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切韵 -- 江上苇
话说大隋朝开皇初年,也就是六世纪八十年代初的某一天,长安城里的一群瘟官下班后闲极无聊——那年头麻将尚未发明,晚上还有宵禁,大家的确是比较容易无聊的。
于是一帮人琢磨琢磨,说老陆头家里房子大,陆太太待人又热情,更重要的是他家孩子也不淘气,一般不爱在叔叔伯伯们的宝马屁股上放炮仗或是画王八——要不咱们就去他家蹭顿饭?
就这么着,这帮家伙就跑到太子洗马陆素家里去了。
去的都是些什么人呢?咱们一个个数来:
仪同刘臻,这厮先后做过南梁、西梁、北周、隋四朝的官儿;
前武阳太守卢思道,这位也混过北齐、北周、隋三朝;
著作郎魏澹,北齐、北周、隋的“三朝元老”;
咨议辛德源,北齐、北周、隋的“三朝元老”;
国子监萧该,南梁、北周、隋的“三朝元老”;
常侍李若,这位仕宦履历不详,但至少混过北周、隋两朝是没有问题的;
最传奇的要数外史颜之推,他前后竟换过南梁、北周、北齐、北周(中间曾叛逃北齐一回。北齐灭亡时,他又企图说服北齐皇帝和他一块儿叛逃南陈,但未能得逞,遂再次投降北周),隋五个东家!
所谓物以类聚,这主人翁陆素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人,他也是混过北齐、北周、隋三朝的……
原来是一帮子三姓家奴哇,这帮人聚一块儿那是相当的可疑啊!
要在大明朝,锦衣卫的探事番子铁定就偷偷跟着去了,次日清早就会有一份爬在墙头上草就的偷窥心得递交到皇帝的案头。不过大隋朝的头头儿们还想不到这个,那年头讲究海纳百川,政治胸怀还不像九个世纪后的朱皇帝那般狭隘,有司愣是没想到要派个精明强干的情冶人员去爬墙头偷窥一番。
然而还是有人记录了那天晚上发生的故事。
一切一如既往,先吃饭,再喝酒,酒劲上来了就骂娘。因这帮家伙不是搞文秘就是搞外交的,又大多有混过三、四国的经历,所以骂着骂着话题就扯到当时天下语言之纷乱:“古今声调既自有别,诸家取舍亦复不同。吴楚则时伤轻浅,燕赵则多涉重浊,秦陇则去声为入,梁益则平声似去……欲广文路,自可清浊皆通;若赏知音,即须轻重有异。”
大家骂得相当开心,从江浙人骂到河北人,从陕西人骂到四川人。骂到最后,大家都吃了一惊,这天下竟然就没有一种标准汉语!
这还了得?目前天下一统是大趋势,今后万一北京人碰上广东佬,大家不是鸡同鸭讲,猫对狗说么?
不怕你写大字报,就怕你说客家话啊!
要解决纷乱的语言问题,首先就该制定一个权威的语言标准。
标准么,好办!
咱们老萧不是南梁皇族么?他说的就是标准普通话啊。
还有老颜,他走遍天下,见多识广,正好来给老萧做个补正。
其他人也别闲着,一块儿来帮忙出出主意。
喂喂喂,老陆家大小子,叫陆法言是吧?别盯着你魏叔叔的马屁股瞅成不?过来笔录,把叔叔伯伯们的发言摘要记录一下,今晚咱们就把这个标准纲要搞出来……
于是,此夜无寐。
一眨眼,十来年就过去了。
到隋文帝仁寿元年的时候,那天晚上负责记录纲要的陆法言,又经过多年的苦心研究,终于按群贤们的思路整理出了一部书,一部大隋朝版的普通话标准。
就如那帮三姓家奴们预测的那样,随着天下的统一,皇帝们立刻就意识到了统一口语的重要性。为了未来在召开政事堂会议时不至于南腔北调鸡同鸭讲,大唐朝的皇帝开始在科举考试中加入韵文和律诗项目——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要考较那些候补官僚们国标拼音过不过关,不但要考声韵母正误,还要考你平仄通否——出韵、出律就是个落榜。
而考官们出题的正音标准,正是那部现成的《切韵》。在此后的一千年科举考试中,《切韵》系统的韵书一直是科考的正音标准。
如果说大隋朝短短的寿数中还留下了些什么闪光的东西的话,那么一个是大运河,另一个就该是《切韵》。
在千年之下,《切韵》原书早已散佚,仅仅只留下陆法言的一篇序言,而这个序言里所讲述的,就是前面那个故事。
公元577年,北周灭北齐,
公元581年,隋篡北周。
开皇九年(589年,扯什么八十年代初?)的数人会中,出席的关东名士只要仕宦超过13年,想不历仕三朝都不可得;那个纷纷乱乱的年代,大家对于这种仕宦数朝数国的事情也不当回事。其实就算杨坚自己,也一样历经三朝:西魏京兆尹功曹,北周的大将军和外戚,篡夺而来的隋主。
那个年代,士人虽然要冲关陇世家的刀剑低头尊其为帝皇,但一样有自己傲视王侯的文采风流。
开皇九年的初夏之会,九人之一的魏彦渊对陆法言说了一句很傲气的话:音韵标准啊,“我辈数人,定则定矣”。把这样一场千古风流的“数人会”中名士,污蔑成“X姓家奴”,还扯出什么锦衣卫,纯属心理阴暗奴性严重的后辈在泼脏水----连名字都没有说对,太子洗马名叫陆爽(什么陆素?!)。
且看看像样点的人话是怎么说的
另外这篇文章和近代史的青史微言有个毛关系?
切韵序
昔开皇初,有仪同刘臻等八人,同诣法言门宿。夜永酒阑,论及音韵。以古今声调既自有别,诸家取舍亦复不同,吴楚则时伤轻浅,燕赵则多涉重浊,秦陇则去声为入,梁益则平声似去。又支脂、鱼虞共为一韵,先仙、尤侯俱论是切。欲广文路,自可清浊皆通;若赏知音,即须轻重有异。吕静《韵集》、夏侯咏《韵略》、阳休之《韵略》、周思言《音韵》、李季节《音谱》、杜台卿《韵略》等,各有乖互,江东取韵,与河北复殊。因论南北是非,古今通塞,欲捃选精切,除削疏缓,萧、颜多所决定。魏著作谓法言曰:“向来问难,疑处悉尽,何为不随手记之?我辈数人,定则定矣。”法言即烛下握笔,略记纲纪。后博问英辩,殆得精华。于是更涉余学,兼从薄宦,十数年间,不遑修集。今返初服,私训诸弟子,凡有文藻,即须明声韵。屏居山野,交游阻绝,疑惑之所,质问无从。亡者则生死路殊,空怀可作之叹;存者则贵贱礼隔,以报绝交之旨。遂取诸家音韵、古今字书,以前所记者,定为《切韵》五卷。剖析毫厘,分为黍累,何烦泣玉,未得悬金。藏之名山,昔怪马迁之言大;持以盖酱,今叹扬雄之口吃。非是小子专辄,乃述群贤遗意。宁敢施行人世,直欲不出户庭。于时岁次辛酉,大隋仁寿元年也
开皇初等于开皇九年?会算数不?
已故语言学家王显先生是古汉语音韵学方面的大拿,对于切韵研究尤深,长安论韵开皇九年说就是他的研究结果,他在《切韵纲纪讨论制定的年份》(收录在《古汉语研究论文集(二)》)一文中,根据陆法言称呼刘臻等八人的头衔,稽考史传的记载,结合序头语意以及当时的社会背景,推断“昔开皇初”为开皇九年;《古汉语研究》1997年3月刊,又收录王显先生的遗稿《陆序“开皇初”为九年四十七日前后说的补充》,对于这个“初”字,也进行了解释:
开皇九年是隋最后灭陈,天下重归一统的年份,因此刘臻等人情绪很High地跑到陆家开Party,喝多以后就把话题转到统一南北语音上来;
也就是在开皇九年,太子洗马陆爽为杨勇之子杨俨奏请更立佳名;这件事情在陆法言作序的前一年爆炸,杨坚废太子,并迁怒陆爽,说我孙子起名关你P事,我儿子都是你带坏的,你死了你儿子统统废黜……
所以陆法言对于“九年”进行回避,用了打马虎眼的“初”
另外,根据王显先生以前一份遗失稿中记录,旧唐书中,有一处将开元十一年的事情也记作“开元初”。
不是你俩往日有仇?
回顾一下好像一直如此,不过讨论起来心平气和一些岂不更好?
气大伤身呀
还对德高望重的学者乱泼脏水大加妄言,你也可以理解苍野的态度了吧?
仁寿元年到开皇初,近二十年时间。
若问你,十八年前到你们家来玩过的赵、钱、孙、李各位叔叔当时是正科还是副处,你一一说得明白否?如果因你误用了赵叔叔十年前的头衔,某考证家就将此聚会推后八年,是耶非耶?
王之考证并非无故,但陆法言开皇初之说,亦未可率尔推翻。
貌似段玉裁、江永、二王也都是半吊子,谁叫他们都不肯认“开皇初”等于“开皇九年”来着……
俺不过是摸到某教G点,告发某学霸曾拎出笨猫证明世上没有老虎的丑事而已……
哦,那学霸叫做顾诚,乃某教圣物之一,不过学术声望貌似还不及王力、唐兰辈,就是明清史上,貌似也还要让郑天挺辈踩过一头,就是《南明史》,钱海岳的本子也比他略强一点。
到你这里就变成他们不肯认“开皇初”等于“开皇九年”;原来一个论点,只要别的学者没有论及,就可以说他们不肯承认,这种移花接木偷梁换柱的手法还真高级~
王力高足之一的鲁国尧也对长安论韵年份做过考证,和王显的九年说不同,他持六年说,双方意见不同并进行了友好的学术争论,王显先生的遗著论文还是鲁先生邮寄到学术刊物并催促刊发的;鲁国尧是根据论韵诸人在史传中的行踪,结合来推测,王、鲁看法不同,但都结合干支进行了推算,共同的意见是认为长安论韵不可能早于开皇五年九月。
唐兰治金石文字,王力治音韵文字,你说治明史的顾诚学术声望不及王、唐,然后再给顾老泼脏水……这种下作手法,还真是人至贱则无敌啊~
同为厨界师傅,做白案的王师傅、唐师傅都是业界一流,这是公认的。
做红案的顾师傅在厨界内的名头及不上这两位白案师傅大宗师的地位,这也是清楚的。
可糟糕的是,就连红案内,数老大也是郑师傅,还是轮不到顾师傅。
那么请问,顾师傅算第几流?
可偏有某教徒一味吹捧顾师傅,奉他为教主,但又实在找不出什么开宗立派的本事来,只好抽象地恭维他“不写半句空”……
请问这样算不算“人至贱则无敌”?
另外,老兄自己也承认“开皇初”不见得等于“开皇九年”或“开皇六年”啰?那么半吊子一言,麻烦老兄自己吃回去,下次发言请注意。
苍野说:
到江贱人的嘴里就变成了:
恭喜贱人先生又玩了一招诡辩技巧:为他人捏造意见
江上苇宣布"顾诚以圣谕碑实物证明七杀碑的虚妄是'拎出笨猫证明世上没有老虎'"?--嘿嘿,以此来看,江上苇是以为七杀碑是客观存在有实物的,和客观存在的圣谕碑不是一个东西,就象客观存在的猫和老虎不是一个东西一样,可是且慢,
一开始信誓旦旦地声称:“张献忠的七杀碑是子虚乌有”,“御用文人都说没有七杀碑,顾诚却硬说有”。。。。。。不就是江上苇吗?
扯了若干话后又变成信誓旦旦宣称"七杀碑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不还是江上苇吗?--尽管别人追问出处你是打死也不招.
江贱人为了达到往顾诚身上泼脏水的目的,在江贱人根本无法证明"七杀碑是客观存在的事实"的情况下,却指控顾诚论证七杀碑的不存在是"以客观存在的猫证客观存在的老虎"--这是怎样低能的逻辑思维方式啊.
可笑的是同样有别的学者以同样的方式论述七杀碑的无有,看来无意中扇江贱人脸的学者不止顾老一位哟:
林名均的《四川张献忠碑记》
萧一山《清代通史》:
现在好像不吃鸡蛋无法证明自己的BH
安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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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甚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