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老书新传（1）长白山猎话 -- 英丑

小时候看了不少闲书，大多数不是什么文学名著（太深奥的俺也看不懂不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偶尔还能想起某些书的一些细节。前几天上网放狗查了查，不少书都有再版的 -- 可见能让人记着的东西，大多有一些可取之处吧 -- 还有些书可就绝了版，也许还能在图书馆的书库深处有那么一席之地。以下写的这些东西，就是关于那些老书的一些记忆，就作为少年时代的纪念吧。俺的记性很差，又是想到哪儿写到哪儿，欢迎XDJM们补充。

（1）《长白山猎话》

《长白山猎话》这本书，记得俺是从某个死党那儿借的，一直就没还。死党本人估计也是从别处“借”的，反正不是自个儿掏的腰包 -- 以那年头俺们那点可怜巴巴的零花钱，要花钱看书也是去小人书摊上几分钱一本租着看，几毛一本的"大书”（三十二开本）是奢侈品，大伙手头的几本多数来路不正。

不管来路如何，《长白山猎话》从此在俺家落了户，从一本半新不旧的书直到被俺翻得掉了封面，磨平了边角（俺没有给闲书包封皮这个好习惯，多半出于对俺妈严格要求给课本包封皮的逆反心理），幸存到俺离家上大学 -- 然后估计是被俺爸妈收拾房间时随手处理掉了，因为俺的狗窝被收拾成了颇为整齐的客房，一大堆来不及带走的零碎自然不会留在那儿碍眼。反正俺当时的兴趣已经很自然的转向了姑娘和篮球，对这种粗暴执行拆迁政策的行为也就是不爽了几天就漠然了。

闲话少说，《长白山猎话》这书，顾名思义说是发生在长白山的打猎故事。具体来说，是从第一人称讲的“我”（似乎是个作家，复员军人）于文革结束不久来到长白山区的一个以打猎为主的生产大队体验生活，和当地猎人一起上山捕捉经济动物，猎杀害兽的经历。这本书通俗易懂（面向青少年嘛），兼顾讲故事的一波三折和介绍有关野生动物知识的严谨，总之以俺当年的眼光看来是极好的文字。文中描述的那个林海雪原的神奇世界，技艺高超，豪爽耿直的长白山猎手，在俺幼小的（尤其是南方人的）心里留下的印象是极其深刻的。这种革命浪漫主义化的北方情结，直到俺来了米国，在东北地区-30摄氏度的寒风中哆嗦着从高过膝盖的积雪里刨出俺的老爷车时，才有所化解。

下面讲讲书中提到的几种动物。第一位上场的是（鼓声）。。。

土鳖 :) （俺先喝口水。。。）

如此形象地土鳖，还是头一次见,还挺大个儿。

花盼铁牛再现。

狍子？？

我对东北的猎物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个了

（黄有财大仙果然料事如神，真是什么什么之中，什么什么之外阿。。。）

狍子学名狍，应该是鹿的一种，吃的是草，长的是肉，有了危险只会跑，典型的食物链下游良民，又有皮毛可用，真是人见人爱，兽见兽欺。至于为啥叫傻狍子，大概是因为满清以长白山为龙兴之地，封山数百年，人迹罕至，东北开发初期野生动物不太怕人所以显得傻头傻脑。（反例就是大城市里的耗子，麻雀，野猫之类的，个个比猴儿还精）。何况狍子又有个好奇心过重的毛病，以下网文描述得好（百度词条http://baike.baidu.com/view/47620.htm）：【狍子的好奇心很 重,见了什么都想看个究竟,碰见人就站在那儿琢磨这人是怎么一回子事;碰见车就盯着研究个没完,像个总爱研究事物的专家。若是车在夜晚行路碰到狍子,狍子 的举动就更让人有理由叫它傻狍子了。早些年,夜晚在山间公路上若遇上狍子并不是很新鲜的事儿。正当汽车开着亮亮的大灯在马路上奔驰,前方灯影里突然现出个样 子像鹿的动物来,不用惊奇,一准儿是狍子。这时的狍子就是典型的一根筋了。它才不管后面汽车对它有什么威胁,只管顺车灯跑,有了光亮好行路嘛。狍子的好奇常将它自己陷入困境,狍子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也不会像其它动物那样跑啊跑,拼了命地跑,一直跑没了影儿,跑到安全的地方为止。狍子遇有情况也是 拼命地跑,不过,狍子的奔跑不会持久,它跑一会儿还要停下来看一看,看形势对自己不利再跑,跑一会儿又忍不住停下来看。狍子不单单是自己跑一会儿停一会 儿,就是追击者突然大喊一声,它也会停下来看。】老美教授形容本科生上课被提问时的反应是和鹿被汽车大灯照到了差不多，看来对“傻”的定义是中外一致的。

有角的是公狍。这两位真是憨态可掬啊。

顺便引用一下另一条百度链接（http://baike.baidu.com/view/16939.htm）其中一句描述：“在繁殖期，雄狍追着雌狍转圈跑，地面出现花环状足迹。”-- 看来“男的追，女的跑，见了草地就卧倒”还是很有生活基础的嘛，而且这种送花方式也颇为别致的说。。。

相信不少人都听过“棒打狍子瓢舀鱼, 野鸡飞进饭锅里”这句形容东北山林物产之丰富的俗语。书中“我”和猎人们就实实在在的“棒打”了一回：用猎狗和喊叫声惊扰狍群，围三阙一，把狍子们赶上冰封的湖面。狍蹄显然不是雪胎，惊慌失措之下只有打滑不止，此起彼伏的份了。接着大伙儿慢悠悠上去一棒一个放翻，要不干脆就推倒，麻绳捆蹄，穿上木棒抬走了事，真是绿色产业啊。

说到猎狗，书中对鄂伦春人的猎狗极为推崇，尤其以“赤峰猎狗”为极品。书中有一条杂交品种的猎狗在“野猪林”一役中战殁，有个生产队里的少年为了安慰其主人，用高价（两板以上整匹的野猪肉）买了一只狗仔送给他。队长在心疼野猪肉之余，发现狗仔是宗的赤峰猎狗，立刻转怒为喜，可见这笔交易是捡了个便宜。鄂伦春人作为以渔猎为传统的民族，善于驯养猎狗，商业头脑应该是非其所长了。书中描述小狗仔和其它普通猎狗见了面，神气十足，以小凌大 -- 看来讲出身，论名牌的道理，也是人狗通吃无疑了。

鄂伦春人和猎狗。好像缺乏杀气啊。（链接有点问题）http://bbs.cndog.net/shownew_big.asp?BoardID=25&filename=2006/7/6/200676133554342.jpg

鄂伦春民族歌曲“高高的兴安岭”（不懂放歌，用链接代替）-- 好像歌词里没提猎狗？ 猎马和猎枪倒是提了，还有先帝爷。。。

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Zny1pqAqbIw/

知道江湖上的朋友都叫俺“黄大仙”滴

　　我在那见到活的是在六十年代。

欺负傻狍子不算真本事。作者笔下的三大战役，打的是实实在在的大家伙，狠角色。

大闹野猪林

萨苏笔下的日本野猪（没找着西西河的版本，这是老萨在别处发的稿子）：

http://tour.cyol.com/content/2006-03/14/content_1334351.htm

野猪在本书中是货真价实的大反派，祸害庄稼不说（“三年不打猪，孩儿饿得哭”），还无端将猎人们快到手的两只水獭虐待致死。追究历史问题，猎人们祖上还有打猪不成反遭毒手的。。。总之，不打不足以平民愤啊。

“我，我知错了还不行吗？”

“可怜我家的娃儿们还小。。。”

打是要打，怎么打也得有讲究。有道是“一猪，二熊，三老虎”，说的是野猪一旦陷入绝境，山大王们也得让三分。野猪们皮糙肉厚，牙坚嘴硬，体重速度也不吃亏，正面打风险太大 – 正所谓“迎面不打虎，对面不打猪”是也。书中的老虎屠杀猪群，先大发虎威粉碎猪群斗志，又佯放一条生路，利用速度优势一路尾随击杀落伍的老弱，再回头慢慢享用，正是正宗的以骑克步之计。但一旦壮年公猪回过头来拼个鱼死网破，缺乏经验的年青老虎却可能赔上老本。

猎人们不是老虎，却有猎犬做好帮手。大闹野猪林，抄了野猪的老巢，也是先惊动猪群，再驱猎犬围攻之，等到野猪们失去了机动性，又耗去大半体力，猎人们手中的快枪就在侧翼从容打响。。。

作成咖喱猪的才是好野猪。。。

敲山震虎

说到东北虎，在书中的时代（70年代末 – 80年代初）已经是受保护动物了。当一位带着两只虎崽的母虎在当地出现，需要被礼送回保护区的时候，打打杀杀显然是行不通的。不过，单身母亲的警惕性也是可以利用的弱点（再加上可能受“除四害”运动中全民发动，噪音累杀麻雀的启发）-- 书中的猎人们摆下了十面埋伏，马嘶犬吠，敲锣打鼓，惊得可怜的虎妈妈带着小虎们四处乱窜，半天的功夫就活活累趴下了。接下来就简单了：五花大绑着的家长和孩子们被顺利地迁了户口。

“俺不服！有种跟俺单挑？！”

空手套白狼

有人可能会问，书中的故事真实性如何？俺以为，多半是虚虚实实，亲身经历固然有，艺术加工才是重头戏。打野猪的故事真切得很，吓老虎的事儿就不怎么靠得住，至于以下这个算计狼的故事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喂喂，谁要算计咱们来着？!”

空手套白狼大法：首先做足侦查工作，探得狼踪。其次趁大雪天在狼群回巢的必经之路设下陷阱：挖坑若干，每坑埋伏壮汉一名，备好诱饵（记得是活鸡？）。坑上覆门板一张，每张挖两个小洞，再用积雪掩饰 –– 俺读到这一节时是深以为然的：这分明是俺和死党们在沙坑里挖陷阱的加强版嘛，只不过俺们从来没算计成别人。。。总之，单纯的狼儿们正好打猎未遂，空腹回营，闻到飞来横财也不疑是拆白党，当然是扑上前去，趴上门板，伸长双爪从门洞里面抓鸡。鸡没够着，只听一声令下，壮汉们发一声喊，齐齐捉定狼腿，背门板而起。狼儿们前腿被捉，下巴顶在门板上，后腿瞎扑腾着，一身好艺业就是使不上劲，不胜凄惨。。。

狼儿们被坑了，俺的这个小坑也填上了，有空再聊。

顺便提一下本书信息：

书名：《长白山猎话》

作者：郑孝时

出版：少年儿童出版社，1982.1

装帧：19 CM /275页

还有几个关于苏俄时代的打猎小故事，也是一本老书里看来的，书名记不大清楚了，反正肯定不是《猎人笔记》，也跟《列那狐》沾不上边。俺只是讲着玩儿，还得请东湖兄这个正宗的猎手多多指教。

迎面不打虎

主人公是个退伍军人，神枪手。正好地方上闹老虎（不知道是在远东还是中亚地区，没法给这老虎定类，反正是个大家伙），这位大哥就被朋友们拉去帮忙打老虎，作狙击手的干活。老毛子的战术素养真是不含糊，在林子外面打伏击还挖了单兵掩体：前面留了个小洞口作观察和开火用，斜后方挖得挺深，虽然还比不上萨苏老大的挖坑手艺，防个把空爆弹估计是没问题了。总之，这位票友猎人守着阵地，听着别人在林子里头放狗打枪的挺热闹，就是没见着老虎窜出来。过了好大一会儿功夫，正百无聊赖着的时候，偶然往外一瞄：哎呀妈呀，这大虫早就出来了，正悄无声息地压低了身子向他正面匍匐前进呢，林子外面那片开阔地都过了一多半了，离他也就小几十步远。这哥们毕竟是老兵，镇定下来，仔仔细细地瞄准虎头放了一枪，又傻眼了：老虎既没有应声而倒，也没有撒丫子就跑，还是不紧不慢地冲他逼近。娘的，失手了，再来一枪 –– 还是没效果啊？！再来一枪，再一枪。。。老虎就像西部片里的大侠，不管不顾，镇定异常地继续一步步缩小距离。眼瞅着它弓起了背，作势欲扑了，快吓破胆的老兵咬着牙放了最后一响，扔了枪，抱头往洞里一缩。只见老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洞口，咆哮如雷，疯狂地抓挠着想把他掏出来。。。老兵终于两眼一翻白，昏死了过去。

醒来发现是在医院里，人没事，老虎已经死了。原来老兵那好多枪都打中了，不是在虎头上就是在虎肩左右，就是没能命中心肺或者眼睛等要害。老虎的正面额骨和肩胛骨极其坚韧，硬扛着摸了上来，当然最后还是没能撑住。打虎英雄当然是载誉而归了，不过每次看见家里的虎皮地毯还是会一哆嗦。。。

邪恶的熊皮大衣

这故事说的是两个朋友进山打猎，一位是老手，另一位是城里人，没太多经验，在山里转着转着就把朋友给跟丢了。城里人正着急的时候偏偏又碰上了大熊，好在边上就有大树，这哥们上了树，反过来几枪把熊干掉了。这工夫天也快黑了，气温降得很快，城里人没带帐篷和保暖的衣服，看着大熊心说这不是现成的熊皮大衣么。说干就干，掏出猎刀就把熊皮给卸下了，再找了块背风的地方点了一小堆火，裹上熊皮––当然是有血的一面冲外，对付着就睡过去了。睡着睡着，忽然觉着手脚伸不开了，好像是被大熊给搂在了怀里，压得喘不过气来。原来火头一小下去，熊皮外面的血都冻瓷实了，把讲究个人卫生的城里人绑得动弹不得。这下子如果有野兽来就是等死了。。。当然，来的是他的朋友，有惊无险。

松鼠也疯狂

爷俩埋伏在林子里打猎，正好看见狐狸算计一只松鼠：松鼠躲在一棵孤零零的大树上，离别的树太远，跳不过去。狐狸没法上树，眼巴巴地守了一会儿株，装着失去了兴趣，在松鼠眼皮子底下大张旗鼓地撤退了––“大爷还看不上你这二两肉！” –– 回头又惦着脚尖摸回来，藏在小树丛里等松鼠落地。松鼠当然是上钩了，欢天喜地地下了树准备回家。。。千钧一发之际，狐狸估计是太激动，尾巴尖不小心露了出来，让松鼠瞅见了。小家伙亡命奔回树上，惊魂初定，气得破口大骂（爷俩心里替他对的口型）。狐狸功亏一篑，也就撕破脸皮，往树下一蹲，两边就这么耗上了。最后还是松鼠耐不住，铤而走险，往林子里最近的一棵树上尽力一跃。。。可惜没有好莱坞导演来帮忙，小家伙在半空中直挺挺地摔了下来，眼瞅着正好要掉到狐狸的嘴里了。你猜怎么着，欺软怕硬的狐狸以为人家要扑过来拼命，撒丫子就跑，一眨眼就没影了。松鼠摔了个七荤八素，到底还是捡了条命回家了，倒是把边上这两位观众笑了个半死。

这子弹也太次了吧，近距离连老虎额骨也钻不透？震也把老虎震昏了吧……

当然也许是俺读书不仔细。。。反正老虎大侠正面中了好几枪是没错了。要不打到的是额骨的斜面，弹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