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人鬼情未了-意淫宝典《聊斋》赏析 -- 天马行空

　　 《小芳》这首歌，现在已经被人们淡忘了，当年却唱遍大江南北，打动了无数人的心：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

　　 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无数青年响应伟大领袖的号召，到农村广阔天地中去。这些知青们到了乡下，却不安守本分，偷鸡摸狗的偷鸡摸狗，斗殴惹事的斗殴惹事，泡妞的泡妞，小芳的故事就是这么产生的。如歌所唱，小芳很纯情很天真，“在我回城那个晚上，多少次回回头看看走过的路”，好像男主角被小芳感动得一塌糊涂，然而所作出的行动也就是回头看看而已，该怎样走的还是怎样走。和乡村爱情相比，还是城市户口重要得多。

　　 知青从城里到乡下就是下放，神仙从天上到人间更是下放。神仙们虽然可以不吃人间烟火，却不能没有七情六欲，因此，他们的小芳故事不会比知青们少，如猪八戒就在高老庄娶了高翠兰。只不过他们就算编了歌曲，也只会在天上传唱，我们没法听到。男神仙们这么潇洒，女神仙自然也不甘人后，只是她们不敢像男神仙这么张扬，得了便宜还卖乖。感谢《聊斋》这本奇书，它根据男“小芳”的回忆，如实记录了女神仙下放期间泡男人的故事。

　　 青州马二混，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和她母亲相依为命。这么一个穷鬼却行狗屎运，有个叫惠芳的美女送上门上。按理说，女追男，隔层纸，在也容易不过。马家母子看到这个美女光彩夺目，自惭形秽，竟然不敢接纳她。后来，惠芳假托隔壁的老妪，才成功地做了马家媳妇。

　　 惠芳来历不明，并非人类。她下嫁马家之后，时不时会露一手，比如可以从一个袋子里不断拿出食物，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邻家老妪来访，她假托说亲的事情几乎要败露，就送一个木挠给老妪，老妪拿过来仔细端详，自己玩意儿就变成白金的了。惠芳把房子打扮得金碧辉煌，在家里也穿锦衣绸缎，但是一出到外面，身上穿的锦衣绸缎马上变成土布，不过非常暖和。

　　 四五年之后，惠芳才如实相告，她乃天上仙女，因为犯了错误被下放十多年，由于和马二混有缘，所以和他结为夫妻，现在要结束关系(下放十多年，和马二混生活三四年，也不知道是她下放了好些年之后才找到马二混，还是她和马二混结束关系之后，还在凡间逗留好些年。无论哪一种情况，都给人们留下很多想象空间)。临别之际，惠芳还向马二混透露了一些机密，他能活到八十岁。惠芳是不会忘记这段情的，到时会来给他收尸骸。

　　 尽管马二混不能和惠芳做长久夫妻，却因此而暴富。知道内情的人都眼红，这个马二混只不过是一个混混嘛，并无过人之处，凭什么他就财色双收？说这话的人真得不动脑子，织女为什么要嫁给牛郎？就是因为她是私自逃跑的，嫁给一个穷小子不容易被发现嘛。如果她胆敢到凡间参加选美，非豪门不嫁，早就给王母抓回去了(很遗憾，她尽管小心翼翼，最后还是被抓回去)。严世蕃为什么被杀？就是因为他在流放期间，也不知道检点，被别人抓住了把柄嘛。惠芳是下放到凡间的，不是专门来凡间谈恋爱的，所以要低调，低调，再低调，因此她在家里穿锦衣绸缎，出门就变成土布，当然是嫁给不起眼的马二混最安全啦。不过，也有人造谣说马二混什么时候娶过仙女做老婆啊，他不知道是去抢劫还是盗窃弄到了不少钱，由于巨额财产来历不明，他就像大富豪李春平一样，编造出一番鬼话来。

　　 历史上有些人有些事推动着历史的发展，却总让旁观者看的莫名其妙，如《牛郎织女》中的那头老牛，就是它知道织女在河里洗澡，指使牛郎把织女的衣服藏起来的。也是它临死之前告诉牛郎，在它死后要把它的皮剥下来。在情况紧急的时候，可以把牛皮披上。就这样，当王母娘娘把织女抓回去的时候，牛郎以一凡人，借助那牛皮才得到天上去。

　　 表面上看上去那是一头善良的老牛，仔细深究，也许这个老牛其实是不怀好意，存心让玉皇大帝一家出丑的。它指使牛郎把织女的衣服藏起来，以次要挟织女嫁给他。因此有人说牛郎其实就是个流氓，老牛则是一教唆犯。这话貌似合理，其实大谬。织女无论怎样说也是个仙女，不可能被一凡人偷掉衣服就没法存身而退。她却留在那里和牛郎打情骂俏，最后跟牛郎回家，证明两人都是干柴烈火，你情我愿。

　　 不过老牛明知道王母娘娘会找上门来的，不指点牛郎躲藏起来，却给他留一张可以用来牛皮，这看戏不怕搭台高的方法实在令人感到惊奇。王母娘娘贵为皇后，却独自出马，把私奔的女儿抓回来，其实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牛郎追到天上去，王母娘娘被逼在他和织女之间挖了一条运河。看在是自己血肉的份上，也许玉帝王母内心未必不想给牛郎和织女的孩子弄两个仙籍。现在这样一闹，天下人都知道这事了，玉帝和王母也不好徇私，只得让自己的两个外孙继续作黑户。

　　 像老牛这样居心叵测的人(神仙？妖精？还是说生物妥当一些)到处都有，在《聊斋》中也可见。《青娥》一文中，有个来名不明，去向无踪的道士，就是象老牛一样的人。

　　 山西有个国家干部武某，有个貌美如花的女儿青娥，他们父女都是狂热的修仙者，父亲干脆摈弃妻子，入山修道。青娥有个狂热的追随者，名叫霍桓。这人是个神童，尽管他11岁就考中秀才，却高分低能，连叔父、伯父、外甥、舅父是什么关系都搞不清楚。他也算是干部家庭出身，担任副县长的父亲已经去世多年，日子过得很贫穷。霍桓曾经恳求母亲向武家提亲，这样有点神经质的儿童，青娥当然看不上眼。霍桓只能天天在武家大院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某天，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个道士，送了一个削铁如泥的小铲子给正在做青天白日梦的霍桓。他拿这个铲子砍石头如切豆腐，摸黑凿穿了武家的两道墙，来到青娥床前闻她的体香。结果，被仆人发现，抓了个正着。青娥挺佩服小伙子的（佩服他色胆包天？），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就没有把这事闹大，把霍桓放回去，只是把他的作案工具那铲子没收掉。霍家再次向武家求婚，还是被青娥的母亲坚决拒绝。

　　 不过霍桓的高分帮了他的忙，当地的县长是个求贤若渴的好公仆，觉得小伙子人挺傻，文章却一点也不傻，十分赏识他，还关心他的婚事。如同其他男人一样，这时候霍桓表现得异常精明，对县长说其实他跟青娥有婚约，只是因故没有成亲。县长出面，青娥的母亲反对无效，霍桓最终抱得美人归，那个铲子也物归原主。对霍桓来说，这个县长当然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好人。不过他玉成这门亲事，还是有些令人不解。也许，青娥又不是他的女儿，就这样随便拿来送人情也不错。

　　 霍桓跟青娥在一起，生了个儿子叫孟仙。过四五年之后，青娥说他们缘分已尽，霍桓还不解其意，青娥躺在床上就死掉了。霍桓伤心欲绝，却人死不得复生。

　　 因为媳妇去世，霍母积忧成疾。霍桓虽然想念青娥，也觉得做失伴鸳鸯实在太难熬了。霍桓在外出买药的时候，遇见一个来历不明的老头(又是来历不明)的，告诉霍桓某地有个好姑娘，他帮忙做媒一定成功。

　　 按照老头的指点去找那个姑娘，霍桓却来到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之地，然而却在那里发现一个洞府，并且在洞府里发现本来以为已经死去的青娥(不要以为只有妖精住洞府，神仙也有很多住洞府的)。原来，青娥所谓的死去，只是掩人耳目，其实她和父亲跑到这里修炼。

　　 霍桓这么久没沾青娥，当然情难自控，就在洞府里和青娥亲热起来。青娥的父亲、前国家干部武某十分生气，把霍桓赶了出去。这不能怪武某绝情，修炼要讲专注、讲信仰，如果他在那里修炼，女儿女婿却一旁谈恋爱，想弄到仙籍真的是痴心妄想。

　　 霍桓被推出门外之后，洞府大门关闭，霍桓回头一看，陡岩峭壁，连个缝隙也不见。他拿出那个神奇的铲子来，随便铲几下就弄了个大洞。武某见势不妙，连忙把青娥退出来。只能牺牲青娥了，如果不这样，可能两人修炼都泡汤。

　　 青娥跟霍桓回去，两人又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直到孟仙长大成人，霍母也去世了，他们才再次玩失踪。这次失踪，不再是青娥一人失踪，而是连霍桓跟着失踪。

　　 后来，孟仙到京师参加科举考试，遇到一个叫霍仲仙的青年。两人相谈甚欢，互报祖宗，仲仙竟然就是孟仙的弟弟。青娥跟霍桓失踪之后，他们还在一起，又生了仲仙。孟仙确认父母还健在之后，跟着仲仙回家。他们回到家中，发现青娥和霍桓又失踪了。

　　 后来，孟仙和仲仙一再寻找父母，都找不到他们。他们是否继续在一起，会不会过几年之后再生个儿子呢？谁也不知道。因为天上给女性发放仙籍，优先发放给未婚的女性，其次是离婚的女性。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发放给结婚的女性。正因为如此，青娥的父亲武某才让女儿装死，抛夫弃子跟他一起修炼。在那个来历不明的老头指点下，霍桓使用一个来历不明的道士提供的铲，最终让青娥回去跟他一起生活。天马向来喜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认为那来历不明的道士真实用意就是想把青娥修炼的事搞黄的。仙籍何等难得，如果让她一家拿到两个指标，别人未必不会眼红。

　　 妖精们虽然会一些特殊功能，但和人类相比，其实还算弱势群体，因为他们没有组织可以依靠的。人类如果被狐狸精欺负了，则可以上龙虎山找张天师收拾狐狸精，龙虎山张家对降妖捉鬼最在行。如果他们不行，还有妖精鬼怪的终结者伏魔帝君关圣。狐狸精就没有这样的依靠对象了，象《九山王》中说的老狐狸，一家大小老幼都被杀掉，想找个伸冤的地方都没有，最后只能自己想办法报仇。因此，法力稍微差一点的狐狸精就极容易受到欺负。

　　 我们知道，在鬼神的世界里，欺男霸女的现场很严重。鲟鱼精白练秋就被洞庭君那个老淫虫一样打她的主意，还连累了她的母亲。对狐狸精这样的风骚女性，没理由让她们暴殄天物的。因此，估计想对狐狸精劫财的人不少，想对她们劫色的人更多。有些人就算强劫不行，也会想方设法揩揩油。

　　 首先看上翁家女儿的是一个姓名不祥的色鬼。在这里，色鬼是名副其实的好色的鬼，而不是用来形容好色的人。鬼也敢打狐狸精的主意？不要这样大惊小怪，鬼欺负狐狸精的事情屡见不鲜。在《王兰》一文中，有个阴差工作出了差错，误把阳寿没到的王兰的灵魂勾到阴间。等阎王发现错误，命令鬼差纠正这冤假错案，一切都已经完了，王兰的躯体已经腐烂了。鬼差为了稳住王兰，竟然去抢了一个狐狸精辛辛苦苦炼来的金丹送给他。结果，王兰由普通的鬼变成鬼仙，就不想上访了。可怜那狐狸精遭受抢劫，连个报案的地方都没有。也许那鬼差并不比狐狸精强，但他是仗着自己是公职人员，利用合法伤害权，狐狸精就是拿他没有办法，这就是没有组织引起的。

　　 反正，鬼欺负狐狸精不是什么新闻，在翁家也如此，翁老头的小女儿红廷就被迷住了。那个无名色鬼真的不是好东西，连未成年少女都欺负。幸亏天庭和阴间为了维护对人间的统治，早就留了一手，在人间培养一些法师。这些法师相当于阴间的编外治安联防队员，专门用来对付那些私下从阴间出来到人间捣乱的非法鬼物的。

　　 女儿是翁老头后半辈子的希望，他不敢怠慢，立即准备真金白银，前去请法师。翁老头请来的法师叫做石太璞，专业捉鬼，并且以此为生。他并不知道他的雇主是狐狸精，一再声明，自己只会捉鬼，不会降狐狸精。如果是狐狸精，翁老头也不要让他降。翁老头当然不会把实情相告，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能暴露，而且狐狸精被鬼迷住，这话说出去也不好听。只是一再保证，把自己女儿迷住的绝对不是狐狸精。

　　 再说那个色鬼，色胆包天，却并非没有自知之明。他知道，翁家一定会请到他的终结者过来对付他，早就留了一手。因此，他只是迷住姊妹花中姿色稍逊一筹的红亭，天香国色的长亭留下来犒劳他的终结者。对付强大的敌人，打不倒你，不信还腐蚀不了你。

　　 石太璞一到来，那色鬼马上就老实了，对他说：这翁家男女老少都是狐狸精，我一是看上红亭，找她乐一乐，但是比她更貌美温柔的姐姐长亭，我不敢动她一根指头，留着给你享用。如果翁老头肯把女儿嫁给你，我马上离开翁家。

　　 石太璞刚好没有老婆，他也不是什么东西，听这色鬼这么说，马上就和色鬼勾结起来，开展他的计划。他在翁家的时候，色鬼不出来作祟，然后他借故离开翁家，色鬼就出来变本加厉活动，除长亭之外，把翁家的儿媳、丫鬟、女仆等，全被迷奸。TMD，警匪勾结也没有这么张狂。

　　 无奈，翁老头只得再次上门相求。石太璞当然不会爽快地出马，而是把自己吊起来卖。他装出自己被烫伤的样子，表明他还在打光棍，很愿意和翁家这样的门第结亲。翁老头当然不乐意。也是，无论谁，有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都不甘心让她只是嫁给个神棍。石太璞却不见兔子不撒鹰，娶不到翁家的狐狸精女儿，就不肯出工。无奈，翁老头最后答应把女儿嫁给他。

　　 石太璞再次出马，色鬼知道自己该怎样做的了，马上一溜烟跑掉，再无踪影。这个家伙，连续作案，手段卑鄙，情节恶劣，非但没有被石太璞降掉，还让石太璞欠了他的人情，世界上最卑鄙的鬼莫过于此。

　　 当晚，翁老头留石太璞下来，热情款待他，实际上想趁机干掉他。这个翁老头是不是太绝情了？也许吧。不过翁老头是狐狸精，未必不看出和色鬼勾结，打长亭的主意。如果他知道真相，一气之下想把石太璞干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长亭却于心不忍，把这事告诉石太璞，让他连夜脱逃。

　　 石太璞越想越气，他师父是个不但善于降鬼还能捉狐的道士，石太璞打算请他去收拾翁家。幸好，翁家老太婆是个明事理的人，随后悄悄把女儿送到翁家，让其们成亲。其实，这是他们唯一的办法。总之，被那个阴险的色鬼盯上之后，翁家除非把绝色女儿拱手相送，别无选择。

　　 几个月之后，翁家派人接长亭回去探亲，石太璞担心老婆一去不复返，死活不肯。嫁给这样的老公，估计长亭心里也有些闷。就这样过了一年多，长亭给石太璞生了一个儿子，翁家再次要求长亭回娘家探亲，石太璞无奈答应。果然，长亭一去就不复返了。翁老头确实是绝情了些，但如果换了别人，估计也会这样做。

　　 长亭是那种中了封建思想的毒的狐狸精，尽管她是父母至孝，却忘不了和石太璞的夫妻情份。后来石太璞父亲去世，她又偷偷前来拜祭，被石太璞强行留下来，又做了一段时间夫妻。长亭的母亲思女成疾，她回去探母，又被父亲翁老头留下来，他们夫妻再次被拆散。

　　 再说狐狸精翁老头虽然反复无常，让人厌恨，其实他也是一个可怜的人(狐狸精)。他寄以重望的两个女儿，大女儿长亭嫁给一个神棍石太璞，二女儿红亭也没有好归宿，嫁给了一个纨绔子弟赵某。翁老头发现女婿不成器之后又悔婚，赵家却不是好欺负的，找一个道士来把狐狸精翁老头抓走了。

　　 长亭和她的母亲打探到这个道士是石太璞的师父，连忙来求石太璞帮忙。石太璞真的不是好东西，听到岳父倒霉，竟然幸灾乐祸，气得长亭拂袖而去。不过长亭跟她母亲最终还是再来求石太璞，石太璞也还是有点人性的，答应出手救助狐狸精岳父。

　　 石太璞找到他的师父，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恳请他师父把正绑在厨房的狐狸精岳父翁老头放掉，他师父最终答应。石太璞再奚落一番岳父的丑行，给他松绑后，还用绳子抽了一顿他。唉，石太璞何必如此，其实他比翁老头也好不到哪里去。

　　 翁老头回家之后，再也拆散女儿女婿。也许，他知道无论他怎样努力，也没发给两个女儿找到如意郎君，只得如此。他对石太璞羞辱他念念不忘，长亭回去探亲，就整天在长亭耳边唠叨不停，长亭也听烦了，都不愿意探亲。反正从此之后，他们翁婿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也没有再理睬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