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春运轶事(22)澡堂斗智(上) -- 忘情

“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这句话大伙儿都听过吧？这可真不是一句套话，空话，而是被无数事实证明了无数次的真理。

别的事不说，就说小小的单位澡堂吧，领导和群众这么多年斗智斗下来，到最后让人不得不由衷地叹服：人民群众的智慧真的是无穷的。哪怕这智慧有些时候用的不是地方。

说到单位澡堂，那是计划经济时代的遗产。在那个年代，大企业、小社会是普遍现象。企业除了没有火葬场以外，其他有关生、老、病、死、吃、喝、拉、撒，啥门类都齐全。

在那个年代，不仅铁路家属区有生活供应段办的“地区澡堂”，各单位也有自己的小澡堂。

八十年代的时候，咱们这儿的地区澡堂还非常红火。进入九十年代以后，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有热水器的家庭越来越多，慢慢地地区澡堂经营越来越困难了。到九十年代末期，生活供应段下属的澡堂、理发店都关门了。

那么单位澡堂呢？也是越来越少了。因为单位上开澡堂在经济上是非常不划算的。加上现在工资单里都有一项“洗理费”，虽然钱不多，每月二十块钱，虽然以现在的市场行情这二十块钱进不了几次社会上的澡堂，但毕竟是给你了，所以许多单位的澡堂陆续取消了。

象咱们这种单位，开澡堂容易，但要是关澡堂，必定要引起职工反弹，因为不要钱的澡洗惯了，突然没了，自然不适应，自然要嚷嚷，要叫骂。不过反弹归反弹，过几天适应了，也就慢慢习惯了。

虽然绝大多数单位的澡堂关闭了，但个别单位却仍然开着。虽然为了开这个澡堂，单位上得花钱供两台锅炉，一至两个锅炉工，每年要烧掉两百多吨煤，每季度还得应付环保部门和局压监的检查，招待费、公关费、年检费等支出加起来也不是个小数目。

既然代价这么大，为什么个别单位还坚持要保留澡堂呢？领导们说了，因为职工们太辛苦了，起早贪黑地倒班，劳动强度大，到下班时一身臭汗，满手满脸的油污。咱们工资是死的，奖金又那么少，而且还得被各级检查考核扣掉大半。在这种情况下，让休班职工每天收工后能洗上个热水澡解乏，也算是种福利，算是领导们为群众办的一点实事吧。至于维持这么个澡堂所产生的一切费用嘛，打到生产成本里实报实销。

现在干群矛盾突出，但你也不能说只要是干部就不是好东西。其实在许多时候，许多领导干部还是挺能为职工着想的。

虽然领导出发点是好的，但效果却未必好。很多时候，职工们不但不能公正地看问题，而且很不自觉。

比如说，许多职工很不自觉，洗完澡还在澡堂占着水龙头用热水洗衣服，根本不顾别人。比如说，你自己洗澡没话说，但是你带亲戚朋友，而且是七大姑八大姨成群结队而来，这个就有些不大合适。毕竟单位上在给了你洗理费的情况下还花大代价办澡堂，那是给你的福利，可单位上并没有给你的亲友们同等福利的义务呀。

咱中国是个人情社会，你带亲友来，偶尔一次两次也没人说你。但带得多了，自然要影响到职工洗澡。毕竟水龙头就那么多，你一家伙占上N多个，叫别人咋洗呀？咱这澡堂改造前热水箱只有四至五吨水的容量，澡堂门一开，你带队人呼拉拉占上一排水龙头可着劲地洗，等你们洗完了洗爽了，在一旁久候的职工们接上去，得，没热水了，锅炉冲汽冲热了还得有一会儿，大冷天就这么光着身子在澡堂里发抖吧。

这种情况职工们能没有意见吗？

可是有意见，却没人会和具体的职工提，都跟领导嚷嚷热水跟不上，澡堂里进的外来人员太多，自己的职工没澡洗。

说实话，这个风气其实是职工们自己给搞坏了的。自己带亲朋来洗免费澡，亲朋还有亲朋，一来二去自己熟了，也不要职工带了，自己就来了。到后来就连周边的居民们都知道这有个免费澡堂了，反正这个单位院子里有多家单位，每天八千多人次的进出量，门卫根本认不清人，大大方方往里面冲便是了。

这种情况在春运期间最为严重。因为春运期间天气冷，在家洗澡哪有在澡堂洗得爽呢？再加上周边的居民都不富裕，社会上的澡堂收费不菲，能省一个是一个。

所以历年春运，领导们在抓好安全生产的同时，少不得分出精力来管澡堂。

那位说了，这还不简单，你派人看守澡堂不就得了？

曾经有段时间，承包食堂的人看澡堂看得特别有劲。因为她自订政策，带着一大帮人强行收门票。但后来领导不干了，这澡堂是给职工的福利，运营成本全是公家出的，你凭什么私人收门票放外人进去洗澡？

于是门票没收几天，领导勒令相关人士整改。

这不让收门票赚钱，相关人士立马撤了，把看守澡堂的任务交给锅炉工。

这锅炉工倒是很尽心尽责，但头天上岗就被人打了个乌眼青。那些无理还动粗的社会闲散人员声称，这澡堂老子已经洗了N多年了，你凭什么不让老子进？得，没理还挺蛮横。最后闹到派出所，也只是罚点小款了事。

经此一役，锅炉工心灰意冷，再也不愿意管这闲事了。

出了这种事，领导们可是挂不住了，于是在春运百忙之中又给管理人员加派了一个任务。大伙儿排班，每天由一名领导带队，集体去守澡堂子，非本单位人员一律劝阻。

不干不知道，一干就知道这活儿太难了。群众们无理搅三分，要不是仗着每天值班的管理人员人多势众，恐怕这些管理人员都得和锅炉工一个下场。

可是经年累月地这么干也不是一个事呀？毕竟大伙儿还有许多其他工作要做。

于是这项制度实施了一段时间后，领导又想了个招，澡堂定时开放，钥匙归夜班值班干部管理。

领导觉得这个办法可以大大减少外来人员进澡堂的人数，而且可以规范劳动纪律。

可没成想人民群众能想歪招：你不是锁门了吗？我就把钥匙眼给堵了，逼得你只能到时候砸锁再换一把。你再换我再堵，如此往复。

因为你根本抓不到作案人，所以领导虽然被气得哇哇叫那也白搭。到最后领导吃不消成本，于是再出一招：澡堂门我是不锁了，但是我让锅炉工定时开关热水阀。

领导心想：反正夏天在这里洗澡的人少，主要是冬天人多。那么我不给你热水，你有本事大冬天洗冷水那就请便吧。

但这也敌不过群众的阴招：你不开热水阀是吧？可你总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都保持警惕吧？瞅冷子我就把水箱的上、下水阀给你砸了，让大伙儿都没澡洗。非但如此，还有人时不时地把锅炉工休息间的玻璃给砸了，让你大冬天晚上值班时冷死。

得，这回成本更高，一个阀得好几百块呢。

到最后，领导们摇头叹息：不管吧，职工们骂。管吧，代价更大却没多少效果，主要是坚持不下来。而且有许多案子明显是自己职工干的，只是苦于没能抓现行，治不了他们。

澡堂如此混乱，到最后来洗澡的人越来越杂，连客运段的，保洁公司的，甚至外局人员春运时也百忙之中挤出时间莅临澡堂留念。

这杂人一多，就难免出事。在澡堂为了争水龙头打架的事时有发生，但那只是小菜。经常有女人反映夜晚时有不明身份男士径直进入女澡堂偷窥，引起正在洗澡的众女士惊嚎。

这事传到领导耳朵里，领导算是长出了口恶气：我呸! 咱们这儿女职工当晚班的极少，深更半夜去洗澡的基本没有，都是外来人员在洗。我这澡堂你本就不该来，出了啥事比如说强奸什么的你自己活该，要怕的话那以后就别来了，我正巴不得呢。

但是，饭可以乱吃，可话是不能乱说滴。有一年，澡堂里居然出了件离奇的18+事件。

喝水，扛铁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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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几天班发几张票，你要愿意打折往出卖那谁也管不着，但毕竟能起点限制作用。

不过老实说，单位办食堂、办澡堂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儿，怎么干都有人骂。

都是熟人，我没澡票就说没带，下回再补，你让不让我进？让，这制度就形同虚设，不让就得罪人，甚至当场吵起来。

你我都很熟，我说我没带票，你不让我进去？我带亲戚来，你让不让我们进去？谁铁面无私谁就得得罪光人。

有简入奢易啊！

浴室的喷水口加装读卡器，必须插卡才能出水，并且按时间收费。我知道很多大学的澡堂是这么做的，可以起到节约用水的作用。

然后每个月往职工的洗澡卡里存一定的钱作为福利，多用的部分自己花钱充值。

同时，将澡堂对外招标，请社会上的人来经营澡堂。招标条件是保证职工的洗澡条件（可以定出量化指标考核，做不到扣款），并且可以对外营业摊销成本（在非职工洗澡的高峰期）。相信社会上的人，对于洗霸王澡的，会有他们的办法的。

很多时候不是没有好办法，不是没有好制度，而是执行不了。

楼下老驴说签字画押，问题是同样面临人情和面子的问题：俺看澡堂子，忘情你来洗澡不带澡票，俺还能好意思让你签字记账了？

别说这个，下面我会说到领导们最后搞澡堂技术改造，用磁卡来解决问题，可人民群众是如何搅尽脑汁破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