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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飞腾的火焰-萨珊波斯四百年(不定期填坑) -- 赫克托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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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飞腾的火焰-萨珊波斯四百年(不定期填坑)

    序言

    第一次看到“萨珊”二字,是中学的时候,某天老爹拿回一本绿皮的缩印版《辞海》,厚厚一大本,当枕头都够用了。从那一天开始,我没事就翻辞海看词条,看到啥算啥,不一定有目的,图个新鲜顺便长点见识。不知道哪一天,我翻到了“萨珊王朝”词条,看了看没啥太多感觉,只是觉得这俩字好阴柔,像个女生的名字,当时作为一个纯情男生,对此很有好感,不知不觉间就牢牢记住了。

    随着年龄增长,看的书逐渐增加,对萨珊波斯的好感有增无减。现在,正赶上近来美国在伊拉克撤军、重开巴以和谈,伊朗的局势日益紧张,所以我决定趁着这个热乎劲,写上两笔,赚点眼球。

    偏巧,网上关于萨珊波斯的文章似乎是个空白,至少我没找到。所以,我估么着懂行的人也少,我在这瞎写胡编,挑毛病的人也少,心理压力会小得多。

    在这里要鸣谢“神州遗少”前辈写的《上帝之鞭-民族大迁徙史话》,这部作品是我看到的第一篇长篇历史网文,对我的影响和启发极大。在本文中,人名、地名的翻译,将尽量与他一致,以此致敬。

    最后,作为理科生,我的文史积累很有限,资料来源无非几本,诸如《剑桥古代史》、《剑桥伊朗史》之类的大路货,再辅以维基百科、百度知道和各路高人的网文,所以与其说是写作,不如说是读书笔记,还请各路高人多提意见和建议,同时要手下留情,轻拍慢打。

    关键词(Tags): #波斯#萨珊#历史#伊朗元宝推荐:铁手,海天, 通宝推:pipilu,燕人,澹泊敬诚,雪仗,红茶魔术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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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第四季 天命之主 第19章 东落西升 - 大结局

      大获全胜的哥特-阿兰人,直扑阿德里安堡,将其围得铁桶一般。前文说过,瓦伦斯率部出击前,将皇家财物和大军辎重留在城内,所以在蛮族看来,阿堡本身就是个宝库。在蛮族的围攻下,300名罗马守军弃城出降,然而不知什么原因,弗里提格将这些叛逃者推到阿堡城下全部处死,既然战是死,投降也是死,守军选择了拼死作战,让蛮族大军顿兵于阿德里安堡城下,在此后的数月内,都没取得什么重大进展。而获胜之后的蛮族大军,又犯了有组织无纪律的老毛病,他们四出抢劫财物、杀害居民、奸淫妇女,闹得民愤极大。弗里提格本来就只是个部落联盟首领,既无力约束部下,似乎也没啥远虑,他的哥特-阿兰联盟,组织的严密程度还不如300年后的保加尔人,没有趁机在巴尔干建立成型的国家,他和他的部下,除了杀人越货、行军打仗,似乎什么都不会。

      大约在10月份,匈人领袖巴拉姆贝尔派出的匈人骑兵,与弗里提格的哥特-阿兰联军汇合。蛮族联军绕过阿德里安堡,进攻君士坦丁堡。但是蛮族联军组织涣散不说,还严重缺乏攻城器械,在君士坦丁修建的高大城墙下一筹莫展。守军中有一支极为特殊的萨拉逊/阿拉伯人(Saracens)部队,其成员都是好勇斗狠、剽悍善战却不守军纪的货色,所以不适合作为正规军参加堂堂正正的会战,反而适合做突击队、敢死队和游击队。他们多次偷袭蛮族营垒,其中的一位留着长发的勇士极为特殊,每次出战都赤身、长啸杀入蛮族阵营,杀死敌人后,还要割开死者的咽喉,再趴上去饮血,一副【笑谈渴饮匈奴血】的风范。这番恐怖的行为艺术,让以好斗、勇敢著称的蛮族大军,都感到骇人听闻、大为惊恐。前有君士坦堡坚城,后有阿德里安堡未下,弗里提格的联军进退两难,最终放弃了对君堡的攻略,东罗马帝国算是躲过一劫。

      由于瓦伦斯没有子嗣,所以在他死后的数月中,东罗马帝国没有自己的皇帝,陷入埃德萨战役瓦勒良被俘以来的最大权力真空。此时西帝格拉提安,完全可以瓦伦斯侄子的身份,借机获得东方的统治权,在名义上重新统一罗马帝国,但他对收拾东方的烂摊子毫无兴趣。年仅19岁的他,坐镇西方对付阿勒曼尼人、法兰克人就已经忙的团团转了,他的异母弟弟兼共治皇帝-瓦伦提尼安二世,年仅7岁,还不具备独立行为能力,所以他决定另立他人做东帝,自己在西方打酱油。缺乏统一领导的东罗将军们,在各地各在为战。由于元戎宿将们多在阿德里安堡战役中阵亡,东方乱局却也给资历较浅的年轻将领们,提供了展示能力的宽阔舞台。其中的最大受益者,是出生于西班牙的、年仅29岁的提奥多西(Theodosius),他被格拉提安任命为都督色雷斯等东方各省诸军事(given him the government of Thrace and the eastern provinces)。

      提奥多西出生于军人世家,自幼从军、深谙军事。此前,他的同名父亲老提奥多西在军队内部的倾轧中失势,最终丢了脑袋,提奥多西也跟着倒霉,被迫提前退役。所谓【闻颦(pín)鼓而思良将】,格拉提安也顾不得之前与提家的恩怨,启用熟悉军务的提奥多西去东方。小提年轻气盛,自然精力充沛,在巴尔干各地不辞劳苦的来往奔波,安抚各路残兵和不满蛮族统治的罗马百姓。在各路罗军都龟缩于要塞、城市中,不敢主动出击的情况下,他的斯基泰贵族出身的部将莫达瑞斯(Modares),率领一支数量不多的精锐部队出城扎营。醉心于杀人越货,又极端藐视罗马军队的蛮族们,认为莫达瑞斯的人马太少,以至于根本不屑于进攻他,只是每日白天外出抢劫,晚上回营豪饮大嚼,喝醉了则与抢来的罗马女人纵欲。见时机成熟,莫达瑞斯利用蛮族军队的疏忽、轻敌,命令他的部下脱掉铠甲,只携带刀剑、小圆盾(buckler),突袭蛮军大营,除了极少数之外,绝大部分蛮军都在睡梦和酒醉中丢了性命,莫达瑞斯以极小代价缴获了4000辆马车的战利品,可谓大获全胜。

      经过一系列的小胜,提奥多西稳住了罗马帝国在巴尔干的阵脚,他的威望和声誉日隆,羽翼也逐渐丰满起来。有鉴于此,379年1月19日,西帝格拉提安在巴尔干头号重镇—当年东副帝伽勒里乌斯的首都西米乌姆(Sirmium),任命他为东帝。这样罗马帝国仍有3个皇帝:东帝提奥多西,西帝格拉提安、瓦伦提尼安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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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沙普尔二世的面具 =====

      就在提奥多西披上紫袍的同年,罗马帝国的宿敌—伟大的沙普尔二世驾崩了。整个萨珊帝国的420年历史上,有3个高峰或黄金时代,分别是太祖阿尔达希尔一世、太宗沙普尔一世时代,历时约50年;世祖章皇帝沙普尔二世时代,历时70年;库萨和一世~库萨和二世时代,历时将近百年。沙普尔二世即位前,萨珊帝国百病缠身,风雨飘摇,随时有亡国的可能。沙普尔二世生而为帝,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由毫无根基的犹太裔太后抚养成人,不要说是帝王之家的孩子,即使是一个普通的富家子,也很可能长成一个放荡的纨绔子弟。而沙普尔二世却能主要靠自觉的勤学苦练,成为上马能驰骋沙场、下马能治国安邦的全能型君主,在中国历史上,只有秦始皇、汉武帝、清圣祖大致与之相似,沙普尔被称作【大帝】,可谓当之无愧。

      沙普尔二世的在位时间长达70年,远远超过中国第一皇帝清圣祖康熙的61年,与他同时代的罗马皇帝有很多,仅东罗马帝国皇帝,或罗马东帝,就有9位:伽勒里乌斯(Galerius)、马克西明-代亚(Martinianu Daia)、李锡尼(Licinius)、君士坦丁大帝(Constantine I, 324~337)、康斯坦提乌斯二世(Constantius II, 337~361)、尤利安叛教者(Julian the Apostate, 361~363)、约维安(Jovian, 363~364)、瓦伦斯(364~378)、提奥多西一世(379~395)。其中直接死于沙普尔二世之手的,有叛教者尤利安,间接死于其手的有约维安。

      关于沙普尔本人的长相、性格特点,缺乏第一手的史料记载。参加了二君与沙普尔战役的罗马史学家阿米安,评价沙普尔说:【东方的好运意味着危险的号角……他有着骇人听闻的智慧】(The fortune of the East sounded the terrible trumpet of danger……mingling hellish wisd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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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根据面具复原的沙普尔二世像 =====

        

         最后笔者为沙普尔二世写一首赞语,作为他的盖棺定论。

        

        赞曰:世祖睿智自成,勇力天锡。幼承大业,勤政爱民。

        经文纬武,雄略中东,虽曰守成,实同开创。

        南破阿贼,血染黄沙;东却胡马,匈奴畏威。

        西击罗马,克复失地,君家父子,难撄其锋。

        杀尤利安,逐约维安,祖父之耻,一朝洗雪。

        外震强敌,内修文治,境内和乐,克致太平。

        其盛世景象,使后世想望流连,至於今不能已。

        赫克托尔曰:“为人君若此,夫复何求。”

        又曰:“萨珊之国力,尤逊罗马远矣,彼能破强敌复失地,而不得寸进尺,得陇望蜀,岂非圣君者乎?”

        於戏,何其盛欤!

      ===== 萨珊帝国前 10 位皇帝的世系图 =====

      随着沙普尔二世的去世,萨珊帝国的第2黄金时代宣布结束,一个崭新的时代来临了。西面的罗马帝国,也随着提奥多西的称帝,进入了最后一个统一时代。本文的《第四季 天命之主—四世纪的强势中兴》宣告结束,后文将不再以《沸腾的火焰—萨珊波斯四百年》为题,而将以《十字架与火焰—君士坦丁堡与泰西封的双重奏》为题目,另开新帖,为大家叙述东罗马帝国与萨珊帝国的约300年恩怨。不过为了保持连续性,新文的章节将从第5季开始,欢迎各位读者继续捧场。

      最后列出本季的年表。

      309年,晋怀帝司马炽的永嘉3年,萨珊世祖章皇帝沙普尔二世出生,他的独特之处在于,他在出世之前就当上了萨珊皇帝。

      311年5月,东帝伽勒里乌斯在尼科米地亚病逝;12月3日,戴克里先去世。罗马帝国陷入空前混乱。

      312年,君士坦丁赢得罗马城下的米尔维桥战役,杀伪帝马克森提乌斯,统一罗马帝国西部。

      313年3月,西帝君士坦丁与东帝李锡尼在米兰会晤,联合签署《米兰敕令》,结束了戴克里先发起的对基督徒的迫害。君士坦丁将异母妹妹君士坦缇娅(Constantia)嫁给李锡尼,以婚姻保证双方永结盟好。

      320年,印度新月护王正式建立笈多帝国(Gupta Empire)。

      324年,君士坦丁与李锡尼的内战爆发,最终君士坦丁赢得胜利,统一罗马帝国。同年,君士坦丁开始营建新都—君士坦丁堡。

      325年,第一届基督教大公会议在尼西亚召开,史称【第一次尼西亚会议】(First Council of Nicaea),会后基督教分裂为主流的尼西亚派和少数派阿里安派。年仅16岁的沙普尔二世,率领1000名勇士,渡过波斯湾,荡涤阿拉伯半岛,彻底解决了阿拉伯人的威胁,因此获得【穿肩胛者】的称号。

      330年,君士坦丁堡的营建工程竣工。亚美尼亚的梯里达底四世大王去世,他的儿子库斯洛夫三世即位,亚美尼亚陷入混乱。

      335年,笈多帝国太祖新月护王去世,其子沙摩陀罗-笈多大帝(Samudragupta the Great, 335~375)即位,这位新君也称海护王。

      336年,萨珊帝国出兵进攻罗马的阿米达要塞,新一轮的罗萨战争全面爆发。

      337年,君士坦丁去世。他的3个儿子三分天下,二君-康斯坦提乌斯二世成了东罗马皇帝。沙普尔二世出兵进攻尼西比斯城,却最终无功而返。

      340年,君家三兄弟的老大-君士坦丁二世,进攻小弟弟-康斯坦斯,却兵败被杀,康斯坦斯统一罗马帝国西部。于是罗马帝国由康斯坦提乌斯二世、康斯坦斯兄弟分治。

      344年,沙普尔二世进攻东罗马帝国,没有占到足够的便宜。

      347年,提奥多西大帝诞生。

      349年,借小鹿的指引,匈人渡过莫提斯海,进入斯基泰草原。

      350年左右,苏萨城及其周围的阿拉伯人叛乱,沙普尔二世对乱党进行了血腥屠杀,随即第3次围攻尼西比斯,但依然没能得逞。同年,罗马西帝康斯坦斯被乱党所杀,

      353年,经过一系列战役,康斯坦提乌斯二世剿灭西部乱党,统一罗马帝国。

      355年,康斯坦提乌斯二世册封堂弟尤利安为西帝,坐镇西罗马帝国。

      358年,尤利安营建巴黎城。

      359年,萨珊-匈尼特联军攻占阿米达。

      361年,康斯坦提乌斯二世与西帝尤利安翻脸,康斯坦提乌斯二世起兵西征,却死在路上。尤利安作为君士坦丁家族的唯一男丁,成为罗马皇帝,戏剧性的统一罗马帝国。

      363年,尤利安发动对萨珊帝国的东征。6月26日,尤利安在托玛拉战役中身亡,这次东征失利。东征军选举约维安为帝,旋即约维安与沙普尔二世签订《兴宁和议》,割让罗马在《尼西比斯条约》中获得的萨珊领土。

      364年,罗马皇帝约维安神秘死去,大将瓦伦提尼安一世(Valentinian I)即位称帝,旋即册立弟弟瓦伦斯为东帝,罗马帝国再度呈现东西二帝并立的局面。

      369年,在枋头-襄城战役中,前燕名将慕容垂以万余鲜卑骑兵,大破东晋名将桓温的5万重装步兵,桓温的晋军阵亡超过3万人。就骑兵的作用和双方统帅的层次来看,此战在世界骑兵战史中的重要性,肯定在阿德里安堡战役之上。罗马东帝瓦伦斯与西哥特领袖阿塔纳里希,在多瑙河上的船中,签订《河间和议》。

      374年,匈人大举西征,进攻东哥特王国。

      375年,印度笈多帝国太宗—海护王沙摩陀罗-笈多大帝(Samudragupta the Great, 335~375)驾崩,其子月护二世—旃陀罗-笈多二世(Chandragupta II)即位,也称超日王。年底罗马西帝瓦伦提尼安一世去世,其子格拉提安、瓦伦提尼安二世并立为西帝,整个罗马帝国共有3位皇帝。东哥特王国灭亡,国王埃尔马纳里希自杀。

      376年,在匈人的驱赶下,西哥特两大领袖阿塔纳里希、弗里提格,各率领所部,渡过多瑙河,进入罗马帝国境内避难。

      377年,在罗马暴政的压迫下,弗里提格率西哥特-阿兰盟军起义,反抗罗马帝国东帝瓦伦斯。

      378年,东罗皇帝瓦伦斯率部离开安条克,去巴尔干围剿西哥特-阿兰乱党。8月9日,阿德里安堡战役爆发,瓦伦斯兵败身亡,罗军阵亡2/3。鉴于东部没有皇帝,西帝格拉提安派年轻将领提奥多西去东部收拾乱局。

      379年,即东晋烈宗孝武帝司马曜的太元4年, 1月,罗马西帝格拉提安任命提奥多西为西帝。沙普尔二世去世,在位70年,享年70岁。

      ===== 本文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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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宝推:李根,郁郁,
      • 家园 沙普尔二世的八卦太少了

        殿下似乎把太多的精力放在罗马人身上了,象沙普尔二世这样统治了大半个世纪的君主,在伊朗史上肯定有不少传奇的故事的;可是相关的中文史料几乎没有,远不如野驴和不朽者,本来我们正等着殿下给扫盲呢,结果一下就结束了

        • 家园 讲了呀,兴宁和议之后,我讲了沙普尔的轶事

          兴宁和议之后,沙普尔就没啥事了,我专门写了一段八卦,算是盖棺定论了。然后就主要写罗马了,不是不想写老沙,而是确实没啥可写的。

      • 家园 对新名儿有异议啊

        萨珊接下来的几十年战争主要要转向东方了。厌达和turk可都不信稣哥啊。接下来萨珊和东罗的大事可能就借兵一件事了吧。所以说十字架这个是否有点不太对呢?

        没人投资给王子殿下这部作品,可惜了的。

        提供个想象中的体裁,五部目的

        第一部:沸腾的火焰(已经写完的部分)

        第二部:阳炎争辉 (从阿二到不朽者库一,这一段里面萨珊主要和东方战线各强敌搏斗 PS:东方各强敌是信太阳神之类的原始崇拜)

        第三部:凤凰涅槃 (库一到库二,萨珊最后的高潮)

        第四部:月照西厢 (绿教崛起,萨珊开始四面乱战)

        第五部:星火东逝 (萨珊over,尼老兄逃亡大唐)

      • 家园 Yes!给大结局献花!

        Modares这个计策颇有“丁奉雪中奋短兵”的味道

        王子最后总算提了一句沙普尔二世,给缺失了好几章的主角一个交待

    • 家园 【原创】第四季 天命之主 第18章 骑兵攻击

      弗里提格造反作乱时,东罗皇帝瓦伦斯正率领精兵强将,坐镇安条克,为亚美尼亚与沙普尔二世明争暗斗。当时沙普尔已经行将就木,他的弟弟、儿子们之间吵吵闹闹,为继承权而争执。颇有振作之心的瓦伦斯,动了趁机东进,踏平萨珊帝国的心思。哥特人造反作乱的战报,让他永远的放弃了东征的打算,率领大军西进。

      即将到来的这场著名战役,在西方历史上的地位极高,相关的记载不少,后人的研究、争议更多。其中可信度最高、最详细的记载,出自同时代的著名罗马史学家阿米安-马西利努斯(Ammianus Marcellinus)的名著《历史》(Historiae)。爱德华-吉本就说,来自其他人的所有资料,加在一起也没有阿米安的重要。本文以下的叙述,如果没有特别指明,都来自阿米安的《历史》第31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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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瓦伦斯皇帝 =====

      经过长途行军,瓦伦斯在5月底到达君士坦丁堡。自瓦伦斯当上东帝以来,他就很少回君堡,他的首都几乎一直在亚洲。瓦伦斯即位之初,前朝大将普罗科比还盘踞君堡叛乱,可以想象瓦伦斯在君堡的群众基础很差。一贯无法无天、热衷抢劫的罗马军人,在这个欧亚之交的花花世界,还闹出了几场骚乱,搞得瓦伦斯心烦意乱。在君堡盘桓的数日中,瓦伦斯专门从意大利召来一位大将—塞巴斯蒂安(Sebastian),让他担任步兵司令,取代担任过亚美尼亚驻屯军司令、谋杀了前任亚美尼亚国王帕普(Pap)的图拉真(Traianus)。随后皇帝率领因长途劳顿,又在东线没取得像样战绩,而士气低落的远征军,磨磨蹭蹭西行。行至君堡附近的米兰霞行宫(Melanthias),皇帝拿出行宫中的财物、酒食隆重犒劳了部下们一番,还发表了几番热情洋溢的演说,顺便为此前的收留蛮族的政策辩护。瓦伦斯的目的显而易见,就是提高士气,抚慰军心,免得还没打仗就被部下们杀了。

      行至尼斯(Nice)附近,侦察兵向瓦伦斯汇报说,此前散布在色雷斯各地,杀人越货的西哥特人,听说皇帝御驾亲征而来,正在匆忙向阿德里安堡集结。皇帝闻讯,立即命令塞巴斯蒂安率领数千精锐,作为尖兵搜索前进。塞将军行至阿德里安堡附近时,发现了大批西哥特敌军。由于所部太少,塞将军决定先进入阿德里安堡补充给养,或者躲一下敌人的兵锋。然而守军却紧闭城门,拒绝塞将军入内,因为他们认定塞将军这点人马早已被野蛮人击败,被生俘的塞将军主动或被动的成了敌人的奸细,企图赚开城门。几经交涉,双方才消除误会,塞将军终于进了城。

      阿德里安堡(Adrianople)又译作亚德里安堡、阿德里亚堡,位于巴尔干半岛东南的色雷斯地区(Thrace, 土耳其的欧洲部分),现属土耳其,大致在土耳其、希腊、保加利亚交界处。相传为特洛伊战争中希腊联军统帅阿伽门农(Agamemnon)之子俄瑞斯忒斯(Orestes)所建,后由罗马五贤帝之一的哈德良(Hadrian)重建,并以自己的名字命名为【哈德良波利斯】(Hadrianopolis),意为【哈德良之城】。名字中的【波利斯】(polis)意为【城市、城邦】,至今依然常用于城市名字,例如美国NBA【明尼苏达森林狼队】的所在地【明尼阿波利斯】(Minneapolis)。日后【哈德良波利斯】,转讹成了阿德里安堡。由于这里扼守欧亚交通要冲,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324年,君士坦丁大帝与妹夫李锡尼,在此地进行了一场决定各自命运的大决战。1362年,奥斯曼苏丹穆拉德一世(Murad I)将其占领,并改名为埃迪尔内(Edirne),1365年成了奥斯曼的新首都,直到1453年穆罕默德二世攻占并迁都君士坦丁堡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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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黑海海峡形势图。尼科米地亚是戴克里先的首都,尼西亚曾经是尼西亚帝国、奥斯曼帝国首都,伊斯坦布尔就是君士坦丁堡,阿德里安堡/埃迪尔内也曾是奥斯曼帝国首都 =====

      由于阿德里安堡的位置过于重要,特别是君士坦丁迁都君士坦丁堡以来,阿德里安堡又成了君堡的门户。进入阿德里安堡之后,塞巴斯蒂安秣马厉兵,好吃好喝好休息了一天,于次日凌晨秘密出城,隐蔽在城外的高地和树林中。到了晚上,一支满载抢劫来的战利品的西哥特分队,进入潜伏的塞将军的攻击范围。塞将军当机立断,率部趁暗夜杀出,除了极少数眼明脚快的蛮族之外,其余的野蛮人统统送命,敌人抢来的财物落入塞将军之手。战利品的数量之多,用阿米安的原话来形容,是阿德里安堡和城外空地都装不下(neither the city, nor the extensive plains around could contain it)。到目前为止,塞巴斯蒂安不仅首战告捷,还大获全胜。

      更妙的是,蛮族乱党的统帅弗里提格,既不知道塞将军所部是不是罗军主力,更不知道总共来了多少罗马军队。弗里提格只得立即命令将散布各地的部下,集结到开阔的Cabyle城附近,以免再次被罗军伏击。此时的弗里提格已经完全堕入战争迷雾之中,他和他的部下深入罗马帝国境内,完全是悬军深入,周边的罗马城市和军民,也因为他们的杀人越货而对他们恨之入骨。毫无群众基础的西哥特人及其蛮族盟友,已经陷入前有大军,后无退路的绝地。与弗里提格相反,瓦伦斯的形势不是小好是大好,而且越来越好。沦陷区的军民代表纷纷前来,表示愿意为王师带路,做马前卒,杀贼灭寇的干劲、热情、调门,比罗军将士们还高。

      大约与此同时,瓦伦斯的侄子—西帝格拉提安发来书信说,他刚刚战胜一批入侵的阿勒曼尼人,率领一批轻装部队日夜兼程东来。在顺多瑙河东下时,西帝陛下偶染小恙(intermittent fever, 间歇性感冒?),耽误了行程。在战神营(Camp of Mars, 塞尔维亚与罗马尼亚边境上的多瑙河畔)遭到一支阿兰游骑兵的骚扰,损失了一些兵力。尽管有这些小插曲,格拉提安依然明确表示会尽快与瓦伦斯汇合,共同战胜背信弃义的西哥特蛮族。阿米安之后的史家,对跑到多瑙河中游骚扰格拉提安的这些阿兰人的来历,有着不同解读,他们有可能是与弗里提格一同逃到东罗避难的阿兰盟友,也可能是作为匈人附庸的原装阿兰人,无论事实如何,格拉提安都因为他们作梗,而未能及时赶到战场。格拉提安的不参战,对战局究竟有多大影响,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我个人倾向于,东西两军如能合作,能战胜弗里提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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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罗马军队行军 =====

      同时看到塞巴斯蒂安、格拉提安的2份战报的瓦伦斯,一方面产生了轻敌的思想,认为西哥特叛匪不过如此;另一方面又打算赶在侄子之前,亲自指挥大军,一鼓荡平蛮族大军,独享胜利的荣耀,不让战胜阿勒曼尼人的侄子专美。基于这种判断,瓦伦斯立即点起主力军,星夜赶往阿德里安堡,在东帝的高级将领中,同样不乏热情高涨者,尤其是被塞将军替换的图拉真。图拉真是东线宿将,这次被皇帝临阵换将不说,塞巴斯蒂安又确实不辱使命,让图拉真感到面上无光,所以拼命鼓动皇帝上前线与塞将军争功。

      另一方的弗里提格,企图利用骑兵量多质优的优势,侧击瓦伦斯的交通线和粮道,但弗里提格的这些奇兵,都被瓦伦斯一一挫败。虽然弗里提格的计划并未得逞,其思路依然是正确的,瓦伦斯不仅未能警觉起来,反而更加坚信西哥特叛匪战斗力低下,根本不值一提。8月初,瓦伦斯及其大军抵达阿德里安堡,与先期到达的塞巴斯蒂安汇合。

      8月8日,罗军侦察兵来报,西哥特军队正在向北运动,而且人数不到1万人。瓦伦斯闻之大喜,立即率部追击敌人。对于皇帝的决定,以塞巴斯蒂安为首的多数将领大加赞同,认为应该尽快与敌人接战。而持重谨慎的萨尔马特裔骑兵将领维克多(Victor)—并非的游牧民都是急性子,以及先期到达的西罗将领日口蘑(Richomeres),却认为应该慎重行事,等待格拉提安共同破敌才是万全之策。被荣誉冲昏头脑的瓦伦斯,根本听不进维克多和日口蘑的建议,决心在侄子到来之前结束战争。瓦伦斯刚出发,就遇到了弗里提格派来的求和使节—一位基督教长老,转达了弗里提格是被逼造反,现在请降、做罗马顺民的意愿。无论弗里提格的做法,是真的怕了瓦伦斯,还是缓兵之计,皇帝陛下的反应是肯定的,就是峻拒对手求和的同时,自信心又涨了一级。

      8月9日早晨,瓦伦斯将辎重和少量军队留在阿德里安堡城内,率领大部分兵力出击。笔者出生的中国北方,是典型的大陆性气候,特点是夏季多雨而炎热,冬季干燥而寒冷。阿德里安堡所在的色雷斯地区,属地中海气候区,特点是夏季干燥而炎热,冬季潮湿而寒冷,8月初又是夏季最热的季节,地表温度可在40度以上。东罗马将士早上出发,行军约5小时后,到了中午才在阿德里安堡以北8英里处,发现西哥特营垒。此时罗马全军上下已经被高温、干渴折磨得汗流浃背,而且还没吃午饭,还没等与对手接战,体力便已消耗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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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装备今非昔比的哥特武士 =====

      西哥特营垒极具日耳曼特色,他们将四轮马车(waggon)首尾连接为环形营地,妇孺放在营地中间保护起来,能战斗的男人在外围作战,敌人如果来攻,则先用弓箭、标枪伺候,最后以肉搏来决定胜负。营地中央的妇孺也不闲着,他们擂鼓敲锅、高声嘶喊,为老公、父亲加油鼓劲。几乎所有雄性动物都有在异性面前炫耀本领的本能,保护老婆孩子的天性,更会让日耳曼战士悍不畏死。果然,当严阵以待的西哥特看到罗军靠近时,立即发出震耳欲聋、惊心动魄甚至撕心裂肺的吼叫和嘶嗥。

      写到这里笔者不得不暂停一下,就是双方有多少兵力。阿米安没有留下相关记载,我们这些后人只能猜,或者使劲猜。先说罗军的人数,John Warry的《经典世界战争》(Warfare in the Classical World)认为,包括辅助军在内的罗军,共有4万人,其中骑兵1万,步兵3万。至于蛮族叛匪,Warry认为先后投入战场的,不算妇孺的蛮族战斗人员有5万人,其中骑兵约2万。其他近现代史学家给出的数字,上下浮动很大,最少的数字是双方各1.5~2万。笔者个人倾向于John Warry的说法,即罗军4万,哥特等蛮族军队有5万,加上妇孺的话,蛮族应该在15万左右。

      好了,让我们继续看战事进程。看到敌军马车阵,听到敌人嚎叫的瓦伦斯,第一反应是大吃一惊,他没想到敌人会这么多,远远超过先前预期的1万人。随即瓦伦斯命令全军以战斗队形展开,右翼骑兵突前,步兵则维持战线,全军伺机出击。此时最精锐的左翼重骑兵还没赶到,重装的他们掉队了,还在拥挤狭窄的路上挣扎。当罗马重骑兵的铠甲、盾牌、武器,互相撞击摩擦产生的发出巨大声响,传到西哥特人耳中时,弗里提格坐不住了。西哥特步兵已经在马车环阵中集结完毕,可他的骑兵,却在阿拉特乌斯(Althaeus)和萨夫拉克(Saphrax)的率领下,在外面打草谷未归。虽然弗里提格已经派人召回他们,他俩和骑兵们却一直不见踪影,如果此时瓦伦斯发起强攻,他无法确定他的马车环阵能否抵挡得住,毕竟罗马重装步兵的肉搏能力天下第一。于是弗里提格再次行使缓兵之计,又派出使节去罗马军营。西哥特使节见了皇帝,先奴颜婢膝的吹捧了皇帝一番,接着向皇帝表示,弗里提格愿意亲自来请降,条件是皇帝必须派一位高级将领去哥特军营做人质。

      原先估计敌人只有1万的瓦伦斯,看着敌人的巨大马车阵,大致能估算出举族迁徙的敌人,战斗和非战斗人员,总数肯定超过10万。如果他发起强攻,在非战斗人员鼓舞下的蛮族战士,必然会做困兽之斗,总之不是块容易啃的骨头,如果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自然善之善者也,于是他也同意谈判。对于弗里提格派人质的要求,皇帝的财务官兼亲戚—Equitius,自告奋勇愿意去哥特军营做人质。不过哥特人认为Equitius的级别太低,要求皇帝换人,于是另一位罗军将领日口蘑,表示愿意为皇帝分忧,去哥特大营。就这样双方拖拖拉拉,折腾到大约14:00。全副武装的罗马将士,又在太阳底下晒了2个多小时,又饿又渴又热,已经士气低迷、体力耗尽、精神恍惚。在高处扎营的哥特人,趁机点燃柴草、沥青,浓烈的有毒黑烟呛得罗军睁不开眼,一个个涕泗横流。

      就在日口蘑前往哥特人军营的路上,伊比利亚人将领Bacurius手下的弓箭手和持盾骑兵(Scutarii),大概是耐不住寂寞,突然向哥特大营发起攻击。好整以暇多时的哥特步兵,立即从大营里冲出来,向敌人发起反冲击,主动挑起战端的。罗马弓箭手和持盾骑兵,在敌人冲击下瞬间崩溃,幸存者也逃离战场,黄鹤一去不复返。双方战斗人员的主体—重步兵,很快就绞杀在一起,肉搏战象野火一样,在整个战线上蔓延开来。

      此时的哥特人已经不再是徒具血气之勇,而装备落后的野蛮人。一方面罗马帝国经济萧条、国力日衰,武器铠甲的制造水平江河日下。另一方面哥特人等蛮族与罗马交战多次,缴获剥取了大量优质武器,还洗劫了罗马在巴尔干的军火库,装备水平已经与罗马人相差无几。占两军主体的步兵在正面激烈厮杀,哥特妇孺则在哥特步兵后方加油鼓劲,哥特步兵们更加剽悍蛮勇,人人奋勇争先死战不退,一时间战场上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就在战局胶着之际,阿拉特乌斯和萨夫拉克率领的哥特骑兵及时返回,突然出现在罗军的视野中,阿米安的原话是,【他们像闪电一样,从山上冲下】(descending from the mountains like a thunderbolt)。值得注意的是,有一支阿兰骑兵随哥特骑兵作战,他们可能是匈人派出的先头部队。见形势危急,瓦伦斯命令两翼的骑兵出击,冲击缺乏保护的哥特步兵两翼,打算先打垮哥特步兵,再返身翻腾半周,回头再对付刚出现的哥特-阿兰骑兵。罗军左翼重骑兵的攻击比较顺利,推进到马车阵前。熟悉南北朝历史的读者,想必知道417年刘裕大破北魏重骑兵的却月阵,其原理是重骑兵可以冲开步兵方阵,却冲不开首尾连接的的战车环。罗马重骑兵在阿德里安堡战场也遇到了同样问题,他们在战车阵前失去了速度,被哥特步兵粘住,前有杀红眼的哥特步兵海,背后有掩杀上来的哥特骑兵,很快就在前后夹击下全军覆没。

      失去了左翼的掩护,罗马步兵的侧后完全暴露在哥特人面前,他们阵脚大乱,互相挤轧,士兵们甚至无法拔剑,伸出的手被自己人死死夹住而收不回来。恰在此时,战场上突然狂风大作,飞砂走石,天昏地暗,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仿佛是1300年后,李自成的大顺军在山海关一片石与吴三桂大战时,一股阴风突然间吹得天地愁惨,日月无光,辫子军突然出现,击溃闯王。这昏天黑地的一刹那,已经预示了罗马帝国与大明帝国,即将悲惨的落入蛮族之手。

      转瞬间天光又亮,哥特-阿兰人胜局已定,营内的步兵倾巢而出,与营外的骑兵铁壁合围,将罗马将士围得铁桶一般。东罗最精锐的野战军被挤成一堆,全无回旋余地,蛮族的弓箭标枪如雨点冰雹,每支都无虚发,将战斗彻底变成一边倒的大屠杀。斗志昂扬的蛮族人狂呼大叫,下手越加凶狠,不论对手抵抗还是投降,一概格杀勿论。哥特人仿佛陷入狂暴状态,即使手断脚折,也似乎不知疼痛,即使行将死亡,嘴里依然吐出可怕的诅咒声。罗马人很快就丧失抵抗力,他们剑钝矛断,仅有的体力和战斗意志都丧失殆尽。战场上血流成河,不久又形成血池;极目所望,但见尸积如山,沟壑为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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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阿德里安堡战役走势图 =====

      包括塞巴斯蒂安、Equitius、图拉真在内多位宿将,都死于此战。关于瓦伦斯皇帝的结局,阿米安同时记载了2种说法。一是当场战死,事后无法辨认和寻找尸体。另一种是瓦伦斯身中一箭,在卫队和宦官的保护下突围,身受重伤的他躲入一幢两层的农舍中,寄望于哥特人能在追杀过程中,放过这幢不起眼的小楼。可是追兵很快就发现农舍中有人,立即将它团团围住,喝令罗马人缴械投降。见天色已晚,罗马人又困兽犹斗,西哥特人没有兴趣再慢慢围攻,便学晋文公对付介子推的招数,改用火攻。火焰腾飞之际,一个罗马卫兵从二楼的窗户里跳出,告诉哥特人农舍里躲着东罗马皇帝。企图获得俘获皇帝荣誉并换取赎金的哥特人,大惊失色,赶紧救火。待烈火熄灭时,瓦伦斯已经gone with the fire。不幸的瓦伦斯,成了继251年,德基乌斯 (Decius)皇帝死于哥特人之手后,第1位死于外战又死在本国土地上的罗马皇帝。

      战役的结果,是2/3的罗马人去见了上帝和坐在上帝右手的耶稣,无论他是尼西亚派,还是阿里安派。参战罗马人数按4万计,有2.7万人阵亡,东罗马皇帝与众多高官宿将,也一齐丧命。阿米安说这是坎尼战役以来,罗马最惨痛的一次外战失败。经此一仗,罗马帝国不可救药的向灭亡奔去,而欧洲也注定要迎来一个蛮族兴起的时代,因此许多学者把378年8月9日视为中世纪的开端。

      就军事史而言,骑兵的重要性在此战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突出。虽然此战中的骑兵数量并不太多,但起到的作用确实是关键性和决定性的。当时的哥特骑兵披甲并不算太重,一手持矛一手持盾,并佩戴重剑。与他们合作的阿兰骑兵,同样属于轻骑兵。尽管匈人没有参战,但他们独步天下的轻装弓骑,将很快席卷欧洲,留下【上帝之鞭】这个让人心惊的名字。罗马的重步兵方阵则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和他们创造的辉煌帝国,一同逐渐淡出历史舞台,骑兵时代则悄然来临。

      最后,笔者还得按惯例给瓦伦斯盖棺定论。作为一位要为帝国灭亡负责的横死皇帝,他不配获得庙号,我给他的谥号是【息皇帝】,取【谋虑不成曰息】之意,属于中下等的谥号。

      东帝瓦伦斯死了,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谁来收拾东罗马帝国的烂摊子呢,请看下回《东落西升》。

      • 家园 一个很业余人士发问

        按照记载,

        罗马人的轻骑兵先冲,碰到车阵减速,被哥特步兵干掉了。

        罗马人的重骑兵再冲,碰到车阵减速,被哥特步兵和轻骑兵干掉了。

        轮到哥特轻骑兵和步兵冲击罗马重步兵方阵,然后轮到摆好阵势的罗马人被干掉了。。。

        我不禁想问,这个看似矛盾的兵种相克,是因为罗马人不管骑兵步兵都因为丧失体力而没有体现出战斗力,还是因为历史记录里对“轻”“重”划分采用了不同标准造成的?

        这个疑问来自于我以前读过的一个英国历史学家(名字忘掉了)的论著。他就是根据兵器而非甲胄来区分轻重的,凡是用弓箭投掷类为主的一律为“轻”,凡是用刀剑长矛为主的一律为“重”。如果这样,也许就可以解释了,因为一方的“轻”兵种的防御力(盾/甲)比起另一方的“重”兵种未必逊色。

        尤其是考虑到双方人种的差异?

        • 家园 我认为是体力问题

          罗马轻骑兵(Scutarii)投入作战,是擅自行为。阿米安的原文是:

          And as he(日口蘑) was on his way towards the enemy's camp, the accompanying archers and Scutarii, who on that occasion were under the command of Bacurius, a native of Iberia, and of Cassio, yielded, while on their march, to an indiscreet(轻率地) impetuosity(猛烈), and on approaching the enemy, first attacked them rashly, and then by a cowardly flight disgraced the beginning of the campaign.

          这段行文有歧义,貌似是弓箭手和轻骑兵处于Cassio 和 Bacurius 的共同统帅下。Cassio 与日口蘑去哥特兵营做人质,他的部下怒了,擅自发起攻击。无马镫的骑兵对重步兵的优势有限,轻骑兵就更差了,而且罗马人的体力不支,哥特人又盘踞在高处,两者相抵,罗马轻骑兵不仅没有得逞,反而迅速溃散,是很正常的事。我经常玩《中二全战》,士气低落、体力耗尽的轻骑兵,一旦攻击不利,极可能自己白旗,逃之夭夭。

          罗马左翼重骑兵,本来就姗姗来迟,在路上消耗了大量体力,但依然展示出足够强的冲击力,顺利突击到马车阵前。马车阵是骑兵突击的克星,更早的还有李陵,他的5千步兵,使用马车阵加强弩,前后杀伤近万匈奴骑兵。他们冲到马车阵前,算是到头了,失去速度的重骑兵,只有挨宰的份。哥特人喜欢使用长斧大剑等重型武器,专门克制重甲。

          你说的轻重骑兵分法,我也看到过,我的看法是 4 个字:嗤之以鼻。东方的步兵、骑兵,无论铠甲的轻重,往往同时装备矛/马槊、刀剑、弓箭,这 3 种武器。例如战国精锐的魏武卒【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矢五十,置戈其上,冠胄带剑】。唐太宗曾与尉迟敬德共同出战,太宗用弓箭,尉迟用马槊,杀数十人。萨珊重骑兵也同时装备弓箭,见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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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斯曼帝国的骑兵之花,西帕希重骑兵,也同时装备弓箭、长矛、马刀,按这位洋人的说法,属于哪种骑兵呢?

          • 家园 大象你好!

            在这里应该叫你王子,谢谢你让我接触到这里啊。以前一直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好地方。另外你帮我熟悉这里的界面,刚开始真有点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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