我也同意。”政委说道。
“我没有意见。”郑强说道。
“好的,那么全数都同意了,一切由我来负责,我相信赵平渔同志一定能把对接的工作完成得不错。”
“我还有一些小的问题需要提出。”赵平渔说道。
“对接工作对于我一个人而言确实有很大的难度,我需要一个帮手。”
“你放心好了,特派员和你一起去,他是驾驶各种机械的天才。之前这件事也已经决定了。”郑强看了一眼特派员说道,说完后转身离开了鱼雷舱,周黎声紧跟着也离开了这里。
“可是,我需要的是受过专门训练的人。”赵平渔愣了很久才对着已经口无一人的过道说道,不过此时郑强和政委已经转弯走远了。
“赵平渔同志,你受训多久才能驾驶这部机器?”特派员突然问老赵,他把口袋里的那根烟又摸了出来,点燃了。
“两年。”
“两年?你知道我用了多久学会开直升飞机?”
“多久?”
“我曾经将一架飞行员被流弹打死的直升机开回了150公里外的安全地带,在这之前我从没开过直升机。”
“你就吹吧。”赵平渔大笑着说道,他没有什么军阶观念,对军官也很少忌惮。
“我绝对不骗你,你的小艇只有2节的航速,我认为它不可能很难操作。”特派员说完后,转身也离开了鱼雷舱,他似乎有些不大开心。不过赵平渔并不在意,他不太信特派员的鬼话,也从来不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什么天才,如果有,那肯定是他自己才对。
“都走吧,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也没人想到我已经8个小时没吃饭了。”赵平渔耸耸肩,最后一个离开了鱼雷舱。
关于电子显微镜似乎不能这么用,要使您写的建议再查一下。
嗯,谢谢提醒,我查查看.我没有进过实验室,所以有些细节无法考证,后面还有很多更大的漏洞,有心人可以帮我找找.
特别是在军事单位,外伤几率最高,电镜无用武之处。
我用过的扫描电镜SEM是需要抽真空的。
PS:作者请注意,西河对于连载帖,希望将后续贴都跟在主贴后,作者可以用(一),(二)等标记,例如http://www.cchere.com/thread/3620124#C3620486
Sail国内军语是围壳,不是帆罩
第二次调查的具体时间一直都没有确定,赵平渔一直比较担心的是一些技术细节,因为以往的训练,潜龙系列的小艇上都系着钢缆,这是早期无动力潜水钟时代遗留下来的一个即蠢笨又实用的安全措施。这种措施可以让潜水员心里有底,一旦推进系统或者储备浮力出现问题,最后还可以用一个母船上的绞盘把小艇捞上来,虽然比较狼狈,但是安全无虞。想到这些,赵平渔对特派员还是放心不下,他不知道此时特派员是不是正在熟读操作手册。自从上艇以来,他很少和特派员说话,只知道他一天到晚躲在那间原本属于副艇长的舱室内,鼓捣他的东西,显得鬼鬼祟祟的,刚才又被他用大话压了一头,所以对这个人着实没什么好的印象。老赵心里暗下决心,要是发现特派员在操作小艇的时候出了错,就算他是舰队副司令,也得教训他几句。
王延秋当然没有如同赵平渔所希望的那样,埋头苦读操作手册。对他而言,那个赵平渔花了几个月撰写的薄薄的册子没什么好读的;这种深潜装置还没有完全通过海军鉴定,只有几次模拟实验,这种程度的操作实践中,所谓的实际经验完全被偶然性左右,所以,写在纸上得总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临时的发挥,对王延秋而言,临场发挥从来不是问题。这段时间,王延秋越权要求声纳兵直接向他的副艇长室报告任何情况,但是那种动物的声音再也没有出现过,他已经按捺不住想要开着那只小潜艇出去转一转了。
郑强操艇围绕着调查海域转了几圈,他把深度上升了100米,他可不敢老是坐底,潜艇馅到海底淤泥里的危险始终是存在的。副艇长被特派员留在了岸上,现在郑强最值得信任的人就只有政委周黎声,他们之间已经有了默契,如果特派员过于强硬武断的话,就得靠和蔼可亲,耳朵不好使的老周去糊弄他,这样自己就不必出面把事情搞僵了。特派员的跃跃欲试让郑强觉得有些担心,他当兵十多年,又在潜艇指挥学院深造了4年,其后在工厂监督潜艇建造1年,深深地体会到了,操作一件复杂设备的困难程度,而且传闻特派员接替海航指挥后,已经使得一名飞行员下落不明,这样的纪录足够使得郑强替赵平渔捏了一把汗。
在赵平渔回到艇上20个小时后,第二次外部航行的决定终于下来了。
爬过了救生舱的梯子后,老赵和特派员终于一起挤进了并排的驾驶舱,开始检查各种仪表和开关。赵平渔发现里面的一些地方被动过,一下子想起来,自己身陷黑暗时的那道来自409的强光,当时围绕周围的不明危险,就是被那道强光赶走的。回艇后他把这件事丢到了脑后,看起来当时有人从救生舱爬进了潜龙4号,操作过这盏20万支光的探照灯,这个人想必就是王延秋,当时他一定是看到了简单的操作台和只有两个前进档的电动机操作杆。于是想当然地以为操作这艘小潜艇很简单。
“控制一盏灯是一回事,操作这艘小潜艇是另一回事。”赵平渔完全不顾及军衔差异,用一种他平常对徒弟说话的口气对特派员说话。
“我听说这艘小艇有计算机辅助平衡系统,即使没人操作也可以到指定坐标。”特派员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
“我操,你大概只看过军队的招标合同,但是实际情况可不是这样,厂家工程师只听取我们一线操作员的修改意见,那些让人笑掉大牙的乱七八糟的部分都被去掉了。”
“你别蒙我,我知道这艘艇操控系统的冗余度设计,至少允许单人操艇。”
“那我就告诉你,这条艇上最需要的只有两个部分,一是耐压艇壳,二是操作人员的专业水平。”赵平渔激动地说道。实际上他说的和特派员讲的完全是两码事。
特派员不知道这个上士哪儿来的这么大的火气,他觉得赵平渔僵化的脑壳也许比耐压艇壳更结实,不过考虑到在这个小地方毕竟还是赵平渔说了算,他决定忍耐一时。
“我还是来控制压载舱,调节平衡,你来控制动力和方向。”特派员转了个话题,两人面前都是完全一样的操作面板,事先协调尤为重要。
“这艘艇可不比409那样的大家伙,搞不好是要翻转的。”赵平渔默认了特派员的意见,不过仍然不忘敲打了他一下。
他们两人激烈的开场白通过水声通讯频道传到了指挥舱,郑强与政委周黎声互相看了一眼,面部都有些僵硬。
“检查通讯系统,请开麦克风。”政委的话突然从耳机里传来,显然他是想来打个岔,缓解一下双方的情绪。
“通讯系统正常。”特派员抢在赵平渔前面报告。
“这套水声通话器的距离有限,你们不要跑太远了。”这次是郑强的声音。
“事先交待过的事就不用再重复了吧?”赵平渔立刻顶了郑强一句,郑强发现他肚子里的火气还挺大的。
“好的,我们在海底等你们,可以开始脱离工作。”郑强说到。
潜龙4号通过3个固定支架和一个密封气压罩卡在了409的后甲板,所有的脱离和对接工作都需要这艘小艇本身来完成。赵平渔熟练地松脱了三个支架的锁扣,然后开动电机使用倒档和前进一档前后动了几下,三个支架都脱离的原来的卡槽。
“前后压载水舱同时排水,我需要一点正浮力,但是不要太……”赵平渔发现在他的话还没说完,特派员已经开始干这件事了,这让他有些不满,不过他对这个人的操作能力也稍稍有些放心了。
“对接舱进水完成,压力锁解除。”特派员飞快地说道,他做的已经远远超过赵平渔指派的步骤了,其熟练程度让赵平渔有些吃惊。
“好了,已经脱离了,现在就看我们的了。”赵平渔等小艇上升到409帆罩上方一定的尺度才开始转向,这是为了留有余地,防止操作失误撞坏上面的潜望镜和光电桅杆。
“409听得见我们吗?”特派员问道。
“左舷,低速推进器,距离很近,我们能发现。你们能看到海底世界,我们很羡慕你们啊!”政委用羡慕的语调说道,好像还在扮演一个和事老。
“收到,我们走了。”特派员回答道。
“压载水舱进水,我们要平稳的下潜,俯仰角不要超过2度。”赵平渔的话音未落,就感觉到潜艇在很平稳地下潜中。他想,之前的担心也许是多余的,特派员显然并不是一个废物,不过,要说是一个天才,那还为时过早了。
“你们在我艇正前方70米,没有阻挡。”通话器里政委又开始说话,也算是一种导航。这艘小艇除了一个回转仪罗盘和简单的探测深度的声纳外,没有其他导航能力,如果它打开探照灯也只能看到四周一样的海水。
“你们已经到了指定地区上方,最好打开摄像机。”政委说道。
“知道了。”赵平渔将探照灯以及摄像机都打开了。这艘艇上有六部摄像机可以通过潜艇内的显示器看到舷窗死角以外的区域。小艇以很慢的速度朝着指定方向慢悠悠地开过去,尽管它只有2节的航速,但是比前一次赵平渔的海底漫步还是快了很多。
“我估计,那个海底现场应该就在鼻子下面了。”赵平渔边说边调节探照等朝斜下方照去。
“看,那里就是那架飞机,P3C。”赵平渔指点道。
“看见了,机尾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能不能再低点儿?”
“你自己看着办,不过任何操作都必须先告诉我,我可以提前……”赵平渔刚想讲解这里的规矩,不过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到了潜艇在下降了。
“注意压缩气体余量,失误了就浮不起来了。”老赵提醒道,他预计特派员的操作水平要是很低劣的话,可能会上上下下来回折腾,这艘小艇可受不了,所以先打了预防针。特派员嗯了一下,表示他听到了。
“飞机的那扇后舱门一直就这么开着?”
“没错,我就是从这里进入的。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据我所知,这扇舱门只能从里面打开,我在关岛参观过同型号的飞机。”
“你是说别国的潜水员已经来过了?”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这就是你走到的最远端?”
“差不多就是这里。”
“我们越过它,看看前面还有什么东西。”
赵平渔将手边的前进档推到了写着2的挡位上面,这是他的潜艇的最高转速。
“我们听到了推进器在加速,航速达到了2节,真够刺激的。”409上政委周黎声的声音通过换能器传到了赵平渔耳朵里,赵平渔可以想象到郑强站在他后面偷笑得样子。
“409全速能够开到31节,但是却没有一扇窗,真够可惜的。”王延秋抢在赵平渔前面回答道,这个话说到了老赵心坎上。
“看看飞机上部的这个破口,一定是机内爆炸造成的。”赵平渔生怕特派员错过那个大口子,指点道。
“如果是机内爆炸的话,为什么前面的风挡都没破?而且这个位置太靠前,已经过了武器舱了。”特派员说道。
小潜艇内两人都馅如入了几秒钟的沉默当中,这个破口太规则,实在不象是爆炸造成的,实际上,赵平渔觉得从上往下看的话,这个破口像是用开罐器打开的,但是他没有把这个想法说出来。
“那是什么东西?”王延秋指着前方说道,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用探照灯搜索海底。
“象是垂直尾翼,是他们摔掉的那部分?”赵平渔一边说,一边朝那里慢慢开去。
“不,不是P3C的一部分,那是我们的65207。”特派员黯然说道。
“海航的歼击侦察机?”
“没错。她起飞前,我甚至没有和飞行员握一下手。”王延秋的声音有一些不自然。
“为什么这些飞机都摔断了机尾?”
“我也不知道,简直像是被导弹击落的,一般情况下……飞机撞倒海面,首先折断的往往前起落架附近,那里的强度比较低,如果挂载了武器或者油箱,机翼也比较容易折断。”
“也许这种飞机与众不同呢?”
“没有这回事,这种飞机的后部可不单薄,垂直尾翼下方塞进了两台发动机,不会那么容易断裂的。我想再接近些,能不能坐底。”
“可以。”赵平渔回答道,他知道附近很可能就有飞行员的尸体,即使冒一点险,也因该这样试一下。
潜龙4号的下部很有特色,它通过三根突出的支点来站在海底上,看上去就像是飞机的起落架,这种设计的初衷就是为了在409这样的潜艇甲板上固定,额外的好处是可以使这种小型潜艇在需要停在海底时,不必冒险用龙骨坐底,这艘小潜艇没有强大的动力和足够的正浮力,一旦馅进海底的泥沙很可能就浮不起来了。
“好了,三点同时着地,不错。”赵平渔赞叹道。潜龙4号成功停在海底的几秒钟时间,推进器还是扬起了一阵泥沙,一下子将飞机残骸的后半段遮蔽住了。赵平渔将电动机关掉,慢慢等着海底尘埃消失。同时他调节探照灯对准了垂直尾翼的方向。
渐渐地,巨大的飞机尾翼从浑浊的尘埃里漏出了出来,可以看到方向舵在水流的作用下还在轻轻地摆动。
“赵平渔同志,你把光线调节到发动机前,我要看看断裂的位置。”
赵平渔移动圆形控制器,一道强光移到了发动机上。发动机现在完全暴露在外,铆钉铆接的铝合金蒙皮被大片地向后揭起。大致上从后减速板位置上就可以看到断裂的发动机。
“叶片断裂了很多。”特派员说道。
“很反常吗?”
“不算正常,我猜想,只有用一根铁棍插到了高速运转的转子里,才会造成这样的破坏。”
“难道不会是海面的冲击力造成的?”
“我不知道,当时我就在指挥中心,我听到了飞行员说有一台发动机空中停车了,我们录下了发动机停车时2秒的巨大噪音,很像外部力量在瞬间搞坏了发动机。”
“你认为是导弹?”
“我当时以为是一只鸟,不过现在看起来肯定不是一只鸟。”
“对了,录像机还在工作吗?”特派员突然问道。
“没问题,还在拍摄。”
“你能不能把光线稍微减弱些,反光太刺眼了,我需要柔和一些的光来看看表面铝制部件的破损情况。”
赵平渔将光线调得弱了些,强光打在铝制机身上确实有些刺眼。
“你看,垂直尾翼上的那些刮擦的痕迹。”
“那里原来是白色的吗?”
“对,海航的飞机都喷涂成白色,刮坏的地方才会反光。”特派员一边说一边好仔细察看那里的油漆破损,照理说飞机一头栽到海里,机尾应该是受伤害最小的位置。
垂直尾翼的前缘有四道平行的刮痕,刮痕非常之深,在灯光照射下,熠熠生辉。
“你第一眼的感觉是什么?”特派员突然问赵平渔。
“要我说吧?就像是一个人用手刮出的印子,我就是这么想的,呵呵。”赵平渔直接说出了他最初的想法,然后觉得实在有些幼稚,傻笑了起来。
“用手?”特派员追问道。
“刚才是这么想的,现在么……呵呵……”
“走,我们绕到另一边去看看,如果是手抓的,那另一边应该还有一个拇指的刮痕。”
赵平渔感到有些奇怪,特派员好像是把自己的傻话当了真了。
一阵海底尘埃被螺旋桨扰动起来,潜龙4号缓缓开动,慢慢绕过垂直尾翼,来到了另一侧,停了下来。两人再次耐心地等待外面弥漫的泥沙慢慢沉降下来。最后一丝浊流消失以后,他们看到在另一侧四道平行刮痕的对印位置上,果然有一道更加深陷的痕迹。赵平渔下意识地伸出了自己的左手试着抓握了一下,他发现手指的方向正好相反,也许应该用右手才对。
“你怎么不说话了?”老赵问特派员。
“真的……很蹊跷。”
“你认为真的是人手?”
“应该接近人手,但是比人手大一些。”
“会不会是机械臂之类的?你看金属都深陷下去了,人没有这样的力量,肯定是某种液压的力量。”
“这艘小艇上的机械臂有几个液压手指?”
“三个,这是为了抓握接近圆形的物体专门设计的,厂家说如果设计成两个指头,他们能省掉8成的工时。”赵平渔说道。
“只有两个的话,那不成夹子了吗?”
“嗯,如果你见过潜龙3号的话,就是那样的。”
“这是不是说明5个指头的机械臂是存在的?”特派员若有所思地问道。
“你认为我国的机器人技术在国际上算什么水平?”赵平渔反问特派员。
“当然不算好。”
“所以别人能做出一个模拟人手的机械臂也不稀奇,不过我认为没有那个必要,以我的经验,三个指头抓握一般的物体已经足够了。”
“那你不是自相矛盾?刚才还说是机械设备留下的印迹?”
“其实,我刚才又想了一下,如果海底出现了这样的机械,也是不合理的。”
“好了,我看我们再朝前走一点,说不定有新发现。”
“那么,你来制订航线。”
“制订航线?就不要在这个螺蛳壳里做道场了吧?朝正南开个100来米吧。”
“潜龙4号,你们注意,你们必须马上回来。”通话器里政委的声音响起。
“怎么了?我们只消耗了二十分之一的电力。”特派员问道。
“是这样的,声纳室刚才听到了一些声音,就是不久前的那种声音,还在接近当中,距离大概有15链。”
“那还远着呢?”
“但是,保险起见你们还是回来得好,艇长也是这个意思。”
“回来又怎么样?完全看不到对方,不如我们就在原地等着他,这次它们不可能再藏头漏尾了。”王延秋说道,他似乎很想看看那些可疑的声源。。
“特派员同志,请你不要意气用事,保证每一个同志的安全,才是首位的。”政委突然正色说道。隔着几百米的海水,还是可以听出他的口气异常严肃。特派员觉得政委的话里似乎还有话。他看了一眼舷舱外的飞机残骸,不由得触动了心事,事实上,对于07号飞机的坠毁,他一直觉得自己有一些责任。
“你怎么看?”特派员突然问一旁的赵平渔。
“我?我只是上士,不参与决你们的讨论。”
“不,在这里你是艇长。”
“我喜欢潜水。”赵平渔突然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他的话通过水声通话器传到了409上,政委一时以为自己的耳朵又出毛病了。
“我喜欢亲眼看见未知的世界,即使有危险,我也要睁着眼看到它。”赵平渔的立场似乎已经很明确了,现在他有一个坚固的金属外壳,强大的灯光,如果那些东西只能够划破2厘米厚的潜水衣的话,他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现在我们两票了。”特派员说道。
“很好,我尊重你们的决定,同意你们留在海底,不过你们最好靠近409,必要时我们可以为你们提供保护。”这次说话的是郑强。他知道让那只小潜艇回来完成对接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对方这次来者不善,用30节的速度快速接近,它们发出的信号一如前一次一样的凄厉、清晰。这些未知的东西似乎熟悉这一带的水声通道,完全没有隐藏自己行踪的意思,夏勤绘制的运动分析图显示,它们很快就要到409一侧了,也许让潜龙4号留在外面是一个明智的决定,这样他们就可以当一个旁观者,说不定能将这些未知生物的真身给拍下来。
“它们正在接近我们的左舷,速度很快,你们最好躲到右舷。409已经将航速改为了两节,你们可以与我们平行航行。”郑强说完,转身钻进声纳室。他将耳机带到头上,一种尖锐的声音像无形的尖刀一样刺进了他的大脑,这已经不是某种可以跨物种沟通的音乐,他意识到这种声音是一种警告,也许警告409 进入了它们的地盘?也许是警告别的什么事情。
“全部录音。”
“是。”声纳兵将一个插座插到了录音设备上,那里还有一台小型的示波器,可以看到它的实际频率有多高,没有任何人类能发出这样的高音,那种摄人心神的穿透力大概就来自于这样的高频。
“也许不光是警告,也许他们用这样得声音导航?”一个奇怪的念头划过郑强的心头。
“我们必须有反制措施。”
“鱼雷舱注意,艇首气幕弹两发准备。”郑强命令道。他想这样得措施总该有。
“左舷高速物体继续接近中,推进方式……不明。”一个吃不准的声音报告道。
“老天爷,不会又是乌贼吧?”郑强脱口而出。
“小艇的位置呢?”
“他们躲到海底了。”
“随他们去吧,要是他们真的能置身事外就好了。”
“是不是使用拖曳声纳阵列?”
“不用。放出那个玩意儿,待会儿对接会有麻烦。”
“它们减速了。它们……在转向,朝潜龙4号去了。”
“糟了。”郑强喊了一声,掉头朝指挥舱跑去,他意识到需要去那里指挥潜艇机动了。
“能不能坐底掩护潜龙4号。”郑强进入指挥舱后第一句问道。
“我们失去潜龙4号水声目标了,他们也许把推进器关掉了,贸然下潜可能会坐到他们头顶上。”值班军官报告道。
“真他妈的一团糟。潜艇定深。轮机注意,停车,我们原地等。”
潜龙4号再次坐潜海底,不需要被动声纳和功率放大器,他们即使隔着海水和座舱也已经能够听见那种奇妙的啸叫声了,赵平渔突然觉得躲到409一侧不是一个好主意,他知道这艘小艇一旦被撞击有翻转的可能,唯一能够防止这种情况发生的办法只有停到海底。在他自作主张潜入海底的过程中,他发现水中的通话器失效了。看起来装在409帆罩上的换能器发出的水声信号,被她自己巨大的金属艇身给屏蔽掉了,赵平渔有些担心409要是一旦压下来,也许会吧自己压扁,还好这种情况没有发生。
“让我们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吧。”特派员笃定地离开了副驾驶席,走到后面舱室,那里有一扇向上的巨大舷窗,他坐到那里开始仰望起漆黑的海水,就如同仰望漆黑的夜空一样。
送花成功。有效送花赞扬。恭喜:你意外获得 8 铢钱。1通宝=16铢
参数变化,作者,声望:1;铢钱:0。你,乐善:1;铢钱:7。本帖花:1
看到高潮的时候
~~~~(>_<)~~~~
就没有了
楼主万岁
楼主快补完吧
“我就是要看看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特派员的神态异常地平静,平静到了近乎狂妄的境地。
在探照灯游移的光迹中,一道白色的水痕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两人眼前,就像子弹入水后留下的痕迹一样。
“它们很快,没看清。”
“注意声音,它们来了。”
一阵由远至近的尖啸声,就像高速鱼雷穿过浅水时的啸叫声,声音由远至近,越发的凄厉,看起来这次的对方准备事先提醒一下:它们来了。
“就在前方!”王延秋喊道,他的喊声大概也能穿透外壳到外面的水里。对方突然转向,光柱所到之处只能看到白色的尾流。
“我们的速度跟不上。”赵平渔说道。他的探照等并不适应对高速运动物体的追踪,设计时谁会想到遇上这种事?探照灯通过一个低速马达带动,旋转360度需要20秒钟。
“它又来了,在左边。”
“还是不行,它故意在躲避探照灯,它无疑看得到光线,而且非常灵活。”赵平渔再次向特派员解释。
“它们能看到光柱?”
“废话,清澈的海水里当然能看到。”
“我有个办法。”特派员好像突然开了窍。
“什么办法?”
“你把探照灯关了。”
“关了?”
“叫你关,就关。”
赵平渔将探照灯关闭后,只剩下内部微弱的照明灯光,通过两侧以及上方的舷窗,微微泄露到外面,只能照出很近的海水。外面急促的叫尖声突然平息了。
“它们好像平静些了?”
“它们现在可以不受干扰地看到我们,而我们看不到它们了。”
“是这样的,它们怕强光。”
“深海动物都怕强光。我想,它们现在就在周围,我能看到他们搅动的水流,不过它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就躲在周围。”
“得让它们再近一些,把内部照明电路也关闭。”特派员说道。赵平渔开始有一些领会王延秋的想法了,于是将内部照明电路的电源也关掉了,一下子四周漆黑一片,只有操作面板上的几个微不足道的发光二极管还在时断时续地闪烁着。
“我们等?”赵平渔压低嗓门问特派员。
“对,我们等。”
现在他们可以听到外面涌动的水流拍打艇身的声音,外面这些动物显然没有离开,它们一直在用某种超过人耳接受能力以外的音频信号在传递信息,这种声音一直没有停顿,潜艇的水下通话器里的耳机里一直充斥着各种杂音,信噪比时大时小,这显然不是一般的海底背景噪声,而是接收机收到了某种水声通信方式的干扰。
“砰!”的一下,什么东西撞到了一侧的艇身,显然外面的生物已经靠得很近了。
“它们胆子越来越大了,就在周围游动,这艘小艇没事吧?”特派员悄声问道。
“放心,它比坦克结实。”
“你把探照灯准备好,方向调到左侧舷窗方向,我们要给这些东西一个惊喜。”
“它们在朝里面看?”
“没错,我发现这扇窗被轻轻撞击已经好几次了,也许不只一只,它们现在就挤在外面,离我们不超过一米。”特派员说话的时候,这扇窗的外面又传来了一次清晰的敲击声,就像一条湿嗒嗒的死鱼掉到了地板上。
“打开灯!”特派员轻轻说道。
强光骤然亮起,外面的海水像炸了锅,惊恐颤抖的尖叫声一下子就消失在了远方,逃得还挺狼狈的。
“还是没看清,我自己也被这道白光晃了眼。”赵平渔说道。
“没关系,看看摄像机拍到了什么。”
赵平渔在键盘上敲打了几下,将2号摄像机几秒钟前拍摄的影像重播。几条白影用极快的速度转身游走,看上去这个东西比海豚稍微修长一点。其他细节都没看清。
“动作太快,角度还是不理想。”
“把探照灯关了,我们再等。”特派员在角落里说道。赵平渔开始关闭所有的光源。
“你们别等了,它们已经离开了。”耳机里政委的声音响起,看起来水中通讯突然恢复了。
“你们能发现它们?”
“它们太吵闹了,我们当然能听见,它们刚才朝着南方逃走了,速度近30节,现在都跑出几海里了,不过,这次我们录到了大量的声音素材样本,说不定你能够用得着。”
“是这样?好的,请告知我相对方位和你们的深度,我们这就回来。”特派员说道。
“我们在你们4点方向,距离200米,你们上浮100米,那里的水流比较平稳,有利于水下对接。”
“明白。”
水下对接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前提是有两个人操作。这种空间对接主要的困难来自于同时将3点对准相应的位置,因为水流总是会干扰小型潜艇的动作。特派员分担了赵平渔控制压载水舱的工作后,赵平渔只用了3次就对接成功。然后小艇放下一个硬质的压力罩,直接连接到了潜艇的逃生舱升降口上,确认密封后开始将其中的海水排走,然后再确认了2遍,对接算是成功了。
赵平渔和王延秋回到409后,核潜艇立刻用5节速度慢慢离开这里,郑强这样做是以防附近埋伏着其他国家的攻击潜艇。刚才海底已经闹翻了天,409的位置在理论上,有可能已经暴露了;而且每隔一段时间就缓慢、安静地离开一个区域也是核潜艇常规隐蔽战术的一部分。在409慢慢移动的过程中,那些海底的尖叫声间或出现过几次,这些声音再次由刺耳的啸叫转变成了悠扬的海底吟唱,这其间的变化,透露出两个信息,其一是409的位置变化它们始终知道,其二它们似乎对刚才潜艇停留的位置很敏感,就像一只叫声悦耳的鸟,一旦有人靠近它的鸟巢,它的叫声也会变得使人心烦。
赵平渔回去后,整整睡了6个小时。特派员则完全没有睡意,他开始反复地观看小潜艇上带回来的录像,最先几遍的时候,郑强与政委也陪着看,这段5分钟的录像主要有两部分;第一部分是探照灯亮起前。可以看到几条黑影在舷窗外几米处来回游动,越靠越近,最后黑影们壮起胆,挤到了舷窗外向里面张望,其中一条个头不大的黑影吃力地挤到了前排的位置。然后就是灯光骤然亮起,录到了一个绚白的转身,这个动作前后不到0.2秒,可以看到一条长长的带有斑点的鱼尾,看不到其他的鱼鳍部分,但是在后背的部分似乎有一圈毛发,类似于幼年时的斑海豹长出的浅色而忧浓密的鬃毛,只是似乎还略长了些。
“一条比较细长的鲸鱼。”政委直白地说出了他的看法。
“我不想太轻易地下结论,不过确实像是一条比较修长的海豚或者说小型鲸鱼。”郑强稍微掩饰了一下,然后做出了一个同样轻率的判断。
“但是,鲸鱼没有毛发。”
“对不起,我不太懂海洋生物;你知道,我们的潜艇上缺少一扇窗。”郑强说道。
409上的4人决策集体已经成型,到目前为止,这个小集体非常的高效,所谓有效就是说,特派员的所有想法都得到了贯彻。王延秋对眼下的情况非常满意,但是每当他想进一步靠近其他人,希望交换看法时,情况就比较尴尬,他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郑强的冷淡,他觉得自己有时候是被孤立了。
“好的,我希望看到侦听室的录音记录,我必须看看它们新的交谈解析图。”
“这个不成问题,希望有助于了解这些‘鲸鱼’的……沟通方式。”郑强说完后转身离开了。
王延秋回到了舱室后,花了十个小时研究这些奇怪的声响,当然声音可以图形化,但是这并没有改变它属于一种未知语言的属性。破解一种密码以及语言,都需要一个‘入口’,或者说基本的参照物,这是他现在面临的最大难点;足够多的采样只是一个方面,现在他有足够的采样,也发现很多重复的音节和固定的声调的变化,但是光有这些还不够。
很长时间过去了,王延秋的工作始终没有进展,正在茫然的时候,郑强敲门走了进来,他想告知特派员马上就将回到原地,或许可以再多录一些那种动物的声音;王延秋失望地告诉他,更多的信息暂时也于事无补,因为没有参照物。
“参照物?”郑强吃惊地问道。
“对,就是一个入口。”王延秋叹了口气说道。
“别逗了,你不就是搞情报的吗?你一定弄得明白。”
王延秋被郑强搞得有些火大,他觉得郑强完全不了解自己工作的性质,他好像是把信息破译当成了一种巫术。
“哪儿有那么简单,密码破译也需要恰当的入口。”
“入口?”郑强佯装不解,心里想着:无非是借口吧?
“你知道苏美尔人的契形文字吗?”
“我知道,一种象形文字,写得乱糟糟所以没人看得明白。”
“对,这种语言失传了几千年,后来的人类一直搞不懂它的意思,就是因为没有一个‘入口’。”
“但是人类最后还是破解了这种语言?”郑强明知故问道。
“没错,这是因为找到了那个‘入口’。有人在埃及找到了一块石碑,上面同时使用古代波斯语和契形文字来记录一段内容一致的铭文,这样人们才找到了一个参照系。”
“哦,是这样?也就是说你无法破解它们的语言?”
“我再试一试吧。”王延秋没精打采地回答道,郑强看上去有些遗憾地走出了他的舱室,其实他心里早就已经不指望王延秋能搞出任何的名堂了。
最后只剩下王延秋一个人还在思考着这个问题,他的录音机反复地播放着录下的叫声,但是进展始终为零。
“用两种语言表达同一种意思。”王延秋倒在床铺上,反复考虑着同一个问题。
“为什么一定是两种语言?如果是一种语言用不同的方式说呢?”他猛地坐了起来,似乎有了一些新的思路。
“很显然,它们是用一种语言的两种方式来沟通,这样我就可以找到一个对照组了。”王延秋顺手抓过打印在纸上的声纹图。
“如果我的动作快,下次进入区域后,说不定能够和它们进行一次沟通。”
王延秋立即着手将声音以振幅的不同来区分。他已经发现有一些基本一致的音调,在不同的时段,被差别很大的声强来表达。
“这说明了什么?”他问自己。
“这说明了他们在用不同到方式来表达同样的内容,就如同窃窃私语的背后谈论与大声地朗诵一样的区别,本质上内容是一样的。”他开始有些开了窍。
“大声强的声音是故意被我们听到的,用来警告我们,小声说的是它们内部的私人讨论,这样两个对照组就形成了。”
王延秋将他打开探照灯后十秒内,这些生物小声讨论的声音与其它时候,它们大声发出的故意让对手听到的声音进行比较,渐渐摸到了门路,发现了一个常用的字眼就是“离开。”它们曾经用这个字不停的警告409,被潜龙4号的探照灯吓着以后,它们之间也用这个词提醒群体的其他成员“离开”,不要去看那个‘光源’。
然后是一些称谓的运用,王延秋发现了它们使用一组对应的字来区分自己与其他主体,大致上就是“我”和“你”这样的区别,它们的句子结构十分的纷乱,所以不能用人类语言的先后次序来找到主语的位置,似乎还有一个“它”这样的字,王延秋暂时没有能够确定。
这些动物描述的方向较为简单,暂时只找到两个词:“真北”和“反北”没有发现它们说过东或者西的意思。这从它们描述409以及潜龙4号的大量的重复词汇和当时两艘潜艇的实际航向变化上可以发现线索,它们在描述自己航向时也会用类似的方位表达方式,这已经和409上的宽孔径舷侧阵列声纳对这戏动物的实际运动方向的改变做出的自动分析图对应上了。它们在漆黑的海水里机动时,靠的是对大致方向的描述,以及即时的转向指令,通过语调的变化,来控制转向的具体幅度。没有发现它们使用了左转或者右转的表达,这就如同船上的大副用满舵口令来代替左满舵或者右满舵,如果人类这么操艇,海上一定乱成一锅粥。
“也许,它们有某种回声定位的方式,这样它们就不需要太复杂的口令来协调群体的一致了。”王延秋兴奋地假设着,早就忘记了自己已经35个小时没有睡眠了。
郑强有每天早上喝咖啡的习惯,尽管艇上很难分出白天与黑夜,但是他的作息基本和有太阳的地方一样。艇上时间0530,他悠闲地坐在食堂的一张桌子旁,他刚刮完胡子,手里拿着一张半个月前的报纸。这个时段艇上的其他人要么在值班,要么在睡觉,所以偌大的食堂里只有他一个人,这让他觉得无比的惬意。
“我知道了,我终于找到了……哎呀!我操……”王延秋像一个很多天没洗漱的疯子一样闯了进来,进舱门的时候头还撞在了门框上;郑强很难想象就他这样得身手,竟然会开飞机。
“他开飞机是怎么活下来的?”艇长心里暗暗地想着,他并不知道往特派员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睡觉了。
“你个子太高,我们进出都没事。”郑强故意暗讽了一下王延秋。
“你看,我找出他们的语言了。”王延秋扑过来,用闪电一样的速度将郑强手里的报纸抽走,然后把一叠纸塞到了郑强手里,整个过程不到2秒钟,似乎是想故意表演一下自己的身手有多快似的。
纸上密密麻麻地画着各种图形和记号,各种相同声纹特征的“词汇”被用一样的颜色描了出来。
“注意看这里,这是一个明确的词,一共出现了95次,单独出现15次,其余以组合方式出现,它们的语言显然是一种孤立语,而这个词本身可以说是一个词性恨单纯的名词,也就是说……”特派员开始讲一些只有他能弄明白的东西。
“呃,是这样的,你能不能长话短说,把结论告诉我。”艇长警惕地说道。
“好的。”王延秋一边说话,一边在瞬间将郑强眼前的咖啡移到了另一张桌子上,然后将艇长手上的那叠纸又夺了回来,铺在了桌子上,纸太多,铺得满满登登的。
“这是它们内部的谈话,而这里,注意我用红色记号描下的部分,是对我们的警告用语,两者完全可以协调,没有什么内在关联性,因为两者更本就是一致的。”郑强缓慢地点着头,就好像他真的听明白了一样。
“你一定不会相信,它们用这个声音来描述我们……”说着话,王延秋如同变戏法一样从不知哪里摸出了一只便携式录音机,按下了按钮。一阵尖利的叫声从里面传了出来,然后是另一段尖叫,声音分成很多部分,每一段大概前后一秒,都是声纳室载不同时间段录下的,郑强觉得这些尖叫声确实像是同一个词汇,但又并不是那么的一致。
“听上去有一些类似,但是也并不是完全一致。”郑强试探着说道。
“这就是所谓的多普勒效应,所以还必须仔细分析才行;而且,这不是全部,还有人耳听不见的部分,我也录了下来……”
“听不见的那部分就不要放了吧?还是说说你的结论的好。”郑强打断了特派员说道。
“真正的结论?好的,我当然有,你看这里,我用不同的数字标识的声音发生时间,和对应的动作变化,这些曲线代表的是某些模拟量的线性关系,我打个比方,就如同我们艇上使用的车种令可以用来控制汽轮机的转速,它们通过这种方式来……”
“呃?有没有更具体的?”郑强子再一次打断了特派员极好的兴致。
“这……”特派员失望地停顿了一下,他多希望有一个听众能够花3个小时来听听他完整的思路。
“在这里,最后一页。”王延秋似乎一下子失去了精神头,他慢慢从一堆纸里找出了一张,上面写着很少几个词与一些图形之间的对应关系。
“我发现了诸如:‘我’、‘你’、‘转向’、‘真北’‘离开’、‘危险’、‘光’、“上”、“下”这几个词的对应声音,我们可以试着和它们沟通了。”
“是这样?你是怎么做到的?”郑强拿着那张薄薄的纸看了一遍,他原本想敷衍着问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后半句有些草率了。
“你真的想知道?我可以从这里说起,最多耽误你45分钟。”王延秋一下子又兴奋起来,开始着手从那堆厚厚的纸堆里找第一页。
“对了,你这里还有一个词怎么没有注解?”郑强发现这一系列注解的最后,还有一个被记录的类似正弦波的图形,但是旁边注解了几次都被划掉了。这里涂掉的是什么字他根本懒得知道,现在只能拿过来先抵挡一下了。
“这个字也许是‘它’总共只出现了3次,所以无法确认。”王延秋有些失望的说道。
“呃,太好了,我待会儿让声纳侦听室的值班军官来和你谈具体的沟通方法,噢对了,我现在必须到指挥舱去,我得在早上亲自过问一下值班军官,这是例行考核的重要部分。”
不等王延秋答话,郑强已经丢下报纸起身离开了。
王延秋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胡子茬已经冒了出来,他转身将郑强的咖啡一饮而尽,觉得味道不错,于是走到咖啡机前连喝了6杯。
“政委是不是起床了?他应该会有耐心听自己讲完。”王延秋打了个哈欠,自言自语地离开了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