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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杂忆：往事乱冒如烟 》

作者：禅人

开场白

据说这人开始老想着过去的事儿，就意味着他老了。和尚可不同意，论年龄，怎么也轮不上和尚服老，在这西西河里，和尚更是才刚过了潜水期试着出来冒几个泡的菜鸟。前阵子看若干河牛河马们纷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在这儿交代历史问题，和尚念念经也开始走神了。虽然这里咱新到乍来属无党派人士，既没机会跻身机会主义者行列，也没资格为西西河扛历史包袱，不过服不服老的，和尚年纪伸出一只手来没一把也有大半把了，活这么大，往事大小总会有一些的。受了这氛围的影响，和尚记忆中的往事近来也时不时地冒起烟来。至于这烟是啥牌子的可说不好，不过肯定不属于名牌，那名牌货色不是和尚的小料小手艺能制出来的。和尚的杂牌卷烟，您先尝一口，不喜欢就呸一声吐掉算数，害您咳嗽了以辣椒臭冬瓜报之咱也照吞，有修养的点着亮堂的物件指桑骂槐几声，和尚也不会象阿Q那样着恼。

不管了，和尚这就给您点上 - 往事开始乱冒如烟~~~

[篇目更新与时并进]

(一) 六年级生

(二) 偷听敌台

(三）深挖洞

• 【西西河电子期刊】第10期（中）

一、和尚出世

和尚属于上世纪六年级生人。家世呢。。。没啥家世，和尚连爷爷奶奶都没见过，祖宗就更别提了，只知道籍贯。哪儿人呢？说起这个插一句题外话，可能因为和尚老卷着舌头念经，不少北京的哥们儿愿意认和尚同乡，以前在别处初遇老萨，还差点把萨军门也蒙了过去，让和尚很为自己的鹦鹉学舌能力窃喜了一番。的确，和尚还真能见北人卷舌头，遇吴人说伲侬，哪怕是饿陕西、伲苏州也能对付着说一气儿，有点子语言模仿能力。要追根寻源呢，和尚祖上却是与蒋委员长算同乡的，可惜老蒋早年落荒而去还拐走了和尚半家子的亲戚（别误会，不是啥官僚地主阶级哦，绝对的平头百姓），而那时和尚自然还没来得及投胎，否则委员长娘西匹地骂起来，和尚绝对有把握字正腔圆娘西匹地骂回去，这个不是吹的，小和尚是老宁波外公外婆带大的，他们虽然老早就移民成了阿拉上海居民，一口我努宁波腔到老也改不了的，所以和尚开宁波官话Seminar也断没问题。

和尚的出生年月，大概要比这里的大部分朋友都早些，早到什么程度呢？赶上了三年自然灾害的尾巴。据和尚老妈的口述历史，她坐月子那会儿，吃个鸡蛋还要花上5个人民币大毛。这在当时是个啥概念？西西河里的侄甥辈儿可能不太明白，那年月，一小青工月标准工资才36块，大学毕业生转正后月标准工资58还是60块(这个标准一直到和尚大学毕业依然管用)，按照购买力平价的说，搁如今以月薪一千的低工资算，也相当于十来块钱一个蛋了吧？还好小和尚那时不以吃蛋为生，否则非把爹妈吃破产了不可。大概由于这个原因，老妈月子里营养不良，悍然拒绝自产奶水给小和尚喝，可怜小和尚只得吞奶糊自保小命。那时可没添加维他命ABCDEFG啥的进口雀巢奶粉之类的资本主义糖衣炮弹，好让小和尚既长身体又长智力，所幸的是，也没如今吓人的黑心奶粉让小和尚莫名其妙吃成个可怜的大头傻娃娃。就这样，小和尚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市民家庭，吃着普普通通的大众化奶糊，长成了一个不算天才也不算笨的普普通通的小孩子。

二、小和尚的前期文革岁月

文革十年，小和尚前期尚在幼稚懵懂时期，后期当了小学生。阳光灿烂的小学时代以后再说，这段只讲前期。

懂得记事起，好象大人的世界已经是满眼的绿军装红海洋了。普通人家也有普通人家的好处，在红海洋里一般只要大海航行靠舵手就行了，自己不必费那个心管它船要航行到太平洋还是大西洋，说到底您小百姓操那份闲心也没用，当时倒是有不少人上窜下跳来着，结果这船还不是照样由着伟大领袖指航程，该上哪儿还上哪儿。还一个好处呢，普通人家这船老大还把您当个人民群众对待，并不担心您胆敢抢他的舵把子，所以也就没有被赶下船扔红海洋里淹死的危险。还好，老爸老妈属于政治热情不高的比较落后的人民群众，所以在那年月也没造啥蘖。怎么个不高法呢？就是既不造反又不保皇，啥也不是的逍遥派。说实话，那时候能够保持头脑不发政治高烧的人民群众可还真是不多。老妈的政治热度不高，属于水平觉悟问题，老爸的政治热度不高，则属于思想认识问题，而且说来话长得另行立案审理，此处按下不表。

小和尚文革前期虽然还在懵懂阶段，但记忆的吉光片羽还是存了一些的，这里翻出三片来。

吉光片羽之一：车厢里的小将

跟爸妈坐电车，记得后排有穿军装的男女红卫兵挥着小红书抽风，车每停一次站，有乘客上车，他们就马上起立张牙舞爪一阵，看得小和尚趴在老爸的肩头上一愣一愣的，既好奇又害怕，至于他们是跳忠字舞还是背语录就不记得了。现在想来，那时车子一定不挤的吧，不然哪儿有地方给小将们乱抽风呢？要知道他们舞起把式来动作幅度可不小的，搁现在周围的乘客不都得吃拐子挨巴掌了？

吉光片羽之二：热烈欢呼最高指示发表

这是小和尚很不乐意的事，因为事发往往在夜晚。通常是，小和尚正酣睡间，猛然被突如其来的锣鼓和高音大喇叭惊醒，还来不及咧开小嘴哭闹反动，满耳朵就听得大喇叭里一气儿地慷慨激昂：“特大喜讯，特大喜讯，。。。又发表了最新的最高指示！@#$%^&*。。。”。接着呢，楼上楼下不断有大人们开门关门，睡眼惺忪地地排队出去游行庆祝，一般也不走远，弄堂附近能开车的就算大马路，大伙儿跟着居委会阿姨大嫂转一圈就算欢呼完了，再睡眼惺忪地回来开门关门继续睡觉。好在那时人们不作兴穿睡衣，一件衬衣，上班是它、下班是它、睡觉还是它，否则换上换下可麻烦死了。要是伟大领袖当晚谈兴甚浓，一晚上间隔着连发两三个最高指示，那大人们第二天就脸色发白惨兮兮的了。不过那时候比较乱，上班也不太准点，有人晚上热烈欢呼累了，白天在家热烈呼噜好象也没人管。

吉光片羽之三：早请示晚汇报

不知西西河里的侄甥辈儿听说过这个没有。所谓早请示晚汇报，就是大家每天一大早向伟大领袖请示工作，晚上得再向他老人家汇报工作。要知道老人家那时候忙着呢，不忙也没功夫听斗升小民每天絮絮叨叨，再说您这都是上海人民，老人家远在北京呢，怎么办？人要自虐起来是不愁没法子的，在墙上画像，对着领袖画像絮叨就成。小和尚的住家是那种弄堂房子，从外面进弄堂，走过一家一家的门，弄底一堵墙，拐弯一公共厕所。看来看去，这画像的地方也就是厕所隔壁的那堵墙顶合适了。弄堂里有个出身不大好但画艺挺好的画家，给找了来把领袖画在那墙上挥手。画得了，脸蛋胖乎乎还挺像的，于是大人们就举个小红书，每天定时在墙根前排队喃喃自语请示汇报，具体都说些啥小和尚当然一句不懂了。说是大人们，其实也就是些退休老头老太和家庭妇女，工作人士一般到单位请示汇报去不在这儿掺和。现在想想，老头老太家庭妇女们有啥要紧工作好请示汇报的呢？严重怀疑他们的喃喃自语，莫非是在询问老人家今天该花多少菜钱合适，或是抱怨想吃鱼吃鸡但居委会迟迟不发鱼票鸡票的说。墙根儿这地方，冬天还好，夏天就不太使得了，不是太阳，而是墙那边的味儿。老头老太和家庭妇女没啥纪律性，受不了墙那边不时传来的熏陶就开始偷懒，先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后来风头一过没人管了，大家既不请示也不汇报了，就剩下伟大领袖一人儿在墙上寂寞地挥手，看着在他跟前拐弯连招呼也不再跟他打的革命与不大革命的群众，在隔壁那扇门急急忙忙地奔进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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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嗬嗬，还没大到那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