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原创】无题的杂谈(二)(中) -- 厚积薄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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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无题的杂谈(二)(中)

    睡了一觉起来,看到了leqian网友对(上)的回帖:不如换个角度问。我觉得很好,同时想要指出,关于“怎么让自己的声音更有影响力”,就是我做的第三个实验。

    一年多以前,有友人从北京来电,询问能否找到在欧美发达国家生活的中国人,为国内的一个杂志写一些稿子,介绍一些异国风情。这个杂志是国内某富豪一时兴起的玩票,只在小范围之内无偿发行,针对的对象是与他比邻的其他富豪们。俺估计是土老财想要对自己的 peers 显摆一下,显示他也是有内涵滴。

    我对资本并无先天排斥,对从底层打拼上来的土老财们也并无鄙视--俺们谁不是泥腿子的后代?我反倒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于是我没有经过老马丁的同意,擅自把他的一篇文章递了上去:【纪念西西河开流四周】风帆时代的英国海军为啥这么成功?

    为什么递这篇文章?从不同角度出发,可以有很多理由。但是我建议没有读过这篇文章的网友们先读一读,然后和leqian网友回帖中的建议比较一下,看老马丁的这篇文章是否符合leqian网友的希望:

    她的文章尽管很优秀, 却不是能吸引眼球的短平快, 又不完全是面貌庄严, 论点高度集中的学术体, 更无法以自己的名字在公众网络上背书. 陈MM的观点要想获得广泛传播, 而不仅仅是找个地方进行讨论和提炼观点的话, 我认为还得想点办法. 例如, 弄个简短有力的缩写版, 减少不必要的议论(议论越多则风险更大), 最后加上全文链接. 博文的排版, 图片, 这些都是着力点. 我想不是每个地方都会肆意删除博文的, 尤其是"洁版".

    一个侧面例子, 同人于野写文章就是另一种风格, 往往观点新颖, 但很少展开赘述, 只是点到为止. 这样的风格在河里显得有些另类, 但他本人的博客点击率很高, 或许能说明问题.

    俺个人认为,leqian网友和俺想到一个地方去了:图文并茂、趣味性高,短平快吸引眼球,叙述为主、夹杂少许议论,观点新颖、点到为止。还有一条,充满了异域风情,讲述的是西方民主自由的旗帜国家的光辉业绩。不要小看最后这一条,这一条对小资们的杀伤力那是大大滴。

    回到正题,我想不同的人读这篇文章会有不同的感触。如果我是国企大头目或者政府人员,我会从“国企的改革与管理”这一点切入。如果我是关心个人财产延续的富豪,我会思考如何找到合适的委托方式帮助我理财,并且把财产妥善的传递给下一代。如果我是正在寻觅职业经理人的私企老板,我会思考如何发明一套稳妥的制度来保证不会出现“奴大欺主”的现象。

    对于第一个切入点,我其实希望会有更多的人,不光是上层人物,更重要的是底层的工人和中下层的企业管理人员,来共同思考这个问题--因为这是与他们的切身利益密切相关的。往深的地方想,这其实是对朱熔基国企改革的反思:除了把国企一卖了之,是否还有其他更好的方法?

    从这一点出发,接下去就是对英美资本主义制度和其他国家经济制度的比较了。从“共同富裕”的美好愿望出发,是很容易想到在中国开花,最终却在日本结果的“鞍钢宪法”的。西西河里晨枫和陈郢客曾对此有过讨论:鞍钢宪法是需要改造化用的——关键是我们必须解放思想

    我对企业管理一窍不通,但是刚好 wxmang 网友是真正管理过大型国企的职业经理人。他的家园博客很值得一看,另外有我们的田野网友做的一个整理集成。大家不妨看看一个有良心的一线国企管理人员是如何想的。

    从哲学的角度,从历史的角度,我认同陈郢客所引五陵年少的观点:一个可以发挥大部分成员力量的组织是历史演进的方向。从个人职业规划出发,我坚信,“服务于最广大的人民群众的人,人民必使他得享富贵”。

    从第二条和第三条切入,我问的其实是任何资本家都会关心的问题:“财富如何妥善打理和传承”?这是任何一个资产管理基金都必须对客户回答的问题。从我搜集到的资料来看,这是美国也没有解决好的:提供几条消息

    说到这里,希望大多数人都会同意老马丁的这篇文章确实是很有意义的。老马丁自己也是商学院的教授,所以资本如果青睐这篇文章和这篇文章之后的人,对资本自己也是大有好处的。

    不过最终结果如何呢?过程细节我就不说了,我只是从中领悟到一点,“打工仔千里马常有,而资本伯乐不常有”。遂明白孙大炮何以要开黄埔军校了。

    这次实验就引向了第四个实验。这不是我做的,而是梦秋兄做的:【原创】老板发飙,小编抓狂。我不妨用蒙太奇把梦秋兄的话和一百五十年前英国自由主义哲学家米尔的话并排放在一起:

    老板是谁?他是工资条儿,他是饭票,他是上帝——简单地说,他除了不是父母,什么都是。

    最形象的说法是,老板是个揉面团儿的。他想把你揉成啥样就揉成啥样。

    一个合格的投票者应该会读、写、算,应该懂历史,否则他对他的投票权就不能明智地运用。故政府应该对它的人民提供免费的教育。但是光有投票权和教育还不够,如果选民的生活如此贫困以至于他必须听命于他的老板和房东,或者他不到17岁就死了,投票权和教育也是没有用的。

    我先声明:我支持言论自由--前一段时间河里讨论绿坝,我明确表态反对。但是具体到操作上,我持谨慎态度:无他,资本的力量太强大,一定会利用“言论自由”为自己的利益发声,即使这最终要损害大多数人的利益。在这一点上,我的看法与陈郢客完全一致:ps:关于言论自由,其中很重要的内容是沉默者发声

    有人要反驳我,“五四已经一百多年了,民智已开,blahblahblah。。。”容我不客气讲,这是文艺腔。民智已开我是承认的,但是开到了什么程度?相对应的言论自由应该放开到什么程度?如果有人存心利用言论自由捣乱怎么办?而且,尽管我歌颂人民的伟大,是否我就要无视人民的盲动?人民总是对的,就永远不会被煽动利用起来干蠢事恶事?关键问题:现在掌握话语权的都是什么人?言论完全放开后他们会搞什么动作?作为受体的人民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我先回答第一个问题:现在掌握话语权的都是什么人?在我以前的一个记账贴里(【记账】中国主流媒体的智商和影响力),我记录下了一些媒体人的大话:

    南方报业对中国的贡献,不单是在于它的几份报纸,而是培养了无数在那里呆过的人,而且影响了无数其他媒体的同行。当它和中青成了行业标杆,他们的价值观,也同时被无数媒体人所接受。

    我告诉朋友,在四大门户中,QQ的总编辑是前南方周末的陈菊红,搜狐主管博客的赵牧是前南方周末的、刘同学新征是新京报来的,新浪也有不少前南都和新京报的旧人,而网易就不用说了,从副总裁、总编辑、副总编辑、总监甚至到各个频道的主编,大部分都是南方报业出来的。

    如果大家还不确信,我不妨再把第五个实验抬出来,实验人仍然是媒体圈内人梦秋兄:【原创】关于西藏问题的一些说法

    最近和周围的一些知识分子接触,其中有些是在读博士,有些是在做博士后工作。他们的思想真是超脱得可以。基本上是站在自认为高人一等的位置上指点江山,批评时政。在他们眼里,北京一直都是愚蠢的,民主一直都是万能的,自己的想法一定是有效的。我自己在媒体里工作,尽日考虑的是如何与河蟹部门虚与委蛇,尽量赢得生存。这些人比我就多那么一点话语权,便洋洋得意,怀揣洋画符,把自己当作钟馗。有些人骂起人来,阴毒刻薄得很。但是自己经不起拍打,稍有风吹草动,不是去抱别人大腿,就是夹起尾巴作可怜可爱状。比起政府官僚来,我更加不信任这等人。

    但是我的工作要求我必须和这些人打交道。看着他们在msn上和我大吹tg的洗脑,要对民族主义免疫。让美军离我们越近越好等等荒谬的言论。今天晚上又看见这么多人在外国人面前大说政府对西藏文化的“迫害”,我怀疑我是否生存在另外一个空间。这个高调的“迫害”,埋没了几千年来我们这个国家为了生存和发展所做出的一切努力。在这个全球化的时代里,求同存异并不是简单的一句话可以解释的。从50年前,到50年后,世界上从来没有哪个国家像我们这样,为了民族的融合与兴旺付出过如此艰辛的努力,使用过如此多的智慧。

    我对文科生并无恶意,对陈郢客这样的文科生反而更多敬意。但是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在学校时,是文科生辛苦还是理工科生辛苦?是检验文科生的标准严格、量化、和统一,还是检验理工科生的标准严格、量化、和统一?何以一出校门,某些平时不学无术的人就成了中国的良心、公共知识分子,而为社会建设流汗的工程师、科学家、商人、工人、和农民就成了愚昧无知、需要“良心”来启蒙的愚民、顺民?

    就因为那些人多读了几本书?多读了几本玄乎的哲学书、历史书?我想问一句:在离开校门之后,工作之余,是读历史哲学书轻松,还是读《费曼物理学讲义》轻松?我电脑上就放着商务印书馆《汉译世界名著丛书》,是不是我一读完这些书,我就自动成了良心、公共知识分子了?谢泳洪振快这样的烂文章能够被主流媒体热捧,陈郢客这样的文章却被打入冷宫,掌握话语权的人是真不懂技术含量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凡和朕意者发表,凡不和者一律封杀,这和中宣部有何区别?

    我再来回答第二个问题:作为受体的人民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这引向了第六个实验。这是网友扬州小羊的一篇内心独白,很坦诚,大家可以从这个个例看看强大的舆论被有心人引导操纵后产生的反应:其实我说的和你说的,是两个方向。你的观点有些道理

    如果我现在说和陈郢客一样的话,大家是否能对这句话多些理解与宽容:“现在还不是言论自由的时候”。

    那么我支持政府现在搞的那一套封锁吗?我从道理上旗帜鲜明地反对。具体到操作上,则又是就事论事。我其实对“人民”一时的盲动性和破坏力也是心怀戒惧的。所以我虽然拥抱人民,但是我自己也一定是要事先做好准备的。

    到现在为止,我还有几个问题没有说清楚。1.我提到人民的盲动性,有没有具体的论据支持?2.我虽然举了一大堆例子证明自己的观点,但是这有个逻辑漏洞:箱子里有一万个球,你抓出一把黑球,就说箱子里都是黑球,这是挂一漏万,以偏概全。我同样可以用共产党的腐败来论证共党必亡,中国必亡,中国人民正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很好很强大的问题。我会在下篇里谈谈这些问题。结束这篇之前,我想为下面的帖子留个引子:

    1.我从来没有说过箱子里都是黑球,我接下去会讲我是如何解释数据的。

    2.我在这个系列帖子的第一篇里提到过,我思考问题有三宝:实践、科学,和良心。到现在为止,我只用了“实践”这一招。各位看官且耐心看下文。

    【补】陈mm也有被忽悠的时候:谈“言论自由”的上下界

    通宝推:波波粥,frnkl,97年的鱼,兰凯,车雨田,GWA,神仙驴,黑岛人,四方城,细脖大头鬼,88BaBa,龙驹坝,

    本帖一共被 2 帖 引用 (帖内工具实现)
    • 家园 进一步的问题是什么样的言论有影响力

      说穿了,就是不讲道理的口号。这不是山某的发明,而是专门研究民主的人的发现。在竞选中,讲道理的人一定输,喊对口号的才能赢。在街上喊一声打倒专制。成千上万的人都冲上来跟着喊。试试讲一讲什么是专制,要能有五个人能听完算你是出色的演讲家。迅哥儿一句吃人,几乎所有看这文章的人都在叫吃人,可为什么吃人呢?那位见过解释?这算是国家大事,可以说人们不关心。那么一句“钻石恒久远”就搞的那么多的人围着那么点儿亮晶晶的石头发疯。钻石恒久远么?那是人家DeBeers的生意恒久远。连自己的钱都看不住的人,能指望他们什么呢?

      所以事实上,那些大叫言论不自由的人常常不是有什么话要说不能说的人,而是那些没什么正经的可说,只能叫叫空洞的口号的那些人。

      山某还是那句老话:别告诉我言论不自由。先说你想说什么。

    • 家园 厚兄还可以考虑一个问题

      就是言论自由条件下反对者的亢奋放大效应,现行政策反对者的言论具有先天优势。一般赞成者的言论声量总是敌不过反对者,甚至许多赞成者会用沉默来应对反方。泰国红黄势力的反复、台湾的核四风波就在一定程度上印证了这点。

      而从逻辑上来讲,赞成者和反对者本来应该是平等的。

    • 家园 不顶不行

      河里混了几年, 好友列表里只有厚兄一人. 实在是被老兄的

      思维论证折服。俺继续学习

    • 家园 言論自由的條件

      一是個人的獨立

      二是個人能做理性的判斷,

      個人獨立基本上就是錢的問題,能做理性的判斷就需要賽先生來訓練了。

      因此,我贊成以下這段論述,

      我对文科生并无恶意,对陈郢客这样的文科生反而更多敬意。但是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在学校时,是文科生辛苦还是理工科生辛苦?是检验文科生的标准严格、量化、和统一,还是检验理工科生的标准严格、量化、和统一?何以一出校门,某些平时不学无术的人就成了中国的良心、公共知识分子,而为社会建设流汗的工程师、科学家、商人、工人、和农民就成了愚昧无知、需要“良心”来启蒙的愚民、顺民?

      就因为那些人多读了几本书?多读了几本玄乎的哲学书、历史书?我想问一句:在离开校门之后,工作之余,是读历史哲学书轻松,还是读《费曼物理学讲义》轻松?我电脑上就放着商务印书馆《汉译世界名著丛书》,是不是我一读完这些书,我就自动成了良心、公共知识分子了?谢泳洪振快这样的烂文章能够被主流媒体热捧,陈郢客这样的文章却被打入冷宫,掌握话语权的人是真不懂技术含量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凡和朕意者发表,凡不和者一律封杀,这和中宣部有何区别?

      • 家园 文科也是不一样的。

        传统上学科是这么分的,文科,理科,工科。 理科和工科之分大家都知道,一个是理论工作一个是实践工作。

        其实文科也应该有这样的分类,理论的和实践的。像教育家和教师不一样,社会学家和社会工作者不一样,传媒学家和新闻记者不一样。对于搞理论研究的文科学科其实也是很不容易,也一样很辛苦。

        我想,大家想说的应该是搞实践工作的这些文科同学。主要是搞文字工作的这些人,记者,编辑,作家等等。其实大家可以看看文科同学在中国的成长历程,从学习到工作。再看看他们工作的性质,就容易理解他们大多数的立场和想法了。

        文科这个东西本来就是文无第一,普通老百姓也可以指点江山。

      • 家园 文科生其实也蛮辛苦的

        文科你做一个方向的东西先要把各个学派的经典著作给读一下。这个和理科还不一样,理科一个学科几本教科书就可以把握脉络了,社会科学你就要把原著找出来一本一本的读。读下来还要记得。这个做理科的其实也有类似的,就是读paper,paper读的多的对学科研究的脉络把握就非常好,一说话就能看出来。比如河里有过一个帖子,作者可以看出是受过良好训练的。

        qichu:西西河主流的政价值观是民族主义,文艺腔一点,叫家国情怀。

        • 家园 文科要认真念当然不容易

          甚至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这个帖子我印象也很深的.

          文科要念好确实不容易, 只是社会上有些人功夫不到位, 把名声败坏了.

    • 家园 我觉得你说的是基于一个假设

      受众是没有自发的识别能力,会被蛊惑。

      我觉得你对文科的看法很不对,大众传播学对你说的这些都有非常经典的研究,所谓的“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 家园 我没有明确做这个假设。

        如果一定要明确说的话,应该是“部分人”会受蛊惑。

        虽然我缺乏必要的大众传媒学或者心理学的训练,但是从直觉上讲,我不太相信科学家们已经证明了“任何人都不会受蛊惑”。这是个定量的问题,不是定性的问题。我的确相信有的人是很难受蛊惑的。

        葡萄批评过理科生的一个通病是不注意吸收已有的社会科学成果,总是试图自己去推一些理论。这样就算最终正确,其实也是前人已有的成果。我一直以此为戒。你注意看我帖子的话,我走的是实证路线:我只用一些例子说明某些现象的存在,但是就其适用范围在措辞上都比较小心,很少说“这是一个普适现象”。

        所以我讨论非本专业的问题时,注重实证,注重直觉。比方说,我认为人是可以受蛊惑的,用的是例证法证明存在性。最近的例子就是四川汶川地震时,当时流传的谣言对大众的影响。另外兄台如果炒股的话,不知道是否有过“做足了功课,但是在股市的疯狂面前仍然对自己产生怀疑”的经历,即使最终证明自己是对的--这个说的就是有专业知识,平时很冷静理性的人,在极端的压力或者诱惑下,仍可能受蛊惑。

        这是用的实证法。反过来想,是否存在一个“伟大”的理论,说“全部人都会受蛊惑”,或者“全部人都不会受蛊惑”?或者说“有人永远都受蛊惑”,“有人永远都不会受蛊惑”?我认为这种绝对性的东西和我在生活中养成的直观是违背的。所以我持怀疑态度。

        “怀疑”不等于“否定”,“直觉”也不等于“真理”。我只是在现有认识水平上讨论而已。

        所以第一个问题的关键是有多少人会受蛊惑,他们产生的社会作用有多大。就算他们最终醒悟,醒悟前造成的危害会有多大,这就是定量的问题了。

        至于说我对文科生有看法,毋宁说我对国内的文科教育有看法。在我大学本科的母校,理科生学习跟不上而学校还想挽救的话,一般就是调送到文科系去。我母校的文科专业在国内也还是块牌子。

        这说的其实是如何培养人才、鉴别人才的问题。我反对的是,“因为我是学哲学/历史/中文/社会学的,所以我对社会的思考就比别人深刻,道德良心就比别人高尚”的潜意识。陈郢客就说过,她见过的某些涉外部门的外文系毕业生,见识也就是“某国风景好某国化妆品好”而已。

        我对你说的大众传媒学的研究成果比较感兴趣。兄台有空的时候不妨发个主题贴,给我们介绍一下。先谢过了。

        • 家园 我是这样想的

          呵呵,首先,称我兄台折杀我啦,我在河里可能年纪算蛮小的了(关键河里平均年龄偏大啊),我主要是来河里学习的,偶尔打打酱油

          我也是个理科生,就是偶尔从我LD那里贩点私货卖弄一下(她是学大众传播的),我这水平离发主题贴差远了。

          像观众如何选择媒体和报导,新闻对观众如何产生影响,谣言是怎么产生的,在传播里边都是属于经典课题,研究几十年了。这也不难想像,人家就是专业干这个的吗,要是这个都没有研究不是真成骗钱的了。你对国内文科的偏见其实是对社会科学的偏见。国内的中文,历史这些有传统的学科还是很强的。社会科学一是没有底子,二是因为意识形态的影响,难免有点不靠谱。西方社会科学的发展其实还是很不错的。当然也就是学术研究不错,解决具体问题还是困难,不然西方不早就社会大同了(偏见啊偏见)

          还回到原贴。因为原贴是谈言论自由的问题。你说放松言论自由会导致舆论主阵地被自由派抢占。我不觉得彻底放开媒体管制后会导致“南方系”一统天下的局面。媒体其实说到底是赚钱的,有需求就有供给,没有道理出现只有右派报纸的情况。因此我说你立论的基础是假设群众短时间内会被“南方系”蛊惑,因为“南方系”的媒体比左派媒体实践经验更多,准备的更好。

          这样问题就变成“群众,或者部分群众会被蛊惑,并且会造成恶果”对不对上了。这话对不对就真是个大问题了。我想说没有定论是比较保险的。

          不过我们还是可以说这句话政治上正不正确。其实如果我们承认这句话对的话,那几乎所有涉及民主化改造的问题都不用谈了。如果我们都不谈民主化,那为啥还要搞言论自由?现在不就蛮好。

          而且我觉得从左派的思想来看,群众会被蛊惑是肯定不对的。这句话精英色彩太浓了。群众会被蛊惑,那怎么能让群众自己当家做主,或者发动群众呢?至少需要精英领路吧。这不就意味着精英治国吗。精英治国我想肯定是自由派的思想,在国内应该算在右派里。

          呵呵,也就是我个人的想法,说出来多个参考。请多斧正。

          通宝推:leqian,
          • 家园 多谢回复。

            你说放松言论自由会导致舆论主阵地被自由派抢占。我不觉得彻底放开媒体管制后会导致“南方系”一统天下的局面。媒体其实说到底是赚钱的,有需求就有供给,没有道理出现只有右派报纸的情况。因此我说你立论的基础是假设群众短时间内会被“南方系”蛊惑,因为“南方系”的媒体比左派媒体实践经验更多,准备的更好。

            有一个看法可能和你的看法可以类比:“我觉得彻底放开市场后不会导致XYZ公司一统天下的局面。ABC产业其实说到底是赚钱的,有需求就有供给,没有道理出现只有XYZ公司一家独大的情况”。

            呵呵,不好意思,我实在是不厚道,兄台莫怪。我只是觉得这个和“完全自由竞争的市场经济会自然产生优胜劣汰”一样,是一个比较微妙的想法。首先,这种“优胜劣汰”的理想平衡局面是否能达到是个问题。其次,即使能达到,花费的时间和代价又是一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经济史已经给了很多例子,说明有先发优势的人或者团体有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占据绝对优势。第二个问题我觉得看看台湾的情况就行了。我个人认为他们付出的代价太沉重了,这还是在没有人故意想搞他们的情况下。(坚信阿扁是地下党员的筒子们别打我的脸。

            另外美国内战以后、大萧条之前的自由经济,据葡萄说,是建立在美国对国内产业的保护之上的。就算如此,也还是出现了洛克菲勒的标准石油公司这样的大垄断。有一本书,叫《The History of The Standard Oil Company》,讲的就是这段历史。另外河里的《蓝血与混血》也有涉及。

            有些扯远了,我觉得我可能比较谨慎一点,因为还有考虑到周围强敌环伺的情况和中国的人口红利要抓紧利用的因素。我不妨把我的底线在一种极端情况下亮出来。如果中国远远领先于自己的竞争对手,不虞列强捣乱,我赞成言论自由马上放开,大上快上。

            所以归根结底,这还是一个审时度势的问题,而每个人的判断都是有偏差的。我尊重别人的判读和我不一样。但是我认为检验谁的判断更接近真实,还是要靠实践,也就是要分析一次次的官民博弈,一次的群体事件,包括这次新疆的77游行。

            不过我们还是可以说这句话政治上正不正确。其实如果我们承认这句话对的话,那几乎所有涉及民主化改造的问题都不用谈了。如果我们都不谈民主化,那为啥还要搞言论自由?现在不就蛮好。

            我不是不赞成搞民主化改造,而是推荐循序渐进,稳扎稳打。你可以说我的观点就是“鸟笼经济”。我觉得这个论点用我自己的一些例子来说明是比较好的,不过最近比较忙,只好以后了。

            老实说,我认为现在的“言论自由”不好:该发出声的发不出来,胡说八道或者陈词滥调倒是满天飞。

            而且我觉得从左派的思想来看,群众会被蛊惑是肯定不对的。这句话精英色彩太浓了。群众会被蛊惑,那怎么能让群众自己当家做主,或者发动群众呢?至少需要精英领路吧。这不就意味着精英治国吗。精英治国我想肯定是自由派的思想,在国内应该算在右派里。

            群众是否会受蛊惑,我觉得是个实践检验的问题,我不知道我算哪一派。我只能说从大尺度上,我承认人民创造历史;小尺度上么,呵呵呵。这次美股自三月以来的大涨,和长期基本面就完全符合?可是多少看空的人都失手了。

            我以前说过“精英离不开群众,群众也离不开精英”。我个人也有一个思想转变的过程。我觉得不该把精英与群众分割开来:群众应该是产生精英的最肥沃土壤,而精英则应该是群众利益和意志的集中体现。这一点上,我觉得中共建政就提供了很好的例子。

            在和平的今天,要实现这个理想,就要有一整套的淘汰选拔体制,用普适的话说,就是“社会的流动性”。所以我特别看重受教育的机会,平等就业和创业的机会。

            不过我必须声明,我实在没有资格谈这个话题:一个从来没有参加过街头运动的书生,有什么资格谈“精英与群众”?所以我觉得我可以到此为止了,呵呵呵。

            • 家园 唠唠叨叨--真相?No!不存在完全竞争的媒体市场

              我赞同厚积薄发兄的观点。媒体可以被“放松管制”,但绝不存在一个完全竞争的媒体市场。那种认为因为媒体归根到底是卖钱的(市场竞争),所以在放松管制之后各派媒体会因为支持自身的读者的力量(购买力)产生一个力量均衡的观点是站不住脚的。

              首先,从经济意义上说,媒体这个市场是绝对不完全的。

              首先,媒体提供的是一种排他性产品。一般性的产品,比如说打印纸,人们可以用A牌的,也可以用B、C、D...牌的。但是媒体贩卖的是“公义”,在观点竞争的前提下,消费者不可能既相信A也相信与A相竞争的B,除非读者是得了精神分裂,逻辑能力严重不足。

              其次,这个媒体消费有很强的路径依赖。如果单纯是内容的排他性,那反驳者还可以说:虽然消费者不可能同时相信2+种竞争性观点,但起码消费者可以同时选择2+种竞争性媒体产品,这就构成了充分竞争的媒体市场。这种观点也是荒谬的,消费者消费媒体产品是有成本的,这个成本不仅包括金钱,还包括时间。时间的边界约束是很死的,一个普通消费者,每天用来检索信息阅读社评的时间是非常有限的。他绝不可能同时阅读多种多样的媒体以检索信息,相反他只会阅读他惯常的媒体。

              那么,这就造成了一种强烈的路径依赖,并造成市场的不完全。绝大部分普通读者不会有强烈的动机与能力去搜寻信息并分析不同的观点,相反他们会而会倾向于阅读惯常的媒体----除非媒体业产生重大的结构失衡。而在媒体业当中,现阶段各派媒体的起步是不均等的。在现今的媒体管制的背景下,主流的媒体都是右派媒体,并且出现了如同深青社这样势力强大的话语权团体,那么他们就拥有了在影响读者惯例上的优势;并且这种优势,只会通过管制的消失而得到疯涨,而因为管制消失而被竞争击倒的可能性是很小的。因为在管制背景下,好歹政府也基本上确保了各种不同媒体的“最低生活保障”(通过市场垄断权就可以轻易实现),那么好歹弱势媒体不至于破产而经营不下去。

              强势话语权媒体的优势,是事实存在并势力强大的,并在社会中有多种形态。比如说在西欧的传统阶层社会中,比如英国,人们在做一些调查问卷时,为了在言语上避嫌直接询问受访者的“阶层”(比如说出身、收入、教育程度)而经常采用的问题就是“你平时都读哪一份报纸?”因为在这些相对稳定的阶层社会中,不同的阶层人士阅读相应不同的报纸,已经是一种强大的惯例。

              其次,从认知角度来讲,人们只是有限理性的。

              有限理性使人们更倾向于相信令自己满意的结果,而并不是“真相”。即它限定了读者们“求职”的行动边界----遇到“满意”即停止。“兼听则明”是需要时间与心理上的成本的,没有几个读者会为了“追寻真相”而翻阅大量的竞争性信息。现今这年头,连大量作者都不对自己提供的信息负责,又怎能渴望读者普遍地去检索比对呢?

              所以说读者只会选择很少一部分令他们满意的媒体。

              那么,什么样的东西能令读者们满意呢?

              这个问题又不能完全直接地这样问。因为“满意”本身是如何产生的,还是一个我们必须正视的问题。

              “满意”首先是一种价值观,而价值观是当事人对周边事物的一种累计性的回馈反应。那么,“满意”就是可以“被教化”的。正所谓谎言重复一百遍,就会成为“真相”;就是说当把受众放在一个环境中,用谎言对他们进行累计性的轰炸,那么他们对环境的回馈就会趋向于受教的谎言。那么,假定“100次”真的可以产生谎言变真相,如果某系有100份媒体——每份的标题和载体都可以做得不一样,让你深感这是大众的呼声这是不同的声音,那么你全阅读了这100份普通读者就容易把谎言当成真相了(可见串谋对于实现“教化”的目的是重要且有效的);如果因为时间有限、或者你还有一些教你敷面膜的看美女的以及讲法制故事的媒体需要看,你每次只能读10份某系的媒体产品,那某系只需要用不同的事件和文章把同一观点唠叨10次普通读者也就差不多了。所以,我们可以这样说,媒体“教化”三要素:嘴多、话多、串谋。可见为什么深青社这样的组织可怕又可恶,即它促成了信息传媒业中的共谋,而不是竞争。

              从“有限理性”“追求满意”的角度上来讲,它也说明了为什么在技巧上9句真相加1句谎言是最有效的。因为这种手法能够在受众那里产生足够的“满意”(依靠9句真相),然后让读者在满意之中不经觉地把最后一句也吃下去。

              这种手法还可以是一个动态的演变过程,即教化手法的深入可以从9-1变成8-2,7-3或者5-5,因为教化过程使得广大普通读者越来越多地笃信“谎言”并当成“真相”。就好比大家反复讲“某些年份死了3000+万人”,到头来是不是真的3000+万人这个思辨过程已经不重要,因为广大群众们已经不再质疑,它已经变成了“真相”的一部分——大家都这么讲嘛!转而这个“真相”可以用来支持新的谎言,比如“老Mao一直在鼓吹亩产万斤”。如果这个也成功了,说不定下一个被“构造”的真相就可以是“赵zy在大跃进中是小白兔”了。

              “满意”还会促成人们排斥“不满意”。因为普通读者基于寻求“满意”的认知探索很有限,那么读者内在的产生“满意”的决策过程只能是基于浅层的价值判断即可完成的,而不用基于深层的信息比对和推理。那么,在某种定式的“满意”是主流的背景下,读者也就会产生内在的排斥“不满意”的信息。因为读者的浅层搜索并不支持“不满意”的观点,从而导致了读者的内在排斥。也就是说,假定现在是某系主控传媒,那么即便媒体管制放开,很有可能的情况也不是迅速达成媒体间立足于不同观点的均衡,而是读者排斥正在成长的“不满意”的信息(“以前报纸上都不是你这样讲的!”“你这样讲不是(像)真相”),然后某系就会“顺水推舟”攻击持竞争观点的另一方“你丫不讲真话!”“政府怎么能容忍这种如此CNN的报纸存在!”“媒体不能太自由了!

              那么,如果新来的、提供“不满意”的观点(不管它是否反映了真相)的媒体,如果它们的呼声不能与处于“满意”中的人群产生某种由浅层引向深层的内在共鸣的话,或者如果它们没有强大的背后推手以支撑它们的市场忍受力的话,“不满意”很有可能就会速速被饿死在市场上。难道这就是“寻找真相”的市场机制?

              所以,某些同学讲,现在中国很自由,什么都能讲。这句话既对又不对。自由只是相对于某种价值观而言的。之所以现在什么都敢讲,很有可能只是当前控制媒体的集团认为它们的教化卓有成效,于是口子再大些,淅淅嗦嗦,从袖口里给广大普通读者又放下一单蒙汗药。

              当然,哪怕从国际范围内来讲,媒体早已堕落。传媒课本里所讲的,不是“自我教化”就是“如何教化”。“如何诚实地传媒”已经不是目的,而“传媒什么”早已暨越为王。即“传媒”已经成了“媒传”,它追求的目的早已不是诚实的传播客观世界的信息与分析,而是“客观地”传播自己的信息与分析。媒体把自己由信息观点的传播者,变成为了“信息观点的制造者”。而CCTV连把阅兵演播的网调观众满意率都能手工改成95%,这不过就是媒体“制造并传播”信息,而不是仅仅是“公正地传播”信息的一种惯性罢了。

              即便不考虑国外势力操纵,今日中国媒体的现状,何尝又不是贪恋自己“无冕之王”权力的一种堕落。魔戒之王索伦今日的形态不就是媒体吗?

              唠唠叨叨。综上所述就一句话,认为放开管制就能够依靠市场机制实现言论上的均衡,那是不可能的。

              做个理论假设,为了产生一个理论上完善的媒体市场,估计把现今的媒体人都枪毙是个好办法。然后大家都不读报不上网5年,嗯,然后再来开张办媒体——

              估计到时候肯定媒体上,满版面的都是“五笔输入法”“微软拼音输入法”培训班广告。。。。。然后前深青社仅存的一个人会说爬起来,用往事并不如烟一般沧桑的声音说——

              “《XX周末》好....信《XX周末》,得永生...”

              秋末冬初:浅层搜索与深层搜索:一个反教化的实例

              通宝推:迷途笨狼,atene,十万朵莲花,燕人,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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