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原创】第七章 跳跃(1)·非常轨迹 -- 双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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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第七章 跳跃(1)·非常轨迹

第七章 跳跃

  茅台酒池洗脚,是讹传也是韵事/“匪必西窜”,蒋公上了“高科技”的当/难得共识,“龙主席”和孙司令官一起发牢骚/准备起跳,“朱毛”要再渡赤水寻求机动/打回黔、大,彭德怀提出建议也吐出怨气/滇军难调,“龙主席”还是拗不过孙将军/迷信碉堡,蒋公想锁别人却先锁了自己/不敢乐观,“朱毛”出了小圈子外头却还有个大圈子/权衡利弊,南下是高棋也是险棋/二度起跳,“朱毛”透过“遵仁封锁线”/“匪过乌江”,离得远的比离得近还看得清楚/三跳连环,蒋公又被涮了一把/错过时机,红九军团孤悬乌江北岸/孤军英勇,这也就是共产党的队伍 

 

  跟周浑元打了一把,中央红军的再次西渡就显得相当从容。

  3月16日18时,中革军委下达“西渡赤水河部署”:

  

  ⒈干部团应于今17时在茅台渡河地段布好阵地,掩护渡河。但须以1个营先渡河西,候军委到时掩护其行动。陈(赓)、宋(任穷)并为全军渡河司令员及政委。该团并应于五军团到时将渡河指挥及掩护任务交五军团,并于明4时至5时渡完,渡后即向西走20里,在军委以西隐蔽休息,向西警戒。

  ⒉一军团应从今18时起至22时止渡完,渡后即向西北通核桃坝方向走30里隐蔽休息,向西北及二郎滩警戒。

  ⒊军委应从今22时起至24时止渡完,渡后即向西走15里隐蔽休息,即以干部团之一营向西警戒。

  ⒋三军团应从今24时起至明4时止渡完,渡后即向西南走30里隐蔽休息,向西南警戒。

  ⒌第五军团应从明5时至7时止渡完,当开往茅台渡河时须留1个营及侦察连在两路口、盐津河附近,对观音场方面警戒,候九军团通过两路口后跟进归还建制,该军团并于明4时前接任干部团掩护渡河的任务,候九军团全部渡完后即破坏诸渡河点渡河器材,扼守西岸。

  ⒍第九军团应从明9时至11时止渡完,渡后即向西走10里隐蔽休息。(1)

  

  这个部署落实得有条不紊。

  军委工兵营首先在茅台珠砂堡渡口架起了一座浮桥。

  这个渡口本来就有一座浮桥,虽然作桥台的盐船敌机炸坏了,但铁索仍在,只须稍加修补再铺上木板即可使用。群众见红军架桥也很支持,又送来了几只盐船,所以王耀南率工兵们没怎么费事就很快就将浮桥修复。

  15时后,红一军团教导营和工兵又与军委工兵营一起在中渡口、下渡口各架了一座浮桥。

  红一军团一部随即过河,在西岸警戒宿营。

  到中革军委这个部署下达到各部的时候,各部队实际上已经在过河了。红五军团、红三军团第十、第十三团由上渡口银滩坝浮桥过渡,红一军团和干部团从中渡口珠砂堡浮桥过渡,红九军团、红三军团第十一、第十二团则由下渡口观音寺浮桥过渡。

  军委纵队于当时21时到达茅台后,在梅子坳住了一夜,次日晨10时由下渡口浮桥过渡。

  至17日中午时分,除少数掩护部队外,中央红军主力全部渡过赤水河。

  过河后,军委警卫营高射机枪连还击落了一架飞机。

  本来按红军总部的命令,为掩护部队行动企图对敌机是能不打则不打,究竟打不打要经总部首长批准。可那天敌机在低空中飞来飞去到处下蛋也着实太猖獗,还给正在行进中的军委纵队造成了伤亡,这当然便惹得漫山遍野一片喊打之声,按捺不住的警卫营营长杨榕生也心急火撩地跑到总部请示打不打。据说那当间毛泽东也在总部,他想了一下便说反正军委纵队已经暴露,打它一下掩护部队安全转移也好。杨榕生一听毛主席也说打当然就来了劲儿,兴高采烈地跑回来让高射机枪连连长叶荫庭马上开火。叶荫庭挽着袖子举着指挥旗让4挺高射机枪集火撒出一张火网,正正地就将一架敌机给罩在了当间,其它敌机一看势头不妙也就爬高逃之夭夭……

  据时任军委工兵营连长的王耀南将军回忆,军委纵队过渡后在一片树林中防空时,首长们狠狠地夸奖了他们一把:“工兵连还真有办法”,毛泽东对在场的其他军委首长言:“我们三渡赤水能把滇军调出来就是胜利……”,刘伯承总参谋长还让他派人到二郎滩、太平渡去察看和保护浮桥。(2)

  显然,“朱毛”不光是跟这儿躲雨来着,他们还另有所图!

  中央红军过茅台留下了许多传说,其中最著名的就是“茅台酒池中洗脚”。但笔者查询了许多历史资料,还是认为此说缺乏根据:红军过茅台时间非常短暂,红军总政治部在镇上酿酒作坊均贴有布告,严禁红军官兵进入,红军官兵们大都只能隔着门缝看看里面的码成堆的硕大酒缸,闻闻那能传出好几里外的透瓶醇香。当然,有些还剩有几个伙食尾子的单位或官兵们也的确买了不少茅台酒,为的是行军后喝一点解乏或挑挑血泡擦擦脚。

  关于“茅台酒池洗脚”的传说,黄炎培老先生与陈毅元帅数十年后还曾有过一段诗词唱和:

  黄炎培诗——

  

喧传有客过茅台,

酿酒池里洗脚来。

是真是假吾不管,

天寒且饮三两杯。

  

  陈毅唱和——

  

金陵重逢饮茅台,

万里长征洗脚来。

深谢诗章传韵事,

雪压江南饮几杯。

  

  据说本来就属海量的周恩来就跟这儿豪饮了一回,而这个情节在《长征》电视连续剧中又被编导狠狠地发挥了一把,变成了毛泽东酣畅一醉,尔后借着酒兴畅言“四渡赤水”之宏伟蓝图:调出滇军,兜个大圈子去渡金沙江。这个情节作为文学演绎当然无可厚非,应属“合理虚构”范畴。但真实的历史好像却并没有那么简单,那当口“朱毛”虽然把环伺诸公暂时闪到了面前,但情势却并无乐观之状,还是一派严峻紧迫。“创建川滇黔新苏区”和“首先赤化黔北”也并未从中央政治局的蓝图上一笔勾销,“调出滇军”向川黔边最直接的意图仍有可能是找个机会东出遵(义)仁(怀)去捏谁一把,尔后再继续“赤化黔北”或寻隙向黔西北机动……

  至于兜个大圈子去渡金沙江,即便已开始在毛泽东胸中闪回,但至少还未形成熟筹的方案——即或是正在筹措也很可能还是一个“退而求其次”的方案,如此当然也就更不可能借着酒兴拿出来畅言。况且,这会儿还看不出有实现这个蓝图的条件:就算滇军调向了川黔边,中央军还堵在乌江南北哩,这个“大圈子”究竟该咋兜,毛泽东恐怕怎么着也还得再瞅一瞅瞧一瞧吧?

  16日这天蒋公这边儿很有点意思。

  上午,蒋公开始关注鲁班场这边的情况,这好像是这几天里的头一次。不过他在闻报鲁班场战事后的本能反应还是“匪终必乘隙西窜”,故而一边令吴奇伟“继续攻击前进”,郭勋祺“由两河口(似在遵义境内的纸坊附近,待查证)向坛厂、鲁班场转进兜剿”,“期于周部夹击朱匪”,一边令孙渡、王家烈“仍在原地严密堵匪西窜”。(3)

  下午,借助于“航空侦察”这个当年的高科技,蒋公得到“仁怀、茅台间聚匪甚多”的报告,遂改令“孙纵队速由黔西开赴大定、毕节之线,主力集结于毕节附近,一部至赤水镇与川军联络,务不失时机,寻匪堵剿;王纵队仍在黔西、打鼓新场、三重堰、毛坝之线,并延伸至大定防堵。”(4)稍后,在确悉中央红军“先头1000余已渡过赤水河西窜”的情报后,蒋公始作出判断:“该匪以数部分途阻我追击,主力由仁怀方面渡过赤水河西窜”,并作出“聚歼该匪于古蔺地区”部署,然而拟直接用于聚歼的兵力却是中央军周、吴纵队和川军郭勋祺部,孙渡、王家烈部的任务仍是“防堵毕(节)黔(西)大(定)之线”(5)。

  显然,在蒋公看来,“朱毛”此番过不过赤水河,其意图都是“西窜”,而且还认定“朱毛”差不多已步入穷途。据时任蒋公侍从室主任的晏道刚将军回忆,得悉“朱毛”再渡赤水进入川南后,蒋公在重庆范庄召集陈诚等随行高官聚会研讨形势与对策。会上蒋公曾有这样的一番分析与判断:红军战力仍未稍减,不可轻视;黔西北及川南地区地瘠民贫,大军行动筹集粮草不易,“朱毛”徘徊于如此“绝地”,仍系大政方针未定之表现。这地域长江两岸多系横断山脉,山势陡峻,大部队难以机动,日后只能化整为零,在乌江以北打游击……(6)

  这也是鲁班场一战产生的积极效果。

  按说蒋公有此思维定势正是毛泽东想要的效果,如此他才有上演钻空子砸钉子这种拿手戏的空间。然而蒋公也不是什么等闲人物,老是被“朱毛”涮来涮去他多少也被涮出了点经验。17日中央红军主力全部过河这天,蒋公也颇费心机地开始拉扯他那张“聚歼”的大网。在督令吴奇伟积极“向前追击”、川滇两军在叙(永)毕(节)一线构筑碉堡线的同时,也基于“盖匪向西向北,如皆受堵绝,则其最后必仍向赤水河东南回窜,而以向南岸之公算为多”的研判,要求薛岳、周浑元等采用“伏击战术”,“严防匪转来赤水河南岸回窜”,“设伏袭击共军于半渡”,“以有力之一部,急渡赤水河西岸,监视匪踪,其余可先在东南岸扼要布置,并多择要设伏地点。如布置完毕,匪不回窜,则可再渡河前进”。(7)

  这些情况应该说大致都在中革军委的预计或掌握之中,18日,中央红军一路由草子坝经丹桂、双林进抵大村附近地域集结休整,另一路则由陈富屯经庙林、水口插向石宝寨——这一路显然是在作“西窜”示形。石宝寨及附近地域本有川军“边防第四路第二团”顾家辉部及骆国湘部民团的“精选中队”,“朱毛”在鲁班场跟周浑元接战驳火那会儿他们进驻这里,任务本是“防匪西渡”。然而这位顾家辉打仗非常滑头,他一发现过河而来的是中央红军主力,立即将跟在民团后边儿的部队火速撤至镇龙山与古蔺之间的蒋家田高山上,想让前边儿的骆国湘民团的“精选中队”去为自己抵挡一下扑面而来的刀光剑影。可没想到骆国湘比他还滑头,一看见有当出头椽子的危险立马也撒腿就跑,顾家辉跑到蒋家田之际他也跟到了蒋家田,把驻扎在镇龙山的川军“边防第四路司令”魏楷的一个团给晾在了前头……

  大概是直插石宝寨的这路红军部队踩着骆国湘脚后跟撵了一把,正好被头上的飞机瞅见。当天下午时分,蒋公得到航空侦察报告:“古蔺方面甚安静,见匪先头数百人,向古蔺方向逃窜。似此匪主力有向西窜模样”,于是更加认定“朱毛”必定是要“西窜”,遂定下“在赤水河以西聚歼该匪”决心和部署:

  

  一、侯(汉佑)代司令所部,担任赤水至土城之线,主力置土城;魏(金荣)副师长所部,并指挥蒋德铭旅,担任土城、茅台、小河口之线,主力置茅台。王(家烈)纵队即派遣担任小河口、大渡口、仙家渡、赤水镇南岸之线。以上两线河防,均归王(家烈)司令官负责指挥,均先扼要各渡河点,星夜赶筑据点碉堡工事。俟筑成后,并于两碉间筑壕连点成线,务使两碉间能以目力、火力交叉相及为度,统限三天完成。众部迅速肃清赤水河东南地区之残匪。

  二、陈(万仞)指挥所部,仍以江门、叙永、赤水河镇之线上,照上法切实筑碉防守。该部任务,重在防堵。

  三、孙(渡)纵队主力仍集结于毕节以北,但须速派一部,防守瓢儿井,并与川军确取联络,严密联防。

  四、周(浑元)纵队会合吴(奇伟)纵队,暂在鄢家渡、瓢儿井间,务多派精探,寻匪窜方向,立即率部拦击或腰击,或击其半渡。

  五、郭(勋祺)部仍向古蔺方向尾追。

  六、各部遵办情形及筑碉地点、数目,立即电告,并迅速绘图补报。(8)

  

  蒋公比较迷信的“高科技”,这回是狠狠地把蒋公给误导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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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第七章 跳跃(2)·非常轨迹

  

  “航空侦察”的确是当年的“高科技”,但这“高科技”的局限性也是显而易见的。古蔺这一带当年森林繁茂,极利于大部队隐蔽机动,天上的飞机有瞅得着的,也就瞅不着的,瞅到的未必就是真有的,没瞅到的未必就是真没有的。中央红军“西征”以来天天脑袋上都悬着飞机,这会儿也生出了了许多对付的办法,比如队伍本来是朝北走,听见飞机声大家就马上掉头朝南,前头的旗帜收起后头的旗帜又打起来,如此每每受愚弄的反而是“高科技”……

  然而当年的蒋公好像没怎么去想这个道理,也可能是被诸多五花八门纷纭繁复且相互矛盾的“情报”给弄得心烦意乱,干脆就只认一个“高科技”,就凭着“航空侦察报告”直接指挥各路诸侯的行程进止,如此常常劳而无功人困马乏不说,还让诸侯们生出了一大堆的痛苦不堪的怨言。

  3月18日晚,为帮助蒋公把“匪欲西窜”思维定势强化一把,中革军委决定以红五、红九军团先行迟滞已陆续进至茅台的川军郭勋祺部的西渡速度,随即诱其向西北追击,以利主力对周浑元纵队实施机动。19日一大早,红一军团派出一团兵力伪装主力,从大村下马田出发,经正峰寺、朝阳寺、泥壁水大张旗鼓地向古蔺疾进,主力则由石宝寨进抵鱼岔、镇龙山一线。15时,先头部队在距镇龙山三里路的太和栈小街与川军魏楷部谢团一个排哨接触,这个排的川军未作任何还击便一路狂呼“赤匪来了”,拼命逃向镇龙山,红一军团立即兵分三路向镇龙山猛扑,谢团官兵当即溃乱,跳起来就向古蔺方向奔逃,团长连连开枪击毙数名溃兵也无法止住逃命的人流,于是红一军团轻而易举地就进了镇龙山,继而又占领了蒋家田。

  林彪打得这么顺手也有当地党组织的功劳,那会儿镇龙山有古蔺地下党领导的“红军朋友”社组织,谢团进驻之时这些“红军朋友”纷纷以“劳军”、“请客”、烧茶送水、“认家门”等名义主动接触谢团官兵,大讲红军家伙如何如何精良打仗如何如何厉害,搞得丘八们都对马上就要临头的战事惶惶然心有揣揣,一接仗当然首先考虑的就是“保命要紧”……

  与此同时,红三军团进至铁厂,红九军团进至鱼岔附近,红五军团除后卫第三十九团两个营在茅台西岸扼敌之外,主力亦进至两河口(今丹桂)。至此,中央红军主力已全部集结于紧靠赤水河西岸的地域。这片地域离太平渡、二郎滩渡口不过咫尺之遥,而蒋公在这一线铺排的队伍基本上都是“九响棒棒”。

  19日这天,中央军第四十七师裴昌会部全部进至遵义,周浑元纵队第十三师万耀煌部亦将赤水河南岸鄢家渡至大渡口一线防务移交黔军柏辉章师接替,拟按蒋公令投入“追击”,而川军郭勋祺部3个旅也陆续进至茅台,准备渡河。

  显然,中央红军作出的“西窜”示形收到了预期的效果。

  这一天里甭说是蒋公,就是蒋公麾下各路诸侯,作出的判断和上报的情况也都是众口一辞的“共匪西窜”:薛长官饬孙渡“对于赤水河、龙昌营、清水塘、瓢儿井及高山铺一带严密防堵,免匪窜滇边”;潘将军报“匪大部已由川滇边境西窜”;万耀煌说“匪于筱日(3月17日),自茅台渡河,分两路西窜”;周浑元称“据派石宝寨、可贯便探皓申(3月19日15~17时)回报:㈠匪之一个军团,已经可贯西窜……㈡据闻匪大部系于巧等日(3月18日),经石宝寨川南地区向西方窜去……(9)”

  而滇军方面的“龙主席”和孙司令官吵嘴吵了个把月,这时候却难得地共识了一回。

  18日,蒋公下达“聚歼朱毛于赤水河西”的部署当天,“龙主席”对孙司令官来了个“私相授受”:“赤匪人数,刘甫澄初云数千,固属不确,王绍武(王家烈)继云四万,亦难据信。自委座抵渝,支日(3月4日)以后,实行统一指挥。然匪情变幻无常,部署颇感困难,命令因而间有出入。顷奉委座铣(3月16日)电,除原文另转外,略云,匪主力已过赤水,仍向西窜,令孙纵队即到毕节、赤水镇之线布防,兼顾瓢儿井。等因。查此种部署,只可作为一种预定计划,现在该部如先到毕节,似觉分散,仍以在大定(今大方)、瓢儿并为宜。究应如何,由该司令妥商,在不违委座意旨内,斟酌处理。(10)”

  看得出来,“龙主席”的雄心壮志已经被这个把月来的疲于奔命又劳而无功给消磨得差不多了,对来自“友军”方面的信息,也不再受其诱惑激励而是大胆置疑了,也不再给孙渡下催命符要人家去当出头椽子。对于“聚歼”等等,兴致更是不高,且开始逐渐向“剿匪军第二路军总司令”那顶官帽子戴上之前的状态靠拢:队伍自保,云南自保。

  “龙主席”这番盘算正合孙渡之意,他顺势对蒋公部署发出一串牢骚:“共匪系集团行动,我军则四处分割,随在予匪以各个击破之机会。且匪利在运动战,我军则不问匪情及时间许可与否,动云布防数百里,赶筑碉堡,并随时为匪被<牵>动,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反一无所成。钧虑正与此间相同,既奉命令,有时颇难万全;欲呈述理由,不唯往返需时,且亦不便,只好听之耳。(11)”

  孙渡的动作比“龙主席”那个“私相授受”来得更加彻底,他干脆就将主力全部撤到了毕节。

  “朱毛”如果真是想“西窜”的话,这很可能就是个可资利用的大漏洞。

  然而毛泽东等示形于西的目的显然是要向东实现跳跃,蒋公的圈子拉起来已呈要合拢而未合拢之时正是他要跳到圈子之外的时机。20日,已在赤水河西岸地域隐蔽休整3天的中央红军各部已经喘息甫定,毛泽东决定开始起跳。15时,中革军委电令红一军团林、聂:“一军团得电后立派出两个先头团,每人沿途砍带可架桥竹子一根,并带全部工兵连夜兼程赶到,并急袭太平渡(今夜袭占)、林滩(明日上午)两点,抢船各架桥两座,由师长、政委分往亲自指挥。太平渡之桥限明21日12时架成,林滩限15时架成,其先头两个团主力应过河控制太平渡、林滩渡河点,向二郎滩、土城严密警戒”,“架桥须绝对秘密”。(12)

  两小时后,中革军委“再次东渡赤水河”命令正式下达各部:

  

  ㈠估计尾追我军之郭敌,将配合叙、蔺之川敌及毕节、赤水镇之滇敌等的截击,这使我西进不利。

  ㈡我野战军决秘密、迅速、坚决出敌不备折而东向,限21日夜由二郎滩至林滩地段渡过赤水东岸,寻求机动。

  ㈢为此各军团今(20号)明两天行动应如下:

  ⒈第五军团应以迟滞并吸引郭敌向古蔺前进争取渡河时间为目的,以两河口(今古蔺县丹桂镇)、大村、鱼洞沟、太平渡为后方交通线,明21日拒敌于大村以东至21晚,即速往鱼洞沟转移到太平渡,于22日上午继续渡河。以下各军团采取道路及渡河点如次。

  ⒉九军团经核桃坝大路渡二郎滩

  ⒊军委纵队经鱼洞沟渡九溪口。

  ⒋三军团经鱼岔、石夹口、走马坝渡太平渡。

  ⒌一军团经石夹口、走马坝渡林滩,在三军团未到前则以一部渡太平渡。

  ……(13)

  

  中共中央和红军总政治部亦于同时下达指示:“我再西进不利,决东渡,这是野战军此后行动发展的严重紧急关头,各军团首长要坚决与迅速组织渡河,必须做到限时渡毕”,“派高级首长亲自鼓动与架桥,打破任何困难,使桥迅速完成”,“渡河迟缓或阻碍渡河的困难不能克服,都会给野战军最大危险。这次东渡,事前不宜下达,以保秘密。”(14)

  中央红军三渡和四渡赤水行动的间隔不到一个星期,此间“三人小组”乃至军委决策处于高度机密的状态,毕竟这些行动事关生死存亡,稍有疏忽就可能坠入一个不可逆的倾覆过程。然而如此也带来了一个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弊端:蒙住了对手的同时也让诸多自己人因不明就理而产生了不理解,情绪起伏也就成了一种必然。据许多亲历者的回忆,那当间是牢骚怪话最多的时候。走回头路,走迂回路,走弓背路,转来绕去把许多人都弄得火气冲天,牢骚怪话当然也不就不管不顾地往外冒。

  有个回忆很有意思,当时军委警卫队有位警卫队长张水泉,天天跟首长们在一起走路混得很熟说话也没什么遮拦,跑路跑得不耐烦了就发开了牢骚:“打又不打,尽跑路,脚板跑断了,还跑到几时?敌人一条命,我们命一条,难道怕他们不成?”这话刚好让国家政治保卫局局长邓发给听见了,当下便批评:你张水泉咋又说怪话哩……

  而张水泉眼皮一翻就顶了回去:“说怪话又怎么样?”

  “说怪话要成反革命。”邓发主管的活计是“肃反”——说白了就是发“反革命”帽子。

  张水泉满不在乎:“你不是有匹骡子骑着,跟我一样,天天走路,恐怕早成反革命了。”

  邓发当下噎住,瞪了张水泉一眼也只好作罢。

  其实那当间毛泽东的样子也很狼狈,他有马不愿多骑,经常用来驮伤病号,成天爬山爬得满身都是雨雪泥浆,还经常跌跤。张水泉见了就责怪警卫员没有照顾好主席,自己上来要架着毛泽东走,毛泽东则坚持要自己走。张水泉只好在毛泽东前边走,以防毛泽东再跌跤。而就是这么着毛泽东还是不愿意:“你是队长,有战斗任务,站岗放哨够辛苦的,还是让吴吉清、陈昌奉跟我走吧”……(15)

  那会儿对跑“冤枉路“有情绪的不光是基层干部战士,就是军团一级的首长也有很多怨气,这些怨气甚至几十年后都依然未能得以完全化解,这其中就包括中央红军两员战将彭德怀和林彪。鲁班场战斗打了个僵局他们两人都很不高兴,多年后彭德怀还称“在鲁班场和土城两役又打得不好,伤员无法安置,也增加了部队的疲劳、困难和减员”,“由于上述两战打得不好,就不能不放弃在湘、川、黔、鄂四省边区建立根据地的正确决定,被迫带着极大的冒险性长征,幸赖红军英勇和巧妙的侦察工作,才免于覆灭到达陕北。”(16)

  林彪后来则在怨气累积中爆发了一回,直接上书要求更换统帅。

  中革军委“再次东渡赤水”部署下达的当晚21时,彭德怀提出了不同的建议。

家园 【原创】第七章 跳跃(3)·非常轨迹

  

  彭德怀的建议是这样的:

  

  为迷惑敌人,应以九军团单独向西急进至扎西、威信地域,以迷引该地滇敌向镇推、昭通方面;一、五军团继向回龙场及其以西引川敌郭师向古(蔺)、(叙)永,然后脱离该敌转向雪山关前进,掌握赤水河(注:可能是指赤水河镇)及其上游渡河点,在适当时机,一、三、五军团渡赤水河由毕节以东打回黔西、大定境,求得与王(家烈)、薛(岳)决战。(17)

  

  接下来还直言不讳地“牢骚”了一把:遵义战斗胜利没有扩张,是“由于机械和失掉时机”;鲁班场战斗,“原则上不应打”……

  笔者虽然对彭老总的这番“牢骚”和多年后那番议论有不同看法,但联系到滇军“龙主席”和孙司令官在蒋公“聚歼”部署后玩儿的那些私活儿来作计较,觉得彭德怀这个建议的基本内容应该还是富有灼见的,至少有一定的可取性。红九军团伪装主力“向西急进”这一招蒙住“龙主席”孙司令官从而使其西向“堵剿”的可能性极大,毕竟这是“匪入滇境”直接威胁到了他们脚下那一亩三分地儿。如此这般,蒋公正在扯起的那个“碉堡线”就有可能被撕出空档,中央红军主力掌握赤水河(镇)及其上游渡河点,“在适当时机”由毕节以东打回黔(西)大(定)的前景也就看得见也可能摸得着了。

  然而,这当口毛泽东“再次东渡赤水”之蓄谋既定,部署下达,跳跃姿态已经摆开,而对手逐步进逼情况也更趋紧迫,中央红军东渡行动是箭在弦上不发也得发。倘若中革军委要按彭德怀建议改变决心,那就还得在较大范围内重新部署和运动兵力,如此从时间和空间上都会有诸多障碍,而且风险很大可由自己掌控的成份也不多,成功概率恐怕也不会有多高——就在彭总建议两天前的18日,蒋公已基于“盖匪向西向北,如皆受堵绝,则其最后必仍向赤水河东南回窜,而以向南岸之公算为多”的研判,要求薛岳、周浑元等采用“伏击战术”,“严防匪转来赤水河南岸回窜”,“设伏袭击共军于半渡”(18)。而直到这会儿,周浑元、吴奇伟两纵队的主力一直就在赤水河南岸附近地域没怎么动窝。

  这也就是说,“朱毛”此番“西渡”所欲达成的“调敌北向”的目的,实际达成效果是有限的——滇军孙渡徘絗在黔滇边察颜观色,中央军周、吴纵队把在赤水河南岸地域不动,周纵队虽有一部从鄢家渡过河却又马上折返。

  只有原本在观望的川军郭勋祺如“朱毛”所愿紧跟着过河前来“追剿”——“朱毛”又入川,他们当然要着急。

  最重要的,这当口彭德怀的思维肯定还处在“创建川滇黔新苏区”的定势中,而毛泽东则对“摆脱敌人寻求机动”更为关注,他的战略视野可能已不仅仅停留在此间,而在向更广阔的空间作延展。重新掂起“西渡金沙江”再作一番比划,估计已成为他诸多待选腹案之一。

  彭德怀建议未被采纳。

  而很有意思的是,就在同一天里,蒋公这边也有人对蒋公部署持有异议。

  这就是滇军统帅“龙主席”。

  蒋公对自己的“聚歼”部署比较乐观:“此次朱匪两渡赤水河,麇集古蔺东南地区。我川军刘(兆藜)、达(凤冈)、袁(莜如)、魏(楷)、周(成虎)各部,在天堂、叙永、站底、赤水河镇防堵于西;周(浑元)、吴(奇伟)、侯(汉佑)各部沿赤水河流防堵于东与南;黔军现正向此线接防,腾出周(浑元)、吴(奇伟)两部担任追剿。孙(渡)纵队办向赤水河镇堵剿;郭(勋祺)部由茅台河追击。以如许大兵,包围该匪于狭小地区,此乃聚歼匪之良机。(19)”

  然而“龙主席”却认为蒋公“指挥不当”,煽乎着难得与已共识一回的孙渡向蒋公“用电直呈”:“日来委座电今,似觉有朝令夕改之弊;所示部署,亦有各个击破之虞。统观全部攻剿,不免松而且泛,于事固然无济,于害诚为可虑。至命各部赶办碉堡一节,不计时间,不言经费,辙已通令饬办,殊难了解。除此间也已电陈明分割之利害及一切之因难外,盼兄凡有所见,务需用电直呈,俾委座得明了实地状况为要。(20)”

  对于蒋公沾沾自喜的那个“碉堡封锁线”,“龙主席”很是不以为然:“此时我黔西、大定、毕节各地之部队,若仍固守一、二两线配备,则各地之间,动距百数十里,空隙甚大,—部有警,应援不易,有受各个击破之虞。构筑碉堡,固属要图,但材料款项均缺,时间亦不许可。目下匪情,倾向流动,一有变化,又成虚设”。而中央军周浑元、吴奇伟两路大军在赤水河东、南岸踟蹰不前,“龙主席”更为不满,认定这是“隔岸观火”,直接就提出异议:“职意赤水河右岸负防堵任务之各部,似宜推进。凭赤水河沿岸,择要配备,既能逼进封锁,且可不见空隙。匪窜东南,固可截堵,即窜西北,亦可变为追击,比控制于后方较为有利。”(21)

  站在“剿共”的立场,“龙主席”说得的确很有道理。蒋公这人没什么“运动战”的概念,毕生就热衷于筑碉拉网之类的活计,老是想让别人动而自己不动。而“朱毛”这次西渡赤水河后,中央军的表现确实也很让人费解,“朱毛”过河那天,吴奇伟在枫香坝不动,离得更远的郭勋祺却先到了坛厂,弄得蒋公都觉得脸面儿上很不好看,还拉下脸儿来责问了薛岳一把(22)。然而不好看归不好看,他还是厚着脸皮让人家郭勋祺到河那边儿“追击”,自己的队伍却留在河这边儿蹲守,这般厚此薄彼,当然就要惹人闲话啦!

  还有,不管“朱毛”是“西窜”还是“东窜”,你积极一点过河去压迫一把,他们“窜”起来不也更加困难么?况且人家“龙主席”也不光是请中央军“推进”,他还要请调自己的队伍“推进”嘛!——在向蒋公“直呈”异议的同时,“龙主席”也数电孙渡,要其率部“即由毕节向清水塘一带推进,正面凭河防堵,且兼顾两翼”,因为“毕节地方,以敌情论,既不易明了,以地形论,四面受敌”,而至清水塘一带布防,则“既接近敌人,又集中兵力”,且“匪一过赤水而西,则本军责任,即形重大。委座命令,或与事实不相符合者,兄本剿匪原则变通处理则可”。(23)

  很有水平很有分寸很有大局观嘛!

  可孙渡那小心眼儿玩儿起来一点都不输蒋公,还是来了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立马中断了与“龙主席”短暂的共识期:“因清水塘距滇边三、四日以上途程,匪如继续西窜,恐尾追不及,以石宝寨距摩泥、营盘山不过两日途程耳。目前瓢儿井、龙昌营一带均无匪情,兼之二、四纵队均在毛场、仙家渡、大河、小河各地布防,职部似无再到清水塘之必要。依现下情形,为巩固后方计,似应先以一部移镇雄附近布防。(24)”

  孙将军关心的是“滇境”,更关心的是自己,绝不想当出头椽子。

  据有关回忆称,此间的毛泽东对“调出滇军”颇费心机,但总是难以如愿。世人多认为这是缘于“龙主席”老谋深算,当今的文学作品乃至电视剧也是如此渲染的。其实真是一个天大的误会,此间真正滑头不是“龙主席”而是“龙主席”的干将孙渡。虽然“龙主席”与孙渡的基本立场是一致的——这也是“龙主席”总能大肚包容这位老爱犟脖子犯拧的部将的缘由,但“龙主席”与这位孙司令官还是有很大的不同:“龙主席”希望的是孙渡能在保全滇方利益和实力的前提下力求进取,在“剿共”中建功立业以抬高滇省地位,而孙司令官却好像对这类乱世功名基本上没有兴致。

  孙将军淡泊于名利当然应属“高风亮节”,可你入黔“剿匪”都剿了个把月了,却基本上没跟“匪”照上面过上招,这话说拿到哪儿去说,恐怕都说不过去吧?而据孙将军自己回忆,滇军装备的家伙均为原装“洋货”,全部采购自法国、捷克、比利时等国,铮明瓦亮整整齐齐,甭说黔军,就是中央军也比不了(25)。而如此精锐的一支队伍,孙将军身为统帅咋就不想用来干点儿什么哩?……

  孙将军这辈子的人生选择,似乎一直就是错位的。

  不过蒋公、“龙主席”和孙司令官在有一点上还是有共识的:“朱毛”此刻必欲“西窜”。

  后来的事态发展使蒋公与麾下诸侯的这个“共识”成了军事史上的一个笑柄,但客观而言,蒋公他老人家的确也不是一只菜鸟。20日这天他有个部署调整就对“朱毛”此番东渡之举就很具威胁性:“吴(奇伟)纵队……在黔军末接防以前,速在茅台至鄢家渡沿赤水河布防线外,酌派一部,出茅台至土城布防,防匪东窜,主力置于仁怀、茅台—带。即黔军接防,亦须暂在该段地协助防堵。(26)”

  看来这一天是毛蒋两公斗法史中又一个“利害变换线”,双方思维在同一个地段发生了一次对撞:毛氏关注的蒋公也没忽略。然而我们稍微仔细一点就不难发现两公的思维和动作在层次上的迥然差异:毛氏视野当间的东西在蒋公眼中却屈居眼角,而且动作还慢了半拍!紧靠赤水河西岸的“朱毛”此刻已启动跳跃之势,稍提一口气想完成的动作即可完成,而在仁怀附近的吴奇伟要“酌派一部”沿河进至土城并完成沿线布防,那就是变作神行太保也是没法赶上趟的!蒋公此间其实已经输掉了这个回合。

  劲敌过招,输赢其实也就是在半拍一拍之间。要是“朱毛”在赤水河西岸再多盘桓两天,或者蒋公这个部署调整早那么几天,“朱毛”此番东渡赤水会是个什么结果,那可就很难揣测了。至少,“朱毛”后来的文章恐怕就不太好做了。

  21日,在赤水河西岸隐蔽集结的中央红军开始动作。

  凌晨3时,军委及红军总部由大村、鱼洞沟出发,18时即进至九溪口乘船过河,连夜向下寨前进。此前,军委工兵连已派人到太平渡、二郎滩保护浮桥。二渡赤水时,当地群众支援了工兵连许多门板、木料等架桥工具,同时也要求红军过河后留下这些浮桥,以利两岸群众往来,中革军委原本就准备在这一带往返机动,于是浮桥便留了下来。

  王炳南等赶到太平渡、二郎滩时,看到的是基本上完好无损的浮桥。

  所以这次东渡赤水,不用架桥,也没仗打,非常顺利。

  21日晚上,军委纵队与红三军团从太平渡过河,红一军团亦分别从太平渡及太平渡下游一里路的老鸦沱渡口过河(据说毛泽东也与红一军团军团部一起从老鸦沱过河),进至回龙场之园子宿营,而红九军团则从上游二郎滩渡口过河,……

  后卫红五军团白天在善人场、葫芦寨一线占领阵地,准备阻击川军郭勋祺部的追击,但一直不见敌人追来,而且两河口(今丹桂)也未发现敌情,只有石宝寨发现川军先头部队。午后15时,董振堂、李卓然即令红五军团主力移动。

  黄昏时分,红五军团部队全部安全撤出,经改泥沟、三木坝向大村转移。

  22日凌晨1时,在短暂休息后,红五军团又从大村出发,中午12时到达太平渡渡河。

  至当日15时,中央红军全部渡河完毕。

  “朱毛”轻捷一跳,又一次闪到了对手正牵起的圈子之外。

图7-1:中央红军四渡赤水南渡乌江行动要图

(1935年3月16日~3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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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朱德关于我军三渡赤水河的行动部署》,《红军长征·文献》(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第287页,解放军出版社,1996年9月第1版。括号内容为本书作者加注。

  (2)王耀南《长征中的刘伯承同志》,《刘伯承回忆录》㈡第99页~第100页,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

  (3)《蒋中正电令周、吴纵队在鲁班场夹击红军》、《蒋介石命滇军在大定黔西防堵并侦察古蔺仁怀情况》,《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983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括号内容为本书作者加注。

  (4)《蒋中正电令孙、王纵队防堵毕黔大之线》,《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983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括号内容为本书作者加注。

  (5)《蒋中正电令在古蔺地区聚歼红军》,《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984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6)晏道刚《追堵长征红军的部署及其失败》,《围追堵截红军长征亲历记》(下)第14页,中国文史出版社1990年版。

  (7)《蒋中正电令薛岳用伏兵战术和攻势防御》、《蒋中正电令川滇两军星夜赶筑叙毕碉堡线》、《蒋中正电令周纵队设伏袭击共军于半渡》,《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987页~第989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8)《蒋中正部署在赤水河以西“聚歼”红军的巧亥电》,《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992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括号内容为本书作者加注。

  (9)《薛岳请饬滇军于赤水河瓢儿井防堵》、《孙渡已派安恩溥旅开赴瓢儿井布防》、《川军南岸总指挥潘文华报告》、《中央军师长万耀煌未电》、《中央军代总指挥周浑元皓戌电》,《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993~第994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括号内容为本书作者加注。

  (10)《龙云饰孙渡仍在大定瓢儿井集团使用》,《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990~第991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括号内容为本书作者加注。

  (11)《孙渡报告大定所部已撤至毕节》,《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994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12)《红军总司令朱德令一军团派先头部队控制太平渡、林滩》,《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995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13)《朱德关于我军四渡赤水的行动部署》,《红军长征·文献》(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第289页,解放军出版社,1996年9月第1版。括号内容为本书作者加注。

  (14)《中共中央、红军总政治部下达关于我西进不利决东渡的指示》,《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995页~第997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15)罗通《来自井冈山下——罗通回忆录》第147~第148页,东方出版社,1996年版。

  (16)彭德怀《往事回忆》,《近代史研究》1979年第1期第25页。

  (17)《3月20日21时彭德怀提出打击滇、川两敌的战略部署建议》,《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997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括号内容为本书作者所注。

  (18)《蒋中正电令薛岳用伏兵战术和攻势防御》、《蒋中正电令川滇两军星夜赶筑叙毕碉堡线》、《蒋中正电令周纵队设伏袭击共军于半渡》,《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987页~第989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19)《蒋中正哿戌川行参战电》,《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000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括号内容为本书作者所注。

  (20)《龙云以蒋介石指挥不当请孙渡用电直呈》,《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999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21)《龙云拟命滇军集结清水塘一带防堵兼顾两翼》,《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999页~第1000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22)《蒋中正电令薛岳用伏兵战术和攻势防御》,《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987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23)《龙云命滇军向清水塘推进》、《龙云嘱孙渡在清水塘一带凭河布防》,《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000~第1002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24)《孙渡拟以一部移镇雄布防》,《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002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25)孙渡《滇军入黔防堵中央红军长征亲历记》,《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906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26)《蒋中正电令薛岳速沿赤水河布防》,《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001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括号内容为本书作者所注。

家园 沙发花

慢慢阅读

家园 红军有高射机枪

这个可能有点疑问吧?何况四挺。是不是重机枪用于对空射击了?曾经见过国军用重机枪射击日寇飞机的照片,估计红军也是如此。

红军过茅台的确用茅台酒擦脚了。不敢多喝,这个东西擦脚据说“确有奇效”,呵呵。

上朵拜年花!

家园 重机枪改装的,不过中央红军确有高射机枪……

当时叫做“机关炮”,也有人叫“三七炮”——实际上不是。后来大渡河安顺场强渡战斗,也有这玩艺儿参加掩护。

这种装备挺奢华的,国民党军队中也不多。中央红军是在四、五次反围剿时弄了几挺。

家园 有个问题,如果中央红军就地做活如何?

实际上,二方面军大体上在贵州,毕节等后来是开辟出根据地来了,北渡金沙江的战略上的原由是什么呢?

家园 难以立足……

说实话,兄弟码这个东东的时候,光辩析敌军番号就整得头昏眼花——估计好多朋友现在读起来也觉得烦琐,远不如讲故事那么好听好看。

从黔北开始,中央红军就多次打算“就地立足”,后来再渡乌江后也曾有过在黔西南立足、滇东立足的打算,可惜都行不通。建立根据地除了战略政略自身力量等主客观因素外,时间和空间也是两大必备要素。

有关情况,后面章节会有提及。

家园 这玩意儿红军用得起么?

步枪弹药可以自己土造,高射机枪弹可没法土造... 这玩意儿只能靠缴获的话可是养不起呵...

家园 记得以前看到过一个说法:

  当时贵州人抽大烟的很多(贵州兵是双枪兵,第二支是大烟枪),招到的人多数是大烟鬼,很难扩军。

家园 所以用得很少。

有关回忆中兄弟只记得杨得志在安顺场用过,连打腊子口这家伙最好派用场的时候,也没听说动过这东东。

家园 好像有个问题中校交代得不清楚

与红军交战各个军阀军队和中央军的实力。感觉上不那么直观。

家园 花,记下了,修订时想办法弥补一下。
家园 【原创】第七章 跳跃(4)·非常轨迹

 

  “朱毛”一过赤水河即转向南进。

  21日24时,中革军委下达电令:“我野战军渡河后应迅速南移,先敌到达遵义、仁怀的中间地段,以便实行新的机动。”(1)显然,中央红军东渡后的意图为;穿过中央军、川军在遵(义)仁(怀)一线比较稀松的“封锁线”,转到周浑元、吴奇伟的侧后以“寻求机动”。

  22日,红一军团由园子经林家庙进至回龙寺以东10公里处宿营,红三军团进至临江庙、回龙场地域,红五军团渡河完毕后,进至乌头垭宿营,红九军团在二郎滩附近警戒,军委纵队则暂留下寨地域休整。而周浑元也好吴奇伟也好,这当口脸儿正朝着赤水河西岸,准备“堵剿”哩!

  蒋公及麾下诸侯对于中央红军的突然东渡反应相当迟钝。

  注意,笔者说的是“反应迟钝”,并不是说全无知觉。至少,21日中央红军开始渡河的当天,跟追得最紧的郭勋祺部即有觉察,而“四川南岸剿匪总指挥”潘文华将军当天也向蒋公报告:“3月21日,匪主力已由董华溪、夹石、走马场,向太平渡窜去,另一部约数千人,已由林滩、太平渡、二郎滩过河,先头距土城甚近”(2)。

  这个信息应该说相当及时准确,毕竟双方靠得太近了。

  按理,由这个信息不难作出判断:“朱毛”并非“西窜”,而是必欲“东渡”。

  然而同样的信息在心态不同的各色人等眼中可以产生不同的观察效果,也可以生出不同的判断。此间眼力件儿最好的潘将军肯定是从川军切身利害上来解读这个信息的:“朱毛”东渡对自己来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他们又被“逐出川境”,忧的是他们此番又有可能北渡长江或威胁重庆。出于这种心态,潘将军除令“田(冠五)旅到合江,张(竭诚)旅到江津”预为准备,郭勋祺部继续“追击”外,基本上还是维持着“防匪西窜”的原部署,只是要在叙永至赤水河镇一线担任防堵任务的川军第五师师长陈万仞在“仍守原防,与滇军联络制匪西窜”的同时,“斟酌当面情况,向太平渡、二郎滩,乘匪半渡击之”。(3)

  陈万仞是如何“斟酌”的我们无从得知,但22日那天他和郭勋祺好像都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动作。陈万仞还好理解,毕竟他离着老远,要想“乘匪半渡击之”也得有那个功夫。而郭勋祺此间的动作却有点让人费解了:本来他与中央红军后卫部队已处在交战状态,但却在可以“乘匪半渡而击之”的节骨眼儿上突然与之脱离了接触。

  20日那天,正拟东渡的中革军委得悉郭勋祺部3个旅将从茅台西渡,急令红五军团派部队前往阻击,以迟滞追敌前进掩护主力东渡。当日11时许,红五军团第三十七团两个营在草子坝与廖泽旅、潘佐旅各一个团遭遇。双方交火几个小时后,红五军团部队撤出战斗,于黄昏前退至两河口(今丹桂),尔后秘密脱离追敌,进至善人场与主力会合。

  而此后整整两天,郭勋祺再无任何象样的“追击”动作,甚至连两河口(今丹桂)都未进。

  个中缘由,时任郭部副官长的胡秉章老先生有段回忆:

  

  (3月)21日,得刘湘及潘总指挥电令:有红军一部,由我前线设防部队的空隙中消逝,窜入永宁(即叙永——下同)附近20余里的附城阵地向我方袭击。查永宁距泸县仅270里,为泸县及南六属的屏障,如永宁—失,则上川南皆因而震动。该师长即火速率部驰赴永宁增援为要!这时郭勋祺正在古蔺西南面地区,立即放弃对当面之敌跟追,转向永宁急进。22日到达永宁时,敌又退却无踪。我乃向县长侦讯敌情时,始悉敌仅200余人悉向我作威力搜索。傍晚,蒋介石电令:红军得知我大军在各路截击,又知后方无追击部队,便复掉头东进,可转头再东渡赤水河,向黔北、黔中觅突围出路。永宁既无敌人,该师可速向马蹄场、二郎滩、太平渡跟追,勿失敌踪为要!郭见永宁、古蔺、兴文(今兴文县晏阳镇)、珙县均无敌情,确知敌已东渡,恐黔北有失,遂率部向东急进。(4)
  

  此说与潘将军那个《剿匪军事工作报告书》所言既有吻合也有矛盾,笔者也尚未查到其它确凿旁证,不过这似乎也是郭勋祺部这21日至22日两日间没有追击东渡“赤匪”的一个合理解释。如果此说能得以确证,那一则说明“朱毛”向叙永佯动的疑兵动作的确卓有成效,二则也说明刘甫公潘将军等对“朱毛”离川“东窜”的关注,还是远远迟钝于恐其“西窜”威胁川境的疑惧。

  至于蒋公,虽然也于此间得到了黔军侯汉佑和川军潘文华“匪已向东回窜”的报告,但或许是此前被“朱毛”或自已下属糊弄得太多,其态度却显得含糊不清犹豫不定:“匪素用曲线运动,是其主力东窜,抑以一部东窜,而主力仍西窜,不得而知”,作出的反应也是模棱两可不痛不痒的,除“郭勋祺部跟追”和“上官(云相)总指挥所部及第五十三师在遵义、桐梓、松坎各处严阵固守”这两项说与不说都意思不大的话外,基本上没有任何与“匪已东窜”相应的部署调整(5)。

  滇军方面更是一团浆糊,蒋公22日那天给孙渡的命令是“出白沙、麻线堡之线截剿”,“龙主席”则在此前已对孙渡“训戒”了一番:“此次剿匪,系大军会战,各部队之行动均有一般计划,不能单独个别移动而置全局于不顾。……未奉其他命令时,切不可自由变更一般计划也(6)”,22日这天则换了一副面孔,对这位老爱顶撞自己的下属来了个“既往不咎”,称这是“大军会战必然之现象”,而“现查匪情,多向西窜,匪之实力,确只有14团,武装者不过万人”,孙渡“到后,务需独立作战之精神,取速决之手段,努力杀敌,以建殊勋”(7)。

  对于老是想让别人当出头椽子自己得便宜的薛岳,“龙主席”放胆拿出了“剿匪军第二路军总司令”的长官派头,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现委座亲颁计划,蹙匪于赤水河、永宁河之间,除任追剿者外,余皆凭河固守,办法极为扼要,地区既窄,歼灭自易收功,惟能否达此目的,全视各将领之能力与热心耳。……务各激发天良,恪遵画责任,勿使残匪稽诛,赤祸久蔓。倘仍蹈前辙,邦有常例,亦不能再予曲贷也。(8)”

  然而孙渡依然不想动作,恰好这当口部将鲁道源又向他传递了一个谣言:“据报匪皓日(3月19日)已陷古蔺。其一部马窜至麻线堡一带,……”,他便以追击“恐已不及”为由,并将“川境人民一致拒用滇币”的老话重新念叨了一番,要求将已进至瓢儿井的安恩溥旅调回,并称其“主力梗午(3月23日11~13时)完全可集结于赤水河附近,以后当应情况寻匪截击”。(9)

  蒋公及麾下诸侯在研判上的一团浆糊,为刚完成跳跃的“朱毛”再度起跳狠狠助了一臂之力。

  23日,中央红军继续南进,军委纵队由下寨子出发,经桃竹坝、临江庙,进至李子坝,红一军团经林家庙、回龙寺,进抵火石岗;后卫红五军团则沿赤水河西岸南移,由乌垭头经仙人坳、鸡扒坎、顺江场、二郎庙、两河口(赤水河东岸,仁怀市沙滩乡所属)进至马桑坪……

  这时候,有点回过味儿来的薛岳感到了侧背生出的阵阵寒意,开始部署“遵(义)仁(怀)封锁线”,令周浑元纵队以两团向枫香坝、白腊坎急进,主力进至坛厂、长干山、倒流水、枫香坝、白腊坎、鸭溪之线构筑碉堡区;吴奇伟纵队主力集结于仁怀、茅台,并在坛厂、仁怀、茅台之线构筑碉堡区,而刚从乌江东岸赶至遵义的湘军第五十三师李韫珩部则负责构筑猴鸣关至遵义、遵义至鸭溪、遵义至刀靶水之间的碉堡区(10)。

  24日16时,蒋公由重庆飞抵贵阳,薛岳、王家烈等到清镇平远机场迎接。

  当夜,蒋公下榻于贵阳六广门外绥靖公署。这时的他虽然开始感到自己已被“朱毛”小小愚弄了一把,但依然抱定了与紧锁“遵仁封锁线”迫“朱毛”于穷途末路之际与之决战的决心。那天一抵机场,他对前来迎候的人们发表了一番乐观的训话:“共军已是强弩之末,前遭堵截,后受追击,浩浩长江俨如天堑,环山碉堡星罗棋布。……(11)”

  蒋公这人比较迷信碉堡,从江西得出的经验使他更加确信碉堡战术能锁住到处游动的“赤匪”。殊不知这碉堡要锁别人的同时也锁住了自己的机动性,锁住了自己的机动性就相当于扩大了人家的机动性,更何况现如今的对手也不是江西那会儿的对手。他这种不计成本不管效率的执着把麾下诸侯们累得死去活来不说,而且真到了该他们动的时候他们压根儿就不想动起来。更何况此公一旦由统帅变成了战场指挥官反而更加坏菜,他老人家直接握住发令枪整天价面红耳赤吵吵着“娘希匹”,别人也就统统变成了侍从官或者传令兵,什么事儿也作不了主也不敢去作主,如此也大大降低了他那个“剿共”系统运转的效率。

  在由重庆飞往贵阳途经遵义上空时,蒋公还给第四十七师师长裴昌会将军投下一纸命令:“裴(昌会)师速开桐梓固守”(12)。而裴师19日刚由桐梓进抵遵义,现尔刻正着急忙慌地紧赶着修碉筑垒。很显然,蒋公此间忐忑的心结是唯恐“朱毛”上月底那个“桐遵大捷”再度登台亮相。然而他老人家这么着一差遣的结果却是此间的裴昌会重复演绎了月前的万耀煌:与“朱毛”你来我往平行对进,擦肩而过却互不相扰。

  饶有趣味儿的是,裴昌会启动北上桐梓行程之时,正是“朱毛”南下进抵“遵仁封锁线”之时!而且裴师上路后蒋公仍不放心,又令已到遵义的湘军第五十三师李韫珩部派出周启铎第一五七旅随后跟进为增援(13),而月前刚从“追剿”红二十五军的鄂豫边区紧急调来的第五十四师郝梦麟部亦由重庆、綦江向松坎、桐梓疾进(14)——在战局如此紧迫的关头,这几支新入战场的新锐之师就这么着在距对手相距咫尺的平行道上操演着长途拉练,这让多年后洞悉了双方黑匣子的笔者乍看之时大吃了一惊——当然回过味儿来又是忍俊不禁。

  24日那天,军委纵队进至火石岗,红一军团进至三元场,后卫红五军团也由马桑坪经沙滩场、苦老坪、三合土进至大沙坝。当晚23时,中革军委下达各军团25日行动部署:“我野战军以遭遇敌人恣势赶快通过遵仁之线,向北(15)寻求新的机动”,为各部指定的25日行动位置为:红九军团“应提早(超过三军团之前)进到楠木坝,向仁怀侦察警戒并散布我主力将攻取仁怀谣言”;红三军团“应进到平家寨附近地域,向坛厂警戒,并侦明长干山是否有敌电告”;红一军团“应进到狗坝、两河口(似在遵义境内的纸坊附近,待查证)、观音寨地域并以有力之一部进占花苗田,向枫香坝、鸭溪线上之敌侦察警戒”;后卫红五军团则“应到水淹荡向仁怀、茅台警戒”。部署还特别强调:“各军团应乘月夜运动,在白天飞机活动时间,则区分各分队成梯队,伸长距离,加意对空伪装,逐段前进,黄昏进入宿营地,并要加强政治工作,使指战员努力争取南下先机”。(16)

  25日中央红军继续南进,军委从火石岗经马家湾进至窑坝(今尧坝)附近之小箐沟、闷头台地域,红一军团进至袁家沟,后卫红五军团亦进至窑坝附近。当晚20日,中革军委向各部通报了当前详细敌情:

  

  甲、蒋敌现抵贵阳。

  乙、周(浑元)敌万(耀煌)师(缺一团)本日集中枫香坝,谢(溥福)师两团二十六、七两日可赶到枫香坝,萧(致平)师仍分在枫香坝、白腊坎、鸭溪。其余万、谢两师各一团尚在新渡、大渡口、赤水镇之线,待黔敌何(知重)、柏(辉章)两师各一团接防。周敌并有酌派一部至长干山、泮水等处筑工消息。

  丙、吴(奇伟)敌欧(震)师两团在仁怀,一团两路口,梁(华盛)师茅台及其附近,唐(云山)师两团在仁怀、茅台间筑工。

  丁、黔敌何知重有两团在毛坝,柏师两团在鲁班场,有各派—团接周敌赤水上游防务消息,李成章旅到鲁班场,分一团到观音场,犹禹九旅分在新场、岩孔、吴马口筑工。

  戊、魏(金荣)、蒋(德铭)两部仍在遵城,李(韫珩)、裴(昌会)两师有派别动队向桐梓前进。

  己、川敌昨二十四日潘(佐)旅抵龙新场,廖(泽)旅太平渡东岸,袁(治)旅土城,今日续进,田(冠五)、刘(兆藜)、张(竭诚)三旅将在赤水、习水、松坎防我。(17)

  

  这个敌情通报相当准确,如此看来,刚跳出圈子的“朱毛”似乎又被圈进了一个圈子——四面皆敌,四面受阻:东面,裴昌会第四十七师布防于遵(义)桐(梓)之间,刚从乌江东岸赶来的湘军李韫珩第五十三师布防于遵义、鸭溪和刀靶水之间;西面和西南面,周浑元和吴奇伟正在遵(义)仁(怀)之间扯起一条碉堡封锁线,还有黔军约10个团作二线防堵;北面,川军郭勋祺部3个旅已进至赤水河东岸,正在土城一带布防,而田冠五、刘光藜、张竭诚3个旅则把住了赤水、习水、松坎一线……

  看来形势相当严峻紧张。

  然而这却是一个松松垮垮的圈子。 

家园 【原创】第七章 跳跃(5)·非常轨迹

 

  虽然四面受敌,但这次东渡赤水却给中央红军挣来了一个相对主动权。

  北面川军跟过赤水河后便不再尾追,关注点转向了“防匪入川”,东面何键的湘军主力坐拥乌江东岸,操心的是“防匪东窜入湘会合贺肖”;裴昌会、李韫珩初来乍到,怕的是中央红军“回窜遵桐”;周浑元、吴奇伟和助阵的“九响棒棒”们前不久都被“朱毛”给狠狠地敲打过一把,现刻正整理补充兵员(有不少连队只余二三十人),压根儿就缺乏再战的决心与勇气;滇军虽被“龙主席”骂出了点勇气,有了与“与匪一战”的积极性,也算是装备精良人员充实,但又跟“朱毛”离着老远……

  更重要的一点,是蒋公非常迷信的那个“碉堡战术”把他们中的大多数给锁住了——或许他们正乐得被“锁”。虽然“赶筑碉堡”也是一件辛苦活计,但跟翻动脚板疲于奔命还处处劳而无功比起来,那已经算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儿了——此间有个现象很有意思,蒋公到贵阳这天好像成了个临界点,此后用于应付“朱毛”的机动兵力竟然比此前更少!

  如此,虽然大环境依然非常紧迫,但“朱毛”可谋划的“机动”,竟然有了更大选择空间。

  当然,这中间没有一个是万全的,但也没有一个是万难的。

  在军委的“敌情通报”发出两小时后,红三军团军团长彭德怀、政治委员杨尚昆致电军委提出建议:目前向西南寻求机动很困难,首先要突破周、王、孙纵队的防堵,在战役上很难完成达到黔西、大定(今大方)的战略任务,还是以转向东南之乌江流域比较有利。并称,根据侦知的情况,茶山关、桃子台之线,如有准备,两岸可架设浮桥(18)。

  这大概是提出“再过乌江”的第一篇文字。但这个建议关于渡江地点也有些问题:那时中央军第九十三师唐云山部集结于横跨乌江南北的刀靶水至养龙场一带,刚到遵义的湘军五十三师李韫珩部正与之合拢构筑封锁墙。中央红军要迈过这道坎去茶山关、桃子台这些年初北渡乌江的老渡口,难度系数和风险系数都相当高。

  此间毛泽东等肯定也在作研判和斟酌,权衡向各个方向机动的利弊:东行去捏一把新来乍到的李韫珩或许会小有收获,但再进黔北又将挤进乌江环阻的局促空间,况且乌江西岸的何键部也会拥来相逼;西进寻周、吴两军或“九响捧棒”一战或许是恰逢其时,可他们背后还蹲着一支装备精良人马充足的滇军,这一去搞不好又会重复遵桐之战后辗转长干山区屡屡寻敌决战不果那一幕,……

  权衡一番,毛泽东等还是决定采纳彭、杨建议的基本内容,硬着头皮再作两步跳跃:跳过“遵仁封锁线”,再直接南下跳过乌江!遵(义)仁(怀)间的这道封锁墙薛岳与李韫珩正在联手拉扯构筑之中,有厚得象板砖的地方肯定也有薄得象宣纸的地方;中央军都挤在乌江这边儿江防大概也不会不受影响,而一过乌江马上就可威胁贵阳,又闪在圈儿外不说,还有可能把此前没能调动的对手给调动一把!

  但这个选择的风险也极大,中央红军要透过“遵仁封锁线”而不被对手察觉那是不可能的,而一旦渡江不成,就被有可能被对手们逼迫至背水决战的危殆境地。这或许是一步好棋但也是一步险棋,走不好那就有完全有可能是一步死棋!

  26日凌晨,中革军委下达命令,集结主力改经长干山与枫香坝中间地段南下,“如周敌由长干山截击时,则以运动战消灭之。”(19)晨6时30分,军委纵队从窑坝(今尧坝)出发向干溪疾进,红五军团在军委纵队右侧护卫以为掩护。红五军团从石坎坝、中村台进至楠木坝时发现敌情,即改变原路线,经四牌绕道蔡家凡向平家寨疾进,接近烂坝子附近时,又发现敌之别动队一部在平家寨拦阻,便再度改变路线,当晚进至干溪附近。

  与此同时,红一军团主力也由袁家沟进至纸坊。

  担任右翼掩护的红九军团进至坛厂附近时,与第九十二师梁华盛部发生激烈战斗。

  是夜,中央红军各部陆续进至干溪、花苗田、枫香坝、白腊坎一线。

  眼皮子底下就是“遵仁封锁线”。

  27日晨6时,中革军委根据当日敌情紧急发出电令:“野战军原定从长干山、风香坝之间突围行动已不可能,决改从鸭溪、白腊坎地域向西南转移”,27日红一、红三、红五军团以梯次队势平行开进,红一军团“由纸房、狗坝经过花苗田后隐蔽休息,然后分两路于黄昏时进抵鸭溪地域,监视和包围鸭溪之敌,切断其通遵义、白腊坎交通,右与三军团联络”,并侦察鸭溪附近经底水渡过泮水河(亦称扁岩河)的道路,准备次日于下游渡河;红三军团于红一军团右侧跟进至白腊坎地域,“监视和包围该地之敌,并向枫香坝进行佯攻切断白腊坎通各方交通。侦察白腊坎经平桥、青冈坝到扁岩塘、官村渡河的道路”,准备次日由上游渡河;红五军团;红九军团“由干溪与三军团取平行路,经庙林坝开至花苗田以北隐蔽休息,然后随三军团后跟进至白腊坎以北地域”,准备次日在红三军团右侧行动;红九军团则“转至于溪地域,向平家寨、长干山之敌佯动”。(20)

  为防止透过“遵仁封锁线”后敌驱兵南下,逼迫中央红军背水决战,军委稍后又向罗炳辉何长工(21)发出了“万万火急”的指示,红九军团“暂留现活动地域,钳制周吴纵队,以配合我主力作战”,“九军团今27号到干溪后应即移狗坝西之马鬃岭,为九军团暂时活动枢纽,并于明28日晨分两部,一向长干山,一向枫香坝,伪装主力活动,特别要注意自己侧卫警戒与封锁消息。”(22)

  至此,中央红军突破“遵仁封锁线”南渡乌江的行动全面启动。

  当日,红一军团由纸坊出发,首先突破白腊坎、鸭溪之间的封锁线,进至底坝地域。李聚奎、黄甦奉命率红一师继续前进,前卫红三团从青塘垭渡过偏岩河,经新寨进至石板水时遭遇黔军一部,团长黄永胜指挥一个营从西侧迂回敌人,将黔军一个营包围歼灭;军委纵队当日由干溪进至横井,休息几个小时后,又于18时连夜向苟坝、花苗田前进;红五军团因与军委纵队参差交错前进,发生拥挤,至苟坝即停止,在军委纵队全部通过后继续前进。

  同一天里,蒋公这边却还是一团浆糊。

  蒋公本人顾虑最大的,是“朱毛”迂回到中央军周、吴纵队之侧后与之决战,唯恐上月底吴奇伟惨败于遵义城下的“奇耻大辱”重演,故于26日急令孙渡“除留有力之一部在赤水河镇与摩泥一带筑碉守备外,其主力最好东移于鄢家渡、毛坝场、吴马口一带,以便就近策应吴、周两纵队”(23)。

  显然,如果仅凭周、吴纵队在鸭溪、坛厂一线与“朱毛”决战,蒋公的底气并不是很足,他还要加上滇军这个举足轻重的砝码。倘如此,“朱毛”西来,蒋公就可以来个“诱敌深入”,待手中砝码凑足份量后,再押上一宝,把“朱毛”一笔勾销。

  对于“朱毛”南渡乌江的企图,他老人家似乎毫无觉察。

  蒋公东调滇军,按理说正是“朱毛”久欲求之而不得的好事儿。真能如此,“朱毛”只要及时常握了其行动进止并逮住了“时间差”,有可能就还会产生另一种选择:不渡乌江,跟孙渡来个你来我往的相向平行对进,直接转向西南,进至黔西、大定、毕节一线“寻求新的机动”。

  然而此间的“龙主席”却显得比较老辣:“匪势现有踅渡赤水,迂回南窜,其企图尚未明了”,遂以“赤水镇与毛坝场等地跨河远隔,距程数日,我军若隔河分驻,一旦有惊,策应不灵。匪若向毕、大西窜,我军又被弃置于侧后方,截堵不易”为由,要求孙渡部“仍置于赤水镇及摩泥”,以求“将来对川叙、黔毕两方截剿均便”。(24)

  刚刚亲手握住发令枪的蒋公却不能容忍属下这般“抗旨”,27日这天他连发两电否定了“龙主席”的高见,继续催促孙渡部主力“限31日前进到毛坝场、吴马口以资策应”(25)。蒋公此时担心的是“朱毛”在滇军到来之前在周、吴两军对峙中“突破一点”或从鸭溪附近“乘隙偷窜”,次日又绕过“龙主席”直接向孙渡下令:“速取直径,以最快速度于本月31日以前赶到打鼓新场与西安寨间地区”(26)。

  生生又给孙渡增加了至少一天的行程。

  “龙主席”这边的反应则是慢慢呑呑,28日他先是一电要孙渡暂守不动,“应俟感申(3月27日15时~17时)电批复,再令遵照可也(27)”,拖到晚上才令孙渡“即日率领全部移驻吴马口、井坝一带策应”(28),而这时孙渡已收到蒋公那个直接电令,在跟蒋公计较了一番“唯摩尼一带距新场、西安寨至少相隔5日以上行程,最快亦需东日(4月1日)始能赶到”的困难后,开始“由现地经普泥、瓢儿井、果瓦、太平场向指定地区前进”(29)。

  在蒋公、“龙主席”和孙司令官都是一团浆糊的状况下,滇军算是真正开始被“调出”了!

  27日24时,中革军委向彭德怀、杨尚昆、林彪、聂荣臻发出指示信:28日,红一、红三军团主力“集结鸭溪、白腊坎以南适当地域,准备与敌作战,由彭、杨统一指挥,望预筹之。”,红五军团“28日上午通过这封锁线,以一部监视白腊坎,主力则南移于(烂沟、兴龙场地域)适当地点,对枫香坝严密警戒,该军团受彭、杨指挥”(30)。

  在马鬃岭的红九军团这天按中革军委27日和28日的几次电令部署,大张旗鼓地构筑工事,在要道口放烟火扮炊烟,插红旗摆标语,各个村寨里广为宣传,摆出了一副要在此间与中央军决战的架势。而经过连夜急行军的军委纵队于28日晨6时通过白腊坎、鸭溪之间地域,13时到达底坝,休息至当晚23时后,又经官村向大兰头前进;右翼掩护的红三、红五军团在军委纵队之后出发,因白腊坎、枫香坝敌之火力已取上联系,遂改道元宝山、大水井之线,于22时到达大庙场附近地域。

  红一军团主力当日下午从底坝进抵沙土,前卫红三团已直插乌江北岸渡口。

  不知什么原因什么渠道,离“朱毛”已愈来愈远的潘文华将军这回反到是“旁观者清”,竟然基本准确地掌握了中央红军的真正动向:“3月28日,匪大部分由花苗田、白腊坎、枫香坝中间地区南窜,先头已到达沙土”(31)。

  至此,中央红军主力已透过“遵仁封锁线”,并兵分两路,扑向乌江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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