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与月之回忆河友探讨一下虚无主义 -- 给我打钱87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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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并不是这个原因

                                        而是有相当一部分人,他的成长,只是“增量”成长,增加了许多见识,这种成长是不完整的。从某种角度来看,“存量”比“增量”更重要。所谓“存量”就是早年形成的印象,形成的观点。不论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很显然,一般而言早年形成的观点是偏面的、不成熟的。这意味着随着年龄的增长,每个人理当不断的修正这些“存量”观点。然而,现实中恰好相反。

                                        举例来说,像我这个年纪的人,是看战斗片长大的,在早期对于新民民主主义革命那段历史的认知是非常简陋的,误认为那就是一段军事斗争史。像我这样的人,到后来慢慢意识到了,一个人出去打架也得先吃饱了饭、有衣穿、有房住。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而正因为如此,当我这样的人提出,阶级斗争只是一个历史性的工具时,另外一些人就“受不了”了。这里顺带多说一句,用生产资料所有制来划分人群是一码事,推行生产资料公有制是另一码事,这其实是两件事。

                                        始终“保持”早期形成的“存量”观点,毫无疑问是社会向前发展的巨大阻力。所以说,革命,首先得拿自己开刀。总是去革别人的命,而从来不动自己的奶酪,就是一种毛爷爷所说的“根本不懂马克思主义,却假装很懂”的人。

                                        再举一个例子。秦亡于暴政,这种观点流行了多少年了?我到现在还没有在任何一本正经的学术著作中见过有人提问:秦亡于暴政不假,可是背后的原因是什么呢?更没有见过有人指出:当地方性政权迅速膨胀成为全国性政权之后,必定有一个管理人才跟不上的状况。当然,你可以说我孤陋寡闻,但秦亡于暴政至今仍然是主流,这终归是一个事实吧。

                                        人呐,多习惯于活在惯性中。这是一种很委婉的说法。要换成直白的说法,那就是很多人,躺在前人的树荫下乘凉那是很自觉的,要他去给后人种树,他似乎永远也“想不到”。

                                        • 家园 本来不是说这个

                                          在弗洛伊德那里,世上的一切都简化成少得可怜的几个童年阴影。

                                          真要说这些,那些原初经验的经验,已经影响了我们两千多年了。

                                          我只是说课本不仅仅是水平不行,就算水平甚佳也不会教给你太多。二十四史也是如此,很多地方不得不写的模糊。

                                          秦政,我见到的大抵都是这个观点。一般是说成消化问题,也就是行政力量不足,即管理上的匮乏,包括人才跟不上。

                                          但管理问题有两点,一是控制,二是消耗。暴政平添了这种这两方面的需要,也不可能用价值去弥补这种不足,因为暴政自己就是根源。

                                          暴政是极为精准的判断,但就是太过常识,以至于让人忘记语境。

                                          忘记它首先是事实上的行政。

                                  • 家园 有的人认为打江山就是骑马打仗,坐江山就是坐地分赃

                                    别说是共产党并非如此,就算是一伙劫匪,也不是这么简单啊。

                                    从井冈山根据地开始,共产党已经成了一个执政党。老蒋为什么那么怕呢?老蒋是看懂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老蒋或许也很害怕共产主义,但我认为老蒋最害怕的是共产党是在“有预谋、有计划、有组织”的夺取全国政权。在过去,为什么有的农民起义,朝廷压根就“假装”看不见呢?因为有的农民起义几乎没有威胁,它的本质就是“闹腾”,是一种情绪发泄。之所以对农民起义置之不理,是要防范有的野心家浑水摸鱼。

                                    所以说,有的人,几十岁了,跟个“老顽童”似的,一天到晚说:共产党只会打江山,不会坐江山。“老顽童”是个好听的说法,不好听的说法呢?巨婴,肩膀上扛的只是一个肉球。说直一点,有人天天在讲笑话,还一本正经,我也就当个笑话听听罢了。

                                    那么,为什么打江山易、坐江山难呢?有人说,是因为分赃不均。这种观点我连看都不看,不屑一顾。有人说,“上得了马,不一定能坐得住马”,这句听起来十分有理的话其实就是个车轱辘话,啥也没说,不过就是“翻译”成了民俗版。我认为,主要原因是,推倒一个旧政权,并不难,但是要把旧势力连根拔起,那就难于上青天了。当一个地方性质的政权迅速变成一个全国性政权之后,“管理跟不上”这个要命的问题马上就会凸显,秦国变成了秦朝,立刻“扑街”。共产党在打跑老蒋之前,实际上已经储备了不少干部,但仍然不够用,所以 没办法,只能用旧人。不比不知道,比一比才有“伤害”:朱元璋为什么迅速“腐化”了?他有人才储备吗?没有。清兵入关之后,为什么迅速“明化”了?他有人才储备吗?没有。那么新中国建立之后,有迅速“民国化”吗?并没有。但是,我们也不得不承认,旧势力到今天,还在可劲的上窜下跳,2500年的“积淀”啊,不容易啊。

                                    以前月之回忆河友老说是给我“补充”,这次轮到我来“补充”了。

                                    通宝推:chuchong,
                              • 家园 啊这……那我问一个具体的,招兵买马,你会吗?
    • 家园 这句很有同感

      “这些大哲之所以要布下迷魂阵,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们的内心深处藏着巨大的恐惧”

      他们潜意识里要找个可以依靠的东西但是找不到,就假装找到了,顺便告诉大家。

      • 家园 实际上,更多的是在编织谎言

        有的人搞了一辈子,突然明白了原来是在兜圈子,把特别简单的问题弄得极其复杂。然后他就崩溃了,但是又不甘心。怎么办呢?接着骗。反观中国人则开朗豁达,李白求官不得,被“请”出了皇宫,心情很郁闷,“停杯投著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行路难呀行路难”,但是,然而,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哥儿几个,先嗨起来再说。

        我十分怀疑,对于(个)人而言,确实存在着两个门,一个叫生门,一个叫死门。有的人怎么你都弄不死他,他走的是生门,甭管说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还是所谓的精神胜利法,反正,活蹦乱跳的;有的人走的就是死门,甭管你怎么刺激、劝慰,没用。

        结合现实讲一个真实的谎言。

        如今,“民族自决”或者“民族独立”十分流行,咱们耳朵都听出茧子了。说,这个世界上有两个民族,一个叫乌克兰民族,一个叫俄罗斯民族,你信吗?我不信,打死我也不能信,这都高度杂居多少年了,混血混了多少代了?就是他们的妈,也说不清道不明啥叫乌克兰民族啥叫俄罗斯民族了。

        所以,苏联解体后,“乌克兰民族独立的意识觉醒了”,这不是典型的睁着眼说瞎话么?最叫中国人感到困惑的是,你闹独立搞分裂,图个啥啊!乌克兰的工业和农业确实还行,但没有能源啊,这不得跟俄罗斯绑着?退一步讲,说,其实就是“上层”那一小撮人为了官升一级,宁当鸡头不当凤尾,如此才能捞到好处,可以理解,然而底下一大票普通民众跟着起什么哄啊?给你八百年时间你也没有机会当上乌克兰总统啊。这在咱们中国人来看,那叫一个匪夷所思。但是人家确确实实就是这么干的。不服不行。

        • 家园 他们太聪明

          他们太过聪明,聪明到不想承认和其他人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然而这个问题正是因为太聪明才意识到的。其他人会觉得聪明就是本质上的不同,所以才会提出把聪明人拉回本质的问题……所有人都会有的问题。因为他们认为只有聪明人能解决。

        • 家园 中国人的解决方法写得特别好。西哲们的恐惧和自欺

          方面,编号兄如有可能形成一些易懂的文字,给孩子们看,对孩子们很有帮助。

          在孩子们课程繁多,一周要读两百页《理想国》这样的书的情况下,除了个别天才,估计大多数人都被装入圈套而不知。又因为已经花了很多功夫勉强对付下来,或许还会产生自我满足,那更是毁了孩子。

          • 家园 一说教育 我可就不困了啊

            哈哈哈,开个玩笑。我并没有什么高招。我闺女将来能咋样,我哪知道。

            这人呐,死是不容易的,活也是不容易的,什么最容易呢?半死不活。你说活着吧,他说我心死了,你说死了吧,他说赶紧的我背上很痒你帮我挠挠,你挠轻了吧,他说不得劲,你挠重了吧,他说你这是要我死吗。

            兄台,放宽心,生为中国人,“天然”就有一层防护罩,不必过虑。

            我只能讲一点小小的心得。有一款游戏,叫幼儿园什么的,忘了,解密寻宝类的,我闺女玩这个兴致颇高,印象深刻。过了很久,她悄悄的跟我说:“你不觉得这款游戏很猥琐吗?”我嘿嘿一笑,“深有同感,确实猥琐”。她说的是,里面那个幼儿园阿姨长了一对硕大无比的奶子。

    • 家园 我总是说

      中国才是最厉害的,但也是被贬低的最厉害的。

      你看佛教有灵知倾向,将探索关于意义的知识当作了意义来源。最后当然是空,因为意义是你赋予的。你把你自己定义成意义本身,怎么都绕不出来的(唯识学)。你看存在主义有盲动倾向,将价值的具体行动当作价值所在。最后当然是荒谬,因为行动是由价值指导的。把价值的结果当作价值本身,怎么样都碰不到的(萨特、加缪)。

      而这两种恰好是虚无主义的最佳表率,否认更高价值的存在,完全凭借自我便可以实现一切。听起来像不像炒期货那个朋友?虚无原本是指价值的拉平和无意义,但是人们总得对付的活着,需要在具体领域、具体情境选择一个价值指导行动。看起来知识或者自为是比较有效的方案,于是这个价值就变成了知识或者自我。

      西方哲学的问题就在于,在知识和自我这两大主题上绕不过弯来。好吧,其实早就绕过来了,但是要把不同学派组合到一起才行。而且他们自己也经常掉进去。比如胡塞尔明明澄清了超验主体的本质(客观世界的基础,反对形而上学),结果自己也经常僵化成黑格尔式的绝对主体。即形而上化。

      中国的厉害之处在于,价值和事实,超验和经验,形上和形下,它们是一体的。所以你能看到的,无论再怎么超验,再怎么形而上、逻辑化,他也是深度捆绑经验的。比如道家和道教。类似的,儒家看似过分经验,实际上也有对应的哲学基础,这往往被人们忽略。

      我是从道学出发理解西学,自夸在所难免。道学作为古代学说落后于时代,需要新的解释也在所难免。但至少在编号兄的这种恐惧上,它们是诚实的,生活的意义在于生活本身,而不是追求一个看似存在,却永远无法达到的终点。比如那个终极的实在,最高善。

      历史是没有终点的,我们所能做到的只是尽力接近我们所认可的那个最高价值,使其实现。而不是搞历史的终结。

      虚无主义的问题,就是认识到终点永远无法靠近,于是假装它并不存在。没有方向的路,你还能怎么走?研究什么是路(灵知),还是研究什么是走(盲动)?

      虚无主义之所以不可怕,是因为一旦认识到了这种虚无,就知道自己可以如何改变。不想改变,不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成了躺平,就是需要虚无来获得自己的意义……比如文化地位?

      当然还有一些人是被迫的,他已经耗尽了他的一切努力,才让人看起来像是躺平。哪怕知道方向,能够分解目标,也已经无能为力。

      题外

      其实看西方著作,孟德斯鸠、马克思、韦伯、沃格林……他们总算是会把理论推进到某个时刻,然后戛然而止。尤其是对中国的分析上。因为他们认识到一旦进行到底,自己的观点可能会彻底崩解……于是他们选择了含混。

      好吧,又变成了对编号兄的重复。问题的根本是很简单,但是具体到每一个情境上就没这么简单了。之前我总是强调所谓意义生成的序列,就是在说事物背后有太多东西参与,不能简单理解为某种本质。具体的事物,只能努力参与和了解,在某一时空给出自己的见解。

      这意味着变化是永久的,行动是永恒的……人们永远没办法躺平。

      然而想要躺平,是人类的本质。

      中国唯一的高明之处就在,无论文学还是武学,都在要求你对抗本能,成为一个

      其实本来是想说问题太过复杂,并不是那么容易解决,尤其是当下看似无法挽回的那些价值问题。但不想解决,永远也不会解决。这是每个人都能认识到的。

      甚至可以看到一些著作,用理论包装常识,把你知道的换个形式告诉你,大受好评……究竟是什么提供了意义?是获得知识本身。认为知识可以解决问题。

      移动设备,行文散乱,难以编辑,深表歉意。最近越来越没办法总结了,总是想到什么就打出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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