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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捕鱼者说 (一) -- 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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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捕鱼者说 (一)

    老光:捕鱼者说 (二)

    我喜欢吃鱼,也喜欢钓鱼,更喜欢看别人捕鱼。

    无论到哪里,也不管去了什么地方,只要发现有人在捕鱼,我就痴痴地站在旁边,静静地观看。看那些捕鱼的人,拿什么工具,用什么方法,从水里面把鱼儿弄出来。

    看人家捕鱼,比自己动手还有味,看得多了,便成了瘾。

    这话你信啵!

    所谓“见多识广”嘛,看得多了,自然,也就晓得各地人的一些捕鱼方法,虽不尽相同,却也是各有特色。这,大概也就是俗话所说的:靠山吃山,傍水吃水,一方山水养一方人的缘故吧!

    把各地的捕鱼方法,搁一起作个比较,倒也是蛮有趣味的一件事呢。由此可从中看出各地风俗习惯的不同之处。

    一般的叙事方法,是从上至下,慢慢地讲起来。为着叙述的方便,我们也不妨落一个俗套,且从沅水上游处开扯,慢慢地讲起来吧。

    沅水上游最远处,我只到过洪江这地方为止。

    那里人捕鱼儿的方法,见过好几种。

    俺这地方平常所见的是,是人系(站)在岸上用手网打鱼,都是将鱼网的纲绳尾手,紧紧地扣在手腕子上面,然后双手将网一把托起,右手把网提抻,有鱼儿,无鱼儿,都是把网用了力甩出去。捞得着,捞不着,也就是这一下。收了网,里头有货无货,那就看你的运气,是否是点不点得火燃哟!

    和我们下游不同的是,上河佬的鱼网是没得纲绳的,而且,那网脚好像也特别地沉重一些。

    当地人把这样的渔网,叫作“手网”。另外不同的是,俺下游的人用手网打鱼时,有鱼,无鱼都是一网。网撒下去后,网得着,网不着,全凭的是运气。运气好,网里边往往能罩上几条;运气不好,恐怕是连虾米都捞不着几粒的呢。

    上游洪江的人打鱼,首先是把网整理得规规矩矩的,两只手托起,然后,沿着河岸一路地走了去,边走,边把双眼睛滴溜溜盯着那水面。若看见水里面有鱼儿刹来刹去,这才赶忙地撒了手,把鱼网抛将出去。倒真有点“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味道。

    鱼网甩将出去后,这人,也随着迅即地扑了上去,隔着那网眼,把鱼儿一把抓紧起,随即放到嘴里头,咬上它一口,直咬得鱼儿半死不活的,失去抵抗力,不再动弹为止。

    直到把网内罩住的所有鱼儿,一条条咬昏后,这才把条网收拢了,拖上岸再捡鱼。

    先前也不明白,缘何如此?待问过当地人,这才清楚,原来,上游水急滩多,石头也多,如果像下游用纲绳收网,慢慢地扯拢来,这网中的鱼儿,早就瞅准空子,从石头之间的缝隙中溜之乎也。

    从前时节,老百姓想置条鱼网打鱼捞虾,那是要蛮多本钱的。如若是自己编织一部网,也得花蛮多时间的。没得钱的人,要想捕鱼,却又置不起鱼网,就想些个简便法儿,花钱既不多嘛,又能捉到鱼。

    我在洪江时,便见过当地人捕鱼,用的是一种奇特的工具。

    用根绳子,隔开一定的间隙,安上一块块薄薄的木片儿或包谷皮,连接起来,大约有丈把多长吧。绳子的一头,用重物系住。然后,在水边的上游方向,安放好一把提罾(也是捕鱼的工具,但花不了多少钱),张网以待。准备停当后,便把系有重物的那头,抛入水中,随即,迅速地收拢绳子。

    由于动作快,水又流,木片或包谷皮儿,在水里头飘过来,飘过去,鱼儿见了,以为是大鱼追逐过来了,于是,四散奔逃,纷纷往上游方向奔窜。这一窜,恰好中了人的计,落在那提罾之内,于是,成为了渔人的胜利品。

    上游人划船打鱼儿,其方法也不同于俺这下游。

    下河人的办法是撒网捕鱼。上河人呢,用的是裹网捕鱼。船划到河的中间后,捕渔人把网的一头用竹篙子撑开起,待网全部展开后,便收了竹篙子。这时,船随着流水飞快地行走,网在水里头打着转转。一边转的时候,鱼网便把鱼儿裹了进去。

    这种捕鱼法子,一般情况下,空手而归的时候多些,有斩获的时候少。不过,只要有斩获,必定是较大的鱼儿。

    我感到奇怪的是,上游的鸬鹚白天不捕鱼,都伴随着主人在河边的树荫下睡懒觉。可一到晚上,岸上人要睡觉的时候,它们却忙碌起来了。

    鸬鹚船开出去之后,船上的主人在伸出船头的铁网架中,点着了松明子,燃起熊熊的大火,特地用来照明。火点着后,便用竹篙子把鸬鹚驱赶下河。

    鸬鹚在漆黑的河水里面竟然能抓到鱼,而且,都是蛮大一条条的呢!这叫“夜鸬鹚”。

    到了桃源以下,捕鱼的方法又有所不同了。除了撒网捕捞外,还有钓船,网船等等。

    钓船并不是我们望文生义,所理解的“钓鱼的船”。这是一种专门用鱼钩挂鱼的方法。因为船上挂满了钩鱼的钓,所以,人们把这渔船叫作“钓船”。

    钓船钩鱼多在冬春两季,河水干枯的季节里头。

    因为,这个时候,河水的流速慢,水也浅。

    闲下来的时节,船上的人,往往是一家子,都打盘腿坐在船舱里,鱼钩挂在两旁的架子上,船上人一手握着磨刀石,一手抓着鱼钩,把它放在磨石上,耐耐烦烦地,将钩磨得尖尖的,锋利无比。

    这些钓钩,早已用一根根结实的绳子系牢了的,又一根根地连接到纲绳之上,连成长长的一串,到天快黑的时候,钓船上的人便把它放入河底。

    放鱼钩时,隔那么一段,便系上块大石头,好让纲绳直接沉入河底下。鱼儿在水底游来游去,忽上忽下,一不小心,便碰着了鱼钩。

    钩住了的鱼儿都不想束手就擒,拼了老命要挣脱开去,七扭八扭,钩子在水里直晃荡,锐利的钩尖一挨着就不会脱的,越挣扎,撞到的钩子也就越多,扎得也越深。钩住了的鱼儿直到筋疲力尽,耗尽最后一点力气为止。

    漫说是鱼儿怕钩子,就是船上的人,收渔钩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异常谨慎的,生怕一不小心,碰到钩子,遭受一番皮肉之苦。虽说是不危及生命,无性命之虞,却也是痛彻心肺的。俗话说:常在河边站,哪能不湿鞋哟!钓钩沾手的事儿,不说是天天都碰得上,可也是经常不断的呢。

    这河下的鱼儿和人的生活习性恰恰是相反的,人呢,是白天做事,夜晚睡觉。可这鱼偏偏就是夜晚四处活动的。于是,人就利用了鱼的这种特性,到晚上张网以捕,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无论钓船,网船,收钓,收网都是一大清早,天刚亮开始,收了网,取了鱼,趁新鲜拿到街市上便能卖个好价钱。

    夏秋季节,河里经常涨大水。

    一涨水,满河都是混浊的黄汤水。等水稍退些,钓船上的人便收捡了鱼钩,改用“卡子”捕鱼。

    因为竹枝有弹性,所以,卡子多用楠竹枝子削制而成。

    渔人们将竹枝裁成一截一截,将那带节巴的一截挑出来,用刀儿把竹枝的两头削得尖尖的,中间用根绳子系紧起。然后,像排渔钩一样,隔一定的间隙,排列在纲绳上。再将晒干的芦苇裁成几毫米长的套子,把削尖后的竹枝用手指捏弯曲,用套子把弯曲的竹枝套起来,便成为了“卡子”。

    再在套子中塞上粒谷芽或者麦芽后,放入河中。跟放鱼钩一样,也是隔那么远一段,系上块大石头,目的也是让纲绳能沉下去。

    鱼儿在水底看见谷芽,麦芽,饥不可耐,张开嘴巴就是一口。吞咽的时候,必定会把套子拉脱的。套子一脱掉,弯曲的卡子猛然绷开,鱼儿的嘴巴便被牢牢地撑开起,到了这时,鱼儿就逃不脱了。

    夏天,久晴不雨,河里的水不多,钓船就改放“砣钓”。

    其实,砣钓也是鱼钩。不同之处,在于钩上包裹了一层饵料而已。这层饵料用手一捏,成了砣,所以,称砣钓。

    砣钓的施放与鱼钩,卡子一样。

    砣钓钓的是大鱼,一般都是十来斤重,甚至更大的家伙。

    另外有一种渔船叫网船,也叫丝网船。

    顾名思义,网船的工具多是丝网。先前,网船上用的是蚕丝编织的网。那时,有网船的人家也养蚕的,养蚕是为了那蚕丝,有丝才有网嘛。

    自从尼龙丝出现后,网船上就不再用蚕丝了。

    因为,尼龙丝不仅结实,而且不沾水,也不易潮坏。蚕丝呢,恰恰相反,而且,养蚕也麻烦,费工,费时,费力,还要种植桑叶。

    网船上最厉害的一种丝网,叫做“三层网”。顾名思义,这种网里外共是三层。外边一层的网眼大,这是专门网大鱼的,中间的两层,网眼一层比一层小。鱼群冲过来,无论大小,都能被网眼卡住。能够侥幸逃脱的,要么是特别大的鱼,劲大,拦它不住,要么就很小,一钻而过。然而,要制作这样一张网,本钱也大。

    网船上的网,分为半眼,一指,指半,二指,二指半,三指等各种式样。渔民根据不同季节,不同水势和各种鱼汛,随时变换使用各种各样的丝网。

    我丈人和几个内兄,内弟,都是以打鱼为业,吃水上饭的。

    记得是七十年代末吧,自从俺母亲死了后,便如那木桶散了箍的,几兄弟天南海北到处分起,过年也没个去处了。

    那年过年,又没地方去,听妻子劝说,这一年,便落在了岳父家里过年。

    大年三十儿夜里,俺想图个新鲜,便拉了两个内弟一同上船去睡。

    俺想的是初一的大清早,能亲手逮它一回鱼,过一过鱼瘾。也想过年时节,能捞点新鲜鱼尝尝。可放网俺又不会,没办法,便逮着两个内弟下了河。两个内弟看到大过年的,正好打通霄牌,捞点外快。被俺连劝带拉赶下了河,心里头极是不情愿,可碍着姐夫的面子,也就只好忍着不满跟着俺下了河。

    人心里挂着件事儿,总是歇不安生的。

    到了天快亮的时候,俺赶快爬起床,把两舅子也给轰了起来。

    两个内弟碰到我,也是没法子了。三个人把船撑开起,划到了对河。船到了轮渡码头后,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走了。俺要依靠他们逮鱼,自己又不懂,也就只好依了他们。于是,俺划头桨,那两个一个放网,一个掌艄。

    人不情愿,打他也不肯多干。这就跟当年人民公社时代一个样,大年初一那天,干部齐出动,把社员们统统轰出门,背起锄头铁锹,下田地,上工地,锄草挖土,开渠修堤,硬性搞什么“开门红”。社员们尽管是心里老大的不乐意,没办法,也得出去。可赶下地也是枉然哪,出工不出力哟!大伙支起锄头在地头打扑克,玩纸牌,要不,坐在避风处扯闲谈。怕干部晃见了,挨批评,便放个哨盯着起。隔老远瞄到干部们来了,就赶忙起身,假装着忙活。老百姓常说:麻雀也有个三十,初一么,何况还是人呢。这就叫:出工不出力,出人不出心呢!

    这天,两个内弟也是同样的心情:你这姐夫不安安生生的好好过年,又何必连带上咱们呢?结果,俺好说歹说,陪小心讲了几箩筐好话,这才装了个样子,给俺一个面子,放下了三掺网(渔船上的说法:大约三十米长的鱼网叫作“一掺”)。俺还想多放它几掺,可两个小舅子说啥都不肯干了。

    把网放完,他俩个又钻进船舱里头睡下了。俺就坐在船头一支不了一支地吸烟,等着天放亮。

    那年初一的天气真好,红红的太阳一露出地平线,俺就坐不住了。

    俺连忙催着他俩起来收网。俩舅子尽管心里不怎么舒服,但网还是得收的,尤其又是放在轮渡码头边,来来往往的机动船多,收迟了万一被轮船的推进器搅了网,那可就不得了呵!一条网要好几十块钱呢!真要是把网搅乱了,老丈人不骂个狗血淋头才不会依呢!

    趁着过渡的船还未动,我们几个赶快把网收了。

    因为是俺要过瘾,这收网的活便由俺抢着干。

    兴许是运气好吧,这天,网上逮住了不少的鱼儿,这当儿,天已经大亮,看着网慢慢地往上拉,网眼里头像挂编炮一样,隔几寸远夹着一条鱼,而且,都是清一色的驼古鱼,那韵味真的是爽啊。

    这驼古鱼另外还有个别名:叫“打船钉”,渔民们给它取这个名,是因其形状与从前造船用的铁钉子差不多像样,一头大,一头小,身子扁平。这鱼在沅水里头属上色鱼种,味道鲜美无比。

    这天,三掺网一共拉起来三十多斤驼古鱼。等到鱼过完称,一听有三十多斤,两个舅子也后悔起来,悔的是没听俺的话,要是多放它个几掺网,这不,过年打牌的钱也就有了着落,万一是输了钱也不打紧嘛,反正是捡了笔外快呵呵。这一回,没想到失了一着,悔得肚子痛呵呵!

    平常,俺一有空闲,便去舅哥们的船上坐坐。有时候在一旁看得手痒痒,按捺不住,也就凑个热闹,或者打个下手,或者帮哈子忙。

    无论是钓鱼,浇鱼,捉鱼还是用网打鱼,网鱼,等等,都是图鱼儿快出水的那一刻,吊人味口。鱼儿没出水时,在水里头冲过来,刹过去,让人估摸不透,到底有多大。这一刻,最有味,也是最剌激的。

    尤其是在沅水河里放感鱼,只要那么一回,便能让你啧啧终生,回味不已。

    从前,沅水河里多大感鱼。

    感鱼是鱼类中的霸王,性凶猛,专门吃小鱼长大。所谓“大鱼吃小鱼”,指的就是这种鱼。因为吃的是鱼,故而,这鱼的肉质细腻,是江河中的上色鱼种。

    放感鱼的“放”,是渔船上的术语。其实,放,也就是钓它。

    钓感鱼不是用饵料是用鱼,并且,只能用一种鱼,还得是雄鱼,除这一种鱼之外,所有其它的鱼都不行。

    作为饵料的这种鱼,名叫“鸡瞎”(自然,这是俺当地渔民的一种称呼。这种鱼真正的学名,俺也闹不清楚)。

    渔民们网住雄性“鸡瞎”后,便小心翼翼地从网上把它脱下来,然后,轻手轻脚放在专用的网具内,搁入水中,把网具吊在船后的水里头养起,随时备用。

    到了放钓的那天,这才把“鸡瞎”鱼捞上来,将鱼钩钓从它背脊上穿过去,然后,在鱼饵上边二尺许的地方,吊上个铅砣,再沉入水中。水面上则用一节完整的大竹筒作成个浮标,用来显示动静。

    万事俱备后,便摆出“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势口来,船老板则点上支烟,把双眼睛不时对那水面上的浮标盯陡起,坐等那河底的大鱼稳稳地上钩呵呵。

    说这“鸡瞎”鱼背脊上穿着根铁钓钩,扎得是生痛,生痛,沉重的铅砣又一把吊得紧梆梆的,身子若动一动,浑身都痛得要命。

    到了这地步,它也想活下去啊,不得不拼了老命挣扎。可越挣扎吧,铁钩钓钻得就越深。那尾巴几甩,几甩,身上的气味便四处散发开来。

    这感鱼对雄性“鸡瞎”释放出来的特殊气味,那是特别的敏感哦。找个比方说吧,就好像那吸“粉”的主儿,一闻到那气味,浑身都来劲。

    感鱼闻到“鸡瞎”的气味后,会从很远的地方一路搜寻过来。

    它老先生见到“鸡瞎”在挣扎着甩来摆去,真是喜之不胜呵呵!这正好就是“叫化子讨糯米——哪里得有的好事哦”。于是,感鱼隔老远就张开那锯齿似的大嘴巴,不由分说得,冲上来就是一口,“巴嗒!”,连船上人为它安排起的那口嘿大的铁钩子,也一起吞哈下去了。

    这角色不晓得好歹哦,也不道声谢谢,吞下去扭头就跑。它这一跑,便拖动了浮在水面上那个竹筒筒做成的浮标,就像人在水下放肆扯动的一样,浮子直往下沉。一般情况下,能一口吞了斤把重“鸡瞎”的感鱼,都是百把斤左右的大家伙了。

    百把斤的大鱼呢,身个儿就跟个人差不多一般高哦,你想,那家伙的劲头儿肯定是不善得狠哟!

    这感鱼扭头一冲,原先扎在“鸡瞎”鱼背脊上的钓钩,这会儿便移到它嘴巴里头了。钓钩进了它的肉里,拉得痛呀!它这才想起,背时!中了人的招呀,上了人的当呵!心里头那个恨呀!恨之入骨哟!

    它会心想:呵喝!你这些龟儿呢!想打我的主意呀,想要吃我的肉呀,慢些着!从来就只有老子吃别个的,哪里有别个吃我的道理呢!好呢!老子就还你干不成呢!老子要扯翻你的船哟!心里这样子想,身个儿就发了飚哩,跟着就是猛地往前一窜,接下来便是左冲右突,拖起个船儿满河刹呢!它在河底像箭飚,这船呢,也就跟着它在水面上像箭飚呵呵!

    这时候,你就千万地莫撩它呵!千万地莫扯那钓鱼绳呵,尽它发飚呵,由在它满河刹呵。

    有经验的船老板心里有数喂!

    这时候水底下的那条感鱼,早已是气昏了头呵。它只想把嘴巴里头的那口铁钩钓甩脱起,见到大石头都是想撞它一脑的呢!倘若是水底下碰到个人的话,只怕这人的肚皮,也会要被它一脑冲哈来,让它撞筒眼的呢!

    坐在船上的人也懒得理它,只是把片木桨稳稳地掌握起,切莫让船儿打了横,要是打了横,那船就会扯翻呢!这时刻,便任由它信马由缰,东奔西突。“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由在这感鱼发它的飚,拖起船船尽它的力气跑。有时候,碰到百多斤的大感鱼,那劲头大得简直是不得了呢!那要拖起渔船一直跑上十来里地才减速。

    船老板要等到鱼儿拖不动了,跑得筋疲力尽了,只有一口口气时,这才开始收紧纲绳,慢慢地往上拉。

    拉得一截之后,这水底下的感鱼又开始垂死挣扎起来,再一次发飚了。于是,又猛地往前一窜,又开始往下钻。拖得一段路程后,又停下。就像是警察追罪犯,要和你捉迷藏的,等你一拉纲绳啵,它又猛地发起飚来,直往前窜。

    如此者再三,再四,一直搞得鱼也累极了,人也累疲了,双方这才休战言和。

    于是,船上的人又开始收紧纲绳往上拉。

    等那感鱼脑壳刚刚出头,冒出水面的一刹那,船上早就有帮忙的人侍在旁边等着的,见那鱼脑壳冒出了水面,便扬起那铁制的撩钩,朝鱼头就是一下,将鱼头扎它个对穿。扎稳当哒,然后,一齐合力,把那大鱼拖上船来。

    拉起来一看,呵喝嘿!赫得人死哟!好大的一条鱼哟!好大的一条鱼哟!抬到岸上一过秤,我的个乖乖咙的咚!八十多斤耶!

    有一回,我在大舅哥的渔船上,帮忙打下手,和他得了条大感鱼,那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大的一条鱼,你猜猜!有好重呢!一百二十多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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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黑龙江里的鳇鱼和鲟鱼也很大

      鳇鱼最大能超过一吨, 鱼子那就是黑鱼子酱啊

      不过现在越来越少了, 一年也打不上来几条

    • 家园 好大啊,一头猪的重量呢

      现在还有那么大的鱼么?

      河鱼能长那么大,这得吃多少小鱼啊。

      • 家园 这大鱼还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如今,河里头有可能还是有的,只是难得一见哟!能长到一百多斤,吃下的小鱼,合起来的重量,只怕是它自重的好多倍哟!仔细的想想,这数目字也挺骇人听闻的吧!

    • 家园 有意思,小时候也特喜欢钓别人池塘里养的鱼
    • 家园 细看了一遍,有意思啊有意思,打渔的学问挺大。
      • 家园 其实,俺原先也不懂这个……

        后来,找了个老婆,她家是捕鱼为生的。因了这层关系,一年四季,少不得要去她家走动,走动。来来去去多了,看到,听到和鱼有关的事儿话语也就多呢。慢慢地,头脑里头关于鱼的知识和白话,也就积攒了一些。到如今,年纪大了,退休在了家,没事儿干,便把它一 件件地翻出来,用指头敲击成文字。再加上当年下放农村时,去的那地方也是个湖区,到处是水,鱼儿也多。年青时,走南窜北,也喜欢看人捕鱼。于是,凑一起,这素材就多了。这东西于现在的年青人,俺觉得是个缺口。于是,便归一拢,写成这《捕鱼者说》了。

    • 家园 前辈好,一百二十多斤的感鱼得长多少年啊,快成精了

      哈哈。

      • 家园 看看俺当年是怎么捕鱼的吧?兼怀念儿时夏天的那些鱼儿。。。

        这种鳡鱼不知道还有么?大概快被扎死光嗒。。。

        --------------美好回忆分割线-------------------------

        小时候最美好的记忆就是暑假里在乡下钓鱼摸虾。有些池塘里就有一种叫鳡鱼的猛鱼,如果说黑鱼是潜水艇,这鳡鱼就是驱逐舰。可惜这池塘是一年一干,水面也不大,似乎没法长太大,当然也不可能多,就像一山不容二虎。更可惜的是,好多年没见着了。小时候随便一个池塘,什么大小鱼儿都有,繁殖季节,在池塘边就可逮到小王八,甚至偶尔还有乌龟。

        俺学龄前就学会钓鱼啦。自己用大头针加缝被子的棉线“索子”系在竹扫帚条上就可以制成简易钓鱼工具了。俺当年在洗米洗菜的石板上,伸着自制小钓竿,用鱼饵(蚯蚓)去够(接近)水下清晰可见的小鱼小虾,我倒是清晰的记得有次不留神自己掉进了水里,把来吃米粒菜叶的小鱼小虾吓得四处飞散,这么大的“鱼饵”它们可消受不起了,哈。而且,接着来洗米洗菜的阿姨还要责怪我:瞧你这伢啊,把水都搞浑了,我麽样洗咧?!当年有种小鱼,状似鱼雷,喜欢贴着地爬行,至今不知道学名叫什么,大家都统称这些没名的小鱼为“麻古楞子”,后来到黄山吃街边土菜,有种“老虎鱼”和他类似。当然,如果我钓到了几条这样的麻古楞子,母亲会专门为我用小碗放在米饭上面隔水蒸着吃。自己的劳动成果,加上天然无污染,那肯定是美味异常啊,比我那退休的大伯在江里网来的洄鱼绝对不差啊。说到这洄鱼,当时可是惊为天物,不知其名,后来我到三峡吃洄鱼才想起,当年那鱼也许就是洄鱼,估计是做了葛洲坝之后,长江中游的洄鱼就渐渐绝迹了吧。当然,如果是另一种当年就濒临灭绝的鱼类,就更让人可叹怀念了。

        说到我大伯网鱼,叫做“扳缯”,我倒是头一回书面描述这事。这个缯网呢,看起来简单,对于不知道的人描述起来还是有点困难的。也就是一面渔网,有大有小,一般两三米见方,四角用竹篙绑牢,然后把竹篙的另一头扎拢,和另一根更长更粗的竹竿连接,这根十多米长的竹竿就类似钓竿。当然,把这么一大张渔网放水里后,你要在另一头把钓竿连同渔网提起来,估计关羽张飞也没那力气,而是就要用到杠杆原理了。在水边用三根粗木桩立一个角叉,把长竿搁上面,然后在竹篙收拢处系上一个粗绳子,用这根绳子收放渔网。我大伯就稳坐岸边,定时收网捞鱼了。对了,捞鱼也得有专门工具,这网悬在江水上面,不用长杆是够不着的。我偶尔也趁大伯回家吃午饭的时间,瞅空拉网过把瘾,体验一把大小鱼虾在网里活蹦乱跳的景象,不过这玩意还是有点费劲的,尤其的是对小孩子来说,所以我也只是好奇拉过一两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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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大伯一般在汛期干这事,因为这时水大鱼多。如果家里杀鸡宰牛了(夸张了点,一般家里没牛),就把鸡肠什么的系在渔网上,那就收获更丰了。而这时,也正是江猪子(江豚)繁殖交配的热闹季节。它们在江面上此起彼伏追逐嬉戏,我们在岸边捞鱼摸虾追风惹蝶,真个是天人合一的好境界啊。可惜的是,多年以后再到儿时的江边,物是人非,也许物是也谈不上了,除了爷爷和他父母的坟茔犹在,那江水都没什么人游了,江猪就更是稀奇得也快绝种了吧。

        而这时,湾子(村)里的小学数学老师家里也忙活起来,他们用的是更专业的工具:两只木船和大型拦网,两只木船都是他们家自己打造的,这大概是祖传的工艺。丰水季节,每天弄几十上百斤鱼似乎是很容易的事了。他家还在江边下“梅花阵”早晚各一次提网收鱼。哎哟,这玩意描述起来也要费老劲的:还是如图吧。见笑了。。。说正事呢,严肃点。打叉的地方都是立着的渔网,打小圈的地方就是支撑的竹竿,三个大圈是机关,鱼儿进了就出不来了,类似捉鳝鱼的竹篓子,然后网的尾部是开口系着的,打开就可以收鱼了。我一直在琢磨呢,这玩意大概还利用了汛期鱼类洄流的特性,劳动人民的智慧真是无穷的啊。当然,在琢磨之余,夏日的黄昏里,我们在江边冲凉的时候,也不忘去捉爬到网上的小螃蟹,当然还有人家种的西瓜和香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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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汛期,有句土话叫做“涨水有鱼,退水有虾”。其实,退水的时候,江边的小沟小塘里都可弄到不少鱼,我哥比我更喜欢干这事。这时候不用渔网,只要铁锹和脸盆就行,铁锹筑坝,脸盆浇水,大概可以称作小型排水工程,水浇得差不多了,那些鱼儿就无处可逃成了我们的盘中餐了。如果水沟太长,我们会发挥劳动人民接班人的宝贵智慧,分段施工,一排一放,提高劳动效率。记得有次逮到一条超大的鲢鱼,还有一条一斤四两的鲫鱼,我妈舍不得自家吃,都送给我刚生了我表弟的舅妈,催奶用。瞧如今表弟长得是梢长个大的,也有俺们当年一分辛劳呢。

        通宝推: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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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补充原创贴图

        网络错误,贴图好累,详见俺的新浪驳克:

        http://blog.sina.com.cn/s/blog_5424b88a0100hzq9.html

        • 家园 清溪照影啊……

          您画的那图,显见得潦草了一些,有些看不清呢!要是画得清晰点,那就好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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