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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与友人论秦晖书 -- 南渝霜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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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与友人论秦晖书

    秦晖原文

    外链出处

    【按:××兄推荐给我秦晖的文章,我看了以后的感觉是,秦晖的确是中国自由主义者中最有水平的(也因此被一些原教旨自由主义者逐出门墙),前几年如此,现在也没有人超过他。这篇文章的大局感,很难在普通自由主义者的文章里看到,然而在宏观思路、大判断一致的情况下,他对一些细节的分析,尤其是一些道德判断却很可以商榷。】

    首先说秦晖的文章中我所认同的部分。因为是赞同的,所以就不展开。

    其一,经济层面上,世界上已经没有纯粹的“社会主义”或者“资本主义”,各国实行的都是混合经济,无非社会福利多点少点,国家调控强点弱点。

    其二,中国的制度优势在于政府(注:此处需要思考,是中央政府还是地方政府)(不受约束的)权力甚大而(受约束的)责任甚小,因而可以有效推行各种经济政策和战略。

    其三,相反,西方民主国家由于内部博弈范围广、程度深,虽然各方利益都得到了照顾,但却造成了生产效率的低下(技术创新的拉动另当别论)、生产成本的高涨,并最终导致国际竞争能力的降低。

    其四,全球金融危机的主要根源,是美国从国家到人民倚仗美元霸权寅吃卯粮。

    其五,中国这种低福利低自由(其实还有一个低技术含量)的发展模式不可持续,需要转型。(我要特别表示一下赞赏的是,秦晖对人权的关注,无论是在过去还是在这篇文章中,都把福利作为重点甚至是主要方面。这正是他被称为自由主义左派、同时又被新自由主义者[neo-liberal,哈耶克粉丝之类,非罗斯福新政之new-liberal]嫌恶的原因。)

    下面讲他文章中的缺陷:

    其一,缺乏对战略竞争格局的充分体认。换句话说,大局感还不够。

    秦晖对于西方民主国家的福利自由并重模式受到中国模式冲击,并因而有可能进行自我调整,压缩福利自由来应对竞争,感到痛心疾首,或至少是忧心忡忡,直斥为“劣币驱逐良币”。

    我认为这种态度中渗透着可笑的道德感。中国的现行体制让人民享受的自由和福利,在平均层面上的确不如西方社会,就这点上来说是“劣币”没错。但是我们要问一句,西方的“良币”是如何来的?资产阶级革命之后的英国,马上建成福利国家了么?没有大航海时代带来的地理大“发现”,贩奴贸易,殖民掠夺,欧洲资本主义会那么顺利地发展起来么?到19世纪马克思还在写,“资本来到世间,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19世纪末欧美风起云涌的工人运动,一直绵延到冷战期间。

    两点:

    一, 西方人民的自由和福利,是长期斗争的结果;

    二, 更关键的是,西方国家的精英阶层之所以有能力建设福利国家,是因为以西方为主导的全球资本主义体系源源不断地吸收世界各地的资源,确保包含科研体系在内的西方资本主义生产能够良性循环。人类文明由此而繁荣,但该体系内部的不公平也是显而易见的。前殖民地国家囿于为世界主要工业国提供原料和初级产品的环节,难以摆脱“依附经济”。

    那么中国的崛起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对有限资源的争夺,对有限市场的竞争。占世界人口五分之一的十多亿中国人的消费需求和生产能力一旦被解放出来,对世界体系产生何等冲击!坦率地说,这是革命。“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由于全球化的深入,革命的激烈性质并不见得体现为“革命者”和“统治阶级”直接的暴力冲突(不过难道别人在叫嚣战争威胁的时候,我们就只能妥协退让么?焉知其人不是虚张声势?),而可能形成“管涌”,在社会秩序本来就比较薄弱的地方喷发而出,如代理人战争,亦有可能润物细无声,如欧洲人在非洲的商业据点被中国企业一个接一个挤出去。但无论是以哪种方式,只要承受了“中国崛起”的冲击波,利益受到损害是非常自然的事情(比如,由于中国参与竞争,原材料价格提高了,如果保持欧洲工人工资不变,而技术上又没有什么进展,那么欧洲产品价格就不得不提高,从而市场竞争力削弱。欧洲精英不愿意承受或不愿意、不能完全承受这种损失,那就只好拿老百姓开刀)。中国现在不搞“输出革命”,也不推销什么“普世价值”,仅仅是从上到下拼死拼活发奋苦干,世界的主宰马上就表示压力很大——问题是,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坐在印第安人和黑奴(当然还有很多中国人)的尸骨上享受了那么久的殖民福利,一个个都懒成猪了,现在要降点福利自由勤奋一下就暴跳如雷跳脚骂中国,这种自以为是的忘本优越感可以理解,但在我眼中非常可耻。可笑的是秦晖居然会附和这种论调!难道“此消彼涨”不是市场竞争常见现象么?难道颠覆世界格局的变革还能做到“帕累托最优”?

    哲学和政治学上有一个说法叫做“必要的恶”(necessary evil),经常被自由主义者用来说政府。我现在把它移花接木来谈中国。不错,中国这块“劣币”是够“劣”的,等级严密、贫富分化,内部竞争也非常激烈,身处其中的大部分人,都感到疲惫、紧张。但不如此这个国家又何以在落后了几百年之后奋力争先?我们能再去抢别人么?我们能在一夜之间实现科技大跃进,领先世界么?既然不能,那就只好自己剥削自己,压榨自己,把每个人求富求名求成功的精神转化为国家前进的动力——注意我们是以一个整体参与世界竞争,因而这里更重要的是国家整体的力量而非内部利益的平衡。力量的产出与内部的自由平等在很大程度上是成反比的。在人类文明的各种聚合体中,战斗力最强大的是什么?军队!而军队难道不是最讲究令行禁止、最强化等级制度的组织?

    其二,对世界的考察不全面。

    从晚清以来,中国知识分子就经常犯一个错误,就是眼中只有中国跟西方。王瑶先生评论“重写文学史”思潮时就说,“你们讲20世纪为什么不讲殖民帝国的瓦解,第三世界的兴起,不讲(或少讲,或只从消极方面讲)马克思主义、共产主义运动、俄国与俄国文学的影响?”在改革开放前我们曾经是非常关注广大亚非拉第三世界人民的,但到了自己发达一点就“一颗富贵心,两只体面眼”,盯着西方不放。其实这几年由于对能源、原材料问题的广泛关注,中国知识分子的“第三世界意识”已经逐渐苏醒,所以秦晖在这里只字不提全球南方(Global South),显得更加奇怪。

    当然,秦晖先生也许会认为这根本不值一提,因为中国对建立完善第三世界国家的自由福利体系更是兴趣缺缺,甚至跟各个臭名昭著(或被西方搞得臭名昭著)的政府打得火热。但是,中国一贯的宣言是不干涉他国内政,私下也最多施加一点外交上的压力,这其实是明智的行为。如果直接插手,一则难免自身利益考虑,二则不熟悉当地情况,有可能反而造成重大伤害乃至两国关系的破裂。这方面,当年“输出革命”可是有失败经验的。更重要的是,中国的崛起对第三世界国家既有挑战的一面,但更多的还是机遇。中国努力获取这些国家的资源都是真金白银换的,要么是大笔美元,要么是大规模基建,帮助他们发展交通、电力和各种民族工业,这都有利于他们早日实现工业化——而工业化,不是什么自由民主,才是“人类文明的主流”中最关键的部分!唯有实现了工业化和区域整合,并在这个基础上建立未必西方、未必中国、然而适宜自身、能够保持稳定的政治制度,这些国家才能真正实现独立自主!所谓“中国模式”并非中国具体的政治经济制度,而是后发国家立足本国本民族历史传统和现实境遇,尽可能稳定高效地发展工业化,实现自立自强的实践方式!

    其三,拘泥于“民主-专制”的二元对立。

    秦晖讲经济制度时知道讲混合体制,讲政治制度却好像只知道两个东西了。所以一讲到政改还是脱不开照本宣科地讲“开党禁”“搞选举”。实际上从动不动就搞全民公投的无政府民粹主义到一言九鼎的暴君独裁,可能的政治制度同样依照民众的政治参与程度形成了一条完整的光谱。由于国际竞争的存在,博弈的结果是每个国家都没办法实行最自由最民主的无政府主义,必须要搞一个精英统治的等级结构出来。既然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中国都会面临激烈的国际竞争,则合理的内部等级结构除了要能让各阶层的人能够接受,一个关键点应该是让能者居其位。现在共产党这种列宁式政党体制存在僵化现象,内部竞争中笑到最后的经常不是最有才干而是最能搞好人际关系的人,但反过来是不是民主体制就能选拔出最优秀的人才呢?而不是选出些巧言令色、教主般的、一身功夫全靠一张嘴的民粹政客?假定无政府主义为A,暴君独裁为B,那么是不是中国一定要从现在的B’,挪到西式代议民主的A’?有没有可能探索一种混合式的精英选拔和监督制度,如科举选拔三分之一,选举选拔三分之一,察举再选拔三分之一?党内民主如何建设?开放党禁,会不会给别国插手中国政治大开方便之门?(“中国的政治献金”在美国选举中可是炒得沸沸扬扬)最后一点,同时也是最重要的,西式嘉年华民主会不会在民族地区引起动乱,造成国家分裂或者大规模血腥冲突?

    看不出秦晖在这方面有细致的思考。虽然应该表扬他的务实态度,“我过去说过,宪政制度固然包含一系列规则,但其实质都是要使统治者权受限而责可问。我们完全可以在一件件具体问题上未必激进、但却持续地朝这个方向努力,包括具体的民生问题。”但他对民主的好处吹得太高,而民主的坏处却估计不足。

    其四,对自由的理解同样片面。

    自由主义大师以赛亚·伯林在他的著名演讲“两种自由概念”中将自由的概念分为积极自由和消极自由,这一二分法对西方现代政治哲学影响深远。尽管伯林在他的演讲中极力批判卢梭-康德-黑格尔-马克思这个脉络的“自我实现”、“通过理性实现解放”的积极自由,试图将这类积极自由和自由主义脱钩,但历史证明这是徒劳。放弃了对这种自由的追求,人类文明就将陷入停滞乃至崩溃。阿马蒂亚·森所言“作为自由的发展”(Development as Freedom)就是一种积极自由。张灏先生说得也很好,积极自由和消极自由对人类都很宝贵,不能偏废。

    秦晖对于强行拆迁的批评虽然正确(先不说多少钉子户其实是无理取闹),但也是片面的正确。因为很多时候可能拆迁的确比较粗暴,尤其是地方政府急于占地盖房的时候——但“急于占地盖房”是否一种纯功利的行为?即便是功利的行为,是否仅仅是官员希望赶快出政绩,甚至捞点油水?房地产这个龙头产业,一旦运作起来,带动几十个下游产业,产业链中无数人获益,比如建筑工人通过这些大兴土木的建设工作挣下钱,就能改善家庭生活,供子女接受更好的教育,混得更好些甚至可以在老家买房置业,过上好日子——请问,他是不是享受到了“作为自由的发展”?地方政府拿了钱,即便有贪污腐败,有没有投入基础设施建设、扩大再生产?这些东西是不是仅仅是政绩工程?就国家而言也是一样,现在落实到人民的福利还不够,但国家是不是正在努力建设四通八达的高速铁路、公路网?大笔资金砸向教育、科研?军队大规模更新装备?在世界范围内努力购买、开发能源供应?这些难道不是我们正在或即将享受的“作为自由的发展”么?这些并不能否认强行拆迁中对个人自由的侵犯,也不说明被拆迁者的自由可以被随意牺牲,但反过来两眼只盯着这个方面又是不是体现了秦晖这个自由主义者的片面呢?

    总结一下上面的意思就是:西方国家因为中国崛起的冲击,原本享受的高福利高自由可能无法维持。秦晖的反应是,“哎呀呀!中国做了多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我的看法却是:西方人应该扪心自问,以前的“幸福生活”,自己配得上吗?马克思的时代,西方国家内部的利益还不够多,分得也没现在公平,西方人民深刻感觉自己跟殖民地人民都是本国精英的压迫对象,所以还会响应“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的国际主义思想。等到本国精英被斗争到终于拿出更多利益来收买民众(对外是维持着吸血的不平等经济体系),西方人民也就忘记了其他国家的受苦大众,欣欣然享受他们自己的福利和自由去也。别以为那点杯水车薪、经常还要加上政治条件的援助就能还清他们几百年来欠下的血债!

    秦晖提到,现在西方纷纷在讲可以学中国,他很遗憾,倒是希望中国可以学西方,提高自由和福利。我赞成提高中国的自由和福利,大家苦了那么久了(虽然总体上一直在进步,但压力很大),无论是从道义,从社会稳定,从可持续发展等各个角度来看,都应该给人民一个更好的生活。但反过来讲,为什么不是西方学中国,就是中国学西方,难道这种借鉴就一定是单向的么?凭什么西方不可以学中国?凭什么中国人和其他第三世界人民群众埋头苦干的时候,你们欧洲人下午三点就下班喝咖啡?世界是一个整体,每个国家都可以从别国那里学到成功的经验和失败的教训,既然大家都承认过往的殖民掠夺和霸权主义是罪恶的,那么,合理的全球化过程,是否应该以各文明的平等互动、相互学习,以至利益更加公平的分配为题中应有之义呢?所谓与西方相反的“中国模式”也许会淡出,但那根本不能叫什么“中国融入世界文明主流的过程”,而是西方与中国,还有其他曾经被奴役、被欺凌、被掠夺的发展中国家共同建立新的可持续发展的世界文明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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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也说秦晖,顺道给你和陈经每人一花

      呵呵,也说说秦晖,顺道给你和楼下的陈经每人一花。

      看秦的东西十几年了,主要的书和文章/讲座视频,不敢说都看过,至少95%吧。

      我觉得:秦还是在学术界里呆着为好,搞搞土地制度和传统乡村社会研究,出来掺合现实问题,对他本人未必是好事。

      不过这也很难---从秦本人的经历看(少年受共产主义教育,青年将近十年知青,然后直升历史系研究生),小时候受的都是胸怀天下的教育,怎么可能不掺合现实问题?直接的原因嘛,看他接受采访所言,恐怕还是棋盘格事件,在那之前,基本上他是不掺合的,可九零年代尤其是中期以后就开始大掺合特掺合(另一个原因大约是他在本领域也有了一定地位)。

      话说回来,听过看过他的东西我才知道什么叫“书虫”,当然这个描述的另一面则是:你该不会利用你看过我没看过的书忽悠我吧。

      前两年他拒签08宪章,很有意思----照理说他那些东西,甭管是土地制度研究还是批判“秦制”,批判“缺福利少自由”,指向的东西都和宪章那伙人差不多,然而他不但拒绝,还特意写文章说明自己为什么拒绝

      再比如地权,这个问题上他过去的观点可以说是众人皆知,可是土地流转的风向球一出来,他却有不同的异议。

      从这两件事看,秦很有点“君子不党”的派头嘛。

      这个周末刚看了他06年在西南政法的讲演,事后就有获邀嘉宾提出:老秦你这些年越来越关心现实问题,当了啥子“公共知识分子”,这可未必是好兆头......呵呵,这一点和偶意见接近。

      摘一段他的话吧,这段话过去感动过我,虽然我的观点和那时比也有了变化:

      方鲁滨逊一人之独居荒岛也,无所谓自由与否。

      见星期五而为二人焉,使二人互不隶属而路视之,各保其权利不相侵,则“消极自由”在焉。

      使鲁执刀奴役之,则鲁滨逊主也,星期五奴也,此反自由之奴隶岛也。

      今鲁滨逊既奴使星期五矣,于此主奴之外而有第三人至,使其人亦喜为主为奴,则固无自由可言。若夫此第三人仅以消极自由自限,自不欲为主奴,而视彼主奴为路人,漠然置之,不思夺鲁滨逊之刃解星期五之厄,则彼甲今日可奴使彼乙矣,安知明日不更奴役此丙哉!是消极自由不可仅得,所谓三个和尚无自由也。若第三人起而与鲁争,是为他人争自由而险将及己。此第三人者,利他主义者也,积极自由者也。无此积极自由,则并消极自由而不存。以此积极自由律人,欲使人皆利他焉,人皆忘我焉,则“以我之大私为天下之大公”,复堕奴役之阱矣。是故此第三人者,必以积极自由律己,而为他人争消极自由也。必以利他利众之心,而为众谋人各自利之权也。

    • 家园 中国政治的危机是官僚成为一个封闭阶级后走向必然的堕落

      死水必腐,流水不腐。

        

      为什么中国的官员要唯上不唯下,为什么王朝的政治素质总会一代不如一代,为什么改朝换代的过程极其惨烈,全都在于中国的政治体制千变万化不离其宗:它是一个只进不出的庞大官僚阶级。

        

      虽然统治者也知道必须引进人才,保持新鲜血液,但是你引进再多的人才,系统本身不新陈代谢,新血很快就会被旧血同化。虽然官场也多流动,但不过是系统内部的循环运动。中国的政治就如一口死井,它保持运动的方式一是往里面灌水,二是水在井里旋转,但是井水却没有一个向外渗出的机制,结果无论灌多清的水,水旋多快,也只能是井水越积越多,越积越臭,最后要么是井壁不堪水压崩裂,要么是被外人轻易铲除。

        

      这口井就是中国的官僚阶级,政治本是公权力,但操此职业者却往往是终身制,即便退休也是这个群体的一员。国家必须有政府,但政府官员形成一个独立的阶级只中国为最。其他阶级如商人阶级,农民工人阶级,知识分子阶级在阶级之间都是可以自由流动的,阶级有好坏但基本没有上下之分,只有一旦进入官僚阶级,就都不想再出来了,贬为庶民那是极其丢脸的事,上街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人人都想做官,考公务员,进去了都不愿再出来,所以中国的官僚机构越来越臃肿庞大,一代不如一代;从这个阶级出来那就是被上级免除职务,所以要唯上不唯下;官员作为一个长期只进不出的阶级,压在所有阶级之上,就如一个闭塞的汽缸,长期蓄积的压力在释放的那一瞬间只能是惊天动地的爆炸,这就是为什么改朝换代总是如此惨烈。

        

      即便是毛主席,处处谈为人民服务,不惜发动文革搞大民主,也没有脱离官——民这个二元思维窠臼。他把群众比作水,干部比作鱼,干群关系要鱼水相亲。但事实上,水与鱼天然不同,水成鱼就绝不再是水,这个比喻说明了群众与干部的属性有本质的不同,二者再相亲也是天然矛盾既成事实之后的和谐。

        

      政治本是人类群体自我管理的一个组织形式,政治内外有别但不是天然属性有别,都是人,群众是水,干部也是水,只不过干部在某一段时间内表现为一股洋流,带动了周边的水浩浩荡荡前行,他们可以化为周边的水,周边的水也可以注入这个洋流,二者的交换是相互无隙的,只不过是组织形式的不同,这就是流水不腐!

      • 家园 有点道理,不过欧美发达国家,官僚阶层是怎么新陈代谢?

        是不是可以这么说,欧美国家,政府官员大多数是雇员而已没有多少特权,只有极少数精英政治世家+资本寡头可以占有明暗世袭的位置,不大流动。所以井小好清理?

        • 家园 政治在中国是一个特权,特权必然造就一个特殊阶级

          但在欧美,固然在政府机构任职类似公司雇员,与其他职业没有太大区别,另一方面,也并非一定当官才叫参与政治,大大小小的NGO,各种民间协会组织,新闻媒体,在欧美人看来,这也是参与政治的一种形式,说到底,就是在欧美,官民没有天然的界限,也就不存在官与民种种错综复杂的关系,也就无需时时事事提爱民如子,为人民服务,人民公仆,人民的儿子,鱼水关系。其实无论是父母官还是人民的儿子,都体现出官与民的本质不同,无论这个不同是以父母还是以儿子的名义体现。官要么是高高在上的父母,要么是低低在下的儿子,为什么就不能是真正平等的弟兄姊妹,同事朋友呢?

          就如夫妻吵架,夫妻本是一体,吵吵闹闹才叫夫妻,但如果是两个壁垒分明的群体官与民,存在天然的矛盾,则必须小心处理两者关系,需要通过各种礼仪、爱心、道德、法律等等来避免矛盾的激发。但这些还不够,只有在上的群体弱化在下的群体,所谓上智下愚,才能在较长时间内保证这两个群体相安无事,不过这样就会过分执于稳定,而匮于活力,结果就是官员群体越来越庞大腐败,民众越来越愚昧愤怒,一旦各种办法都不能保持两者的平衡,那么结局将是毁灭性的,这是其一,其二这两个群体构成的系统在整体上也会越来越弱小,一旦外敌入侵,则如探囊取物,明末与清末就是明证。

          另外,就是你所提到的极少数政治世家+资本寡头,其实是政治组织与商业组织的相互渗透,总的来说,政治与商业组织是精英组织的高级形式,但这两个组织的参与却没有什么门槛,无需什么科举公务员考试,只要你进去后混得好,就可以在重要位置上从政从商,其实并非一定是职业政客商人,工人农民做得好,教育搞得好,记者做得好,科学研发好,甚至演员体育做得好,都可以在重要位置上从政从商,里根、施瓦辛格就是职业演员、健美运动员。这样虽然有官员、资本家、教师、媒体、运动员、演员等等区别显明的群体,但不过是职业的区分,而非阶级的区分。就不会在国家社会的重要位置上形成一个特殊阶级。

          但是近年来,在欧美国家,从事金融业律师业的人越来越形成一个特殊利益集团,有着向中国官僚阶级发展的方向,只不过一方是搞钱搞法律,一方是搞暴力搞行政,但共同点在于,只要你入行,无论你搞得好不好,你都会享有显著地高于其他职业的特权与利益,就会形成只进不出的效应。结果一方面是挤破头才进得去,另一方面是只要进去了就只对上,即对这个群体负责,而不对群体外负责了。

          久而久之,这个集团的人缺乏约束,胡作非为,影响其他群体的利益,整个社会就会明显阶级化,出现阶级斗争。金融危机,华尔街大佬的贪婪,庞氏骗局等等已经给美国敲响了警钟!

          任何危机如果是走路磕磕碰碰遭到挫折,有点外伤这样的外部危机,只要坚持前行,就会化危机为转机,多难兴邦。但如果是内部结构出现问题,心脏、大脑、肠胃各不相合,或者这些组织出现癌变,这样的危机发展下去只能是死路一条!

          • 家园 这话说的貌似不太客观

            你无非说了2件事

            1 西方的权力不一定集中在政府大院里。但这是皮不是本质,只要是一个相对明确的集团传承权利,何必在乎皮?这个事实不构成证据,起码不是充分证据。

            2 其次,比官僚的封闭性,中国固然挺厉害,但比起日本美国欧洲,比起萨科奇儿子20出头拿法国最重要选区。 中国还差不少呢

            • 家园 权力必然有集团来行使

              但这种集团更体现为一种组织形式,如公司的董事会,而不是一个特殊阶级,董事会的人离开了就不是董事了,与其他职员无异,或者即使他在董事会,也与其他职员是同事的关系,而不是一入董事会,就成了鱼,重点不是考虑公司的发展,而是考虑如何与水相亲。

              欧洲确实有世袭贵族政客的传统,但对于官僚整体而言,这种世袭贵族制其实消弱了官僚作为一个阶级的力量,所以发展到后来,贵族倒跟平民站在一起,要资产阶级革命了,而政治特殊性被弱化,这种世袭政治家倒有点像职业世袭一样,比如世袭音乐家、雕刻家等等。

              中国的科举考试确实在政治人才选拔上强于欧洲传统贵族制,但强化政治人才的同时却强化了官僚阶级,也消弱了其他群体,凡是与政治无关的事业更是被弱化,现在很多行业专长人员放弃本行不干,削尖了脑袋要往公务员群体钻,干的却是一些上传下达毫无技术含量的琐碎,不是一个好现象。

              当然也必须承认,政治在人类社会中具有天然的特殊性,中国重点抓政治,在前期往往能取得很大的成果,所谓集中力量好办事,一个国家的人才都集中在行政部门,当然更方便调动各种资源。但是政治自身迥异于其他事业,结果在加强政治的同时也板结了政治,这就是为什么在中后期,无论科举怎样不拘一格地吸入人才,也阻止不了官僚整体的腐化堕落,因为再优秀的人才一入这个系统,要么是被同化,要么就是不能力挽狂澜。

              晚清的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张之洞等人,放在现在都是一等一的人才,但是在庞大极端腐朽的官僚集团面前,所做的任何努力都是微不足道。中国王朝盛极而衰的周期律,其实是中国官僚作为一个阶级从清明高效走向腐化堕落的周期律。

              • 家园 你总以为中国的官僚集团比较黑暗,嘿嘿,

                官僚有个代名词,说难听就是官僚,说好听了就是遵守法治。

                世界上的官僚都是一个毛病,并非TG独有,官僚的问题也不仅仅是官僚自己的问题,产生官僚的土壤不消失,官僚永远不会消失。中外皆然。

                • 家园 我并不认为中国的官僚集团比较黑暗

                  其实就现在而言,我也认为中国的官僚大多还我们民族的精英,我反的是官僚这个阶级,而不是官僚这个职业。

                  官僚是遵守法制,难道普通人就没有遵守法制的权利么?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是吗?

                  新浪微博有个人说他们家族排族谱,他在学术上很有建树,在他们那个领域是顶尖人物,但另一人是一中小城市的市委书记,家族的人争了半天,结果一致认为市委书记最能给家族争光排到了第一位,虽然这位市委书记并未有多少从政的名声。

                  这就是官僚作为一个阶级的体现,他的功劳不在于你在这个位置上干得有多出色,而只在于你进入了这个体系,在这个体系里有一个位置就OK了。

              • 家园 这个周期率现在看来很难跳出,现实十分的无奈

                最根本的就是中国在16-19世纪资本主义发展的黄金季节落后了,资源,素质,国际环境的现实决定,一个等级分明,团结一致的执政团体,是有效而必需的,但是这又是极其致命的。民主是理想主义的美好的,但是无力的,松散的,还是致命的。都会死得很惨,太祖曾经说搞人民民主(其实要加专政)跳出周期率,看来还是失败了

            • 家园 但是你要承认,这种想法在国人里面有很大的比例,

              主要是中国以前实行科举制度,跟欧洲国家的贵族当政有很大的区别,所以欧洲国家很容易接受这样的现实,但是在中国,会被人骂到臭头。

              • 家园 欧美人崇拜影视明星比官员更甚

                中国人当官是光宗耀祖的好事,欧美人可不一定认为这是多么了不起的事,在美国,总统的职业排名是很低的。

                人民网的一篇文章

                全球最强大的美国,总统宝座理应是最令人向往的职业。不过,美国一份职业排名报告显示,美国人最想当的不是总统,而是生物学家。总统在250种职业中,只排在175位,连排在131位的电器修理师也不如。

                ……

                美国人向往职业排行榜

                排名 职业

                1 生物学家

                2 精算师

                3 财务总监

                4 计算机系统分析员

                5 会计师

                6 软件工程师

                7 气象学家

                8 律师助理

                9 数学家

                10 宇航员

                106 新闻报道员

                175 总统

                在令人羡慕的职业中,财务金融人员相对比较集中,这显示了美国金融作为一个特殊利益集团走向腐化,从而导致国家衰弱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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