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原创】飞腾的火焰-萨珊波斯四百年(不定期填坑) -- 赫克托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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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猪猪可爱

尽管文中说它相貌丑陋,可是转到铸币上变漂亮多了。

喜欢野猪的民族其实很多,罗马军团也有以野猪为团徽的,前面提到过的。(不幸的是,该军团负责驻防耶路撒冷,对公元138年前后的犹太大起义有相当的责任)

日本武士也崇拜野猪的,记得所谓“大阪七将星”也有一位被尊称为“猪武者”的。(西河坑王老萨曾说,烈火金刚里中国军民称呼一个长的猥琐,生性凶残,头脑蠢笨的日本小军官为猪头小队长,可这在日本人自己看来,可能却是在夸他。日本远离大陆,没有虎豹等大型食肉动物,野生动物中最猛的就是野猪了,日语中有“猪突猛进”等词,类同于咱们的猛虎下山。最搞的是,一些先锋式的下层军官,日军联队里常冠之以猪头小队,猪头中队的称号以示激励,一猪是说他能打仗,二头是说他是全军的前锋,而且这些小军官也很自以为傲,自的介绍时总要把猪头两个字加在职务前,这和古代军队打野猪旗帜有异曲同工之妙)

家园 洋人写史很少直接写年份,所以准确时间基本靠猜

咱们中国史家写东西,年份很重要,基本都能精确到年。即使没有年号时代,也会写鲁隐公元年啥的。例如《曹刿论战》第一句话就是【十年春,齐师伐我,公将战】,时间写的清清楚楚,不容置疑。洋人写的东西,如李维的《罗马史》,《奥古斯塔史》啥的,很少写年份,能把事件的前后顺序写清楚就不错了,甚至连埃德萨战役瓦勒良兵败被俘的年份,都有争议。

霍尔米兹德叛乱的开始、结束时间、起因、平叛过程都不详,但有2点是肯定的:

1 这是帝国第一场内战,开了先例就会有人效仿,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2 帝国军队损失惨重,对罗马人只能忍让。这能从后来卡鲁斯顺利打进泰西封,看的清清楚楚。

巴赫兰二世丧师失地,遭到了贵族们的一致唾弃,泥涅师的成功上位,也与贵族们希望有一位有力君主出面收拾局面有关。

家园 泥涅师也算是个枭雄,耐性很好

一直等到巴赫兰二世死后才夺位成功,在西方的历史人物中这么能忍的可不多

家园 今儿扫了一眼塔巴里史

感觉阿拉伯史学家哪里是写史书,简直是写家谱。塔巴里史里面萨珊朝每个沙开头的写法都是一样的,一定是“这时,某人上位,此人是谁的儿子,他爹是谁的儿子,他爹的爹是谁的儿子,他爹的爹的爹是谁的儿子,他爹的爹的爹的爹是谁的儿子,他爹的几次方的那一位是谁的儿子”啰嗦直逼唐僧

而且公式化的套话也极其严重。一段历史,家谱占三分之一,套话占三分之一,干了什么的占不到三分之一 (例如巴赫兰二世史里家谱一半,套话一半)套话往往就是“大人们来见他,求他庇佑,此人以某种态度接待了他们,然后说了句豪言壮语”最后以“此人在位多少年”结语

问下王子,这个套话里面的大人们(原文叫 the great man)无疑是贵族们了,但是我想知道他们单指贵族,还是指贵族和博士?

顺便求教 祆教史是不是<the history of Zoroastrianism>?

家园 我找到了另一个版本的《塔巴里史》

我找到了另一个版本的《塔巴里史》,这版本是从德文版翻译过来的,水平不高,也没有完善的注释,但这版本的很多地方显然是对原文的直译,例如我写的两则轶事,在这个版本中就更加详细,也更加粗俗,比如太祖问安息公主是处女还是寡妇,在你看的版本中就没有这句话。太宗利用美男计攻克哈特拉的故事,原型也出自《塔巴里史》,我这版本写得很黄很暴力,远比太祖太宗生儿子的故事更黄更暴力,毫无美感可言。不过我前面出过番外篇,就不写了。

此人是谁的儿子,他爹是谁的儿子,他爹的爹是谁的儿子,他爹的爹的爹是谁的儿子,他爹的爹的爹的爹是谁的儿子,他爹的几次方的那一位是谁的儿子

塔巴里是阿拉伯人,按阿拉伯人的命名习惯,名字的组成是: 本名 本 父名 本 祖父名。奥登纳图斯、芝诺比亚的名字就是这么写的。我估计塔巴里的原文,对皇帝的名字也是这么写。例如霍尔米兹德一世,按阿拉伯人的命名规则,《塔巴里史》应该写作 【霍尔米兹德 本 沙普尔 本 阿尔达希尔 本 帕帕克】。西方人翻译的时候,把【本】翻译成了【son of】,就是你看到的格式。《塔巴里史》认为巴赫兰一世是霍尔米兹德一世的儿子,这与西方人的著述和考古证据不合,所以这部书的史学价值有限。作为参考还可以,靠它写作不行。

这个套话里面的大人们(原文叫 the great man)

我看了一下我的版本,应该是这句话【when the crown had been put on his head, the great ones assembled around him and called to him their wishes for a blessed reign and long life, and he gave them a fair answer】

后面还有一句关于泥涅师的【when he had been crowned, the nobles and the great ones came in and called out their blessing --- 】

这两段话句式几乎完全一样,但后一句增加了【the nobles】与【great ones】并列,说明【great ones】专指博士们。由此可见,巴赫兰的统治根基是博士,泥涅师的基本盘更大,包括贵族 和博士,而且贵族的排位在前,比博士更重要。

我说的《祆教史》是中文的,你百度一下就能找到,新浪上有,很容易找,下载不需要注册。你说的那本,应该是玛丽-博伊斯的作品,我没找,找到也不会看,那样的大部头专著,不是我这个民科能啃动的。

家园 【原创】第3季 多事之秋 第7章 霹雳弦惊

罗马帝国卡鲁斯皇帝(Marcus Aurelius Carus),约在224年生于高卢(Gaul, 法国)的Narbo城。早年在罗马城接受教育,担任过多个军政职务。与多数罗马皇帝一样,他即位前的最后职务是禁卫军长官,大致相当于赵匡胤的【殿前都点检】职务。282年秋前任普罗布斯皇帝遇弑,他做了新任天子,他也是罗马【三世纪危机】期间,最后一位有所作为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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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鲁斯皇帝,想必读者已经能识别他头戴的密特拉冠了,他的信仰一目了然 =====

新官上任后,他点了3把火,一是按惯例,册立他的两个儿子卡里努斯(Carinus)与纽麦里安(Numerian)为共治皇帝。二是打击纠缠不休的日耳曼、萨尔马特等北方蛮族,这些蛮族互不统属,组织结构原始,徒有血气之勇,对帝国只是癣疥之患。只要帝国认真对待,不难将其击退或击破,既能借此练兵、长经验值,还能从元老院获得勋号,可谓一举两得,因此历代罗马皇帝都能以此获得一长串勋号,卡鲁斯也不例外,很快就得到了【日耳曼尼库斯 马克西穆斯】(Germanicus Maximus)的勋号,意为【对日耳曼人的胜利者,大获全胜】。

其实,这两把火都是为了第三把火做铺垫,这就是东征萨珊帝国。萨珊帝国建立以来,多位罗马皇帝发动过东征,基本上可以260年瓦勒良兵败被俘为界,分为前后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有亚历山大-塞维鲁、戈狄安三世和阿拉伯人菲利普、瓦勒良,共计3次东征,经过实实在在的较量,都以罗马失利告终。260年~275年,由于帕尔米拉帝国的崛起,萨珊、罗马之间有了隔离墙,双方没有冲突。第二阶段从275年开始,消灭了帕尔米拉帝国的奥勒良,发动东征,在途中遇弑。此后弗洛里阿努斯、普罗布斯都发动了东征,他们二位也都在征途中遇弑。问题在于为什么这些皇帝都前仆后继的东征,仿佛扑火的飞蛾。以笔者之见,原因有 4:

1 经济上,萨珊帝国非常富庶,巨额的战利品有助于化解罗马的经济危机。

2 地缘上,两国边境线是幼发拉底河,这条河距离叙利亚海岸线过近。从罗马的角度看,萨珊军队很容易打到地中海边,进而将圆环形的罗马版图腰斩,届时埃及必将脱辐而去,帕尔米拉帝国就是这样征服埃及的。从萨珊角度看,从安条克到泰西封地形平坦,无险可守,罗马人轻易就能打到泰西封城下。两个超级大国,不可能真正建立互信,都有受迫害妄想,也都想先下手为强。

3 荣誉上,既然从萨珊建国以来,还没人能获得东征的胜利,这顶东方征服者的桂冠,就一直无人触及,这就好像六合彩,前面越是没人中奖,积攒下来的奖金也就越多越诱人,彩民们也就越疯狂。泰西封积攒的财富越来越多,东征荣誉也越悬越高,对于靠军功和荣誉维系地位的皇帝们,这诱惑实在难以抗拒。

4 实力对比上,即使在太宗朝生俘瓦勒良的军事鼎盛期,双方也都知道,深陷【三世纪危机】的罗马国力仍在萨珊之上。奥勒良统一罗马帝国,实行币制改革后,罗马帝国的实力进一步增强,相反萨珊帝国却在内耗中日渐沉沦,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就这样,卡鲁斯皇帝继承前辈遗志,摆平北方蛮族,没有后顾之忧后,他要做啃下萨珊螃蟹的第一人。尽管他兵强马壮,有决心有信心取胜,却依然忐忑不安,毕竟一群前任都遭到【天诛】,这玩意实在邪门,卡鲁斯也不想步他们后尘。于是卡鲁斯找来一群先知、占星家之类的术士方士,要他们预测一下东征的吉凶如何。经过一番神秘的推演,皇帝陛下得到了这样的神谕(oracle):【陛下必克泰西封,再莫越雷池一步】。这云山雾罩的神谕,皇帝看懂了第一句,第二句却十分费解,再向术士们求教,彼等皆告之以天机不可泄露云云。即使他没完全搞懂神谕,毕竟神谕明明白白的说他能拿下泰西封,这份功业已经足以傲视前辈,还等什么,马骝上路吧,赶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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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纽麦里安皇帝,他也信仰密特拉 =====

公元283年,卡鲁斯派长子卡里努斯(Carinus)去高卢镇守西部,他与次子纽麦里安(Numerian),率领大军向东进发。他的行军路线与奥勒良等前辈相似,在巴尔干集结军队,从拜占庭渡过黑海海峡,抵达亚洲第一站卡尔西顿城(Chalcedon)。从这里向东南4点钟方向,途径尼科米地亚(Nicomedia, 土耳其伊兹米特/Izmit)、安卡拉(Ancyra)、奥勒良屠狗的田纳(Tyana),翻过西里西亚门,到圣保罗的故乡西里西亚首府大数(Tarsus),再拐一个直角形大弯,就到了东方之都安条克。自从260年萨珊沙普尔一世血洗安条克以来,至今已经20多年,该城恢复了往昔繁荣,依然是罗马亚洲第一名城。

从安条克出发,卡鲁斯的东征路线,并非是前辈们常用的南路,而是中路,他率军奔向建立不久的西亚美尼亚王国,汇合了国王库斯洛夫二世送来的军队和物资后,他翻越凡湖附近的Niphates山脉折向南,沿底格里斯河右岸南下,进入萨珊帝国境内。既然进入敌境,卡鲁斯父子提高戒备等级,此时已经入夏,是两河流域的旱季,干热少雨还多沙尘暴。爷俩并不急于前进,而是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唯恐被萨珊骑兵切断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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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鲁斯东征路线图,亚美尼亚分为东西两部分 =====

出乎爷俩意料的是,除了偶尔出没的小股骚扰之外,罗马人一直没遇到真正大规模有组织的抵抗。7月,以善于攻坚著称的罗军,抵达并顺利攻克泰西封对岸的塞琉西亚(Seleucia)。塞琉西亚本是塞琉古帝国的故都,历经多次兵燹、重建和底格里斯河改道,城市规模已非鼎盛时期可比。即便如此,作为泰西封的双子城,依然是萨珊最重要的城市之一。占领了塞琉西亚,隔着并不宽阔的底格里斯河,就能看到对岸的泰西封。《旧唐书 西域传》说波斯有【其王居有二城,复有大城十余】,这【二城】可能就是塞琉西亚和泰西封。泰西封始建于公元前2世纪,与苏萨并称安息帝国的冬夏两都。经过安息、萨珊两大帝国的修建与完善,是中东最大的城市。城市大致为圆形,城墙高大巍峨,塔楼绵密无隙。城中有数十处祆祠火庙,火坛日夜燃烧从不停歇,数十里外就能看见飞腾的火焰;到了夜间,熊熊火焰将泰西封照得纤毫毕现,更形壮观,让泰西封变成真正的不夜城。一些皇家或贵族火坛,还使用香木做燃料,或在燃料中添加名贵香料,乘着着当地干热的烈风,香闻数十里,令人马为之陶醉,颇有【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的意味。

眼看这座金堆玉砌的波斯首都玉体横陈于前,广大发财心切的罗马将士早已按捺不住贪欲,食指大动跃跃欲试。随着卡鲁斯皇帝一声令下,罗军立即渡河,向泰西封发起了猛烈攻势。再次出乎皇帝意料的是,攻城极其顺利,史书中没有记载任何攻坚过程,泰西封就如同熟透的柿子,稳稳落入皇帝手中。自从197年塞维鲁皇帝攻占泰西封以来,这是罗马军队再次攻占泰西封。也是萨珊帝国建立以来,泰西封第一次陷落。奇怪的是,没有卡鲁斯劫掠塞琉西亚和泰西封的相关记载。随军的元老们可没闲着,充分发挥拍马屁的专长,送给他勋号【波斯的征服者,大获全胜】(Persicus Maxim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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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萨珊重骑兵和掌旗官。骑兵头戴圆顶盔身穿锁甲,装备长矛、弓箭、圆盾,马匹身着半身甲。掌旗官坐在四角鞍上,腰跨直剑 =====

破城之后,卡鲁斯要宜将剩勇追穷寇,率军南下追杀萨珊皇帝巴赫兰二世。一天傍晚,罗军在底格里斯河畔的一处洼地宿营,一直等待战机的萨珊军队认为机会来了,连夜挖掘了一条从底格里斯河通往罗马营地的运河,然后突然掘开河堤,打算来个水淹七军。幸好此时是旱季,河水不多,趁着水势杀进罗马营地的萨珊军队,无法发挥骑兵冲击的优势,反而被卡鲁斯以防守反击打败。

此战给卡鲁斯提了个醒,从此他每晚必在营地最高处设立大帐。8月的一个晚上,他在底格里斯河畔的一个高地上宿营。就在这天夜里,突然风雨大作、雷电交加。本来8月是两河流域的旱季,几乎没有降雨,偏偏这一天的天气反常,暴风骤雨之夜,天地一色,乌云翻滚,惊雷阵阵,仿佛有万马千军狼奔豕突,又如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罗马君臣将士们纷纷被惊醒,面对异常天气人人面如土色,以为末日降临。大家有的下跪、有的忏悔、有的念经,各自祈祷自己信仰的神灵,保佑自己平安过这一关。待次日天明,风停云霁之际,大家才发现小丘之上的皇帝御帐,昨夜被雷电击中,卡鲁斯皇帝浑身上下一片焦黑,散发着劣质烧烤的浓郁气味,早已气绝多时了。另一种说法是,年迈的卡鲁斯此时已重病在身、奄奄一息,惊天动地的雷暴,把他活活吓死了。无论如何,卡鲁斯都直接或间接死于雷击,总共他在位10个月5天,终年61岁。这时将士们才明白,神谕【陛下必克泰西封,再莫越雷池一步】的真正涵义,显然皇帝陛下又如前辈们一样,遭了【天诛】,看来美索不达米亚和泰西封的确不是罗马人应该涉足的地方,万事万物自有天数。

虽然卡鲁斯皇帝死了,可36岁的皇子兼共治皇帝纽麦里安还在,他被将士们拥立为皇帝,成了大军的新主人。惊魂未定的纽麦里安皇帝下令,带上先帝的遗骸,尽快离开两河这是非之地、伤心之所,返回罗马老老实实守住老巢才是王道。大概是悲伤过度、流泪过多,又有中东特产—裹挟着沙砾的热风吹拂和炽热阳光照射,纽麦里安在归途中患上了严重眼病,以至于不能睁眼视物。于是纽麦里安仿戈狄安三世任命岳父提米斯特乌斯辅政故事,命他的岳父兼禁卫军长官 Aper 全权处置一切日常事务,皇帝本人则藏身于一辆全封闭马车中安心静养,不接见任何臣工。

284年,罗军行至比提尼亚的卡尔西顿,即将渡过黑海海峡返回欧洲时,御前卫兵们从厢车中闻到越来越强烈的腐臭气味,尽管国丈Aper一再狡辩,满腹狐疑的卫兵们还是强行打开皇帝的车门,眼前的一切依然让见惯了死人的卫兵们震惊不已:纽麦里安早已死去多时,龙体上爬满肥肥壮壮的大小蛆虫,它们正在快乐的享用御前大餐。无论是何种动机,国丈确实刻意隐瞒了皇帝的死讯,而且他肯定没读过中国的《史记 秦始皇本纪》,不知道用【车载一石鲍鱼,以乱其臭】的办法掩盖尸臭。这下国丈大人百口莫辩,很快就被愤怒的将士们剁成肉酱。国不可一日无君,将士们经过公投,选举40岁的骑兵长官戴克里斯(Diocles)为皇帝。

看到这里,可能有人会问,这次卡鲁斯的东征期间,萨珊皇帝巴赫兰二世在做什么呢,怎么一次像样的战役都没有呢?我坚定的回答诸位【我也不知道】,因为相关资料都是罗马人的一面之词,没有萨珊方面的记载,但是我有两个大胆的猜测:

1 我们可以回溯一下戈狄安三世的东征,罗马史料异口同声的说戈狄安三世一仗没打,被阿拉伯人菲利普害死,后者急于回国当皇帝,就匆匆撤军了。直到考古工作者发现沙普尔一世留下的石刻,才知道罗马人和萨珊人在马西切大战一场,阿拉伯人菲利普支付50万第纳尔买路钱才能撤军。再看卡鲁斯的东征,也是没见萨珊人的反应;攻克塞琉西亚、泰西封的战事,有结果没过程;事后没有劫掠城市的记载;卡鲁斯父子之死,极具传奇色彩;纽麦里安与戈狄安三世都有一位摄政岳父等等。凡此种种,这里面八成有鬼,我怀疑双方曾经大战一场,卡鲁斯阵亡,纽麦里安可能也挂彩了。双方都伤亡惨重,巴赫兰二世放罗马人走,罗马人则承诺不再进犯,之后的10多年,罗马人都没有大规模进犯萨珊帝国。没了罗马人的帮忙,对皇位虎视眈眈的皇叔泥涅师,只好无可奈何的又忍了10年。

500年左右的东罗马编年史作家,基督徒马拉拉斯的著作中,有这样的记载:纽麦里安出征前,在安条克期间,突发好奇心,要求观看当地基督徒的宗教仪式,遭到了死后被尊为圣徒的安条克大主教—圣巴比拉斯(St. Babylas)的阻止和呵斥,纽麦里安大怒,立即将圣巴比拉斯斩首示众。从名字上看,圣巴比拉斯与巴比伦(Babylon)有关。余怒未消的纽麦里安离开安条克,东征途中遭到萨珊骑兵的突击,几乎全军覆没,被迫逃进要塞卡莱固守待援,不过萨珊军队很快就攻占卡莱俘获了纽麦里安,并将其剥皮实草,落得个与瓦勒良相同的结局。这个记载虽然不大可信,有宣扬因果报应的味道,但依然能看到一些蛛丝马迹,就是卡鲁斯父子很可能与萨珊人发生过大规模会战,而且伤亡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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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赫兰二世枪挑敌人,对手的长矛折断了。巴赫兰身后是掌旗官,前一张图片中的军旗、重骑兵的半身马甲,原型就来自这个石刻 =====

2 萨珊方面真的没有记载吗?我认为是有的,之所以【没有】,有三种可能。一是被岁月湮灭了,二是没找到,三是被后来的泥涅师皇帝毁掉了,泥涅师当上皇帝后,曾进行过系统的破坏巴赫兰父子的文物和记载的工作。即便如此,仍有巴赫兰二世击杀敌人的石刻留存至今。我认为这个石刻,很可能是描绘巴赫兰二世击破卡鲁斯的场景,其布局构图,很像太宗持矛击杀安息大宰相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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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普尔一世枪挑安息大宰相的石刻素描。这张图前面贴过,通过对比能看出,太宗时代的石刻更有生气和活力,人物造型张力十足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戴克里斯回到欧洲,立即与留守西方的卡里努斯皇帝兵戎相见,顺利将其粉碎之后,他再次统一了帝国,并改名为戴克里先(Diocletian),至此罗马帝国的【三世纪危机】结束,属于戴克里先的新时代,终于到来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一章《三国七君》

通宝推:李根,
家园 玛丽-博伊斯的这本还可以吧,不是单纯的翻译

里面几乎每一页都有大段的以注译形式做出来的旁证。有时候一页里正文占书页面积三分之一,旁证占三分之二。里面不符合考古的地方都写出来了。

家园 老兄把《塔巴里史》与《祆教史》搞混了

你看的《塔巴里史》第五卷《The Sasanids, the Byzantines, the Lakhmids, and Yemen》是 C.E. Bosworth 翻译的。这本书的好处是注释特别多,看这一本书相当于看了好几本。我手头的这个,没有注释,译名也不大统一,唯一的好处是翻译的直白。

玛丽-博伊斯(Mary Boyce)写的是《A History of Zoroastrianism》总共多达七卷,我是没精力去啃,所以从网上找本了《祆教史》来看,其作者是龚方震、晏可佳,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8年出版。

家园 确实是我记错了

因为两个人名字有点接近。

顺便问下王子殿下,那几个阿尔达席尔的荤段子一直让我感觉很奇怪。想来这杀光全族人的故事,倘若是真的,那几个女主角怎的不借机报仇呢。反而高高兴兴大团圆生娃延续王朝了呢?

换做中国来早就什么绝食死,什么烛光斧声了。所以我感觉有些奇怪,想来也许萨珊波斯妇女地位极低,等同于奴隶?可是殿下说过萨珊朝妇女地位很高的。那么是萨珊波斯人家庭观念不重?但是一般家庭观念不重的文化比较重视部族或者宗教观念。如果是前者也不对,两个女主角都是族诛了,可还是高高兴兴生娃。那么是宗教观念的影响使这两个故事以大团圆结局?

家园 如果真是这样,巴赫兰二世可以称做英明神武了。

我怀疑双方曾经大战一场,卡鲁斯阵亡,纽麦里安可能也挂彩了。双方都伤亡惨重,巴赫兰二世放罗马人走,罗马人则承诺不再进犯,之后的10多年,罗马人都没有大规模进犯萨珊帝国。没了罗马人的帮忙,对皇位虎视眈眈的皇叔泥涅师,只好无可奈何的又忍了10年。

内有强藩,外有强敌,而且两者还互相勾结,危局超过汉景帝时期。

巴赫兰二世居然能以退为进,拖垮罗马大军,让其被迫返程,同时又保存了力量压制泥涅师,让其不敢异动。而且卡鲁斯前两任皇帝的遇刺难说背后也有巴赫兰二世的动作。

给其个“武”的谥号应该可以吧。克定祸乱曰武

家园 这问题分两方面回答吧

一方面,洋人和咱们一样,也有【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的想法,对于皇子王孙,人家锦衣玉食的,咋整呢,只好从身世上找辙了。例如阿卡德萨尔贡大帝,就是生下来被母亲遗弃,扔到河里被人收养,同样的故事又被《圣经》抄了一遍,安到摩西身上了。《伊利亚特》中的帕里斯,就是我赫克托尔的弟弟帕里斯(Paris)刚生下就被遗弃,当了牧羊人。罗马城的双胞胎始祖,由母狼养大。居鲁士大帝,差点被外公和舅舅们宰了。本都王国最伟大的帝王,米特拉达梯六世,小时候老爹死于宫廷阴谋,他在民间像野孩子一样长大等等。类似的故事一大堆,看着都很相似。往往同一个故事,套好几遍,看着都眼熟。

另一方面,就是你说的为父报仇的事情,我认为,人类有组织的抵抗被粉碎后,单个人一般丧失了反坑意志,许多大屠杀,被屠杀者数量远比屠杀者多,但屠杀还是发生了,【五万头猪三天也抓不完】等等段子,就是这么发生的。这和宗教信仰无关,与组织有关。贾诩对李傕、郭汜、张济说【诸君弃众单行,即一亭长能束君】,就是这个道理。西方的奴隶,都对主人不满吧,确实有反抗但反抗者不多。中国宫廷常常使用叛乱分子的儿女做太监、宫女,也没见谁反抗,这样的例子多了,我举几个

1 司马迁老先生,我最崇敬的人之一。很冤枉的挨了一刀,进了宫自由出入仇人汉武帝身边,也没见他弑君。

2 北周尉迟迥的孙女,全家被杀了,这个小萝莉被老杨推到,心甘情愿的做老杨的二奶,直到被独孤皇后杀掉。

3 上官婉儿,上官仪的孙女,老老实实的做武则天的心腹。

4 明孝宗的母亲纪贵妃,是广西土司的女儿,宗族叛乱被明军杀光,她进宫当宫女,被明宪宗推倒了。

家园 【武】已经给了太祖武皇帝,不能给他

看萨珊和罗马的战役,有个特点,就是正面作战占便宜不多,无论胜负都伤亡惨重,胜利也无法扩大战果。例如太祖的三叉戟之役,太宗的瑞塞纳战役、马西切战役等等。埃德萨战役,是侧后迂回的典范,并未正面交锋。唯一的例外是巴巴利索战役,这一战却没有罗马皇帝领兵。所以巴赫兰二世与卡鲁斯父子正面作战的话,即使获胜伤亡也不会小。

从战争结果看,此后巴赫兰二世的十年,罗马都没有大规模入侵,我看罗马人损失不小。但巴赫兰也无力发动对皇叔泥涅师的攻势,说明他的损失也很大,三方达成了一种微妙平衡。不管咋说,卡鲁斯父子是客场作战,至少蹂躏了萨珊腹地,萨珊的损失都小不了。好比有人到我家打砸抢,我把他打得鼻青脸肿,赶出我家大门,我家里的瓶瓶罐罐还是摔碎了不少,咋说也不能算我胜利了。即使巴赫兰二世获胜,那也是惨胜,算不上辉煌,说他【武】,那太高抬他了。

家园 我觉得吧,历史上在绝境中为亲人复仇的,反而是另类

日本战国时期,杀了对手,收对手的儿子为女婿或者养子的也有.

努尔哈赤杀了弟弟,把侄儿阿敏和济尔哈朗养在身边.

成吉思汗手下好几个得力大将如博尔忽,忽秃忽,都是被他征服民族的余孽.

至于把被征服者的妻女弄到家里来享受,那再正常不过了,为这件事送命的,我一时还真想不起来....雍正和吕四娘?阿提拉?好像也没有定论.

家园 好奇,那谥号是什么?

虽然还有十年皇位,能先剧透一下下不?宣、昭么?

家园 【原创】第3季 多事之秋 第8章 三国七君

戴克里先皇帝的即位,标志着罗马【三世纪危机】结束。285年,戴克里先将帝国一分为二,任命他的好友兼同僚马克西米安(Maximian)为共治皇帝,他们分别主政东部和西部。这一举动,在罗马历史上可算一个创举。虽然此前多个皇帝共治的格局已经成了惯例,但皇帝们几乎都有亲属关系,尤其以父子、兄弟居多,像马克西米安这样,与皇帝毫无血缘关系者做共治皇帝,是极为罕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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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马的中兴之主戴克里先 =====

罗马帝国的东方,则是一分为二的亚美尼亚,本来萨珊帝国的亚美尼亚王泥涅师,为了换取普罗布斯皇帝支持他当萨珊皇帝,分割了西亚美尼亚给库斯洛夫二世,没想到普罗布斯出师未捷身先死,泥涅师是否泪满襟不清楚,但可以肯定他的肠子都悔青了。

283年卡鲁斯的东征,得到了库斯洛夫二世的支持,这个被萨珊恩养多年的家伙,直接和罗马帝国搭上了话,把泥涅师晾到了一遍。

287年,库斯洛夫二世与他的同名爷爷一样,也遇刺身亡了,凶手名叫梯里达底(Tiridates),可能是库斯洛夫二世的弟弟,随即国内大乱。本来应当继承王位的库斯洛夫二世之子梯里达底三世(Tiridates III),也和他的同名祖父一样,因无法控制国内局面而西逃去了罗马,投奔了戴克里先。

从日后的事态发展来看,这次离奇刺杀,很可能是萨珊皇帝巴赫兰二世策划的。为了保住来之不易的西亚美尼亚,戴克里先立即派遣大军,护送梯里达底三世回国即位。面对罗马大军的赫赫声威,亚美尼亚各路野心家,都噤若寒蝉,不敢乱说乱动,老老实实接受梯里达底三世做国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梯里达底三世都必须接受罗马帝国附庸的地位。

梯里达底(Tiridates)是一个很常见的安息皇室名字,有3位安息皇帝叫这个名字,即梯里达底一世、二世和三世。它的拼写方式,与另一个常见的东方皇帝名字—米特拉达梯(Mithridates)很相似,最著名的米特拉达梯,非本都国王、罗马共和国的最后敌人,米特拉达梯六世莫属。米特拉达梯/Mithridates == Mithri + dates,意思是【密特拉之子】、【密特拉的礼物】、【密特拉的赐予】等等。梯里达底也可拆解一下,Tiridates == Tiri + dates,这个 Tiri 与密特拉(Mithra)一样,也是一位古雅利安神话中的神祗,他就是雨神迪休特略(Tishtrya, 《祆教史》译作泰斯特利亚)。迪休特略每年都化作纯白色的金耳金辔的骏马,与代表涝灾、化身为癞皮无毛的丑陋黑马的Apasao,进行一番激烈搏斗。如果信徒能及时、充分祭祀迪休特略,则迪休特略的力量加强,能战胜对手,进而全年风调雨顺;否则Apasao获胜,将发生洪涝。田中芳树先生的《亚尔斯兰战记》提到,【帕尔斯国】诸神中【有着黄金鬃毛的白马是雨神迪休特略的化身】,其灵感就是来自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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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找到迪休特略的图片,但这张【神马都是浮云】很贴切 =====

迪休特略本身也是个合成词,Tishtrya == tri + str,熟悉英语的人都知道,tri 的意思是【三个】、【三个的】,如 三角形/triangle。str 要费点脑子,加个元音就能识别了,是 star/星辰,迪休特略的本意是【三颗星】、【三个星辰】,所以在祆教经典中,迪休特略又被尊为【众星之主】,他的抽象含义则是星辰、星空。Tishtrya 又被简写为 Tir, Tiri。在古波斯历法中,4月份和每月第13日,都以迪休特略命名。因此,古波斯历法中的4月也叫【Tiri 月】,即星月,相当于现代历法中的6~7月,正值炎热盛夏,星光灿烂的月份。而4月13日,即现代历法中的7月1日(红星照亮中国?),恰好是【星月星日】,是古波斯历法中四大节日之一的【星节】(Tiragan, Tiregan),这一天恰好是雨季到来之日,祆教信徒们都要隆重祭祀迪休特略,以求他能战胜 Apasao,获得风调雨顺。说了半天,大家应该明白了,梯里达底(Tiridates)的意思,是【迪休特略之子】或【迪休特略的礼物】。

287年,为了加强对萨珊的防御,戴克里先扩建了色西昔姆(Circesium)的城防。色西昔姆也叫Phaliya,位于幼发拉底河与与其中游最大支流哈布尔河(Khabur R.)的交汇处,城市两面邻水,形成天然护城河。戴克里先下令,在原有城墙外面,又修了一层城墙。这样罗马—萨珊的边界,就稳定在色西昔姆—卡莱—埃德萨一线。

290年5月,戴克里先抵达埃美萨,借着巡视亚洲的机会参拜这里的太阳神庙。下半年,戴克里先出兵讨伐叙利亚沙漠中的阿拉伯人。原来,在叙利亚沙漠中,有很多以打劫、走私为生的阿拉伯贝督因部落,帕尔米拉崛起之后,无论这些阿拉伯人是否甘心,都不得不听命于同为阿拉伯人的帕尔米拉帝国,对罗马来说,这是一种【以夷制夷】。270年代初奥勒良灭亡帕尔米帝国的过程中,这些阿拉伯部落有的帮助芝诺比娅,有的帮助奥勒良,还有打酱油围观的。无论是持何种态度,帕尔米拉帝国灭亡后,叙利亚沙漠腹地都不再有强有力的政治实体,这些部落如脱缰的野马,再无人能管得了。

很显然,其中的很多阿拉伯部落,得到了巴赫兰二世的财力、武器支持,他们不断袭扰罗马的东方城市、要塞和商旅,让帝国十分头痛。为了减轻或解决阿拉伯人问题,戴克里先派兵深入沙漠,经过一系列规模不大的战役,大大削弱了这些纠缠不清的游牧民。虽然不是与萨珊正面作战,戴克里先还是给自己加上了勋号【对波斯的胜利者,大获全胜】(Persicus Maximus)。

前文提到奥勒良东征帕尔米拉期间,莱赫米人(Lakhmid)酋长阿慕尔(Amr ibn Adi),为了给舅舅哲狄默(Jadhima al-Abrash)报仇,派兵协助奥勒良讨伐芝诺比娅女皇。戴克里先的沙漠讨伐战,可能也打击了莱赫米人,并迫使他们将活动重心东迁到幼发拉底河西南岸,转而以抢劫萨珊边境城市为生。阿慕尔本人信仰摩尼教,所以无论是生活方式,还是宗教信仰,莱赫米人与萨珊帝国都不可能相容,巴赫兰二世自然饱受阿慕尔带来的边患之苦。本着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的态度,泥涅师与阿慕尔结成了反萨珊统一战线,为了打消阿慕尔的疑虑,皇叔承诺,将来当了皇帝一定停止迫害摩尼教。

大约在290年前后,面对严峻边防局势的巴赫兰二世,派使节向戴克里先送去礼物,传达了求和的意向。戴克里先接受了这些礼物,这一举动,至少在表面上终结了由卡鲁斯父子发动的战争,罗马与萨珊实现了和平。应当说,巴赫兰二世的这一系列举措,包括刺杀库斯洛夫二世、怂恿阿拉伯人袭扰叙利亚、向罗马求和等等,颇有可取之处。在这些决策中,都闪动着一个女人的影子,她就是巴赫兰二世的皇后,在银币上出现过的【沙普尔妲克哈特】(Shapurdukh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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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赫兰二世狩猎狮子的场景。皇帝背后是卡提尔和皇后,这三个人应当是左右帝国中晚期政局的三巨头 =====

在伊朗东北部的一处石刻,展现了巴赫兰二世狩猎狮子的场景。卡提尔站在皇帝身后,做出保护皇后沙普尔妲克哈特的姿态。这位喜欢头戴野猪冠、并把头像铸在银币的女人,能与丈夫深入险境,直面猛兽,这一切都说明她不是个满身骄娇二气的普通贵妇,而是个意志坚定,不乏勇气的女强人。大国师卡提尔的死期不详,笔者有理由相信,卡提尔死后,皇后沙普尔妲克哈特成了左右帝国的实权人物。

在罗马帝国,戴克里先实行了一系列改革,企图重振罗马雄风。293年3月,戴克里先设计出了一个崭新的政治体系:他和马克西米安都以【皇帝/奥古斯都】(emperor, Augustus)的身份,各自认养一位信得过的年轻人为义子,封他们为“副帝/凯撒”(co-emperor, Caesar),做皇帝的储君和助手。戴克里先认养了他的爱将伽勒里乌斯(Galerius),马克西米安则认养了康斯坦丁乌斯(Constantius)。两位副帝都被要求与自己原来的妻子离婚,分别与和戴克里先的女儿瓦勒莉亚(Valeria)、马克西米安的女儿提奥多拉(Theodora)结婚,做皇帝的养子、女婿、助手和继承人。与之对应的,原来50个省份被缩小和拆分为101个,在省之上设立了12个大区(diocese),整个罗马帝国被一分为四,笔者称之为【邦】,分别由四位皇帝和副帝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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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帝共治下的罗马帝国,左起分别为为康斯坦丁乌斯、马克西米安、伽勒里乌斯、戴克里先的领地。其中康斯坦丁乌斯和戴克里先的领地,与高卢帝国和帕尔米拉帝国几乎完全一致 =====

1. 戴克里先的辖地为东方邦,涵盖亚洲和埃及,首都尼科米地亚(Nicomedia, 土耳其伊兹米特/Izmit),包括东方(Oriens)、本都(Pontus)、亚细亚(Asiana)三个大区。值得注意的是,戴克里先的领地版图,与鼎盛时期的帕尔米拉帝国完全相同,这个邦是罗马帝国最富庶的地区。从这个角度看,当年奥勒良皇帝是决不能容忍芝诺比娅女皇坐大的。

2. 马克西米安的辖地为中央邦,涵盖意大利、除埃及外的北非、西班牙,由意大利(Italia)、非洲(Africa)、西班牙(Hispaniae)三个大区组成。首都米兰(Milan),当时叫Mediolanum。

3. 伽勒里乌斯的辖地为巴尔干邦,涵盖整个巴尔干半岛。由色雷斯(Thracia)、莫西亚(Moesia)、潘诺尼亚(Pannonia)三个大区组成。首都西米乌姆(Sirmium),即今塞尔维亚的米特罗维察(Sremska Mitrovica),这里也是普罗布斯皇帝的诞生和遇刺地。

4. 康斯坦丁乌斯的辖地为西北邦,涵盖高卢和不列颠,也就是今天的法国、英国和德国西部,与当年的高卢帝国相当。首都是卡尔-马克思的故乡特里尔(Trier),当时叫Augusta Treverorum。由文内西斯(Viennensis)、高卢(Gaulliae)、不列颠(Britannia)三个大区组成。

值得注意的是,“永恒之城”罗马失去了首都地位。出于对元老院的不信任和军事方面等原因,罗马被皇帝们抛弃,从此逐渐失去了原有的政治功能,成了一座纯粹的宗教和文化中心。这一空前绝后的制度,史称【四帝共治】(Tetrarc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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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帝共治格局 =====

这样,萨珊、罗马、亚美尼亚这部三国演义,共有7位君主同时在位。同年,并不算年迈的巴赫兰二世走到了人生尽头。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一章《十年教训》。

通宝推:李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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