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淝水大战前传-彭城淮南之战(一) -- 闲云野熊
本文为鄙作 淝水大战的前前后后的补充,欢迎各位指教。
一、 战役背景、起因
公元378年(东晋太元三年,前秦建元十四年),春二月任命苻丕为征南大将军、都督征讨诸军事、守尚书令,率兵17万余攻击襄阳(湖北襄樊)。其具体部署,苻丕率武卫将军苟苌、尚书慕容暐等主力七万直取襄阳,以荆州刺史杨安将邓、樊之众为先锋。征虏将军石越率精骑一万为东路出鲁阳关(河南鲁山县西南边境)。京兆尹慕容垂、扬武将军姚苌率步骑五万为西路出南乡(湖北均县东南)。领军将军苟池、右将军毛当、强弩将军王显领四万众出武当(湖北均县北)。约期会师汉水北岸,合击襄阳。同时遣偏师梁州刺史韦钟攻魏兴(陕西安康西北)为牵制。四月,秦军进抵沔北。东晋襄阳太守朱序此时出镇襄阳未及一年,手中兵力不足2万,敌我对比悬殊之下只能收缴全部船只,集中固守襄阳,企图依靠汉水屏障,迫使秦军知难而退。不料秦将石越突以五千精骑泅渡汉水直抵襄阳城下,朱序猝不及防丢掉了外城,只能退守中城。石越随即缴获了船只百余艘,秦军主力遂以渡汉水围攻中城。不久,慕容垂师克南阳,与苻丕会师,秦军声威甚盛。
东晋荆州刺史、江荆宁梁益交广七州都督桓冲拥众七万驻节上明(湖北松滋西北),按全重江南,轻戍江北的策略实施防御,虽然想援救襄阳,但迫于秦军声威不敢轻动。
前秦统一北方之后,苻坚终于将兵锋指向南方,对东晋开始下手。不过此次作战,目的还不是一举灭晋,应是为了最终全面进攻作准备。攻击目标襄阳“北通汝、洛,西带秦、蜀,南遮湖、广,东瞰吴、越”(《读史方舆纪要卷70》)。在南北相争的态势下地理位置极为紧要,在晋武帝平吴的战争中,襄阳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很显然,苻坚对此地的攻击是准备模仿晋武帝平吴的故事。另一方面,襄阳对于东晋而言,也是进攻关、陇的桥头堡和进攻出发地。前秦立国之初,桓温北伐灞上之役就是从襄阳出兵的。如能夺取襄阳,首先可以解除东晋对河、洛,特别是腹心关陇地区的威胁,其次可以南逼荆州、东胁建康,取得对东晋攻击的主动态势。
前秦为了攻占襄阳出动了十七万大军,可谓志在必得,不过襄阳的城防十分坚固,虽然一开始颇为顺利的攻占了外城,但此后进展十分缓慢,双方形成对峙局面。
七月,前秦兖州刺史彭超上奏苻坚希望同意攻击彭城,并另外请求派兵攻击淮南,与西线苻丕形成东西夹击之势。苻坚遂任命彭超为都督东讨诸军事,命后将军俱难统后禁将军(此据《晋书 苻坚载记》,通鉴卷104作右禁将军)毛盛、洛州刺史陵江将军邵保等率步骑七万攻击淮阴(江苏靖江西南)、盱眙(江苏盱眙东北)。至此,东线战役也拉开了序幕。在东线战役中,前秦先胜后败,最初接连攻占了彭城、下邳,又继续攻占了淮南的淮阴、盱眙,甚至一度进围三阿,冲击堂邑,威胁广陵。使得建康大震。但随即在东晋北府兵的反击之下连连败北。一气退回淮北,损兵折将数万,战役主要指挥彭超、俱难仅以身免,邵保阵亡,只是勉强保住了彭城、下邳。而东晋北府兵在此战之后名声大振,士气高涨,为日后的淝水大捷埋下伏笔。本文主要分析此战的主要经过、双方的企图得失作一评述。
二、 战区地理形势
彭城(今江苏徐州),徐州东至淮安府邳州百八十里,西南至凤阳府寿州四百八十里,西至河南归德府五百十里,北至山东兖州府三百六十里。《禹贡》徐州之域,古大彭氏国也。州冈峦环合,汴泗交流,北走齐、鲁,西通梁、宋,自昔要害地也。后汉建安末,孙权欲取徐州,吕蒙曰:徐州地势陆通,骁骑所骋,今日取之,操后旬必来争。盖其地为许、洛襟要,蒙以车骑,非步兵所能敌。江南之力,是时未可以争中原也。及晋人南渡,彭城之得失,辄关南北之盛衰。隆安二年,后魏取后燕之滑台,慕容德与诸臣韩范等谋先据一方,以立基本。张华曰:彭城,楚之旧都,可攻而据之。潘聪曰:彭城土旷人稀,平坦无限,且晋之旧镇,未易可取,又密迩江淮,夏秋多水,乘舟而战者,吴之所长,我之所短也,不如取广固而据之。盖是时慕容德之势不能取彭城,彭城为晋必争之地,虽取之而不能保,较之曹魏,有主客悬绝之分也。宋王玄谟曰:彭城要兼水陆。其地南届大淮,左右清汴,表里京甸,捍接边境,城隍峻整,禁卫周固,又自淮以西,襄阳以东,经涂三千,达于济、岱。六州之人,三十万户,常得安全,实繇此镇。及彭城没于后魏,而淮泗日以多事。魏尉元曰:彭城宋之要藩,不有重兵积粟,则不可固守,若资储既广,则宋人必不敢窥淮北。薛虎子曰:国家欲取江东,先须积谷彭城。徐州良田十万余顷,水陆肥沃,清汴通流,足以溉灌,兴置屯田,资粮易积,非直戍卒丰饱,亦有吞敌之势也。陈顾野王曰:彭城险固,繇来非攻所能拔,且其地形都要,不特捍蔽南国,为必争之地,而自昔东南用兵,莫不繇此以临诸夏矣。胡三省曰:彭城密迩兖、豫,南北朝时,魏人南寇,水行则自清入泗,陆行则历城、瑕丘,皆辏彭城,故王玄谟以为要兼水陆也。自胜国以来,益为资储重地。经营天下,岂可以彭城为后国哉?可见彭城实为当时南北政权必争之地。
下邳(今江苏睢宁西北)
邳州府西北四百五十里。西至徐州百八十里,北至山东沂州二百八十里,东北至海州三百五十里。古徐州地。夏为邳国。春秋时为薛国地。战国为齐地。秦属薛郡。汉属东海郡。东汉永平中,改临淮郡为下邳国,治于此。晋因之。州北控齐鲁,南蔽江淮,水陆交通,实为冲要。春秋时,谓之淮北地。《战国策》:苏代谓齐王:有淮北,则楚之东国危。盖淮南襟要,恒在上游也。汉室纷更,徐、淮最为多事。曹操得之,遂以控扼东南。及晋室之衰,纵横驰逐,下邳几无宁岁。刘裕之平南燕也,帅舟师自淮入泗,至下邳,留船舰步进。及卢循逼建康,裕还至下邳,以船载辎重,自帅精锐,步归建康,则下邳实水陆之冲矣。故后魏尉元亦云:宋人向彭城,必繇清泗过宿预,历下邳,趣青州,亦繇下邳沂水经东安。此数者皆宋人用师之要。 下邳城州治东,古邳国也。《左传》昭元年,赵文子曰:商有先、邳。此即邳国矣。应劭曰:邳在薛,后徙此,故曰下邳。薛瓒曰:有上邳,故云下。《春秋》定元年传云:薛祖奚仲迁于邳。或以自北迁此,故谓之下邳。
留城(今江苏沛县东)
留城沛县东南五十里。故宋邑。秦置县。二世元年,秦嘉立景驹为楚王,在留,沛公乃往从之,欲请兵以攻丰。又张良遇汉高于此,因封留侯,寻亦为留县,属楚国。后汉属彭城国。晋因之。今为运道所经,城北十三里有马家桥闸,新河所经也。
泗口(今江苏清江北)
泗州府东二百里。东至淮安府百九十里,东南至江宁府六合县二百六十里,北至淮安府邳州三百二十里,西北至虹县二百二十里。《禹贡》徐州地。春秋时为徐子国。秦属泗水郡。汉属临淮郡。东汉属下邳国。晋仍属临淮郡。州北接中原,南通吴会,所谓梁、宋、吴、楚之冲,齐、鲁、汴、洛之道也。《楚世家》言:越已灭吴,而不能正淮北,楚东侵广地至泗上。苏代谓齐王:有淮北则楚之东国危。自秦汉之季,迄于南北争雄,江淮有事,未尝不先争泗上也。盖泗州者,全淮之门户,而天长者,又建康之噤喉也西山真氏曰:天长西趣盱眙,南趣六合,东趣扬州,自扬州至盱眙,凡数百里,平畴沃壤,极目无际,重湖陂泽,眇莽相连,田野之民,皆坚忍强悍,此强兵足食进取之资也。
淮阴(今江苏靖江西南)
淮安府东至海岸二百三十里,南至扬州府三百二十里,西至凤阳府泗州百九十里,北至山东莒州五百九十里,西北至山东沂州五百四十里。自府治至京师二千五十里,至南京五百里。《禹贡》扬州之域。春秋属吴。战国属楚。秦属九江郡。汉属临淮郡。后汉属广陵郡及下邳国。三国魏为临淮、广陵二郡地。晋因之。东晋时建为重镇。义熙中,分广陵立山阳郡。刘宋因之。府阻淮凭海,控制山东。春秋时,夫差欲通中国,道出江淮,即从事于此。及曹丕谋吴,舟师亦繇此而南也。其后南北有事,辄倚为重镇。东晋初以祖约、刘隗,相继守此。荀羡曰羡永和中镇淮阴:淮阴旧镇,地形都要,水陆交通,易以观衅,沃野有开殖之资,方舟有运漕之利。是也。太元三年,苻秦入寇襄阳,其兖州刺史彭超曰:愿更遣重将攻淮南诸城,为棋劫之势,东西并运,丹阳不足平也。坚从之,益发兵寇淮阴、盱眙。盖淮阴去丹阳四百里而近,北对青、泗,则转输易通;南出江津,则风帆易达。繇淮入江,此其必争之道矣。梁沈约曰:山阳北接清、泗,临淮守险,有平阳石鳖,田稻丰饶。北魏高闾谓寿阳、盱眙、淮阴,为淮南之本原,岂不信哉?
淮阴城府西北四十里。秦县。汉仍为淮阴县,韩信以楚王改封淮阴侯,是也。寻属临淮郡。后汉属下邳国。晋为广陵郡治。东晋时建为重镇。建兴末,祖逖渡江,屯淮阴,起冶铸兵,募兵而前。大兴四年,以刘隗为青州刺史,镇淮阴。永和五年,荀羡镇淮阴,以地形都要,屯兵无地,乃营立城池。八年,以荀顗监青州军事,镇淮阴。太元三年,苻秦将俱难等寇陷淮阴,既而谢玄等进攻,帅舟师乘潮而上,夜焚淮桥,秦人败遁。淮桥,秦人作于淮上,以渡兵者也。十年,谢玄镇淮阴。明年,以朱序代玄。
淮水在城北五里。自泗州龟山北麓东流,稍折而北,至清河县南,黄河来会焉,又东北流至城北。复东流九十里,经安东县城南,又东北流入海,天下之大川,莫过于河,而淮又与之合,两渎同流,奔腾盘曲,郡适当其冲,故水患常多而形胜亦萃焉。今详见大川河淮及川渎异同。
射阳湖府东南七十里。亦曰射陂,一名博支湖。阔三十丈,长三百里,与盐城、宝应县分界。汉武帝子广陵王胥有罪,其相胜之奏夺王射陂,是也。唐大历三年,尝置官屯于此,寻废。今府境东南诸水,皆汇于湖中,复灌输于淮以入海,而潮沙溢入,浅淤且过半矣。
清河县府西五十里。西南至泗州百五十里,南至泗州天长县二百十里。汉淮阴县地。唐为临淮县地。乾符中,高骈置淮宁军于淮口,即此。宋为泗州清河口地。绍兴初,屯重兵于此。咸淳末,始置清河军及县。元至元十五年,废军,以县属淮安路。县无城,今编户三十六里。
洪泽湖在县南六十里。湖长八十里,与泗州盱眙县相接。又北萍湖,在县南九十里,与淮水通流。○三角湖,在县西北八里,四围高阜,水潴其中,雨潦涨溢,则注于大清河。《志》云:县境湖泽相连,大小以数十计,其下流皆达于河淮,县盖钟水之区矣。又双沟,在县西南三十里,出泗州迮家湾,通流入淮。
盱眙(今江苏盱眙东北)
盱眙县州南七里。东至高邮州宝应县百八十里,东北至淮安府清河县百五十里,南至滁州百九十里。春秋时为吴善道地。襄五年,仲孙蔑、卫孙林父,会吴于善道,是也。秦为盱眙县,项羽尊楚怀王孙心为义帝,都盱眙。汉属临淮郡,郡都尉治焉。武帝封江都易王子蒙为侯邑。许慎曰:张目为盱,举目为眙,盱眙者,城居山上,可以瞩远也。后汉县属下邳国。晋为临淮郡治。永和九年,姚襄自芍陂济淮,屯盱眙。太元三年,苻秦将俱难等陷盱眙,谢玄率兵进攻,秦兵败走。义熙中,置盱眙郡。
石梁(今安徽天长县境内)
天长县州东南百五十七里。东至扬州府百二十里,东南至扬州府仪真县百二十里,南至江宁府六合县九十里。汉东阳县地。刘宋侨置南沛郡及沛县于此。萧齐亦置南沛郡及沛县。梁置泾州,领泾城、东阳二郡。后齐因之。陈废州,并二郡为沛郡。大建十一年,没于后周,改置石梁郡及石梁县。石梁城县北二十五里。江左所置戍守处也。石梁河县西北三十里。源出滁州,或谓之铜城河。自天长以西之水,俱流入焉,汇为五湖,接高邮州界,分流为樊梁溪,一名下阿溪。《通释》:天长有石梁堰,后周因以名县。○汊涧河,在县东四十五里。山涧三处于此合流,繇县东北入于五湖。
君川
君山(盱眙)县东北六里。魏邓艾尝于此堰涧为塘以溉田。晋太元四年,谢玄等败苻秦将俱难于淮阴,秦人退屯淮北之君川,即君山之川矣。宋元嘉中,魏主焘筑长围,围盱眙,作浮桥于君山,绝水陆道,即此。亦曰军山,又东北一里曰长围山。《志》云:魏主焘围盱眙,自都梁山筑长城,造浮桥,绝水路,此其旧址。
堂邑(今江苏南京六合)
六合县(应天)府西北百三十里。北至天长县九十里,东南至仪真县七十里,东至扬州府一百三十里。春秋时楚之棠邑。襄十四年,楚子囊师于棠以伐吴,又伍尚为棠邑大夫,是也。汉为棠邑县,属临淮郡。后汉属广陵郡。三国时,为吴魏分界处。晋复属临淮郡。惠帝永兴元年,分立棠邑郡。太元四年,苻秦寇淮南,遣将毛安之率众屯棠邑,即此。安帝改为秦郡,又改置尉氏县。宋因之。齐永明初,罢秦郡,以尉氏县属齐郡。梁仍属秦郡。或亦谓之新秦。侯景置西兖州于此,又遣其党郭元建为北道行台,镇新秦,是也。寻改置秦州。北齐亦曰秦州,又为瓦梁郡。陈曰义州。后周曰方州,又改郡为六合郡。隋初郡废,以尉氏县为六合县。大业初州废,县属江都郡。十二年,杜伏威起兵屯于六合。明年,隋将陈棱讨之,为伏威所败。唐初复置方州,贞观初罢,属扬州。南唐于此置雄州。周仍为六合县。显德三年,时韩令坤袭克扬州,唐遣兵来争,周主命赵匡胤军六合,扬州之守始固。宋属真州。元因之。明洪武三年,改属扬州府。二十二年,又改今属。旧有土城,周七里,今废。编户十七里。棠邑城在县北。汉县也。晋改置尉氏县。
三阿(今江苏省高邮境,或淮安市金湖境内塔集)
高邮(扬州)州府东北百二十里。北至淮安府二百十里,西至凤阳府泗州二百里,东南至泰州百五十里。春秋时吴地。秦属九江郡。汉属广陵国。后汉属广陵郡。晋属临淮郡。州介于扬、楚间,号东南咽岭。唐咸通九年,桂州戍卒庞勋等叛还徐州,道经淮南。淮南将李湘言于节度使令狐曰:高邮岸峻而水深狭,若奇兵伏其侧,焚荻舟塞其前,而以劲兵蹙其后,可尽擒也。不从。及勋至徐,遂为东南大患。盖州薮泽环聚,易于控扼也宋时州人秦观诗曰:吾乡如覆盂,高据扬楚脊;环以万顷湖,粘天无四壁。故高邮亦曰盂城。
○官河在州城西。自州南三十里江都县界露筋庙起,至州北六十里界首镇止,其西七十二涧之水,繇甓社等湖经城南北金门闸及城西窑港闸而入官河,今漕运所经也。《志》云:河起自城北杭家嘴,又北至州北三十里之张家沟、长竟、甓社湖。
运盐河在州城东北。一名闸河,亦曰东河。东流八十里抵兴化县河口镇,又东接泰州运河,又东至白驹、刘庄二闸,其西通新开湖。《志》云:城南有城子河,东抵各盐场北达城东二里之烧香港,又北抵运盐河。
樊梁湖州西北五十里。上流为樊梁溪,自天长县石梁河流入州界,潴而为湖,与新开、甓社为高邮三湖。《系年录》:承、楚之间,有樊梁等三湖,绵亘三百余里。今鼍潭湖在州东北九十里,其下流通海陵溪。大抵州境湖汊最多,其大者或曰三湖,或曰五湖。蒋之奇诗:三十六湖水所潴,其间尤大为五湖。五湖盖樊梁三湖,与平阿珠湖为五也。又或以为即州西六十里之五湖云。
甓社湖州西北二十里。东西长七十里,南北阔五十里。今为运道所经。
新开湖州西北三里。其水东南俱通运河,长阔各百五十里,天长以东之水,俱汇此湖而入于淮。湖中突起一洲,可百余亩,水虽盛涨,终不能没。其洲去城十里。秦观诗:高邮西北多巨湖,累累相连如贯珠。盖州境自昔恃湖为险。《山堂考索》云:淮东川泽之国,凡小洲大潴,水势环绕,人所不到处,皆水寨也。自老鹳、新开诸湖而言,凡四十余处,而相通之寨凡九,一寨一将主之。南宋所为守淮者,皆新开等湖以为之险耳。
平阿湖,在州西八十里,其东南为五湖,接天长县之铜城河,州境诸湖皆自天长县导流东注。盖五湖汇上流诸川,源多势盛,州境平衍,故所在浸淫,遂为泽国。又珠湖,在县西七十里。《天长志》:五湖接高邮之毗沙湖,或以为珠湖矣。
武安湖州西南三十里,与新开湖相接。又塘下湖,在州西四十里,又西十里接姜里湖。州北二十里又有张良湖,又南三里接七里湖。州西北五十里为石丘湖。皆与甓社湖相灌注。又绿洋湖,在州南三十里,与州东二十八里之张家沟相接,至州北三十五里,亦汇于甓社湖。又州西二十里有鹅儿白湖,州东北六十里有仲村湖,又东北六十里为郭真湖,接盐城县界。
白马塘州西南七十里。北近北阿镇。晋太元中,谢玄自广陵救三阿,次于白马塘,即此。《通释》:塘阻三阿溪,谢玄破苻秦将都颜、俱难,李孝逸破徐敬业处也。又州境有富人等塘。《唐会要》:元和三年,李吉甫节度淮南,筑富人塘,固本塘,溉田且万顷。《地理志》:高邮有堤塘,溉田甚多,皆李吉甫所筑。今废。
北阿镇州西八十里。亦曰三阿。三阿者,镇之南有平阿湖,又南有下阿溪也。东晋尝侨置幽州于此。太元四年,苻秦将俱难、彭超围幽州刺史田洛于三阿,去广陵百里,朝廷大震,谢玄自广陵驰救,难、超战败,退保盱眙。或云:平阿湖侧有平阿村,村有故平阿县。魏收《志》:谯州高塘郡领平阿县。此三阿也。平阿,盖梁置,后魏因之,后周废。今下阿入天长县。
宝应县州北百二十里,北至淮安府八十里,西至泗州盱眙县百八十里,西南至泗州天长县百七十里。汉为平安县,属广陵国。后汉因之,后改为安宜县。晋省,齐复置安宜县,属阳平郡。梁为阳平郡治,兼置东郡于此。高齐及周因之。隋郡废,县属扬州。唐武德四年,置沧州。七年,州废,县属楚州。上元三年,改为宝应县。宋因之。宝庆三年,升为宝应州,寻又升为军。元至元十六年,改置安宜府。二十年,府废,仍曰宝应县,改属高邮府。今城周九里,编户二十七里。
白马湖县西北十五里。东西十五里,南北三里。其当湖心而东者,为八浅堤,漕河所经也。万历初,为湖水决坏。潘季驯以决口深阔,且水势湍急,因筑西堤于湖心浅处,仍于运河南北为截坝二道,既而八浅决口,水潴不流,遂塞之,仍护西堤,以为外捍,至今便之。《志》云:湖西连三角村,东北会运河,北达黄浦,为往来津要。或曰:白马湖即故白马塘。又县东六十里为三阿乡,或曰:东晋置幽州于此。
广洋湖县东南五十里。东西十里,南北三里。东南通沈垛港,入博支湖,西南接漳河,北连章思荡,东北会三王沟。县境之水,多汇于此,东北达射阳湖,以注于海。《志》云:沈垛港在县东南八十里,又东南十里即博支湖也。博支湖之水,北接县东九十里之马长汀,东北通盐城县,又北会于射阳湖。
射阳湖县东六十里。湖东属盐城,西北属山阳,而西南则属宝应,萦回凡三百余里。其南北浅狭,而东西深广,为群川之委流,东达于海。今分见盐城、山阳县。○津湖,在县南六十里,东通运河,西北接汜光湖,南入高邮州界。或曰:即精湖也。三国魏黄初六年,自广陵还至精湖。时十月水涸,战船数千,皆滞不得行,魏主留船付蒋济,济凿地聚船作土豚遏湖水,灌之入淮,即此处也。
广陵(今江苏扬州)
扬州府东至海三百六十里,南渡江至镇江府五十里,西至滁州二百六十里,西北至凤阳府泗州二百十里,北至淮安府三百二十里。至南京二百二十里。《禹贡》扬州之域。春秋时属吴。后属越。战国时属楚。秦属九江郡。楚汉之际,分置东阳郡。汉初属荆国,后又属吴。景帝更名江都国。武帝更名广陵国。后汉为广陵郡。三国属魏,为重镇,后属吴吴主亮建兴二年,使卫尉冯朝城广陵。晋亦为广陵郡初治淮阴,后治射阳,江左还治广陵。东晋以广陵控接三齐,尝使青、兖二州刺史镇此大宁三年,郄鉴都督青、兖二州军事、兖州刺史,镇广陵。苏峻平后,还治京口。府根柢淮左,遮蔽金陵,自昔为东南都会贾谊曰:汉以江淮为奉地。盖鱼盐谷帛,多出东南,广陵又其都会也。吴王濞称兵于此,汉室几为动摇。孙权不得广陵,虽数争淮南,而终以长江为限。东晋以后,皆建为重镇。宋室南迁,以扬州枕江臂淮,倚为襟要。赵范曰:扬州者,国之北门,一以统淮,一以蔽江,一以守运河,皆不可无备。王应麟曰:扬州俯江湄,瞰京口,南蹑钜海之浒,北压长淮之流,必扬州有备,而后淮东可守西山真氏曰:维扬、合肥,两淮之根本。又鲁氏涣曰:淮东控扼有六:一曰海陵,二曰喻口,三曰盐城,四曰宝应,五曰清口,六曰盱眙,而皆以扬州为根本。
广陵城在府城东北。楚旧县。《史记表》:怀王十年,城广陵。秦因之。二世二年,广陵人召平为陈王徇广陵,是也。汉因之。吴王濞都此。刘昭曰:濞筑广陵城,周十四里半,后江都国及广陵国皆治焉。后汉为广陵郡治。三国魏移郡治淮阴,而以故城为边邑。魏主丕黄初五年伐吴,自寿春至广陵,登故城,临江观兵,有问渡之志。后入于吴。吴建兴二年,孙峻使冯城广陵,功不成。晋灭吴,广陵郡仍治淮阴。南渡后,还治广陵。太和四年,桓温发徐、兖二州民筑广陵城,遂移镇焉。时兖州寄治广陵,徐州寄治京口,发此二州民以供役也。
艾陵湖府东北四十五里。《寰宇记》:合渎渠东有小渠,阔六步五尺,东去七里入艾陵湖。今湖在邵伯镇,东西接官河。谢安立邵伯堰,堰此湖之水也。齐建武五年,遏艾陵湖水,立裘塘屯。今自艾陵湖北,曰葑塞湖,又北曰绿洋湖,绿洋湖之西,曰瓮子湖,皆互相通,注入于官河。
邵伯湖府北四十五里,东接艾陵湖,西接白茆湖,南通新城湖,旁有邵伯埭。晋太元十一年,谢安筑新城于城北二十里,筑堰以灌民田,民思其德,比于邵公,因名。其后湖水侵淫,渐为民害。
黄子湖,在府北六十里,又朱家湖在府东北六十里,皆东通官河。《志》云:黄子湖之西,有赤岸等湖。又府东四十里有大石湖,与张纲沟相接,沟西去府城三十里,合芒稻河入大江。
雷塘府西北十五里,亦曰雷陂。汉江都王建游雷陂,即此。唐武德五年,改葬隋炀帝于雷陂南平冈上。《志》云:雷塘有二,上雷塘长广共六里,下雷塘长广共七里。自宋以后,日就堙废,民占为田。明屡经修复。今繇淮子河引流济运。
陈公塘府西五十里,与仪真县接界。后汉末,陈登为广陵太守,浚塘筑陂,周回九十余里,灌田千余顷,百姓德之,因名。亦曰爱敬陂,陂水散为三十六汊,为利甚溥。《志》云:自陈公塘接雷塘,旧有魏家河,引水至湾头,入运河。
新塘府西北十里。长广二里余,西南接上雷塘,合流入于漕河。《漕河考》:陈公塘、上、下二雷塘、勾城塘、小新塘,旧为扬州五塘,运河浅涸,往往引塘水济之,其后豪民占据为田,无复潴泄之利。
以上资料主要引自《读史方舆纪要》
现代江苏地图
淮南形势图
三、 前秦方战役企图
此战前秦的意图,我们主要通过《晋书 苻坚载记》和《通鉴》中,前秦兖州刺史彭超的上书和苻坚的反应来分析:“晋沛郡太守戴逯以卒数千戍彭城(江苏徐州),臣请率精锐五万攻之,愿更遣重将讨淮南诸城”(《晋书苻坚载记》) “为镇南棋劫之势,东西并进,丹阳(建康)不足平也”(《资治通鉴卷104》)。这里我们注意到彭超的上书中首先说到东晋彭城守备空虚,只有沛郡太守以数千卒戍守。考虑到太元元年冬十月,东晋曾经移淮北民于准南(《资治通鉴卷104》)。胡三省的注释是“畏秦也”,当然,田余庆先生认为移民主要是为了满足东晋队人力的需要(《东晋门阀政治》P180),不过无论如何,人口迁往淮南,东晋方面在东线对前秦方面的防御方针可能主要是坚守淮南,对淮北的防御实际上并不抱很大希望,因此处于淮北的彭城的防御力量确实可能不强。彭超说请率五万人进攻彭城自然认为是胜券在握。此次作战的另一个主要目的是所谓“为镇南棋劫之势,东西并进,丹阳(建康)不足平也”,彭超已经知道在西线主战场前秦的进展并不顺利,所以他认为这里出击打一下,可能使东晋方面左右为难,有可能取得很大战果。所谓棋劫之势,正是如此,在西线双方主力对峙,东线这里如果前秦找劫材“叫吃”一把,东晋不得不应一手,西线就可以顺利打赢这一劫提调襄阳这一块。当时东晋公认的主力军仍是桓冲所部的荆州军在上明附近集结,谢玄筹建的北府兵刚刚组建,谢玄本人声名不显,所以前秦方面认为东晋在东线处于十分空虚的状态并非不合理。为了迫使东晋方面必须应对,彭超还建议“更遣重将讨淮南诸城”,因为东晋方面可能对淮北的防御并不十分看重,所以要攻击淮南才能获得攻敌所必救的局面。
这里我们有两个问题需要探讨,一个是前秦方面是否就此动手灭晋。提出这个问题主要是彭超上书中有“东西并进,丹阳未足平也”的话,另一个是前秦在东线出动的兵力,如果按彭超所言,他以五万人攻击彭城获准,而苻坚另派俱难、毛盛、邵保等人率7万人攻击淮南,再加上后来的毛当、王显部2万骑,前秦在东线投入的总兵力也达到了14万人。是否达到如此规模也是判断前秦方面意图的主要依据。
我认为在彭超上书时前秦方应该没有全面灭晋的实际企图,虽然前秦方一直考虑对东晋作战的事宜,但具体到此次战争,前秦的选择是在西线发动攻势,目标是夺取襄阳,一方面改善己方战略态势,另一方面夺取南下的前进基地,在完成这一攻势之前,还不具备一举灭晋的条件。仅仅从西线襄阳入手显然即使取胜也不足以形成对东晋的致命威胁。如果决心全面灭晋,显然更应该东西两线同时动手,而不是在西线形成对峙局面后由地方将领上书建议发动东线战役。
东线战场从彭城再向南攻击广陵、建康,一路上水道纵横、密布湖泊,最后面对瓜州渡附近宽广的长江江面,显然也不适合前秦的北方军队作战。历史上曹丕在此方向试过两次,无功而返,曾面对大江望而兴叹“嗟乎,固天所以隔南北也!”(《三国志 吴书孙权传》)西晋平吴时,主力也没有从广陵、京口方向进军。从这条路线进攻建康,对于北方军队而言是风险过大。
彭超的上书本身也值得分析,他说的是愿获得授权攻击彭城,而淮南攻略是希望前秦“更遣重将”进行,也就是说并没有要求获得东线的统一指挥权,这样其所谓“东西并进,丹阳不足平”的含义应该不是指东线战役的目的是平定丹阳。而是强调东西两线作战,东晋兵少无法应对。
不过苻坚的反应倒是很有意思,他任命了彭超为都督东讨诸军事,统一指挥东线战役,然后令后将军俱难统后禁将军(此据《晋书 苻坚载记》,通鉴卷104作右禁将军)毛盛、洛州刺史陵江将军邵保等率步骑七万攻击淮南。俱难所部为前秦的中央禁军系列,兵力又在彭超所部之上,却听命于地方势力彭超的指挥,本身就存在指挥上不和谐的隐患,后面我们还要讨论到这一点造成的影响。
东线战场前秦究竟投入了多少兵力呢?除去毛当、王显部2万骑后来的援军外,史料上明确记载了兵力数量的就是俱难部步骑7万人这一数字,彭超所请以五万人攻击彭城之事除彭超的上书外并无后续实际使用数字的记载,但彭超围彭城时,谢玄率北府兵万余奉命营救戴逯,没有直接投入军队与彭城守军配合解围,而是采用声东击西之计骗彭超退保留城辎重,料想谢玄兵力当不及彭超所部,但也不会相差过远,否则彭超大可不必全军退保留城,后来俱难攻克淮阴、彭超攻占盱眙后,有彭超、俱难合兵南下,帅6万围攻东晋幽州刺史田洛于三阿的记载,在此之前前秦攻占彭城、下邳、淮阴、盱眙等地除彭城之战双方略有交战外,其它诸城史料并无大战记载,前秦兵力战斗损耗当不大,戍守各城可能需要占用部分兵力,但不会分遣半数之兵。所以估计彭超所部当在数万人左右,应不少于2万,但不多于其战前要求的5万。这样秦军在整个东线投入的兵力超过10万。
东线投入10万兵力,加上此前在西线投入的17万大军,动用总兵力超过27万,此前前秦灭代出动了30万大军为历次出兵之最,这一回前秦动用如此多的兵力用于南方,苻坚自然决心不小,有可能是彭超上书所献东西皆进,使东晋不能兼顾的策略打动了他,想打打试试看能占多少便宜。但与西线战事不利时苻坚曾欲亲征不同,东线并未获得苻坚如此重视,虽然后来派遣了增援部队,但是也是在西线襄阳战役基本结束之后才排出的。如果这一路秦军的最终目的是攻占丹阳进而灭晋,料想襄阳战役结束后,这一路秦军应该也完全可以获得更大的支持。所以我认为此战苻坚尚未有据此一战灭晋的打算。
前秦东线作战的战略目的,在襄阳战役结束前是夺取彭城前进基地,并在淮南相机发动攻势,与西线战场相呼应,一方面配合西战场夺取襄阳进逼荆州的主要进攻方向,同时也为日后全线进攻做适当准备。东线作战不是苻坚以及前秦政权的核心机构的最初决策,而是地方将领根据本方面情况提出建议后,获得苻坚授权,并给与加强的一个临时产生的进攻方案。
四、 战役第一阶段,前秦夺取彭城、下邳,开始淮南攻略
按《通鉴》所载,公元378年彭超七月上书,八月即出兵围攻彭城,到了第二年二月,谢玄受命救援彭城始与彭城守军试图建立联系,此间一则说明彭城战略要点对于东晋而言,并非完全置之不理,还是要试图守一守的,并不是对方一打就立刻放弃后撤,其次说明谢玄并没有立刻援救彭城,这可能与他尚未完成部队整编有关,《晋书卷 89谢玄传》载秦军发动攻势后,晋廷“诏玄发三州人丁,遣彭城内史何谦游军淮泗,以为形援。这时的北府兵尚在组建初期,部队兵员有限,一旦有警,必须大量征发当地人丁补充军队。虽然北府兵的骨干都是北方流民,战斗经验较多,但此征发民丁之下必然良莠相间,战斗力不可能立即得以整合发挥。所以谢玄行动很谨慎。此时前秦方面从后方派出的俱难等部正赶往淮南,没有参加彭城作战。
谢玄首先游军于泗口(江苏清江北),派人与困守城中的戴逯联系接应事宜,结果派出的小将田泓在潜水准备入城的时候被秦军俘获,秦人厚赂之,使云南军已败;泓伪许之,既而告城中曰:“南军垂至,我单行来报,为贼所得。勉之!”秦人杀之。(《资治通鉴卷104》)在与彭城建立联系失败后,谢玄又生一计,扬言要派何谦进攻留城,彭超的进攻辎重屯居地在留城,受到威胁之后只得解围退保留城。于是谢玄乘机派何谦将戴逯和彭城的物资一同接走撤回。东晋撤走之后,彭城还是落入前秦之手,彭超留其兗州治中徐褒守之,下邳也随之陷落。在淮南方面,俱难部也如约赶到,攻陷淮阴,派邵保留守。然后彭超与俱难合兵,准备继续南下进攻。战役第一阶段结束。
在这一阶段,前秦进展顺利,基本上按计划拿下淮北,特别是取得了彭城、下邳等重要据点,为将来北方幽、冀兵力南下建立前进和中转基地。东晋方面对于淮北并不特别重视,丢失原在意料之中,能够将彭城的守军和物资人员顺利撤出,也可以算可以接受。
五、 战役第二阶段,东晋的反击
秦军并不满足于当前战果,三月以后,随着西线战事结束,前秦方面继续派出毛当、王显部2万骑兵从襄阳出发增援东线,这显然是为了继续扩大战果。五月,前秦彭超部沿淮水西进攻克盱眙,俘获晋建威将军、高密内史毛璪之。随后,以六万人东进三阿(今江苏高邮金湖镇塔集),包围了东晋幽州刺史田洛。三阿离广陵(今江苏扬州)不足百里,建康大震。不得不紧急动员,临江列戍。孝武帝遣征虏将军谢石率水军次于涂中,右卫将军毛安之、游击将军河间王昙之帅众四万屯次于堂邑(今江苏六合)。
前秦军的进军路线和使用部队令我觉得十分奇怪,在前秦攻克淮阴之后,不是继续南下攻击广陵三阿而是先沿淮水绕到西边攻击盱眙,分析原因,可能是从淮阴南下需要经过中渎水道,而在春季中渎水道水量不足,不能支撑运输辎重的船只南下,所以需要绕道淮水进攻盱眙,然后以盱眙为后续转运基地。也有可能是前秦方面需要接应西来的毛当、王显部。至于为何是彭超部而非俱难部攻克盱眙,俘获毛璪之,可能是此时彭超、俱难两部已经合兵一处,史料并不区分两部人马,仅以战区统帅彭超冠名。前面分析彭超本部人马约2至5万,还要留守彭城、下邳保障后方运输线,进围三阿的秦军有六万人,肯定应该包含俱难所部,甚至以俱难所部为主。
毛当、王显部进军十分迅速,东进以后直扑战场,东晋方毛安之、王昙之部措手不及,被惊溃。毛安之职位右卫将军,所部当为东晋中央扈从部队,其实较谢玄所部北府军更为“正规”但战斗力反而不及,四万人居然一举惊溃,使得局势对于东晋而言更加恶化。不过毛当、王显所部骑兵2万人似乎在这场战役中只有这个表现,随后在北府兵反击中前秦军连战皆北,退路被截,将领数人战死,一直没有提到这支进抵最南端的部队表现如何。整个战役结束后毛当、王显分别被任命为徐州和扬州刺史,在彭超自杀、俱难削职后留守东线,并没有受到处分,可见这支部队并未受到很大损失,但如果他们真的南下到了堂邑,在随后的战斗中很难设想他们没有参战而坐视东线主帅溃败到仅以身免,而没有什么损失。我觉得也许他们并没有及时到达战场,东晋的军队只不过收到敌人即将到达的消息而自行惊溃。
在此一片风雨飘摇中,谢玄和其所部北府兵力挽狂澜,开始了一番惊世骇俗的绝地反击。
玄率众三万次于白马塘,俱难遣其将都颜率骑逆玄,战于塘西,玄大败之,斩颜。玄进兵至三阿,与难、超战,超等又败,退保盱眙。玄进次石梁,与田洛攻盱眙,难、超出战,复败,退屯淮阴。玄遣将军何谦之、督护诸葛侃率舟师乘潮而上,焚淮桥,又与难等合战,谦之斩其将邵保,难、超退师淮北。(《晋书 卷113苻坚载记》)
玄于是自广陵西讨难等。何谦解田洛围,进据白马,与贼大战,破之,斩其伪将都颜。因复进击,又破之。斩其伪将邵保。超、难引退。玄率何谦、戴逯、田洛追之,战于君川,复大破之。玄参军刘牢之攻破浮航及白船,督护诸葛侃、单父令李都又破其运舰。难等相率北走,仅以身免。(《晋书 卷89 谢玄传》)
兗州刺史谢玄自广陵救三阿;丙子,难、超战败,退保盱眙。六月,戊子,玄与田洛帅众五万进攻盱眙,难、超又败,退屯淮阴。玄遣何谦等帅舟师乘潮而上,夜,焚淮桥。邵保战死,难,超退屯淮北,玄与何谦、戴逯、田洛共追之,战于君川,复大破之,难、超北走,仅以身免。(《资治通鉴卷104》)
从上述史料记载中可以看到,谢玄的反击路线是从广陵到白马塘, 根据《读史方舆纪要》记载,一说白马塘在高邮西南七十里。北近北阿镇。北阿镇州西八十里。亦曰三阿。三阿者,镇之南有平阿湖,又南有下阿溪也。东晋尝侨置幽州于此。另一说白马湖即故白马塘,
后来人们的考证多以三阿在高邮西北,与前说同。从谢玄的进军路线而言,我亦觉得前说更合理,因为谢玄从南边的广陵出发欲解三阿之围,当是先进军白马塘,后向北或西抵达三阿,如以三阿为宝应,白马塘为白马湖说,则谢玄进军路线为先迂回到北面的白马湖,再向西南进攻三阿,这与谢玄从东南方向来不符。
从广陵到高邮再向西北,一路上都可经由三国时重修的中渎水道,且沿途两岸都是湖泊,参与三阿解围的何谦部也肯定是水师,所以可以推定谢玄所部三万人当是乘船而进,依托水道与前秦军交战。这对于熟悉江淮间地形的北府兵当然十分有利,但对来自北方的前秦人马自然十分不适应。
前秦方面首先迎战的是俱难属下都颜,这说明至少此时俱难部已参加对三阿的作战,按《晋书 苻坚载记》的说法,都颜所部为骑兵,在围城攻坚的战斗中骑兵不可能发挥什么作用,也不可能构筑工事组织防御,所以此部当为秦军机动部队,被临时调来阻击谢玄的援军。都颜其人事略不详,但从俱难部出发时史料记载的主要将领名单中无此人可知此人并非重要人物。按此战进围三阿的前秦军约六万人,在围城攻坚作战中最为忌讳的就是被敌人援兵从背后反击。东晋方面谢玄部有兵三万,被围的田洛部兵力不详,但从此解围后田洛与谢玄进兵盱眙时兵力达五万可推测田洛部当有众万余以上。前秦在此战场上兵力优势已不明显,且两面受敌,处于两难之中,被迫在水网地带使用骑兵迎战,料想前秦方并未预料到东晋的增援如此迅速到达,仓促之下先调机动部队迎击一下。我们知道骑兵对士气高昂、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有准备的步兵阵形发动冲击其实没有什么胜算,特别是在这种水网地带,骑兵迂回机动受限制,纵深方向又由于己方的战术任务是打援而空间有限,所以秦军失败几乎是必然的。当然这前提还是东晋方面主观能动性发挥有关,北府兵由江淮间流民武装整编而成,战斗意志坚强,战斗经验也十分丰富,在此战斗可谓尽得天时地利人和。
击败前秦都颜的抵抗后,东晋军乘胜解围三阿,再败秦军,彭超、俱难退守盱眙,谢玄部随即进驻石梁,从《读史方舆纪要》中得知石梁在盱眙东南,附近有石梁河,可通樊津湖,亦与从广陵北上的中渎水道相连,很方便南方水师进攻。六月,谢玄与田洛合兵进攻盱眙,兵力增至五万,而对面的秦军新败之下此消彼长,再次战败,被迫退守淮阴。
白马塘战败后,在此后三阿、盱眙两战中,双方的战斗规模不得而知,前秦方损失不详,不能排除前秦方在形势不利的情况下收缩战线的可能,但都将目光焦点移到淮阴。此时东晋方面再出奇计,以何谦等部水师趁夜乘潮而上,焚毁了前秦军架设在淮水上的浮桥,又摧毁了前秦的运输船队,并斩了负责守卫淮阴的秦将邵保。 秦军后路被截辎重尽失再也没有坚持下去的战斗意志,只得退回淮北,在君川复遭东晋追击,大败,俱难、彭超仅以身免,逃回彭城。
由此可见,在战役最后阶段,东晋取得决定性胜利的原因还是水师,通过水师切断了敌人的交通线并摧毁了对方的辎重。从而瓦解了对方的战斗意志。
此战之后,前秦方面损兵折将,所得土地城池大部又丢失,可谓得不偿失。两个战败的主将还起了纠纷,俱难认为战败责任全在彭超,难归罪彭超,斩其司马柳浑。(《晋书 卷113苻坚载记》)这条史料也很值得分析玩味。彭超是苻坚指定的统帅,俱难作为下属认定上级指挥错误导致失败不足为奇,但自行斩杀上级的参谋长就很成问题了,起码说明俱难骄纵难制。就战前彭超上书的内容而言,其实他的建议并没有错,前秦的主要目的本应该是趁东晋方面东线空虚情况下夺取彭城、下邳,并相机扫荡淮南,吸引、牵制东晋兵力,为西线取得胜利夺取襄阳创造机会。对淮南诸城的控制争夺并不是主要目的,而应根据情况而定,能取便取,能保则保。苻坚既然以彭超为主将执行东线攻略,考虑到基本建议由彭超提出,后勤供应也主要依托其辖区,以彭超为帅并不不妥,但当以彭超上书方略为准。但实际苻坚派出俱难、毛盛等中央军7万人前往淮南,兵力超过主帅彭超所部,等于在次要方向投入兵力超过主要方向,前秦不得不在淮南陌生和不熟悉的地域使用投入大量人马作战,在后勤方面,由于西线战事影响,前秦中央不能给东线提供很大支持,主要依靠前秦的兖州、徐州支持,在夺取淮北彭城、下邳之前,无法对淮南提供有力支援,淮北之地,东晋早先已并不准备坚守,事先就已移民于淮南,前秦虽然在第一阶段作战中拿下淮北,但没有缴获敌人什么物资,淮北之地也野无所掠,实际交通线供应线延长更增加了经略淮南的困难。历史上徐、兖、豫地区并不是前秦统治的核心地区,在前燕与东晋对峙时代就是双方交锋区域和军事缓冲区,地区经济人口并不发达,缺乏支持长期大规模作战的基础条件。前秦在西线大局未定,东线新控制区尚未取得稳定统治的情况下贸然在淮南投入重兵是不妥的。所以苻坚要负一定的责任,俱难作为高级将领在具体执行中没有纠正这一偏差,也应负有责任。完全归咎于彭超,并不合理,如果归咎于彭超的上书方略更是错误。
关于前秦的损失,我们注意到,与俱难一同东进的另一主要将领毛盛在全部战斗中均无记载,战后被任命为兖州刺史,留守胡陆,并未被追究战败责任,或许可以认为毛盛所部未曾参战,可能他被留守在后方了。同样毛当、王显部随后赶到增援的2万骑兵除了惊溃东晋毛安之所部4万人的战绩外,也没有后来在淮南参战的记载,我怀疑如果他们确实到达了堂邑,不可能不参加淮南诸战,所以很可能他们所部仅有部分斥候游骑渡过淮水,惊溃毛安之所部,其主力仍在淮北,当秦军在淮南失利后,特别是浮桥被断,无法支援前方他们就退守彭城了。这样算来前秦在此役中投入兵力有彭超的2至5万人,俱难、毛盛、邵保的7万步骑,毛当、王显的2万精骑后援。总兵力10余万至13、4万,主要损失了从淮阴南下的军队,可能不少于6、7万。可谓损失过半,但说全军覆没也有些夸大,在淮北秦军应该还有一战之力。
关于彭超、俱难的争端,苻坚的裁决是槛车征超下狱,超自杀,难免为庶人。以毛当为平南将军、徐州刺史,镇彭城;毛盛为平东将军、兗州刺史,镇胡陆;王显为平吴校尉、扬州刺史,戍下邳 (今江苏睢宁西北)(出处同上)。
东晋方面,主要损失是丢失了彭城、下邳,以及毛安之的四万人,东晋方面投入的总兵力有谢玄、何谦的三万人,田洛的二万人,还有一些零星守备部队,总兵力也在十万左右,如果按毛安之部四万人都损失,再加上淮阴、盱眙等地失守时损失的军队(盱眙失守,毛璪之被俘,不可能无兵损失),也有不少折损。但淮南诸城失而复得,毛安之部在东晋控制地域内溃散,事后还可以收集败兵补充,所以最终损失肯定低于前秦。更重要的是北府兵初现锋芒,实践证实在江淮间足以凭之驰骋纵横,蔑视秦军北方步骑,为后续更大的抗秦战争取得良好的经验和心理铺垫。
此战最主要的影响是东晋北府兵打出了声威,获得了在江淮间抗击前秦步骑的经验和信心,从而在后来淝水大战时坚定了东晋方面在淮南坚决抵抗的决心。对于前秦,虽然获得了彭城、下邳这一重要的前进基地,但基本上证实从东线彭城、淮阴、广陵一线进攻建康因地理条件困难太大而基本不可取。反而帮助敌人降低了后来全面伐晋时对东线防守的顾虑,使北府兵可以毫不顾忌的西进迎战前秦中路主力。前秦精锐部队在淮南的失败,也可能使前秦将校在后面全面入侵南方时留下心理阴影。如果前秦没有在淮南遭到失败,而是进行机动作战后撤回彭城、下邳,在淝水大战爆发时前秦在东线可以保持一支7、8万精锐的步骑南下出击。至少摆出威胁广陵的姿态,东晋北府兵就无法完全无视翼侧的威胁而全力西进迎击前秦中路前锋和主力。
参考资料
1、《资治通鉴》
2、《晋书》
3、《读史方舆纪要》
4、《秦汉魏晋史探微》(重订本)田余庆 中华书局2004年2月
5、《东晋门阀政治》 田余庆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5年6月
6、《前秦史》蒋福亚 北京师范学院出版社 1993年4月
7、《中国军事史》第二卷 兵略上 中国军事史编写组
8、《中国历代战争史》陈震 台湾三军大学 中国军事译文出版社
9、《魏晋十六国青徐兖地域政局研究》王蕊 齐鲁书社 2008年9月
10、《魏晋南北朝禁卫武官制度研究》张金龙 中华书局 2004年11月
另补充一下,关于都颜,前秦有将领都贵,平苻洛时为右将军。
淝水之战时为荆州刺史,竟陵之战时与桓冲部敌,战败。淝水之战后北逃。
都颜应出于此族,也并非很小的角色。
汉人之都氏郡望为黎阳(河南浚县),苻氏集团曾居枋头,因此有可能是枋头集团所吸收的汉人。
桓冲拥众七万闻讯移师上明.
这个显然是个错误,请参考晋书本传,他移师上明是在襄阳遭到进攻前,目的也根本不是欲援襄阳.而且这是极为正确的.
彭城在北伐自然是要地,但是防御则意义不大,宋视为重镇是稳定控制青齐后长期经营的积累,不能以此来评价其在东晋的地位.
彭城确实可有可无,但东晋政权至少名义上是要“恢复”统一的,保持彭城对争夺青、兖、徐、豫等南北中间地带十分重要,即便是在南方暂时处于防御状态时,也应该致力于防止北方政权长期经营控制彭城,因为彭城不仅可以成为控制青州、兖州、徐州的要点,也是南下侵略攻伐的重要前进基地和物资转运中心。在战略上南方至少应该通过机动作战反复扫荡这一地区,阻止北方有效控制经营。考虑到彭城周边可以通航的河道很多,此种战略是可行的。
我也觉得有可能都颜也是出身前秦贵胄,但这仍不能排除他没有什么好的履历和功劳,很可能就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
东晋确实是尽力阻止北方长期稳固的占领彭城,不过在前秦统一北方,南征如箭在弦之即,东晋还会为确保彭城而和前秦在淮北决战就不太实际了,事实上东晋为了确保会战的主动权连襄阳都可以放弃的,事实上东晋这段时间的战略越研究越让我吃惊.
当然不能排除一个原因,有一些被俘的东晋臣子、出仕于苻坚朝廷的汉士或者前秦的汉民,还和东晋保持着联系,使谢安等人对前秦的动向有所了解。但即便如此,其预见性还是很厉害的,特别是建设北府兵之举非常应时,确实够得上江表伟人之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