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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努尔哈赤(十) -- zzw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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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努尔哈赤(十)

    努尔哈赤(一)

    http://www.cchere.com/article/578591

    努尔哈赤(二)

    http://www.cchere.com/article/578896

    努尔哈赤(三)

    http://www.cchere.com/article/579195

    努尔哈赤(四)

    http://www.cchere.com/article/582086

    努尔哈赤(五)

    http://www.cchere.com/article/582925

    努尔哈赤(六)

    http://www.cchere.com/article/583227

    努尔哈赤(七)

    http://www.cchere.com/article/584599

    努尔哈赤(八)

    http://www.cchere.com/article/587497

    努尔哈赤(九)

    http://www.cchere.com/article/588463

    (十)

    再说努尔哈赤攻破抚顺城以后,在天命三年(1618年)四月二十一日,率后金军成功击退明军总兵张承荫部闻讯赶来的一万援军。紧接着在随后的几个月里,接连攻破了抚顺周围的五百座台堡,以骑兵横排百里,梳掠一空,竟然俘获人畜三十万。这是他自兴兵以来从未有过的一次大胜利,要知道,当时后金国控制地区的总人口也不过是三十万上下。哈赤同志也在大喜之余,暗暗的松了口气:“明朝这个庞然大物,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嘛!”这一战也打出了八旗军的军威与士气,日后尽管八旗军纪十分严酷,但士兵为了参战获得丰厚的物质利益,仍把每次出征视同节日。据史书记载:“出兵之时,无不欢跃,其妻子亦皆喜乐,惟以多得财物为愿。如军卒家有四、五人,皆争往赴,专为财物故也”。诱之以利,绳之以法,这就是努尔哈赤统辖八旗军队的两大法宝,精神文明与物质文明的两手抓,两手都很硬!

    在被哈赤同志狠狠地咬了一口后,明政府终于有了迟来的反应。抚顺败报传至京师,明廷举朝震惊。万历皇帝慌忙召集九卿科道会议,商讨如何应付后金国的攻势。经过为期个把月的会议后,吃足了生猛海鲜的会议代表们打着饱嗝发表了联合声明,一致谴责努尔哈赤分裂中华的阴谋,并通过了大举征剿赫图阿拉的决策。《大明中央日报》在跟下来的几天里以社论的形式集中火力批判努尔哈赤的“两国论”,大明军方以经略杨镐、蓟辽总督汪可受为首,纷纷在媒体面前表示:明军有信心、有决心、有能力维护大明天下的统一及领土完整。

    万历四十七年(公元1619年、天命四年)二月,明朝各路兵马,经过一年多的筹办,终于相继到了山海关。阵容是强大无比啊!辽东经略杨镐为此战总指挥,坐镇沈阳,总管督运各路粮草。其它各部整合为四路大军:西路,以山海关总兵官杜松为主将,率官兵二万余,由沈阳出抚顺关,从西面进攻赫图阿拉;南路,以辽东总兵官李如柏(宁远伯李成梁的公子)为主将,率管官兵二万余人,由靖河出鸦鹃关,从南面进攻赫图阿拉;北路,以原任总兵官马林为主将,率官兵二万余,由清安堡出,趋开原、铁岭,从北面进攻赫图阿拉;东路,以总兵官刘廷(明代的关云长,号称刘大刀)为主将,率明军官兵一万余人,并朝鲜兵一万三千人,从东面进攻赫图阿拉。明军这四路兵马,合计八万多人,加上朝鲜援兵,共十万多人马。然而,后世大量史书里流传着多种不同的数字,有二十来万,有三十来万,甚至还有最高纪录的四十七万。这都是作为胜利者的满清自我吹嘘的成果。当然了,尽管明军没有四十七万那么恐怖,但同后金八旗兵当时的总兵力六万人相比,明军在数量上还是有一定优势的。

    仔细分析明军这四路大军,我们可以发现,真正的能打的将领只有老将杜松和刘廷,不过这两人都是以勇力著称,像杜松据说身上的战伤都可以组成一幅中国地图了。而这刘廷就更牛了,他乃明朝军方的偶像,少年时就立有战功,他的常用武器是一柄重达一百二十斤的镔铁大刀,他把这柄巨牛的兵器挥舞起来,如旋转飞轮一般,毫不费力,被全军尊称为“刘大刀”。这也可以看出当时明军的建军思想,还停留在像《三国》、《水浒》里描述的那种“来将通名,大战三百回合,然后胜方追杀”的模式里,将领以勇为优,丝毫没有其它战术战略方面的关注。而另外两路的将领就更是不值一提了,两人都是靠辽东名将李成梁的关系上来的庸才:马林是李成梁的学生,文人出身;而李如柏则是李成梁的小孩。这两个拖油瓶的也只能跟在老将后面吃吃肉。啃骨头?我们的马老爷和李公子牙口精贵,不做这么下作的事!

    本来兵分四路协同夹击倒也是一种极其高明的战法,但这种战法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四路大军必须行动一致,一旦友军之间步调不一,就很容易被居于内线的后金军以相对优势兵力逐个击破了。因为明军各路的部队都只有两万,而后金主力有六万之多,只要友军不予配合,明军必败无疑。

    我们的哈赤同志对这一点显然是明了的,明军玩了那么多年还在玩《三国4》,而哈赤同志早就通过大量实践把《三国9》给玩通关了,档次差得太远。努尔哈赤通过正确分析判断敌情,认为明军东、南、北三路道路险远,不能即至,遂决定集中把六万八旗兵于赫图阿拉附近,准备先给明西路杜松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打击。在这里,哈赤同志给军事史留下了一句经典名言,“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这是什么?这就是古语版的集中兵力,逐个击破。当然了,仅凭这一句,哈赤同志还不足以立身中国名将之林,关键还要有实践来证明这句话的合理性。

    机会立马就来了,三月一日,明军西路主力杜松一马当先,朝赫图阿拉西侧的萨尔浒大步迈进了(后来打了败仗后杨镐和李如柏坚称杜松“违期先时出口”)。随后,东路刘延军也开始向西开进了。北路军马林马老爷见刘大刀出发了怕走晚了没肉吃也连忙跟进,老马实在是太不成熟,太不稳重了,几天后,他会为自己这个决定恼悔不已。南路李如柏李公子就潇洒沉稳得多了,他是牛人之后、将门虎子,不需要靠军功来积累人气,于是慢慢的从清河堡出发,一路观花望景、舞风弄月,行动极端迟缓,迟缓到连努尔哈赤都不敢相信。他这路是四路大军中唯一全身而退的,因为在努尔哈赤收拾完其它三路大军后,他甚至还没有赶到战场。

    在进入萨尔浒后,杜松琢磨着,其它几路军也该到位了,于是分兵二路,一部留在萨尔浒扎营驻守,自率万人攻打险隘吉林崖。哈赤同志其实已等了老杜很久了,一见老杜发飚也连忙作出反应。他一方面令儿子代善带领两旗部队死守吉林崖,自领六旗猛攻萨尔浒。杜松是猛将,他手下的兵自然并不白给,虽被四、五倍于己的后金军猛攻,但他们也奋战了大半夜,最后因众寡悬殊,萨尔浒的明军才被击溃。在夺得萨尔浒后,努尔哈赤又迅速驰兵与代善会师,击破进攻吉林崖的杜松,西路军全军覆没,老杜也没有辜负勇将之名,在作战中壮烈牺牲,在整个战斗过程中,其它三路没有任何支援。在明军四路里,西路予以后金军最大损失,连努尔哈赤都对杜松赞赏不已,然而明廷却在战后把杜松冒进列为失败的最主要原因,可叹!可悲!

    次日,经过调整后,努尔哈赤又挥师攻击明北路马林军。当时马老爷已知杜松被歼,心惊胆战之下,率队撒丫就往后撤。他老是猪肉吃多了腻了脑子,他那群步兵哪跑得过哈赤同志的八旗铁骑,于是乎,北路明军除了少数有马骑的高级军官(当然包括主将马林)成功逃脱外,全部被一锅端了。

    击败马林后,努尔哈赤立即移兵南下,迎击明东路刘廷军。刘廷本身也是个牛人,而且治军严整,装备精良,正面打很肯定不会像打马林那么容易。但这B有个特点,那就是勇力有余而智慧为零,努尔哈赤就充分的利用了他这个特点。当时,刘廷不知西、北两路已经失利,正闷头向距赫图阿拉五十里的阿不达里冈行进。努尔哈赤于是派主力在阿不达里冈设埋,另以少数兵卒冒充明军,持着杜松令箭,诈称杜松已逼近赫图阿拉,要刘廷速进。刘廷这傻B一见有仗打肌肉迅速扩张,小脑迅速萎缩,也不知道多问几句就轻装急进,急驰进阿不达里冈。结果,遭到后金军的伏击,刘廷军惨败,刘廷本人中箭阵亡,据说他那炳一百二十斤重的大刀连一个小兵都没有砍中。努尔哈赤也乘势迫降了协同刘廷作战的朝鲜军队。

    李如柏部当时还傻乎乎的在半路上散步,反而是坐镇沈阳的杨镐在得知三路丧师后,他才慌忙急檄南路李公子撤兵,这才摆脱了全军尽墨的悲惨结局,这也令他日后留下了一条小命。至此,萨尔浒大战落下了帷幕。

    萨尔浒之战,是明朝与后金在辽东地区进行的一场具有决定意义的战略会战。此战明军阵亡近五万人,朝鲜部队全体投降,后金国损失万人左右(后来满清坚称只死了两千)。辽东的战略主动权彻底易手,明朝随后只有挨打和逃跑的份了。

    待续................

    关键词(Tags): #努尔哈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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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up~~~~

      搞笑版或者说野史版的历史小说才能让偶这个历史文盲有兴趣看得下去啊~~~~^_^

    • 家园 明军有信心、有决心、有能力维护大明天下的统一及领土完整
    • 家园 助兴文:拙作《轮子兵法》对萨尔浒之战的分析

      此文是拙作《轮子兵法》中的一部分,已在军版发过,转来纯属助兴,并非关税:)

      萨尔浒之战:机动性的不对称

      萨尔浒之战是后金建立政权之后取得的第一次大胜利,也是中国历史上一次著名的“以少胜多”的战役。这一战中,6、7万后金军在努尔哈赤的指挥下,以各个击破的战术,将分四路而来的近十万明军(含13000朝鲜军,2000叶赫军)一一击破。其中杜松、马林、刘铤三路军队均全军覆没,李如柏军侥幸逃脱,但在溃退过程中也损失惨重。萨尔浒之战中,明军文武将吏死亡三百一十余人,兵丁死亡四万五千八百七十余,而后金军损失据估计不超过五千人。

      萨尔浒之战历来被看作是各个击破战术的范例,努尔哈赤在此战中的名言“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更成为了后世兵家常常引用的对各个击破战术的标准注解。在许多军事历史作品中,对于此战都有详细的论述。对于明军惨败、后金军大胜的原因也有着各种各样的解释,诸如明军分散兵力,明军准备不足,明军各路之间步调不协调,勇者过勇、怯者过怯,后金军战法得当,指挥有方,熟悉地形,战斗力较强等等。应该说以上的说法都有道理,但是还不够全面。本文想讨论的,就是常常被论者所忽视的一条:后金军与明军之间存在巨大的机动性的不对称,也就是说后金军的机动性要远远超过明军。虽然这一点在表面上看起来不那么起眼,但如果没有这一点,努尔哈赤各个击破的战术很可能就无法使用,或者得到完全相反的结果。[cchere.com 西西河 napolen]

      让我们首先来看看萨尔浒之战双方的日程表。杜松军于万历47年2月29日出抚顺关(杜松军出沈阳日期尚有争议,但出抚顺关日期当无误),3月1日进抵萨尔浒,杜松遂将本部25000人分作两批,自引万人进攻吉林崖(铁背山)的界凡城,以剩下的兵马守备萨尔浒大营。此时,后金军主力已至萨尔浒不远处。努尔哈赤令代善、皇太极指挥2旗兵增援吉林崖,自己亲自统领剩下的6旗兵进攻萨尔浒明军大营。两军于3月2日展开激战,战至下午,后金军主力攻破萨尔浒明军大营,歼灭守营明军。接着,努尔哈赤移兵吉林崖,以8旗全力围攻杜松,至当晚将杜松军全歼。此时,马林军已经进至距萨尔浒约3、40里的尚间崖,听到杜松军覆灭的消息,不敢再进行机动,遂将部队分别驻扎在尚间崖、飞芬山和斡珲鄂三处,各相距数里,成犄角之势。后金军连夜进行机动,于3月3日晨向马林军发起总攻,经过一天激战,后金军连破明军3寨,全歼马林军。刘铤军于2月25日出发,由于路途较远,道路崎岖,部队机动力差,2月29日才到牛毛寨,至3月2日方过深河。由于刘铤尚不知杜松、马林两军覆灭的消息,仍然孤军前进,努尔哈赤更派人假扮杜松军使者,催促刘铤前进。刘铤不知是计,于3月4日(中国军事通史作5日,与其他材料矛盾,不取)轻兵前进至距赫图阿拉约五十里的阿布达里冈,突然遭到后金军全军伏击,全军覆没。后金军进而迫降了由元帅姜弘立、副帅金景瑞指挥的朝鲜军13000人。李如柏军自3月1日出鸦鹘关后进军速度极慢,一闻诸路兵败的消息后调头就跑。后金军20余人在李如柏军后大声鼓噪,佯装大军来攻,李如柏军全军溃散,一路上自相践踏,死伤数千。[cchere.net 西西河 napolen]

      仔细研究一下这个日程表,我们不难发现后金军与明军之间存在的极大的机动力上的不对称。马林军于2月28日出铁岭三岔口,3月2日才走了大约50里路,到达尚间崖,平均每天仅走10里左右。刘铤军2月29日抵达牛毛寨到3月2日才到达深河,而深河与牛毛寨间隔60里,则行军速度也只有每天15里。李如柏军行动更慢,3月1日出鸦鹘关,数日后才前进1、20里至虎栏岗,速度就更不用提了。就是号称“抢功冒进”的杜松军,2月29日出抚顺关,3月1日才前进约50里至萨尔浒,行军速度也不过一日20里(以上数字除李如柏军可能由于主将怯战而故意行军较慢之外,均基本上反映了明军的机动力水平。明军在路上也没有遇到后金军多少抵抗,北线杜松马林两军基本没有遇到抵抗,南线刘铤李如柏两军各遇到后金军500人的阻击)。

      而反观后金军“迎击抚顺一路的来兵,至―百六十里之外,败之于界凡、萨尔浒,并追杀三十余里,当夜驻守,又杀了逃兵。第二天,又将立营于瓦呼木、尚间崖、斐芬山的敌兵一一逐杀,然后返回大城。继而又南出瓦尔喀什,于嘉哈窝集歇息,与先行相距一百二十里的兵相会合,合兵驰骋逐杀,疲惫的马也恢复了元气,尽杀明兵,所余朝鲜兵投降”(满文老档)。也就是说,后金军的行军路线是,先由赫图阿拉西行160里至萨尔浒击败杜松,当日作战又行军了30里。当夜机动约40里至尚间崖,次日又击败了马林军。而后,后金军再回师180里到赫图阿拉,又马不停蹄向南前进50里至阿布达里冈击败刘铤军。即使不考虑从赫图阿拉到萨尔浒的那160里路,也不考虑战斗中的机动和体力消耗,仅从3月2日到4日这不到3天时间里,后金军就机动了300里,平均每天行程在100里以上,其中行军路程最长的一天(3月3-4日),竟行进了230里(即使阿布达里冈之战发生在5日,后金军也是在不到2天的时间里行军了230里)!可见,以骑兵为主的后金军的战术机动速度竟是以步兵为主并且携带大量军械辎重的明军的5-10倍!(由于缺乏相应史料的关系,以上的机动速度计算并没有考虑道路曲折和崎岖程度。但战役地区是平原丘陵地带,并无大的自然障碍,而且双方基本上是在同一地形区进行战术机动,没有任何理由认为明军的行军路线都是在密林中穿行,而后金军走的都是高速公路,因此至少双方机动速度之比是可靠的。另一个可供参考的速度是在抚顺之战中,努尔哈赤率后金军于万历46年4月13日从赫图阿拉出发,15日晨即进抵抚顺城,两天时间行军约200里。而杜松军走的是同一条道,3天只走了50多里。)[cchere.net 西西河 napolen]

      正是机动性上的极度不对称,给了努尔哈赤以集中优势兵力,将明军各个击破的机会。如果有一幅描绘萨尔浒之战的动态图画的话,我们就可以看到两副反差极大的图景。在不到3天的战役过程中,明军几乎是呈一种静态布置,各路的位置基本上没有多少变化。而后金军则在几路明军之间来往奔驰,连续3战都是以几乎全部兵力对明军的1/4。这一动一静最后形成的效果就相当于将后金军兵力平添了2倍。

      让我们设想一下,如果明军具备与后金军相似的机动力,而其他一切部署均不变,战事将会如何发展。

      如果明军是一开始就具备与后金军相同的机动力,那么杜松马林两军就可以于3月1日甚至更早就在抚顺关与萨尔浒之间的某地会师。此时如果努尔哈赤再想来各个击破,那么他面临的就不是2.5万人而是4.5万人。以4.5万人对后金军6万,明军未必就会立刻败下阵来,最起码也可以多拖一段时间,而此时,李如柏军和刘铤军早就兵临赫图阿拉,使后金军陷入腹背受敌的局面。[cchere.net 西西河 napolen]

      如果明军是战役打响后具备与后金军相同的机动力,那么杜松军3月2日上午和中午的作战结果可能没有什么变化,因为双方的实力对比并没有发生变化,杜松依然是以一己之力对抗后金军全军。但是此后的战事发展就会有质的差异。首先是马林军。如果马林得到杜松与后金军接战的消息稍微早一点,譬如是在2日上午,那么马林军就可以在1-2个时辰左右的时间里从尚间崖赶到萨尔浒或是吉林崖与杜松会合。两军一会合,兵力陡增一倍,就形成了与前面所述相同的情况。如果马林得知杜松接战的消息较晚,来不及救援,他也不用在尚间崖坐以待毙,他如果胆子大一些,可以直扑赫图阿拉,与南边两路军会合。他完全可以在3日晨赶到赫图阿拉并且与南路明军会师,而此时后金军主力还在界凡城一带。他如果胆子小一些,可以回军三岔口。在机动力相同的情况下,后金军无论如何追不上他。而经过这一天多的折腾,刘铤军肯定已经到了赫图阿拉,赫图阿拉城垣不固(与明朝城池相比),又几乎没有守军(不超过数百人),刘铤完全可能一鼓而下。李如柏知道刘铤胜利的消息之后也必然率军前来会合。这样一来,形成的局面就是,南面两路明军会师(共约5万人)并攻克赫图阿拉,马林军2万人或在赫图阿拉与南路明军会合,或在三岔口一带待机,视马林的决心而定。后金军主力处于萨尔浒、吉林崖、尚间崖一带,虽然胜利的歼灭了杜松军,但却失去了后方,而且也失去了将剩下的明军各个击破的机会,并且处于腹背受敌的局面(杨镐在沈阳抚顺间尚留有数万预备队)。整个战役的结局很可能会发生180度的大转变。也就是说,如果丧失机动力的不对称性的话,努尔哈赤至多只有歼灭一路明军的时间,而后方必然会被其他各路明军攻占。除非努尔哈赤改变战术,转而寻求其他方面的不对称性,譬如以更多数量的军队在南线凭险阻击刘铤、李如柏两军(原来只各派了500人),以求取得类似奥斯特里茨战役那样的进攻与防御上的不对称性,以争取时间,歼灭北线两路明军。[cchere.net 西西河 napolen]

      当然,在萨尔浒之战中其他方面的不对称性也发挥了一定作用。譬如消息上的不对称。明军还未出师,其作战计划就为后金间谍所获。此后,四路明军的进展情况时时刻刻都在后金军监视之下,正是如此,努尔哈赤才得以采用如此大胆的作战计划。而与此同时,明军对后金军却几乎一无所知,而且各路之间的联络也非常不畅,直到3月4日,杜松、马林两军已经被歼灭之后,刘铤军还蒙在鼓里,以为一切顺利,放心大胆的向赫图阿拉前进。但是,在这一战中,消息不对称的重要性远远比不上机动性的不对称。我们假设战斗打响之后明军就全部获悉了敌人和友军的所有信息(假如战役之前明军就知道后金军作战计划的话,当然就会全盘改变部署,也就没法再讨论下去了)。战局几乎不会有什么变化,杜松军覆灭的命运仍然无法挽回。同样,马林军也处在一个进退两难的局面,与其在运动中被后金军追上屠杀,还不如就地固守的好,这一点与宋夏好水川之战极为相象,当时任福军发现中伏之后,由于跑不过西夏骑兵,进不能到达羊牧隆城,退不能撤回得胜寨,只好布成方阵,坐等挨打。唯一可能发生变化的是刘铤军的命运,假如刘铤在3月2日就全速撤退的话,也许可以脱险。整个战役明军的损失可能会由45000人下降到30000人,但大败的结局是不会改变的。假如信息对称的时刻再晚一点,到马林军覆灭之后,譬如说刘铤军接到了杨镐撤军的命令,了解到当时的战局(撤军令没有传到刘铤军中常常被人认为是刘铤军覆灭的最重要原因)。那么整个战役的结果可能不会发生任何变化,甚至会更糟。因为此时只要后金军全速追击,刘铤军和李如柏军都逃不掉。而且部队在退却时更容易混乱和溃散,也就是说,后金军不必再以全力迎击刘铤,只要以一半强的兵力就足够了(依然对刘铤军占有2:1的优势)。如果后金军以2万人追击李如柏,4万人追击刘铤的话,很可能这两军都会覆灭。还不如以刘铤军的覆灭来掩护李如柏军撤退呢。[cchere.com 西西河 napolen]

      总的来说,在萨尔浒之战中,努尔哈赤成功的利用了双方机动性上的不对称,以各个击破的战术,击败了兵力占优势的明军。努尔哈赤正确果敢的军事指挥固然是胜利不可或缺的因素,但是,如果没有双方在机动性上的不对称的话,简单的使用各个击破的战术也是很难取得成功的,甚至很可能以彻底失败而告终。

      • 家园 感谢拿皇的必要补充!

        还是阁下的文章比较专业,我的扫盲版是没得比啊!

        优秀的机动力也是内线作战的必要条件,普鲁士的菲特列大帝在七年战争里的经历就说明了这一点。在萨尔浒之战中,后金的八旗铁骑的机动力远远优胜于重装备的明军,这对努尔哈赤的逐个击破战略是很好的辅助与补充。而明军还没有从抗倭战争与朝鲜战场的作战经验回到现实来,因为在抗倭和朝鲜的对手 -- 日军,并不是以机动力著称的军队,而是一支装备精良,善于正面会战的军队。(而且他们肯定没有读过《三国》:P)因此,总是在初期惨败的明军在向对方学习的过程中,建军思想也是倾向于厚重与沉稳,而不是轻盈与机动。就算是号称明军精锐的戚继光戚家军,也只是沉稳过人,而不是以机动著称的。

        综合而言,明军还是比较善于向对手学习的,比如说后来袁崇焕就向后金学习,建立了关宁铁骑,如果不是内政太过腐败,满清未必会赢明朝!

        • 家园 与南宋相比

          我始终认为明朝在全局上的军事战略没有大错。这就是骨子里的进攻精神。

          明进攻精神极强,当由于机动能力的差距触到霉头后,能够很快的转变为先守后攻。核心还是攻,攻势防御。

          南宋的困守精神有点神经质了。尽管守得还不错,但始终没有转守为攻或许是不能,以至丧失战略主动权,最终导致亡国惨祸。

          明的灭亡更多是内政的问题。明哪怕有个20来年的安定的局面,后金就没后来的辉煌了。

          • 家园 我正好写过专门论述这个问题的文章

            以下是拙作《有明袁大将军》中的片段,全文在本版有。

            初露锋芒--凭坚城、用大炮

            临去山海关前,袁崇焕拜访了刚刚回到北京“革职听勘“的熊廷弼。熊廷弼问他持什么战略去山海关,袁崇焕说:“主守而后战“。这与熊廷弼不谋而合,他非常高兴,滔滔不绝的与袁崇焕谈了一整天,尽欢而散。这是两代英雄的第一次,然而也是最后一次会面。此后不久,熊廷弼因所谓“功罪一体“而被阉党陷害下狱,与王化贞同被判死刑,并于天启5年被杀害,“传首九边“。(而王化贞直到崇祯5年才问斩,明朝就是这样没道理!万历47年萨尔浒丧师的辽东经略杨镐也是直到崇祯2年才斩首,而袁崇焕崇祯2年12月下狱,次年8月16日就被凌迟处死,世道不公一至于此!)不过,在临去之前能够将经验传授给下一代,并且知道自己后继有人,熊廷弼大概死也可以瞑目了吧。[cchere.com 西西河 napolen]

            “主守而后战“五个字看起来似乎平平无奇,但这却是从无数的鲜血中总结出来的。后来它又被袁崇焕进一步完善为“凭坚城,用大炮“,并且在战争中取得了惊人的战果。

            拿今天的眼光来看这个战略似乎很正常,步兵对骑兵作战守城当然占便宜,但在当时却并不是这样。要知道,与诸多汉族王朝的军队相比,明军的攻击精神是相当强的。从开国时起,明军就是第一支由南向北统一中国的军队。明成祖时更五次出塞,穷追蒙古军数千里。虽然中期在“土木之变“前后曾经在“南倭北虏“的夹击下军事上暂时处于守势,但到了嘉靖末年情况就开始好转。到万历初年,张居正主政。他一方面放手任用用谭伦、戚继光、李成梁等著名将帅,另一方面又成功的招抚了俺答,同时对内积极推进改革、增强国力,使得明朝的军事、经济、政治力量达到了巅峰。张居正死后,虽然人亡政息,但国家的底子还在。因此在著名的“万历三大征“中,尽管明军也有过不少丧师败绩,但总的来说始终处于攻势,而且都取得了最终的胜利。因此,可以说在与后金军作战以前明军实际上就没有遇到过敌手。[cchere.com 西西河 napolen]

            与后金军作战初期的明军将领如杜松、刘??等人都是在“万历三大征“中成长起来的。(比如刘??就是甲辰援朝战争中的名将,号称“刘大刀“。手中大刀据说有120斤重,所以萨尔浒之战中朝鲜援军交他指挥)屡战屡胜之后,遇到新的敌人时他们自然而然的会以过去胜利的经验为基础,来指导新的战争。了解了这些,在萨尔浒之战中,明军为什么会分兵4路,为什么明军将领们如此大大咧咧,为什么敢于跟后金军硬碰硬的打野战也就不难理解了。

            然而,世间已无张居正!万历47年的明军与万历10年的明军早已不是一支军队了!戚继光、李成梁都作了古,戚家军什么的也早就成了历史遗迹。而努尔哈赤的后金骑兵更非倭寇或者杨应龙之流的土匪所能比,把过去的经验抱着不放是注定要吃大亏的!

            当明军在抚顺第一次遭遇后金军时,立刻感觉到了这支军队的不同凡响。[cchere.com 西西河 napolen]

            面对明军绝对优势的火力,后金军对付的办法是采取盾(木字旁)车与骑兵相结合的“结阵“战术。阵前布盾车,车前挡以5,6寸厚的木板,再裹上生牛皮,专门对付明军的火器。其后是一排弓箭手,再后是一排小车,装载泥土,以填塞壕沟,最后面才是后金铁骑。战斗开始时,后金军先用盾车抵挡明军发射的第一次火器,然后铁骑突然奔出,直冲明军阵营,力求一举将明军冲垮。

            明军虽然拥有大量火器,但火器的性能与使用方法都很成问题。

            首先是火器射程较短,一般只有数百步,能打到一两里的很少。因此后金军只需要通过一段不长的路程就可以与明军短兵相接。

            其次,火器再装填困难,两次发射要隔较长时间。经常是第一次火器发射完还没来得及发射第二次,后金军就到了面前。而且明军似乎不怎么使用线式战术的轮流发射,总是搞齐射,造成了火力空当,这样问题就越发严重了。[cchere.com 西西河 napolen]

            第三,火器威力不够,当时明军使用的小型火器主要是用霰弹,防御时用的大口径火炮也只是用实心弹,如果不直接命中就没有什么杀伤力。而当时的瞄准装置又很差,因此对付奔驰中的后金骑兵命中率不高。这样一来,即使后金骑兵在冲击的过程中挨上一、两次齐射损失也不会太大。

            第四,火器容易过热。发射次数一多就变得滚烫,“装药即喷“,无法再发射。沈阳之战,后金军就是趁着这个火力空当攻进城的。

            第五,火器大都是土法铸造,强度不高。往往容易炸膛,有的时候对己方的威胁甚至比对敌人还大。“说岳全传“里面就有梁红玉打炮炸了膛,把自己的城墙轰开的故事。当然这个故事描述的并不真是宋朝的事情,而是该书写作的时期--明清时的情况。

            虽然当时的火器有以上许多问题,但火器毕竟是火器,有着许多冷兵器所无法企及的优势,实践证明只要能够善用火器,其威力还是不可小窥的。问题的要害就在于如何保护好火器不被后金骑兵冲垮。但明军最大的毛病也就是出在这里。[cchere.com 西西河 napolen]

            明军列阵的时候,总是把火器放在最前面。结果一旦后金军突至面前就傻了眼了,往往是火器一开始就被消灭,剩下的就是步兵与骑兵间的野战,其结果自不待言。不光野战这样,在守城的时候,明军也老是喜欢放着好端端的金城汤池不用,把部队和火炮摆在城外,这就等于跟野战一样了。更糟糕的是,一旦城外军队被击溃,逃奔城下,为了怕误伤自己人城上的火器就不敢使用,打开城门放军队进入的时候又往往被后金军乘虚而入。开原如此,沈阳如此,辽阳又是如此!明军总是固执的要这样做不合逻辑的事情的原因何在呢?可能是受了于谦的北京保卫战的影响吧。但要知道那时候明军是22万大军列阵九门,而也先是孤军深入啊!而且也先也基本上没有有效的对付火器的战术,这些与后来的情况都是大不相同的,你能随便学吗?

            由于以上种种原因,明军对后金军屡战屡败。拿王在晋的话来说就是“一坏于清(河)抚(顺),再坏于开(原)铁(岭),三坏于辽(阳)沈(阳),四坏于广宁。初坏为危局,再坏为败局,三坏为残局,至于四坏,捐弃全辽,则无局之可布矣!“[cchere.net 西西河 napolen]

            但是在屡屡的丧师败绩之中,也还有着几个闪光点,预示着将来可能击败后金军的希望。

            第一次是天启元年3月辽沈之战中的浑河战斗。当时由川浙军组成的援辽军万余人在总兵童仲揆、陈策、副总兵四川石柱(石字旁)都司秦邦屏(明末著名女将秦良玉的弟弟,当时实际上是秦良玉在指挥作战,但由于女子不便出面,所以形式上以弟弟为统帅。他们所指挥的是石柱土司兵,号称“白杆兵“,以多用白蜡杆长枪得名,在当时是一支很有名的部队。)指挥下增援沈阳。行至浑河时传来消息,努尔哈赤已经破城。陈策要回师,而秦邦屏坚决请战。两人争执不下,于是决定分兵在浑河两岸扎营,川军驻河北,浙军驻河南。

            后金军首先集中了右翼4个旗的兵力(约3万人)围攻结营未定的川军。白杆兵特别能战,毫不畏惧,杀死后金军2、3千人。而后金军依仗人多势众,不顾伤亡,反复发起冲击。激战竞日,由于极度的饥饿和疲劳,明军终于失败,几乎全部阵亡。[cchere.com 西西河 napolen]

            紧接着,努尔哈赤指挥全军趁黄昏猛攻河南的浙军大营。浙军结营甚牢,将火器列于营内,后金军几次冲击都无法接近明营。直到明军火药全部用完,后金军才得以与浙军短兵相接。而浙军打得也很顽强,与敌激战一夜,一度不分胜负。直到后金军再次增援,明军才最后兵败。陈策、童仲揆等皆战死。

            这一仗打得可谓碧血横飞、浩气四塞。当时的人评价说:“自奴酋发难,我兵望风先逃,未闻有婴其锋者。独此战,以万余人当虏数万,杀数千人。虽力屈而死,至今凛凛有生气!“

            且不说这支明军英勇的战斗作风如何,我们还是来探讨一下这次战斗能给人们带来些什么样的启示。

            首先,只有保护好火器才能真正的有效使用火器。河南营中浙军只有数千人,可是由于他们有效的将火器保护了起来,虽然只是临时设置的一些障碍物,但在部队的顽强抵抗下已经能够有效防止后金军冲到面前,而同时集中火力突击就可以击退后金军的冲锋。这样,只要明军还有火药,后金军就根本无法靠近。直到火药用尽以后才得以短兵相接。[cchere.com 西西河 napolen]

            其次,鲜血再一次证明了明军的步兵是无法与后金骑兵野战的。石柱白杆兵可以说是当时步兵中的佼佼者了,但在后金骑兵的反复冲击下终于不免全军覆没的下场。就像汉匈战争中李陵的5000步兵,虽然特别能战,但在绝对优势的匈奴骑兵面前终究不免覆灭。当然,如果所有步兵部队的素质都能像白杆兵或是李陵的部队一样,也是可以打败骑兵的。但这根本不可能,上哪里去再找这样一支部队?

            浙军比白杆兵人数少,素质差,但给予后金军的打击尤在白杆兵之上。其差别就只能归结于战术的优劣了。

            如果说浑河之役这些特点表现得还不够突出的话,那么西平堡之战就没有什么别的话可说了。

            广宁之战中,副将罗一贯率3000人守西平堡,与后金军主力血战竞日。只是在火药用尽(又是火药用尽!)的情况下后金军才得以破城。而且还付出了数千人的代价。而几乎同时的沙岭之战中,明军援军3万余人被后金军轻而易举的击败,损失殆尽。[cchere.com 西西河 napolen]

            袁崇焕和我们不禁要想:为什么会这样?是罗一贯的3000守军特别精锐吗?不是,这只不过是一支很一般的部队而已。当然,罗一贯是个舍身为国的忠臣,但指挥援军的总兵刘渠、祁秉忠也没有临阵脱逃,而是力战而死呀?确实,沙岭之败有孙得功捣乱的因素,但倘若明军不是已经斗志尽丧,孙得功喊那一嗓子又有什么用呢?而且在萨尔浒、在阿布达里岗、在尚间岩、在辽阳、沈阳城外并没有孙得功呀?如果罗一贯在沙岭,他难道就能力挽狂澜吗?他的部队就不会像其它3万人那样一溃千里?那么如果那3万援军不是与后金军野战而是像罗一贯那样死守城池又会怎么样呢?

            有人可能会问,那辽阳、沈阳之战不也是守城吗?怎么也败得那么惨呢?王化贞就是以这个为理由,认为必须进攻,先发制人才有胜利的希望。

            其实辽阳、沈阳的守城与西平堡的守城是大不相同的。

            [cchere.com 西西河 napolen]

            仔细的研究一下辽沈之战,我们就会发现,实际上辽沈之战明军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守城。

            让我们来看一下辽沈之战的过程吧。天启元年3月,后金军兵临沈阳城下,采取了轻兵引诱的策略。守沈阳的总兵贺世贤轻敌,率家丁千人出战。结果后金军来了个“精骑四合”,贺世贤身中乱箭而死。于是后金军乘机发起了对沈阳城的进攻。作为内应的蒙古降人打开城门,后金军乘虚而入,占领沈阳。总兵尤世功等7万人战死。

            占领沈阳并在浑河歼灭了增援明军之后,后金军立刻转攻辽阳。辽东经略袁应泰令朱万良等5总兵率5万军出战。大败,被后金军追杀数十里。第二天,袁应泰又让3万军出城,据守城外3壕。两军大战一日,明军又溃。而且后金军随溃逃明军冲入辽阳东门。当夜袁应泰“列盾大战”,与后金军进行了激烈的巷战,又溃。到了第三天晚上,明军大势已去,混入城内的奸细又乘机到处放火。袁应泰自杀,辽阳陷落。 [cchere.net 西西河 napolen]

            由此可见,辽沈之战的主要战斗并不是攻城战,而是两军在城外的野战。是明军主动放弃了坚固的城垣,战斗实质上与萨尔浒、沙岭等战斗是一样的。

            综上所述,可以得出的结论是:要击败后金军就必须发挥火力优势,而要发挥火力优势就必须有效的保护好火器。也就是所谓“凭坚城,用大炮。以铳护城,以城护铳”。罗一贯的3000人守小小一个西平堡,尚且能打出那样的战绩。如果能够有足够的兵力,坚固的城池,充足的给养,挡住努酋是完全可能的。单骑考察完关外局势后,袁崇焕正是从失败中看到了成功的希望和制胜的方略,才充满自信的发出了“给我兵马钱粮,我一人足以守关!”的豪言壮语。能够冷静的判断形势而不为外界所动,这正是一个伟大统帅的必备素质。

            短暂的喘息--备战、备战!

            第二就是开始要打“战为奇著”的主意了。像宁远那样的坚城,只要明军不犯什么大的失误,后金军是很难攻下来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万事大吉了。首先,经营一座宁远那样的城池要花相当长的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筑城的大批军队和民夫将处于无依托境地,非常易于受到攻击。除非明军不打算收复失地了,否则这个问题绝对逃不过。(后来的大凌河之败就是这样,筑城未毕,后金军就大举来攻〕而且,再怎么坚固的城池,如果后金军采取长期围困的方式,不论你准备多么充分,总有一天城中会弹尽粮绝,到那时怎么办?(锦州之败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应该说当时祖大寿的准备已经是相当充分了,就在后金军合围前夕还抢运了16000石粮食入城。围城刚开始的时候,明军还挺自信,在城上对后金兵说:“我们城里的粮食能吃2、3年,你们围城有什么用?”下面的后金兵回答:“不管什么2、3年,就算能吃4年吧,到第5年,你们吃什么?”后金军一围就是整整两年,硬是弄得锦州城里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援军又在松山大败,无计可施的祖大寿只得出降〕因此,从根本上来说,要能守就必须能战!从这个角度来说,王化贞的看法并不是没有一点道理,问题在于你要有相应的物质基础才能去战,不是说能战就能战了的。而初期的后金军实际上也不具备对明军重兵守备的城池久困的能力,因为这种打法对自身的国力也是相当严峻的考验,即使是二十几年以后,锦州之战后金军到了最后也几乎要支撑不下去了。[cchere.com 西西河 napolen]

            要战,就必须练出一支强大的骑兵,能够与后金军在辽阔的平原上争雄的骑兵!在练兵的问题上,袁崇焕力主“以辽人守辽土”。过去的辽东战事,明朝往往是从全国各地征调部队增援。除了少数特别精锐的部队外,这些客兵往往战斗力很弱。一方面万里来援,不适应辽东的环境;另一方面,家不在此,打起仗来没有一种保家卫国的意识,净想着怎么溜回家。而且,南方兵也不适于骑兵作战。袁崇焕将这些客兵归纳为“南(江南〕兵脆弱,西(山西,陕西〕兵善逃”。说到最后,还是民风剽悍,有切身利害关系,而且多善骑马的辽人最适于守辽土。

            因此,袁崇焕在归附的十余万辽民中精选身体强壮者,充实各军,同时大力栽培祖大寿等一大批辽将。借着宁远大捷后明军士气有所回升,开始敢于与后金军作战的机会,袁崇焕苦练出了一支兵力并不很大,但战斗力相当强的骑兵。这支部队后来被人们称作“关宁铁骑”,熟悉明末历史的人应当知道,这个名字在当时意味着什么。(到了闯王进京的时候,全国的明军都不在李自成的话下,唯独吴三桂手下那仅存的一点点关宁铁骑,还让大顺寝食不安。要知道,这时候吴三桂的所谓关宁铁骑与当年袁崇焕的关宁铁骑早已差了不知多少!)[cchere.com 西西河 napolen]

            • 家园 问题:袁崇焕时代的关宁铁骑有多少人?

              吴三桂时代还剩下四五万人,想来袁督师手下的关宁铁骑当远不止这个数了

              • 家园 拙作《有明袁大将军》节选

                袁崇焕复职以来1年已经过去了。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他重新整顿了辽东,天津,登莱和东江镇的军队,共153000人,马81000匹;核实了饷额,岁支480万两,比过去减少了120万两;统一了指挥,容易干预督师指挥的辽东登莱二巡抚被裁撤;调整了部署,确定了以赵率教,祖大寿,何可纲三总兵负责辽东军事的体制。这样,一度被荒废了的辽东防务又走上了正轨。

                五年复辽踏出了坚实的一步。

                • 家园 辽东,天津,登莱和东江镇的军队不都是关宁铁骑吧

                  所谓关宁铁骑应只是辽东所部骑兵? 尚可喜之类的部队不算关宁铁骑吧?

                  因“共153000人,马81000匹“,这个数字恐怕不能称作"兵力并不很大,但战斗力相当强的骑兵"。满洲八旗总兵力也不过如此。

                  如果以马数来推算骑兵数,似乎和吴三桂时代的四五万也差不多?当然吴手下的关宁铁骑是屡遭重创之后的仅存的一点骨血,即使数量还差不多,质量大概也差不少。

                  请教napolen :)

                  • 家园 主要是质量差异

                    关宁方向部队大约有12万人左右,东江镇28000人,天津和登莱数量很有限。从马匹数量推断,骑兵大约有3、4万左右。

                    吴三桂手下4、5万人里面真正的精锐大概只有5000左右。1644年初崇祯曾打算调吴三桂部精锐5000人入关,大臣们说,调走这5000人,关宁的精锐就调完了。

    • 家园 顶~

      老兄工作那么忙碌还不忘更新,辛苦了!

      又,“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这话倒挺耐琢磨。。研究研究先

      花之~

    • 家园 再花再顶

      明军败得太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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