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 厨 艺 经 历 （ 十五 ） -- 老光

那伙计独自一人，坐那儿，消而停之，喝一口酒，夹一筷子菜，再又叭上一口烟，优哉游哉。那神情，逍遥自在得很呢。

其间，三三两两，也来过几拨子人马。围着他，嘀嘀咕咕，交谈得几句，抽得根把烟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急忙忙，又走了。

这餐酒，直喝到半夜时分，这伙计才起了身，喊着‘埋单’。

俺一群早就没了事儿，坐等着的，就盼着他赶快下席呢。他要下了席，俺也才好收拾桌椅板凳，关门歇息噻。

听得喊一声“埋单”，老弟媳妇从桌儿抽屉内拿出了计算器，眼睛盯着菜单子，手指头揿那一二三四……的按钮，七揿八按，报出个数来：一共是七十八块X角X分。把零头抹掉，还得付七十八块整。

大伙都望着他付了菜饭酒烟钱，就好收拾桌椅板凳打烊哪。谁料想，这伙计突然间冒出一句话，让人像是寒冬腊月天，屁眼里头被人插了根冰棍儿的，寒心透了：

“老板，先把帐记下，今日冇带钱来，明天还给你”。

俺一听：拐哒呢！撞上个“打烧饼”（不给钱）的呢！十有八九，这烟酒菜饭钱是给鬼撒了“水饭”（敬鬼神）呢！给鬼吃了的，还指望收得到？

老弟听了，牙齿咬得咯咯的响，当时恨不得就要“毛”（揍）他！气愤间，把个腔调也改作了株洲话：

“你咯是么意思嘛！不给钱！想‘打烧饼’，是啵？我跟您讲哪，你就莫搞错意思哒啦！你是看到咯招牌是‘常德餐馆’，以为是常德人开的，是啵？常德人是外地来的，不是株洲本地的，好欺负！是啵！我跟你讲啦，你就莫敲错罄哒啦！咯餐馆是老子开的啦！咯是因为常德菜好呷，我请哒常德人当大师傅，打起常德招牌做生意呢！咯一屋的常德人，都是我请哈来的，都是帮我打工的！你想呷白食，不给钱，打‘烧饼’，哼！哼！冇得咯样好的路呢！”

那人是存了心，特地来呷白食的。只想‘打退不如赫退！’正盘算着如何脱身。听到老弟如此一说，也不示弱：“何解啰？何解啰？想打架？是啵？我又冇讲不跟你给钱，我是冇带哈来！我已经讲哒！明天给你钱嘛！”

老弟一听，心里头那股子怒火，直往上冲。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左手揪住他前胸的衣服，怒不可遏地吼道：

“Lia你mm的瘪啊！你是存心找麻烦啵！你口袋里冇得钱，进来扒卵啦！你怎么不去宾馆酒楼呢？你跑到咯餐馆里摆明哒是想赖帐，‘打烧饼’！你是麻雀呷蚕豆——不和屁眼打商量呵！你只顾呷进去，没想过要屙出来哟！我跟你讲明起！你今天不把钱，呷白食，想打‘烧饼’， 冇得咯样好的路！说是我打你，就是要打你！何解咯？就是捶你一饱餐，捶死你！你也冇得讲的！”

那伙计一屁股挪在凳子上，摆出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任你如何骂，如何讲，左一个冇得钱，右一个冇得钱。讲得老弟起了怒火，对着他一声大吼：

“要得啰！你冇得钱也行呢，两个法啰，一个，让我捶你七十八砣（拳），一块钱一砣。捶完哒！你走你的！我也就不找你要钱哒！你要是不想背我的捶头（拳头），你就随着我，到芦淞公安分局走一趟。你咯样子在外面招摇撞骗，当“流子”，呷白食，先关你个几天再说。跟你讲明起，咯芦淞公安分局的局长，是我的老弟！他不帮我还会帮你？走啰！”

老弟一边说着，一边拖起他要走。

这人听到老弟讲一口流利的株洲话，又听说芦淞公安分局的局长，是他的老弟，这才搞明白，今朝碰到个狠人哒！看样子，不服“砣”（软）不行哒！于是，一把站哈起来，仔细地朝老弟瞄了几眼。

看到老弟个子比他还要高，身个儿显得魁梧壮实，一双拳头比那饭碗还要大，又嚷着要送他到芦淞公安分局去。顿时间，那口气便软和了许多。

他说：“咯样子好啵！你跟我一起上街去，找熟人借钱去，借哒钱还给你，要得啵？”

老弟一听，也只能如此办理。

街道上一混吃混喝的‘流子’，又不认得他。放他一走，便是鲤鱼脱却金钩去，摇头摆尾不再来。现钱不抓，不是行家！总不能放了兔儿跟狗赶啵？跟他去，把钱要来，便说道：‘要得啰！’

俺几个一听，便着了慌。

这深更半夜的，老弟孤身一人，跟随他到哪里借钱去啊！莫要是为脱身，讲策话（假话），引老弟去他老巢，半路上万一遇到他同伙，又儿得（怎么）了哦！还有，一个人跟着他，半路上他若往哪个巷子里头一钻，乌七抹黑的，你到哪里寻他啊！若是他拱进去躲藏在哪个角落里，趁你不备时，嘶哩猛咚（突然）冲哈出来，还你一砖头，给你一棒子，又儿得了哦！

都表示不放心，也不同意他一个人跟着他去。真要去，那我也得跟着一同去。

老弟说：“冇事的！我也谅他冇得咯胆子！他要是敢邪，老子两砣就捶死他！”

正好驶来辆出租汽车。老弟一把攥住那人一只手，先将他塞进汽车，随后，一把揪住他的衣袖，紧傍着他坐下来。

等他们走后，俺几个提心吊胆，一直放心不下，都不肯歇息去，都要等老弟回来。

个把小时后，老弟坐着的士，回来了。

一拢场，都关心他背了那人的家伙没有？钱要到手没有。

老弟笑嘻嘻说道：

“他想打我？还没得那本事呢！老子一把捏着他的手梗子（腕），像把钳子，夹得绑紧，他想挣脱，老子就暗中使劲，直攥得他动都不敢动一下！真要是敢动手，老子一发劲，骨头都要捏碎他的！

讲实话，他想打我的主意也难噻！我愿意出这的士钱，开起车子跟着你转。你讲到哪里，这车子就开到哪里，我就亚于这钱没有得到的！横竖一条，老子坐在这的士里头不下车，你就拿我没得整！总之一条，不搞到钱不回来！咯崽伢子名堂多哩！一开始，带起俺在芦淞那条街上转来转去，说是寻不到人。我就一句话，寻不到人，借不到钱，不回来！他看到我是不到黄河不死心，逼得没法，只好当真地寻人借钱。后来，下了车寻到一栋楼房内，找到他相好的一个堂客，从她手上借了一百元钱，给了我，要我找他二十二块。我跟他讲，这的士钱你不出啊？还想找钱给你？你还得给老子开工钱呢！今朝你冇得钱就算哒！多的钱，我出哒！

下一回，若是看到你再搞哈来，又呷白食，打烧饼，那我就不客气呢！你也是的噻，也不好生的想哈，老子敢在咯条街上开餐馆，身后要冇得人撑腰杆，又何是敢啰？跟你讲明起，无论是‘黑道’‘白道’，我是统统呷定的！

讲句实在话，这几十块钱，也算不得件大事，不当真也行的。可这些崽伢子是欺软怕硬的！你不当真，让他一回，他还以为你怕他得很，今天不逼着他要钱，明天，后天，他就要带领一大群，吼到你这店子里头白吃白喝白拿，要不了几回，就把你的本钱吃光，店子吃垮！老子就不服气，你想打我的‘烧饼’，吃我的白食，真的是呷黄他的眼睛哒！

这世道就是这样儿，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你越让他，他越神气！莫怕他，跟他来硬的！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越怕越有鬼呢！”

老光:【原创】： 厨 艺 经 历 （ 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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